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7章 暖陽冽冽

第1617章 暖陽冽冽

暖陽冽冽

北方的冬天跟南方的冬天不同。

南方的冬天,只要出了太陽,天暖地暖,人也暖。

而北方的冬天,哪怕外頭出再大的太陽,也是冽冽暖陽,冰寒的冽在前面,陽在後面。

並不暖,凍得你瑟瑟發抖。

現在就是。

外面明明暖陽,可心裏卻冷得不行。

老吊的家鄉在一個小山村,政府早就修好了村村通,而讓人意外的是,在他們村裏,不但有村村通,有政府配置的健身器材放置在那,還有一個大型的健身場所。

這是老吊捐助的。

他還把山後面的村民的路給修通了。

日子久了,老吊也成了傳說。

只是在這並不算很閉塞又不算現代化的村落,處於有錢為尊的層次,也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帝國很多農村都從淳樸變成了這樣:只要你能賺錢,你就是好樣的。而不管你這錢是怎麼賺的。

笑貧不笑娼。

成為傳說的老吊,在村民的口裏是在帝都買了大房子的大老總。

聽說,他都睡過大明星呢!

何止啊!人有錢得很呢,掉一百塊錢到地上都不撿的!

我看他一般,上次我要我兒子去找他,想跟着他做,他都不允許呢,哼,說我兒子沒讀書,當不了記者,他不也沒讀書??村民們很快知道了老吊的死訊。

議論紛紛。

你們真是吃裏扒外,人老吊給我們修了路,還弄了健身場所,我們村裏好幾個娃娃都是他資助上的學,現在人死了,你們嘴也太碎了。

也是有人說公道話的。

一時之間,各說各家。

老吊的遺體放在老家的院子裏,靈堂搭起來了,吊嫂見來人就跪下,這是禮節,可她並沒有像其他媳婦一樣嚎啕大哭,捶胸頓地,只是悲傷地看着地面。

他的一雙兒女跪在那,滿臉淚痕。

「媽媽,爸爸死了嗎?」小一點的女兒抬起頭,問道。

「爸爸去當英雄去了,去更好的地方活着了。」吊嫂說道,輕輕地摸了摸女兒的頭。

「媽媽,你不難受嗎?」兒子問道,擦了擦眼淚。

「我難過。」吊嫂的目光看向了冰凍棺材裏頭的老吊:「可是我答應了你爸爸,不能哭,你爸爸是英雄,我是英雄的婆娘,你們是英雄的兒女,我們哪怕哭,也不能跟人一樣,滿地打滾。因為,如果那樣,你爸爸會覺得沒面子,他會不開心的。」

兒子的年齡大一點,他聽了后,立刻擦去眼淚,可是眼淚止不住依舊往下流。到底是個娃娃,沒了爹,怎能不悲傷??「你哭你的,不礙事,乖,我們娘三好好活,不給你爹丟面,記住了,他是英雄。」吊嫂摸了摸兒女的臉蛋:「你們是英雄的兒女。」

這話,讓舌頭長的婦人聽了去了。

「嘖嘖嘖,我當時就說了,這人啊,多大的命做多大的事,他就沒這命!」

「就是,人的名字都不能取大了呢,一個莊稼漢做什麼要去當老總?發發小財就可以了,還要發大財。」

「什麼發大財啊,他是發了大財了還不知足,還要去什麼中東當什麼英雄,那槍林彈雨的,連飛機都沒上,就死了。」

「成為英雄?這和平年代什麼英雄?哎,我要是他啊……有一百萬就存起來,吃利息……」?村裏永遠不會缺長舌婦。

不但女人長舌,男人也長舌。

以往每年見老吊風風光光地回家,想必一些男人也吃了自己婆娘不少埋怨和比較,這會子找到了出氣口了。

而那些女人就更不用說了,羨慕吊嫂,嫉妒她。

如今,這一切塵埃落定,他們找到了結論:你沒這命,就別去挑那個擔。

「像他那樣的人啊,就是太造了,什麼英雄?沒那命!如果是我……我就賺點錢,存起來吃利息嘍……」

當吊嫂從靈堂出來,去屋裏喝口水的空檔,幾個以往有些過節的長舌說道。

吊嫂停下腳步,面向他們。

在農村裏,生存法則跟外面有些不一樣,家長里短,七七八八的,吊嫂是從這裏頭出來的。她知道,不管老吊做多少好事,等出了事,總會有人說風涼話的。

也會有正直的人,可是長舌永遠不會少。

那幾個人看到吊嫂看了過來,臉上也有些不好看,都紛紛不說話了,畢竟他們佔了老吊不少好處和便宜。

可是的確很多人是這麼想的。

「如果是你,你就存起來吃利息,對吧,狗蛋。」吊嫂冷眼看着他,問道。

「吊……吊嫂……節哀順變,我……我就這麼一說……」那人連忙說道,村裏雖然嫉妒的多,可有個倫理在,人家裏出了喪事,你背地裏說說也就是了,你還當面說。

別人也要說你不好的。

吊嫂微微笑了笑:「因為,如果是你,你永遠到不了我男人的高度,如果是你,你不會去帝都,不會跟着高總闖蕩,不會做到星光集團吊爺的地位,如果是你……」

吊嫂微微昂着頭,驕傲地,掃了眾人一眼。

比當年跟着老吊凱旋迴村的時候,腔調更濃。

她就這麼驕傲地看着這一群人。

「我男人,是個英雄。你們說他不是英雄,他還沒到中東就死了,沒錯,他是沒到那地方就死了。」擲地有聲,她指著老吊的方向,又指著天:「我男人,是在成為英雄的路上死的!是你們一輩子都比不了的!」

