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叄章

第十叄章

阿四道:「不必說,一定是小丁了!」

「小丁?」小邪已呵呵笑起,「女孩人家叫這種聲音?」眼光已瞄向祁倩,瞄得她困窘低頭,好不自在,小邪方自哈哈黠笑,轉向祁鈺,「七層王,本幫主俗事太多,不走不行了!剩下這些小事就由你去辦,我走啦!」

說着已掠往北方。

阿叄、阿四亦招手告別祁鈺及蕭無痕,趕忙追上。

眾人見叄人消逝,若有所失一嘆。祁鈺交代一番善後瑣事,亦遣散群臣已回宮。

城西一處較為幽雅客房,古窗軒嵌著不少山水字畫,隱現文雅氣息。

居中紫檀木椅已坐着一位七旬雅儒老人,慈祥容貌融於皎潔眼神中,俠客風範在舉手投足之間皆然顯露自如。

歐陽不空氣度自非尋常。

小丁含嬌帶怯立其身側,一朵紅雲已映得嬌嫩臉頰欲滴出水來。她仍為方才之叫聲而感到窘澀。

不到幾分鐘,丐幫北京分舵主鄧雙魚已領着小邪、阿叄、阿四奔入雅房。

小邪乍見歐陽不空,目露喜色:「唉呀!老頭!一別數年,風神依舊,坐起椅子還真像那麽回事?」

歐陽不空含笑道:「比起你這通吃幫幫主,可就差上十萬八千里,現在江湖只知有小邪,沒有歐陽不空了!」

「這叫辣椒是小的辣!」

一陣輕笑,禮儀過後。小邪瞄向小丁,捉狎而笑:「你知不知道你的叫聲很特別?」

小丁困窘羞紅了臉:「老爺爺要我引你們出宮……別人又不會叫……所以…

…」

「所以你就叫了?」小邪哧哧笑道,「你在叫的時候,有人看到嗎?」

「沒有……」

「還好沒有!」小邪呵呵笑道,「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為什麽?」

「因為你的叫聲很容易引起誤會!」小邪諧笑道,「就像要勾引人家一樣!」

「小邪--你太那個了!」小丁直跺腳,恨不得馬上消失當場。

眾人一陣輕笑。小邪甚為同情道:「以後要叫,到街上看到瘋狗,踢它兩腳就成了,省得引起誤會!」

小丁不敢答腔,免得惹火上身。

歐陽不空見小邪「氣」也得差不多了,才道:「最近收穫如何?」

「甭談啦!」小邪走前抓起几上熱茶,灌了幾口,「自從認識你以後,我就沒一天好日子可過!」

歐陽不空含笑道:「像你這種天下第一的人,是永遠不會寂寞的,反正都已上了賊船,何妨把賊給殺光?」

小邪瞪眼:「我哪曉得賊子會那麽多?殺了十幾年,還殺不光?」

「所以就要破斧沉舟,同歸於盡,再藉你的水功脫逃,這樣就能奏效了!」

「你只知道破斧沉舟?也不想想你給我那把斧頭有多爛,那條船硬得比什麽都硬!」

歐陽不空輕笑:「要是通吃小霸王楊小邪鑿不穿的船,天下恐怕沒有人能鑿穿了!」

阿叄自得而笑:「現在流行放炮,用鑿就太慢了!」

「有何不可?我知道小邪不會一竅不通,硬鑿到底!」

小邪被捧得心情也為之爽然,擺擺手:「算啦!十幾年前就開始拍馬屁,哄小孩,十幾年後還用這招?真是不求上進!」

歐陽不空含笑:「這功夫沒你教,我可進步不了!找個時間教點新招給我如何?」

小邪睨眼黠笑:「有的人天生資質就不好,不能勉強,否則會走火入魔的!」

阿四神氣活現:「像我就已爐火純青,無師自通!」

阿叄奚落道:「光會拍馬屁,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

「我就是喜歡拍!我就是喜歡放!」阿四不屑道,「你想吃,還得看我高不高興!」

阿叄冷笑:「誰吃了準會中毒,一屁斃命!」

小邪叫道:「吵完了沒有?吵完了就聽聽老頭兒有何指示,他大老遠趕來,好歹也該留點面子給他!沒出息!光會吵!」

阿叄、阿四已知小邪不耐煩,也不敢再吵嘴,齊往歐陽不空望去,想聽其來此之目的為何?

歐陽不空淡然一笑:「寒玲趕至長白山,說什麽『黑血神針』再現,前些日子我在採藥,是以耽擱了不少時間,如今風聞此事,只好匆忙趕來,我還得問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邪道:「神針我已見過,假不了!如果飄花宮沒丟,就令人難以瞎猜了。」

「宮中神針仍在,我臨行前還親自檢查過!」

小邪道:「照此看來,只有從『天靈教』下手調查了!」

他很快將碰上黑血神針及天靈教之出現大略說一遍。

歐陽不空頻頻點頭:「天靈教很可能承續黑巾殺手,危害武林!卻不知他們人數有多少?」

小邪道:「可能不會太多,因為他們個個武功高強,訓練起來並非易事!」

歐陽不空頷首:「該有此可能,我之所以找你來,是因為方才我追蹤一名黑衣人,他的武功竟然不在我之下。實讓人擔心。」

小邪若有所覺:「那人還挾著一名黃袍中年人?」

「正是!」

小丁也道:「圍在宮外丐幫弟子根本對他起不了作用。」

小邪喃喃道:「他會是誰?……老頭,以你所見,他的身法是屬於中原還是關外?」

「似乎是『蜻蜓點秋露』這類絕頂輕功,該屬中原武功。」

「這就麻煩了!」小邪道,「如若是關外功夫,倒也可以將他推給天靈教主,如今只好把他倆分開啦!」

阿叄道:「他為什麽要救走王山磔?」

小邪道:「也許上次在通吃館救走他的並不是靈異掌令而是他了!至於為何原因,光是瞎猜也不是辦法!等碰上了再說。」

歐陽不空道:「時下最重要是必須在短期時間內找出『黑血神針』的秘密!

