第29章 落榜

第29章 落榜

「要不我去看吧。」牛春花看着一臉緊張的高子騏。從昨晚就開始翻來覆去,睡不着覺的高子騏,今早起來臉上掛起了兩個大大的黑眼圈。

高子騏深吸了一口氣,「不用,男子漢大丈夫,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不如早早面對。」

看着相公一臉壯烈的表情,牛春花的心也緊張了起來。這算是高考生的心態嗎?或許比那還更甚一層。考上了,或許一步登天,落榜了,即使還有機會,可也是人生的一大挫折。

兩個人就這樣步行出去了。雖然出來的早,但外面早已人山人海了。有一臉洋洋自得,勝券在握的,也有忐忑不安,滿臉蒼白的,有大聲說笑,互相吹捧恭維的,也是吶吶不言,躲在一旁焦急等待的。

不知誰喊了一聲:「來了,來了……」

呼啦一群人朝着內城門口涌去,這時候也沒人再注意自身的禮儀了,都如同爭搶糧食的難民一般,往前推擠,生怕落了后。

牛春花護著高子騏,也被人群推搡的左右搖擺。高子騏沖着牛春花示意,要躲到邊上。於是兩個人逆着人群,滿頭大汗,才到了路邊。

「我們等等吧。」高子騏摸了一把汗,對剛才的身不由己膽顫不已。

牛春花點點頭,雖然也想立刻知道,但面對龐大的人群,牛春花真懷疑自己能不能再重新擠進去。

「高兄,你怎麼再這裏?」一聲呼喊傳來,高子騏回頭看去,正是沈明、朱啟和李信。

再見到李信,高子騏還有些不自然,但看到對方若無其事的樣子,高子騏也只好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咱們上樓等著吧。我們派了小廝昨晚就等在城門口了。」高子騏和牛春花這才注意到,不遠處就是興源樓,怪不得門口的人比較少。

經過一番勸說,高子騏和幾人上了樓。牛春花借口要到鏢局,其實找了個樓上看不到地方,躲在一旁等著了。

很快,來報喜的小子們一個個跑來了。興源樓門口,也興起了一陣陣歡呼,早就備好的銅板大把散出去,也引來一連串的恭喜聲,祝賀聲。

高子騏坐在一旁,聽到進來一個人,心裏就緊張一番。半天下來,桌子旁邊的茶水竟是一口也沒喝。

李信打趣道:「高兄,照你的本事,差不了,放鬆些。你看沈兄和朱兄,一番鎮定的儀態,這才是大家公子才有的氣度。」

被點到明的沈明和朱啟又謙虛一番,對於自己的成績,兩個人早就找了先生對過題了,應該差不多,不過是名次前後的問題。

即使這樣說,高子騏也放不下心。這次科舉,自己卯足了勁兒,要給父親爭口氣。如果沒中,高子騏無法想像父親失望的目光。

「李信,李大爺中啦。」沈明的小廝氣喘吁吁跑過來,面露喜色,大聲喊道。

李信噌的一聲站起來,跟小廝再三確認,才哈哈大笑道:「沒想到,真沒想到我李信也有考上進士的機會?」

高子騏幾人也站起來,連聲恭喜。李信扔給小廝一塊銀子,小廝又蹬蹬跑了下去。還有幾個爺呢。多報幾次,能多得幾兩銀子呢。

沙漏里的沙一點點落完,又翻了個兒,重新計量。看着高子騏慢慢變紅的臉色,李信幾人勸道:「這才是墊底的名單。還有兩輪名單沒出來呢。高兄可莫要灰心。」

高子騏只是胡亂點點頭,緊張地盯着每一個進來的人。每想起一陣歡呼,就感覺像貓爪子撓心一般,擾得自己坐立難安。

「中了,中啦,沈大爺,朱大爺中啦。」這次是朱啟的小廝過來報喜。

兩人細細問過了,才放下心。這幾次科舉是這樣安排的,鄉試考中的舉人,可上京參加第二年春天的會試。會試錄取六百人。一個月之後參加殿試,也就是這次的考試。殿試結果分為三類,分別是一甲狀元、榜眼、探花;二甲一百名進士;三甲二百名同進士。后三百不過是個安慰獎,也可授官,但授官的都是家裏有些門道的。要不然,也就是每年閑置罷了。但無論怎麼說,只要會試考入前六百,就算有了功名。而殿試,不過是重新排一遍名次,讓皇帝挑選出合乎自己政見的人才來。

據說前朝錄取的進士人數要少上一半,到新朝建立,百廢待興,各處都需要人才。因此,朝廷特意增加了錄取名額。但這些年下來,各地的官員漸至滿員,因此,后三百進士已經不受看中了。也就是勛貴家裏不學無術的子弟在裏面混個功名,好光明正大的擔個一官半職。

這種情況早就引起了一些朝廷大臣的關注,尤其是一些清流,對於這種情況簡直難以忍受。因為後三百進士,幾乎全部官宦子弟。明明沒有多少文采,反而能冠冕堂皇佔據寒門子弟好不容易得來的職位。但現任皇帝一直貫徹的是懷柔政策,對於為開國做出巨大貢獻的大臣後人總是多了一份寬容,所以這種情況遲遲解決不了,反而愈演愈烈。這也造成朝廷官員直接分為兩派勢力。