一席話,說得那群說吃利息的男人不敢說話。

「嫂子,想哭就哭吧……別硬拗著。」一位婦人站起來,說道。

「哭?我為什麼要哭。」吊嫂昂着頭:「且不說我男人給我留下了一千多萬的資產,還有帝都的房子,環泰的股,我男人是英雄,他是不一般的人,我就是英雄的女人,我子女也是英雄的子女,我為什麼要哭?」

說着,她看向了隔壁蹲著默默抹眼淚的一個年輕人。

「三娃,莫哭,你叔兒是英雄,莫要哭,你叔兒惦記着你的事呢,你的學費我會給教的。」吊嫂伸出手拭去了他的眼淚。

「我叔兒……」三娃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去喝水,一會兒送完我男人,我們再聊聊你學習的事。」吊嫂說着,轉身進門。

「也是啊,老吊給她留下幾千萬呢……嘖嘖嘖。」

「哎,就是,老吊哪是我們能比的……」

「有膽子去中東,就這麼死了,真是可惜了,好在他有錢,自己娃娃能在帝都接受最好的教育。」

幾個人又議論了起來。

高冷從靈堂走了出來,幾個人紛紛站起身哈了哈腰,他們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卻也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著名的大老總,著名聞名,反正很有名,出現在電視裏頭的那種。

高冷的臉色一直不好,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他的兄弟死了,他的魔女也再也沒有說什麼話過來。

仰起頭,這暖陽出了跟沒出一樣,冷得很。

辦了三天,老吊下葬了。

第一撬土是村裏最德高望重的人撬下去的,吊嫂的身體隨着這一撬土,顫抖了一下。

她幾乎要忍不住,要哭出來。

可她忍住了。

如果你仔細注意,還會發現吊嫂細細地打扮了,外面穿着黑色的布衣,裏頭卻穿着一件細藍花的襖子,以前的那種款式。

她還描了眉,拿紅紙抿了唇,頭髮也紮起來,跟個姑娘一樣的扎發。

「男人,我送你來了,最後一面了,你瞅瞅我好看嗎?」吊嫂靜靜地坐在墳邊,看着越來越多的土,蓋住了她男人的棺材。

「那天,你在玉米地里扒了我的褲子,我就穿的這身,你說好看極了,也不知道我現在穿還好看不好看。」吊嫂微微笑笑,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老嘍,不過你也沒什麼好嫌棄我的,你也老了。」

泥土持續地覆蓋。

飛鳥盤旋。

「我聽你的話,沒有哭,他們也沒覺得我很悲苦,都說你是英雄呢,對了,高總也來了,我沒哭,他看了心裏也好受點。」

「對了,有個最重要的我得給你說,你到了那邊可不能另討媳婦,被窩得給我留着,我在這邊也不會改嫁的,我的被窩也給你留着。這樣等我到了那邊,我還是睡你被窩的娘們。」

說到這裏,她似乎有些擔憂,補上一句。

「你那麼厲害,又是英雄,你可不能被那邊的小姑娘給勾走了,就算勾走了,正妻也是我,知道嗎?」

日落西山之時。

墳,落好了。

高冷一直沒有走過去,他把最後的時光留給了吊嫂,讓他們說說體己話,這最後一面了。

等墳落好,高冷走了過去。

吊嫂輕輕地撫摸著老吊的照片,墓碑上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寫什麼八字的,而是寫着:想成為英雄的人。

這也是老吊說的。

「如果我死了,但是我成為英雄了,你就給我在墓碑上寫着:英雄李高大!對了,備註一個吊爺。」

這是老吊的真名。

吊嫂點點頭。

「如果我死了,可是我沒有成為英雄,那……那你就寫:想成為英雄的人……」

吊嫂又點點頭。

他們都說好了的,就這麼辦。

「高總,您說說話,我去那邊,不打擾你。」吊嫂站了起來,看了高冷一眼。

全程沒有落淚,讓高冷心疼不已,但是確實也放心了不少。

如果徹底崩潰了,那該如何是好。

這老吊的女人,就是硬氣。

高冷點了點頭,他坐到了老吊的墳邊,給他點了一根煙,煙裊裊地飛上天,散去,不見。

也不知老吊在那邊抽不抽得到。

高冷的淚,划落。

他沒有開口,不知道說什麼,似乎不用說什麼,他兄弟都明白。

突然,高冷臉色凝固了。

他的腦海里,傳來了小魔女的聲音……

下界,或是一些遊走在各個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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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禽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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