能解開它,想必任何事情都可迎刃而解了!」

小邪攤手無奈:「從何解起?炮彈沒打死他,圍了一大群丐幫弟子也沒逮住他,如今被他溜了,說不定就此縮頭,再也不出現了!」

歐陽不空稍微黠笑:「又有何事能難倒你呢?」

小邪白眼:「每次都由我,我要你這個老頭子有何用?」

「有用!我替你守京城,省得你東奔西竄,兩頭都落了空!」

小邪抽抽嘴角:「也罷!上了賊船,一輩子都脫不了身!」

歐陽不空輕笑:「放心!我會看得很好!」他問,「你準備從何處着手?」

「還有何處?回戰場去打戰!也好將我的『發威大將軍』發揚光大!」

歐陽不空愕然:「你不再追查神針下落?」

小邪道:「當然要追!從也先身上下手,一樣能收到效果!」

歐陽不空不懂,眾人亦不懂。

小邪解釋:「王山磔串通了也先想造反,他也串通了天靈教,可見也先和天靈教過從甚密,現在只要痛打也先軍隊幾回,包準逼得天靈教再次出現,除了這方法,我不認為你有更好的絕招?」

歐陽不空頻頻點頭:「我老啦!還是年輕的管用!」

小邪白眼:「老還沒關係,竟然到處亂抓人?亂抓也罷,你幹嘛只抓我一人?害得我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有這麽嚴重嗎?」

「沒那麽嚴重?」小邪叫道,「不嚴重,通吃館怎會開張不到半年就倒閉叄次?」

這問題不好回答,歐陽不空只好苦笑。

小邪瞪足了眼,才道:「你要守京城,就給我守好些!江山可是我的!將來要是出差錯,別怪我以家法侍候!」

歐陽不空皺眉想笑:「什麽時候又有了家法?」

「說家法是好聽些,說國法你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吧?」小邪聳肩自得,「江山是我的!國法可不講人情!你自個當心!」右手一揮,森然道,「我一向是大義滅親的!」

歐陽不空見他如此認真,也不敢怠慢,趕忙應「是」,以免惹起小邪性子而玩真的。

小邪覺得他表現還算「合作」,已然威嚴笑起,轉向小丁,道:「你去弄個解硃砂掌之丹藥,再派人送去給七層王,然後就留在老頭身邊!他年老病多!沒你在身邊,實在不怎麽好活!」

小丁急道:「那你呢?」

「我準備去打仗!」小邪大義凜然,「我要拋棄兒女私情!縫小小溪一直喊(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洗不再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小丁被他逗得啼笑皆非。但方見面又要分手,愁悵又起,幽幽道:「那……

等我治好你身上的傷,再去好嗎?」

小邪雙手如演戲般一耍:「身體之傷算得了什麽?手癢時,不能揍人,那才痛苦!我現在正受着痛苦煎熬,只有馬上趕去揍人了!」

小丁無奈:「唉!這麽多年了!就沒看你完完整整過,總會帶點傷,叫人好生擔心!」

小邪指向歐陽不空,邪笑道:「這要怪就得怪他,誰叫他從小把我打習慣?

現在牛性已成,改都改不掉!好啦!你也別難過,受傷歸受傷,我那一次不是活得好好的?時間寶貴,我還得趕去教訓也先呢?」

小丁悵然道:「你多保重!」

「放心!」小邪諧謔而笑,「等你再次學狼叫時,我一定趕來!哈哈……」

眾人為之一笑,小丁更加羞澀。

隨後小邪已領着阿叄、阿四會同蕭無痕已奔往「大同」城,準備與也先一決雄雌。

大同總兵劉安早已知小邪一群人即將到來,馬上令手下準備接風。

果然不到兩天,小邪眾人已至。大大招待一番後,劉安已帶往軍機室。

長形桌面着地圖,四邊密封牆上亦掛了許多火炮和車輛設計圖,幾盞小臂粗燈芯之油燈散落四處角落,映照整室亮如白晝。

劉安坐於長桌一端,小邪、阿叄、阿四和蕭無痕及郭登分別繞着長桌而坐。

小邪好奇地看着桌上插滿不少旗幟,又瞧瞧地圖,覺得此圖雖精細,但比起也先那幅,仍差了許多。

劉安粗沉聲音道:「前天也先部隊已挾持皇上想騙開宣府城門,結果楊將軍拒絕了,現在正往大同行來,據報,他們須索大批金帛,以換糧餉,或者想掠奪足夠金帛之後,退回關外,以便再次捲土重來。」

小邪道:「很好啊!這是正常打法!」

郭登道:「問題在於給與不給?」

劉安道:「給了以後,瓦刺軍勢必少去糧餉困缺之慮而繼續作戰,但若不給,恐怕對皇上十分不利和不尊!」

小邪毫不考慮:「給!為什麽不給?」

郭登對其肯切之答覆頗感意外,道:「楊將軍可有更佳之解釋?」

小邪道:「這還不容易?也先勢必得到金帛而後始甘心,此處要不到,他還會往別處要,遲早會被他要著,這麽多天以來,他都未有缺糧之困,可見糧餉對他來說威脅並不大,給點金銀財寶,綾綢緞讓他開開心,有何不可?」