見到高子騏失望的表情,朱啟又問了,「可見着高大爺的名字?」

小廝搖了搖頭。

「再去看看。」朱啟吩咐。

「不用了。」高子騏努力平靜地說道:「這次應該是錯過了。」

「一甲名單還沒出來呢。」幾人勸道。

高子騏難看地笑了兩聲,「一甲?不敢想。幾位兄台,我先走了。」說着不等幾人回答,就蹬蹬幾步下樓了。

高子騏的失態沒有引來眾人的目光,這樣的事情太多了,就連酒樓的跑腿小廝也見怪不怪了。這還是好的,前些年還有落榜的,躺在酒樓的大廳打滾撒潑,痛哭流涕的,也有中了之後瘋瘋癲癲,狀若失心瘋的。

李信幾人對視一眼,又無可奈何嘆了一口氣,這種事情怎麼勸?尤其是幾人好歹上榜的情況下,說任何話都像在對方的心口撒鹽。

看到高子騏踉蹌著出來,牛春花一臉心疼,也猜到了結果。但牛春花沒有上前,只是悄悄跟在後面,看着高子騏在路邊的石墩上坐了半天,才像找不到回家路的小鳥一樣,茫然得在街上四處亂走。異樣的表情引來路人的頻頻側目,還有小聲的議論聲傳來。高子騏一概充耳不聞。

終於,似乎清醒了過來,高子騏才木愣愣得返回家去,進了書房,把自己關起來。牛春花就如同守門人一般,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生怕高子騏一時想不開。

在皇宮一處華麗的宮殿,一個銀袍玉帶的俊美年輕男子,斜靠在軟榻上,拿着一張名單問恭立在一旁的小公公,「這麼說,我那三哥真的插手了。就為了一個女子,插手科考,也不怕父皇查出來。」

小公公低着頭,認真答道:「目前看來,應該是為了那位姓柳的女子。」

男子摸了一把已經冒出些青色鬍鬚的下巴,沉思了一番:「那女子到底有什麼本事?就我三哥這閱盡千帆的人,不應該是這麼痴情的人啊?」

「奴婢不知,但埋在三皇子府的探子最近傳來消息,三皇子重新開了一家店鋪,計劃賣一種香水,也就是類似金玉閣花露一般的女子用品。」

「噢?這倒是有趣。」男子露出一絲興趣,「和那女子有關。怕也只有這樣了。我這三哥總是把別人當傻瓜。就他那府里,早就被探子穿成篩子了。不過也幸虧三哥的野心只在商業。」

「或許這只是三皇子的幌子呢?」小公公大膽猜測。

「小猴子,你就是太可愛了。我那幾個好哥哥也不是好惹的,怎麼能放縱三哥在政權上再插手?不過,這關我什麼事?我連親都沒成呢。」

叫做小猴子的小公公,紅了紅臉,遲疑問道:「那個書生還跟不跟?」

男子吃了一顆葡萄,問道:「那書生什麼反應?」

「很失落,準備離京了。」

「那就不要管。不過這也不是壞事。」看着小猴子一臉不解,男子也沒有解釋。雖然父皇身子看着還硬朗,但畢竟幾個哥哥年紀已經大了,都分配在不同的部門,掌握了一方權利。因此朝着那個位置掙得厲害。這時候考上了,不起眼的一官半職還沒關係。像是一甲三名和二甲排名靠前,被授官的,都要考慮站隊的問題。一朝不慎,就是禍害九族啊。

而在羊皮巷的小院,牛春花正在院子裏大聲念詩:「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恥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嘩啦一聲,書房的木門被大力拉開了。

「你都念得什麼,亂七八糟的。」

看着眼眶通紅,頭髮也亂如雜草的高子騏,牛春花終於鬆了一口氣,可算是出來了。再不出來,自己也只能硬闖了。

「相公。一次落地不算什麼,你不見古來做出一番成就的都是厚積薄發,反而是一開始聲名鵲起的,後來倒是默默無聞。比如那個神童方仲永,還有有失去神筆的江淹……」

「好了,你不用教育我,我知道的比你多。收拾東西吧。」

看到高子騏頭腦清醒,牛春花樂顛顛的去了屋裏打理包袱。牛春花真不覺得一次考不上就算什麼大事。科舉多難考啊,就是再過個幾百幾千年,各種考試也免不了。從小學到大學,只要你想上一個好的重點學校,每一環節都要考,其他亂七八糟的資格證更不用說。考不上,在這個行業就寸步難行。還有公務員,牛春花小姑子家的閨女考了八年,從畢業開始,一直考到三十歲,才考上一個鄉鎮公務員。這才是越挫越勇,八年抗戰啊。

所以,牛春花早看淡了。

挑了一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牛春花和高子騏如同來的時候一樣,一人一個小包袱,簡簡單單上路了。

城門口,張鐵和幾個鏢局相熟的人都來送。趙六表現的最依依不捨。因為以後又要他重掌大廚了。

「以後,如果有什麼事,可以來西北郡。那裏天高皇帝遠……」牛春花略帶深意得跟張鐵說道。

張鐵點點頭,「不用擔心。你們路上小心。」

牛春花點點頭,上了牛車,吱呀吱呀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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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婦伴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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