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賞月羹和芋頭
明若冷汗唰的一聲就下來了，怎麼感覺有點像高中課堂上被班主任抓包了呢，她慌亂的說：「我，我也不知道。」
大丫又是哦了一聲，說道：「那我問問娘去，真奇怪，咱家又沒人識字，怎麼會有書呢。」
明若這時候已經有主意了，忙拉住她說：「姐，你聽我說，這本書是我買的。」大丫很吃驚：「二丫，你買這個幹嘛？你又不認得上面說什麼。」
明若充分發揮了一下，臨時編了個故事：「姐，有一天我做夢，夢到什麼記不清楚了，就記得有句話說一定要在屋子裏放一本書，要不就會天天生病倒霉，我就用賣小吃賺的錢，去縣城裏買了本書，我怕娘罵我，所以就藏在這個屋子的柜子裏了。」
感謝這個時代的有神論宣傳力度，大丫立馬就信了這個漏洞百出的理由，還很關切的問：「那你夢裏是誰跟你說的，還記得嗎？買了書之後有用嗎？」
明若搖搖頭：「不記得是誰說的了。不過你看，咱家也沒出什麼倒霉事情吧，哦，莊稼被水淹了不算，大家都倒霉。咱們也沒生病對吧，說明還是很有用的。」
大丫問：「那怎麼不讓娘知道呢，她要是知道，肯定會讓買的。」明若搪塞了幾句：「這個，也是怕娘知道擔心嘛。」然後趕緊轉移話題。
等明若要去做飯時候才鬆了口氣，終於哄得大丫不告訴其他人了，幸好是被大丫看到，要是孫氏看到，估計就忽悠不過去了。
明若時刻關注著大丫的狀態，她怕大丫想不開會做出什麼瘋狂舉動，事實證明她想多了，也是，才十四歲的女孩子，哪裏能分辨出什麼是真心喜歡，什麼是不喜歡呢，況且大丫自小沒被嬌養過，沒有那麼任性。
今年的中秋節應該是大丫在家裏過得最後一個團圓節了，明若家裏早就買好了各種時令水果，梨子、紅棗、葡萄、橘子等等。時下流行中秋吃芋艿，又稱為芋頭，白煮蘸白糖吃味道就很好。明若又按照唐朝人的風俗，做了一鍋賞月羹來應景，不過是在鍋里煮好切成塊的梨子，然後將調好的藕粉放進去，再加上紅棗桂圓葡萄乾和冰糖等一起煮。晚上抱着一碗賞月羹，對着月亮，也頗有幾分意境。
看着天上的月亮，明若不自覺的又文青了起來：「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對她來說，這輪月亮又何嘗不是古時月呢？
節日畢竟不是天天都有，很快又歸於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常生活中。水稻收割了，收成不是很好，好在還有餘糧，倒也算吃穿不愁。
齊遠就留在了家裏，一是因為縣城裏的手藝人還是人滿為患，二是該給大丫打造一些東西了，從床到桌椅到梳妝盒等，大概是灌注了心血進去，每樣都相當精巧細緻。梳妝盒打好后，明若看到大丫將那盒胭脂放了進去，暗暗嘆了口氣，就當留個念想吧，但願那個貨郎永不再來。
這個小村莊的日子就這樣像流水似的安靜的過着，直到有鄉吏里胥來收雜稅，才激起波浪來。
一群人圍着兩個鄉吏，議論紛紛：「不是今年開春才交的田地稅嗎？怎麼又要收？」「是啊，今年收成本來就不好，再收就揭不開鍋了。」…………
一個鄉吏大聲的說：「安靜，安靜！」待靜下來，才又開口道：「父老鄉親們，我們知道你們的難處，可我們也有難處不是？這可是聖上親自說的，金口玉言，你們還敢抗旨不遵嗎？」
搬出聖上還是很用的，人群中立馬鴉雀無聲，另一個鄉吏很滿意這樣的效果，點點頭說：「大家放心，咱們這次來不是收田地稅的。是收口糧稅。」
一個年長的老人問：「敢問兩位大人，這個口糧稅是什麼？小老兒活了這麼多年從來沒聽說過。」那個鄉吏展開手裏拿着的一捲紙，看了兩眼，又合上，說：「大人吩咐過，口糧稅就是你們每天吃飯要收的錢。」
人們面面相覷，即使礙於聖旨也互相使眼色，還是那個老人問：「那口糧稅要收多少呢？」
鄉吏說：「聖上英明，按人口來，每人也不多，一兩銀子。」
話音剛落，人們大嘩，議論紛紛，看到群情激奮，兩個鄉吏不想繼續呆在這裏，趕緊說：「這是縣太爺親口說的，聖上吩咐下來的，有本事你們找縣太爺理論去。給你們兩天時間籌集，兩天後來收。」趕緊溜了。
找不到鄉吏了，全村人都很無助，不知道誰說了聲去找里正，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里正家裏，卻被裏正兒子攔在門外：「我爹病了，現在正在養著呢，不能見各位了。」
人群中有人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不能不見啊。」里正兒子說：「我爹已經知道了，不過他也沒辦法，各位還是自己想辦法籌錢吧。」
看人們還聚集在門前，里正老婆推開門出來了，一出門就沖着人們喊：「都圍在我家有什麼用啊？你當我們不用交稅啊？還圍着，要造反啊？」
迫於里正以前的積威，人群三三兩兩的散開了，明若也跟着回家，路上她問道：「咱們這邊以前有過這事嗎？」齊遠在想着什麼，沒有說話，旁邊的陳叔苦笑道：「沒有，我聽老人們說，好幾十年都沒聽過這種加稅的事情了。」
明若心沉下去了，是昏君無道？還是有人中飽私囊？
每家都有心事，這兩天互相串門的也挺多，人人都發愁著賦稅的事情，商議來商議去，都沒有什麼辦法。兩天之後，兩個鄉吏果然來了，還帶了四個人一起，他們把里正從家裏拉出來，把大家召集起來宣稱：「一定要交，沒有銀子用糧食抵也行，糧食按照市價來，三天時間，誰交不出來，就等著去做大牢吧。」
眾人沒法，只得照辦，明若家就是最後一天交的，明若將自己的一些私房錢也拿出來了，銀錢還是不夠，只得用糧食來拼湊。村裏到底還有人交不起的，果真被帶走了。
最可笑的是大伯娘張氏，她撒著潑說自己兒子不在家裏，在揚州，所以兒子的錢可以不出，結果人家是按照戶籍來的，最後還是乖乖的出錢了。
今年收穫的糧食就這麼上繳了，白忙碌了半年，不只是明若家，整個村子都是愁雲慘霧。不過明若倒也打聽到了，為什麼會有這個口糧稅，明明以前沒有的。原來是冀州、豫州、徽州等地均出現大面積的乾旱，顆粒無收，所以朝中才決定在江南一帶加重賦稅。
大丫的嫁妝現在成了問題，明若天天聽到孫氏嘀咕：「怎麼就趕在這個時候，這可怎麼辦才好？」明若知道，她是怕湊不上嫁妝單子上的數目，怕大丫嫁過去受委屈，不過大丫似乎不太在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