劉安問:「你是說以金銀換回皇上?」

小邪反問:「你以為他會放掉皇上這隻肥羊?」

「他不會!」

「這就是了!」小邪道,「你都想過此問題,為何還要再問?」

郭登道:「既是如此,我們豈不白白吃虧?」

「吃虧就是佔便宜!」小邪道,「反正這些東西遲早要給,倒不如爽快些丟給也先,也好讓他疑神疑鬼,不敢輕舉妄動!」

劉安道:「楊將軍所用的是疑兵之計?」

「隨便啦!先讓他甜頭吃吃,再要回來不就得了?」

郭登道:「如果要給,不如再來個暗奪,能將皇上搶回來,也算有了代價!」

小邪道:「也先也該料到此招,想得逞,恐怕不容易!」

劉安笑道:「誰人不知楊將軍之神勇?只要你出馬,何事不可成?」

蕭無痕道:「小邪幫主,我們可以試試這方法!」

阿叄得意洋洋:「何必試?保證手到擒來!『發威大將軍』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

阿四附和道:「對付蕃邦,小邪幫主最有經驗!閉着眼晴放炮,照樣可以打得他們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除了小邪,幾乎所有人都贊成,逼得小邪無法逃避。

他無奈攤手:「好吧!要搶人就去搶!不過我可不敢保證一定搶得到!」

郭登道:「只有盡人事以待天命!誰敢保證必戰必勝?」

阿四道:「本來小邪幫主敢保證,但此次他不怎麽高興,所以就不保證了!」

小邪瞪向他:「好好的事就是被你搞砸,還保證個屁?你少給我說廢話!」

阿四不敢再開口,憑經驗,他已感覺出事情當真被他搞砸了。

阿四不說話,阿叄更不敢亂開腔,省得吃不完兜著走!到底小邪又存何種私心?阿叄、阿四和蕭無痕已開始在猜測。

郭登並未看出小邪表情之不對,只以為是年輕氣盛所引起之必然現像。

他問:「楊將軍你以為如何掠奪皇上較好?」

小邪道:「當然是愈靠近城牆愈好!」

劉安道:「也先狡詐非常,只要一靠牆,必會有所警覺!」

「所以我說不容易嘛!」

郭登道:「我們先獻出金帛,然後再從側面挾擊如何?」

小邪點頭:「勝算不大,任何方法都能嘗試。」

劉安道:「就這麽決定!到時由我負責獻金帛,然後郭登參將和楊將軍再從側面伏擊,如果成功,蕭副將軍準備斷後!」

阿四道:「我負責火炮!最近愈玩愈有心得!」

劉安點頭:「也好!只要轟得准,功效自不在話下!」

眾人再詳談一些細節,隨後已散去。

在牆頭正門右側。

小邪不停打着阿叄、阿四頭顱,罵道:「嘴那麽多幹嘛?光想求表現?救什麽皇上?你不知道我和他有過節?」

阿叄、阿四兩人苦笑不已,抱着頭,不知該躲在何處方妥當。

「你們說,搶一個笨皇帝回來又有何用?我的江山遲早會丟在他手中!這樣的一個人,你們還對他那麽有興趣?」

阿叄苦笑:「小邪幫主你怎麽不給我暗示?我還以為你想發威,故作謙虛!」

阿四急道:「既然不救小皇上,我炮口對準他就是!人有失嘴嘛!要是當時你暗示,就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小邪打夠了方歇手:「有小王爺在,我怎麽暗示你們?還說我故作謙虛?實在太不上道了!」

阿叄乾笑:「以後我們會改進的!你當真不救小皇上?」

「不是不救!而是時間未到!」小邪道:「你沒聽那祁鈺說要等一個月?如果現在救回這小笨蛋,我的願望就要落空了!」

阿叄、阿四恍然。阿叄道:「原來是這麽回事?這麽重要的問題,我怎麽給忘了?該打!該打!」

說着已不停敲向自己腦袋。

阿四道:「現在該如何補救?」

小邪道:「這件事又不好意思讓劉安和小王爺知道,只有秘密行事,尤其是你的火炮,一定要對準我,只要我跌下馬,救不回祁鎮也是應該的!」

阿四已露笑容:「沒問題!你放心去干吧!不過你千萬別跑到火炮射程以外,否則我也愛莫能助了!」

小邪道:「等郭登截住祁鎮,你就開火,然後我會故意跌下馬,這段時間一定在火炮射程以內!」

阿叄問:「你不截皇上?」

小邪道:「笨蛋才去碰他,要是從我手中溜了,回來可就不好解釋!我可沒那麽傻!」

阿叄甚有把握道:「小邪幫主你去吧!一切交給我好了!」

小邪再次瞄眼瞟向兩人:「要是搞砸了,不小心將祁鎮救回來,小心你們腦袋!」

兩人乾乾直笑。送走小邪以後,已趕忙檢查牆頭火炮,以免出差錯。

午時正,也先再次派遣軍隊試探性騷擾,復又馳回。將近黃昏,滾滾金光中映出了幢幢晃動如蟻群般人潮湧向此城。

也先高大身材仍像座山般緩緩移前,靜默中帶着沉悶馬蹄聲漸漸逼近。

金光閃照之下,仍可見着那輛金碧輝煌之馬車。也先仍未虐待祁鎮。

幡旗飄飛宛若張牙舞爪之天龍,像要吞噬大軍般嘯起牆頭四周,退色的古城宛若即將清醒之巨獅,沉猛雌伏蹲踞,隨時都可能躍醒而撲敵。

衛兵已吹起一串串扣人心、勾人魂之號角,幽冥鬼嚎般傳送天地,悚然氣息撩得全身發冷,毛孔收縮。

也先仍然一步步走近,其左右四大戰將更無懼陰氣,時而狂妄冷笑。

抵達城前不到百丈,鐵神已吼道:「劉安!識相點就拿金銀財寶來交換英宗!否則本將軍可要把他斬首示眾了!」

城頭劉安冷笑:「在未見着皇上之前,本將拒絕談判!」

也先聞言,示意手下打開馬車,祁鎮和喜寧已步出車外,雖覺憔悴,但不致於元氣盡失,只是眉宇間充滿愁悵而已。

祁鎮道:「劉總兵你就答應他的要求吧!朕不願再過此種生活!」

劉安道:「皇上請放心,末將一定照辦!」

也先頗感意外:「你已將金帛準備妥善?」

劉安道:「不錯,正等你來拿!」

也先疑心地往四周瞧去,看不出一絲徵兆,遂道:「一手交人,一手交貨,決不使詐!」

劉安道:「希望你也能守信才好!」

也先道:「本王一向一言九鼎!快運出金帛吧!你心情好,你的主人可不耐煩了!」

劉安向祁鎮拱手:「皇上請稍候,末將這就接您回來!」

說着他已領着數名威武戰士走下城頭,準備以金帛交換皇上。

也先此時亦瞄出眼神,要其手下四大戰將小心防範,以防有變。

全場鴉雀無聲,只有風吹旗動,啪啪聲響扣緊心弦,似在迎接犀利一戰之前刻。綳的神經、繃緊的肌肉、繃緊的臉容,隨時都會隨着來自不知名地方的怒吼而奔。

城門已開,劉安押著十口大黑箱,宛若棺材般緩緩行前。捏緊的刀、拉緊的繩,似有一觸即發之勢。

雙方距離十丈左右,劉安已停下,冷道:「快把皇上送過來!」

也先黠笑一聲:「我要先點清箱中是何物?」

劉安道:「你可以派人過來!」

也先頷首,隨即派鐵神過去清點十口大箱。

箱蓋抵開,金銀珠寶琳琅滿目,瞧得鐵神為之愣然,隨後已走回也先身邊,告知結果。

也先聞言已昂頭哈哈大笑:「手下敗將也想與我交易?哈哈……」

劉安急道:「也先你想反悔諾言?」

「本王只知強者為王,弱者為寇!」也先右手一揮,「上!」

數十騎已沖向十口巨箱。

劉安也不落後,大喊一聲「沖」,大軍已舍金銀而沖往祁鎮馬車。

也先狂笑不已,朝一大把鬍子之金神,喝道:「哈次快引走馬車!」

金神二話不說,已奔馬帶動馬車往左側衝去。

祁鎮更急,不顧一切已跳下馬車,滾落地面,連滾帶爬往劉安方向爬去,急叫:「劉將軍--朕在此--」

也先見狀亦感急切,馬上縱馬掠向祁鎮,想抄他上馬。

驀然一聲尖嘯,震得群馬驚惶悲嘶,也先差點被摔下馬來。直覺反應:「楊小邪?」

頭顱方往左後方發聲處瞧去,小邪那把長刀已斬下七顆頭顱,勢如破竹地往此衝來。

也先顧不得再戰,急忙喝道:「有埋伏!快撤--」

話聲未完,已策馬竄入前方軍隊中,想利用部下來掩飾自己行蹤。

右邊亦殺出郭登,相准准地直衝祁鎮,一把長槍刺殺十數名蕃兵,已衝到祁鎮身前,急道:「皇上快上馬!」反手一抄,已抓住祁鎮扣上馬前鞍,復往退路衝去。

阿叄、阿四兩人被亂兵搞得眼花繚亂,一時也不知該轟向何方,心頭直叫慘。再不轟!此次錯誤可就不能原諒了,炮口直轉,就是找不到目標,急得滿頭大汗。

小邪見郭登已救著祁鎮,心頭比阿叄更急,恨不得咬兩人一口,不得已只好立在馬背,長刀猛揮:「搞什麽?還不快轟?」

阿四終於見着目標,急叫:「快!亂轟!有轟總比沒轟好!」

說話間已連轟叄炮,全然朝瓦刺軍轟去。

小邪沒辦法,折斷一小節刀柄已打向郭登馬前腿。怒喝幾聲,已殺往蕃兵,往炮彈落點處撞去。

郭登不知小邪偷襲,馬腿被砸,一個不穩已往前栽。他與祁鎮霎時跌下馬鞍,四周蕃兵又已罩上。

此時蕭無痕已沖至,急道:「皇上快上馬!」雙手又將祁鎮拉上馬背,準備殺敵衝出重圍。一劍劈死叄名蕃兵,卻無法越雷池一步,急得又叫,「小邪幫主快過來--皇上在此--」

小邪充耳未聞,趕忙往敵軍撞去,果然被火炮轟下馬來,抓過長刀仍然猛砍敵人,並大吼:「也先大棵呆--有膽別逃--」

他有意讓也先知道他已經落馬,然後掉過頭來攔截祁鎮。

果然也先聞聲,軍心大定,暗自黠笑:「天助我也!」馬上調馬喝道,「沖!把英宗再奪回來!」

霎時大軍全然調頭,江河潰堤般湧向了蕭無痕。

也先一馬沖前,長劍不劈人而斬馬腿,劍影一閃,馬前蹄已斷,哀嘶切叫,連人帶馬已往前滾,蕭無痕和祁鎮亦雙雙落地。

也先哈哈奸笑,巨掌一探,猛抓起祁鎮,調馬回頭已下令撤軍。

祁鎮已急出眼淚,任他如何掙扎仍掙不脫也先強而有力之手臂,只得乖乖地再跟他回去當俘虜了。

小邪見狀,一顆心才定下來,趕忙搶過一匹戰馬,追掠而去,溜著敵軍尾巴,宰殺幾人以「心頭之恨」。

不到盞茶功夫,也先部隊已奔出五里開外,小邪方自怒意沖沖而又甚為失望地策馬回頭。

映着一片血紅夕陽,滾滾沙塵埋藏了無數軍隊,鐵蹄奔揚,鼓盡了戰勝者之驕傲,卻添足了戰敗者之絕望與感傷!

望着滿身血紅紅斑紋摻揉污泥幾乎無一凈處的小邪,眾人說不出悵然,又怎會想到這全是小邪一手所造成?

敵軍已走遠,十箱金帛也已被拿走,祁鎮仍在也先手中,這一戰除了宰殺幾名蕃兵外,可說一敗塗地。

小邪卻不這麽想,輕輕一笑:「看到沒有?蕃兵被我追得很慘,這是難得的戰績!」

蕭無痕苦笑:「可是皇上卻仍在他們手中。」

小邪道:「唉呀!我早就要你們做好心理準備,搶不回皇上是在意料之中,應該高興的是也先對我們還是甚忌諱,將來就夠他受的了!看長遠一點!我不認為現在救回皇上有何好處?說不定他腦袋一縮,來個舉雙手投降,那多劃不來了!」

此次戰役敗則敗矣,該想的是下次戰局。劉安不愧沙場老將,輕輕一嘆,已將此事擱下,道:「也許天命該如此,我們回城吧!希望下一戰能奏效!」

小邪道:「當然會奏效,要不是戰馬跑得太慢,我一定把他馬尾巴給割下來!讓他分不清馬首跟馬尾!」

說話間,眾人已撤入城內,很快地進入軍機室,以商討下次對策。

小邪道:「我認為該易被動為主動!以牽制敵軍行動!」

劉安道:「你要攻擊也先?」

小邪點頭:「不錯!這是必然的結果!光守,是退不了敵的!」

劉安道:「我知道戰至最後仍須反攻,但此時敵我兵力相差懸殊,若貿然進攻,將十分不利!」

「哪有這回事?人少就該採用游擊戰,能吃就吃,不能吃就逃!多耍幾次,保證也先腦充血而翹了!」

蕭無痕輕笑:「有小邪幫主帶隊,我認為此方法十分可行!」

劉安也聽過小邪以叄十騎把也先數萬大軍像切肉餅般,開了一條「行人路」

,而將蕭無痕給救出來,當下也不反對他所提議,道:「楊將軍認為何時突襲最為恰當?」

「打鐵該趁熱!等摸清也先落腳何處,馬上就可以帶兵去撂了他!」

郭登道:「照也先出沒路線,該不離白羊口、宣府、本城和紫荊關之間,一天一夜時間就可以走遍這四個區域,活動性相當大!」

小邪道:「就是太大,才要先摸清他們藏在何處?否則,隨時都可派兵去逮他!」

劉安道:「今夜也先可能藏於洋河附近山區,明日可能往宣府方向行去,因為他發現本城兵力增加,必定找較弱之城鎮下手!」

小邪道:「如此推測很有道理!不管如何,只要碰上了,我就干,打不贏再逃!多打幾次,累也要把他們給累死!」

劉安頷首:「依你之見,該帶多少兵力較妥當?」

小邪道:「叄百名壯漢、叄百匹快馬!打游擊,不須要太多人手,以快捷為主。」

劉安道:「人馬沒問題,不知楊將軍須要與何人同行?」

小邪道:「小七沒來,否則他最適合,現在只好找阿叄和阿四了!」

蕭無痕道:「我可以代替小七!」

小邪搖頭:「不行!你是後衛軍隊!我們騷擾過後,你就必須吃掉對方,再則我們被困了,還是需要你來解危!」

蕭無痕聞知自己仍能參戰,亦不堅持定要打先鋒,遂問道:「你須要多少人手做為後援?」

小邪問劉安:「城裏還有多少兵力?」

劉安道:「受傷不算,還有八萬四千餘人,馬匹卻只有一萬餘匹。」

小邪稍加考慮,已往桌面地圖瞧去,不久道:「小王爺你就帶七千名騎士、叄千名步兵。步兵以弓箭為主,火器為副,每到一個地方則設立防護線,以能阻止騎兵攻擊為佳!然後步步為營,慢慢將也先逼出關外!而七千名騎士就得隨時支援我嘍!」

蕭無痕頷首:「我自會調度!」

小邪指着地圖和「大同」呈叄角形之兩座小山,道:「設立防護線最好離大同城別太遠,以便能相互支援,超過百里就交由宣府城負責,省得軍力過於分散而遭到敵人反咬!」

劉安對小邪之調兵,大有英雄所見略同之感覺,然而他卻不得不佩服小邪如此小小年紀就能下如此對策,實是難能可貴,實猜不透是誰才能教出如此神奇之人?

其實小邪早年在歐陽不空有意栽培下,攻守戰略早就融於心中,十二歲開始,歐陽不空想贏他一盤棋已是難上加難,可見其運兵遣將之神妙,自非一般普通軍事家能比擬,況且他又將勝負早已拋開,在百無顧忌之下,要不想讓他贏仗還真不容易。

如此說來,他已無對手了?

凡是人都有缺點,小邪也不例外!

再討論一些細節,眾人已散去,各自準備下次迎戰也先部隊。

一處散去,另一處卻方聚集。

山區一角,無數蒙古包之中的一篷,佈置豪華,燈火通明,方形木桌上放置地圖,也先和一名黑袍白髮,連眉毛都已發白而卷伸如鼠尾之老人對面而坐。

黑袍老人發雖白蒼,肌膚卻紅如醉酒泛紅,雙日如反了光之碧玉翡翠般冷森而狡黠,像要刺穿人們心口似地嵌在濃濃一堆肥肉中。但臉龐除了眼眶那堆肥肉,它處卻瘦得如皮包骨,活生生是俱變形僵。

梳洗甚為平整的衣袍見不出一絲皺紋,連那動作都似鬆了發條之木偶,慢得令人憋心不下。

他的話更慢,而且低沉,卻有無盡之懾人力量:「其實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對付楊小邪!」

也先稍帶失望表情:「要是有,你手下又怎會被轟得損失過半?」

黑袍老人殘酷冷笑:「那是因為本座不在場之關係!現在絕不會再有此事發生。」

也先道:「希望教主別再讓本王失望才好!」

聽也先所言,難道他就是「天靈教」教主?見其左胸那隻比平常鷹記更大一倍而且金絲纏紅邊之舞爪飛鷹,想必是錯不了。

教主冷笑:「王子請放心,一個小毛頭,有何可懼。」

也先道:「本王不同意你的看法!他雖小,武功卻高得嚇人,尤其滿腦子鬼主意,實叫人防不勝防;不滿你說,傍晚那一戰,據手下報告,他是故意中彈下馬以引誘本王再劫走祁鎮,其目的為何,本王到現在還沒猜透!」

教主道:「也許他和祁鎮有所怨隙,所以不願將他救回去。」

也先道:「既不想救人,他又何須花上數萬兩黃金開這個玩笑?」

教主也說不上,猜不出,但他仍認為小邪是無目的。他道:「楊小邪武功雖高,童心卻仍相當重,以前在江湖上拍賣數十萬兩銀子都面不改色,區區數萬兩黃金,他未必放在眼裏!」

也先反問:「這就是你對此事之定論?」

教主道:「此事不論結果如何,對本軍影響並不大,知與不知並無多大關係,若能將其捉來,一切事情皆可迎刃而解!」

也先道:「想捉他?談何容易!他狡黠如狐,行動如飛豹,撲殺如殘狼。本王和他合作過,對他再了解不過了!」

教主黠笑:「再聰明的人,也有疏忽之時,只要是人,都有其弱點!我們只要針對楊小邪弱點去打擊,引誘他,仍是足以將他制服!」

也先問:「他的弱點在何處?」

「黑狗!」

「黑狗?」也先愕然而難以相信。

教主頷首奸狡直笑:「不錯!黑狗就是他弱點!」

也先對其所言,實在無法想出其中奧妙:「有何原因?」

「有!」教主解釋,「楊小邪和其幫眾嗜狗如命,尤其是黑狗,又叫『烏龜狗』;根據本座調查結果,楊小邪是逢狗必殺,連他武功最厲害一招都取名『烏龜狗』可見其心性是如何偏好黑狗,而且去年中原兩大幫派之一之『神武門』當時亦因黑狗出現城邊,而遭到楊小邪之決心攻擊。這些都是事實!」

也先聽得想笑,所以他笑了,搓搓唇上黝黑八字鬍,笑眯了眼:「真是怪人?連弱點都讓人無法想像!黑狗……」

教主道:「這是唯一能引誘他而不讓他起疑的東西。」

經過教主說明,也先也覺得此法甚好,立時道:「依你之見,又該如何引誘他?逮捕他?」

教主自得而笑:「只要將黑狗置於陷阱中,等他落入陷阱,再包圍將他擒住。」

也先沉思半晌,道:「教主手下還有多少人手?」

「自京城被毀七十餘人,如今只剩五十餘名,但他們身手較高!」

「可否全部調來?」

教主稍微怔愣:「你想全部用上?」

也先道:「七十餘人都骨無存,五十幾人?老實說,本王仍不放心!」

教主道:「王子太多慮了,此次在誘敵,他不來便罷,要是他來了,本座保證讓他來得去不得!」

也先道:「教主能調多少人就調多少,此次若不成功,恐怕就再也無機會了!」

教主稍加沉思,不久道:「本教徒眾散佈中原各處,一時也喚不回來,近期內若是楊小邪來犯,王子該有所準備才是!」

也先道:「我將全力以赴!」

教主頻頻點頭:「只要找妥了黑狗,哪怕楊小邪不上勾?」

小邪當真如他所言--逢狗必殺?

以天靈教一教之主尊貴之身份出此策略,看來是假不了了。

雙方爾虞我詐各懷鬼胎,不知將鹿死誰手?

第二天清晨,小邪已領着阿叄、阿四和叄百騎壯士,浩浩湯湯往洋河方向行去。

一夜的探索,他已知也先昨夜確實夜宿洋河山區,現在趕去,就算找不到人,多少也有線索可尋。

阿叄、阿四兩人玩火炮上了癮,臨行前,都得拖兩尊火炮同行,方始甘心。

小邪亦覺得有火炮同行,多少會帶些方便,火力更為旺盛,而且此去路途並未起伏顛簸過大,攜炮同往,仍然可行!是以並未拒絕。

他們走後不到一個對時,蕭無痕亦領着大軍隨後出發,以為後衛,隨時支援小邪。

如此,兩批人馬,一前一後已漸漸往洋河逼近。

將近中午時分,小邪一行已進入山區,藏妥手下後,小邪道:「阿四你留在此指揮軍隊!小心別亂跑!我和阿叄去探探蕃兵往哪個方同走,也好半途攔下他們。」

阿四點頭:「去吧!要用火炮,吹聲口哨即可!保證一吹見效!」

小邪並不多言,馬上和阿叄徒步潛往洋河方向。

不多時,他們已找到也先軍隊宿營處。一片凌亂,聚集之火堆仍有不少白煙冒起,想必剛走不久。

小邪瞧瞧四處,道:「他們人馬仍然不少,少說也有十萬人左右!有得戰了!」

阿叄道:「如若一把刀殺一萬人,就得換上十把!嗯!是筆大生意!」

小邪道:「等你殺完,說不定小蕃兵又長大了,殺不勝殺!」

「那……該怎麽辦才能一次見效?」

小邪道:「多啦!比如說趕他們下洋河,或者閹了他們,讓他們生不出小蕃兵,不就得了?」

阿叄瞪眼:「照你這樣閹下去,叄輩子也閹不完!閹不勝閹!」

小邪笑道:「所以只好趕啦!趕不動再宰!宰不動就轟!總是會有結果的!」

阿叄已露出笑容:「像上次炮轟黑巾殺手!才能顯出我『叄撇老蛋』的英雄氣概!」

兩人自我陶醉地說着,走着,已順往洋河東岸行去。

不久,小邪止步,指着地上蹄痕:「從此開始,蕃兵已上馬行走,速度也加快,可是他們是順着河流往宣府方向行去!

阿叄道:「洋河不長,只有八十里左右,則岔入東河口,然後流向宣府,在岔口處,兩岸夾山,雖不陡峭,但人馬仍然繞道而行,是埋伏好地點!」

小邪道:「好是好!但離大同城遠了些,小王爺兵力恐怕無法發揮功效!」

阿叄想想,又道:「既然如此,就只有在前方叄十里處,有個天河鎮,他們如果在那裏休息,機會也不錯!」

小邪稍加考慮,道:「反正我們是突襲,又不是硬碰硬,就先繞道東河口,先布下埋伏,然後溯流而上,能宰多少人就宰多少人!只要安頓好那兩門火炮,轟他千百人是沒什麽問題才對!」

阿叄猛力點頭:「這方法正是英雄所見相同!我轟定了!」

兩人返回阿四隱藏處,隨即引兵往東河口繞行而去。

繞着迂迴山徑,小邪若隱若現已發現黑狗蹤跡,再往前穿過一座小山丘,赫然小腳下聚集不少似在搶食之黑狗。

小邪欣喜若狂,指了過去:「你們看!那是什麽?」

阿叄、阿四瞪大眼睛瞄去,異口同聲:「黑狗?」

那副饞像,只差沒流出口水。

難道黑狗當真是通吃幫的剋星,弱點?

小邪嚇哧笑道:「兵荒馬亂,有此黑狗群,分明是天助我也!算算也有十幾隻!一天鹵一隻,省吃儉用,勉強可吃上半個月!」

阿叄貪婪樣:「看它們屁股翹得那麽高,一定是純種的大漠神土狗!唉……

唷!」他抖了身軀,「還沒吃,我就夠味了!」

阿四道:「我去采些補品!最近體力消耗真大,不補不行了!」

小邪更是貪饞,二話不說,猛揮手:「上!第一次戰役!狗跟人都差不多!」

說着已策馬奔前,還揮起半節繩,準備套捉黑狗。

阿叄、阿四興沖沖亦展開包抄。此舉倒把叄百名戰士弄得啼笑皆非--說好是對付瓦刺軍,怎麽會對黑狗發起攻擊?然而他們在莫可奈何之下,仍然「並肩作戰」圍上了黑狗群。

狗群突見有大軍追至,已落荒而逃,奇怪地全竄往東方。

小邪那能放過到口的香肉?策馬再追,那股勁兒,誰說他不是在迎敵戰鬥?

至於是否為陷阱,他早已拋向九天關外,唯「狗」是圖了。

忽然一名戰士已挑起狗食之含血紅肉片之骨頭,已奔攔小邪。他正是以前接送小七支援蕭無痕之「驍騎」頭領沈傑。本在宣府,但為追隨小王爺,和劉千一同請調大同。

「楊將軍!這可能是陷阱!」沈傑已攔上小邪,將骨頭交予小邪。

小邪乍覺,瞄向骨頭,一見即知是山豬肉骨,然而此處並無打鬥痕迹,亦無留下毛皮之類東西,顯然是有人預置於此,只要不算太笨的人,都可猜出這是個陷阱。

小邪望着遠奔將逝之黑狗,內心那股失落,比失任何金銀財寶,甚至戀人都來得不甘和可惜,一對眉頭拉得快落往下巴,苦得快出汁。

心不甘而又無奈:「不錯……是陷阱!」

阿叄、阿四表情亦差不了多少,策馬返回。阿叄無奈道:「煮熟的香肉又飛了!」

阿四苦笑:「還有什麽比吃不到香肉更痛苦?」

沈傑見叄人如此失落表情,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臉紅,道:「將軍該知曉,這陷阱可能針對你而設。」

「我知道!」小邪看看幾百名戰士,總不能讓他們冒險,無奈地攤攤手:「走吧!痛苦的識破敵人奸計!」

垂頭喪氣,調馬往西側山徑行去。

沈傑終於噓了一口氣,拋下骨頭,甚為爽朗地緊跟小邪後方。

見着小邪如此模樣,這些戰士甚而已感到於心不忍,甚想替他捉回黑狗,以償其心愿。但想歸想,仍是認真跟在後頭,中伏可不是好玩的!

看來天靈教主之計策似乎已失算,小邪已憋住對黑狗之誘惑,調頭往西行了。

然而--

這麽肥,這麽多的黑狗,吃起來多麽過癮?難道就白白讓它跑了?這還沒關係!但壞了「逢狗必殺」之信用招牌,活起來多不舒服?多麽氣,真他媽的縮起頭來當烏龜?

越想,小邪越不甘心放手,突然已勒住馬匹,稍帶尷尬地瞄向沈傑:「我想那些狗說不定在半路上一不小心就撞昏大樹下!我用撿的就可以了!」

這那門的怪道理?不但是沈傑,連叄百名戰士都禁不住而想笑。

小邪開了口,氣勢就來,說話更起勁:「這也不是光我一人在瞎說,你們聽過農夫撿到撞昏兔子故事沒有??」他又道,「狗比兔子大多了!」

阿叄立時介面:「何況有十幾隻?撞個一兩隻一定沒問題。」

阿四道:「守株逮狗,要比逮兔容易多了!」

沈傑哭笑不得:「楊將軍……」

小邪道:「這樣好了,你們先引兵到東河口埋伏!我去『看看』就回來!我當然不會傻到往敵人陷阱鑽!如此可說是兩全其美啦!」

沈傑無奈:「既是要去,屬下自該追隨!」

小邪道:「不必如此!就算中了陷阱,我一人要逃,容易得很!有了你們反而不方便!」

阿叄道:「我也參加!捉狗要一人趕一人捉才是完美無缺的動作。」

阿四道:「再加上火炮!說不定用嚇的就能把它們嚇昏,自是方便多了!」

小邪道:「火炮不能亂放!否則就了底;還是老樣子,阿叄跟我去,阿四你就帶兵把火炮裝在山頂,多轟幾名蕃兵,另外別忘了多采些補藥!狗肉算你一份!」

阿四最近迷上了火炮,在兩者不可兼得之下,看火炮亦能發萬丈豪氣之氣概,猛然點頭:「就這麽說定!若中了伏,千萬別跑錯方向!」

小邪道:「放心!死不掉!阿叄快走!打狗趁熱!」

兩人已策馬調頭,趕往東方。

沈傑無奈苦笑不已,那有人會如此嗜狗如命?無奈之餘,仍隨着阿四往目標出發。

看來小邪仍禁不起香肉之誘惑,明知是陷阱,還是不肯放棄逮狗以解饞。

追出二十餘里,黑狗蹤跡已現。是一處叄面環山一面靠河之小平原。

阿叄呵呵直笑:「雖然沒撞昏!但也差不多要將它們累昏了。」

小邪甚為得意:「什麽埋伏?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阿叄道:「看來他們白白得損失幾隻名貴狗肉,我們上吧!省得跑得太累,狗肉都走了味!」

「恨號(很好)!你左邊,我右邊!上!」

兩人如炸彈開花般,分別卷向左右兩邊山徑通道,狂風襲卷般絞向了被嚇得四處亂竄之狗群。

解下早已備妥之長繩,牛仔般揮着圈繩,似通靈之靈蛇罩向了黑狗頸部,一拖一帶,狡捷而熟練之動作讓人嘆為觀止,亦顯露其十數年之高超捕狗技術。

不到幾分鐘,十叄只肥大黑狗已全然被捕,兩人各六隻,一隻留在地面已昏過去。

小邪瞧瞧馬背左右各掛叄只昏迷黑狗,一副得意忘形:「很容易嘛!我就知道直覺是不會錯的,上天賜給我珍品,怎能拒收呢?會遭天譴的哪!」

阿叄道:「反正也沒埋伏!找個地方,先烤一隻解解饞!你以為如何?」

「客氣?」小邪得意洋洋往河邊左側山谷指去,「走!」

兩人載着十二隻黑狗,拖着一隻,已奔往該處。

凈潔亂石上,搭個小灶,很快地,他們已烤起狗肉。臉上洋溢那股興緻和欣喜,實叫人認為他們獲得了什麽寶物似的。

不多時,香肉已香,兩人撕下狗腿,大口大口啃食。

小邪呵呵笑道:「我看也先是為了逃命,才弄來幾隻黑狗,故意引開我,什麽埋伏?全是狗屁!差點就讓香肉給跑了。」

阿叄頻頻點頭,有香肉吃,啥事他可全忘光了,狡黠一笑:「我們多吃一隻,保證阿四不曉得,這就是他愛玩火炮的後果!呵呵!那條狗尾巴就留給他當紀念品!」

兩人吃了不亦樂乎,卻不見也先部隊出現,難道正如小邪所說,也先怕了,而臨時改變主意?

還是他們另有圖謀?

驀地--

轟然一聲晴天霹靂般巨響,震得整座山嗡嗡作響像要垮了似的。

這聲音也震傻了小邪和阿叄,兩人呆愣地相互瞧著,含在嘴中一半露在外邊之肉片亦忘了咬嚼。心靈霎時一片空白,似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聲音,而在等待另一次更真實之證明。

很快地,又是一陣暴響竄向兩人耳際。

「阿四?」

兩人異口同聲驚愕喊出,右手往火堆狗肉抓去,唰然已撕成兩半,各自掠上馬匹,已狂飆電掣,疾往迴路馳去。

他倆終於明白,埋伏不在此,而在阿四。也先分明想引開小邪,再想法吃掉叄百名軍隊,然後再回過頭來對付小邪。如此一來,正好扣住了小邪弱點--牽制其朋友而迫其就範。

小邪開始有點後悔搞狗肉搞昏了頭,而讓敵人詭計得以得逞,否則中伏的該不是阿四而是也先才對。

為了阿四安危,兩人策足馬勁,恨不得馬上就竄抵目的地。

衝過一處山口,寬廣平原上已擠滿虎豹獸皮纏身之瓦刺軍,吶喊震天直如群虎咆哮,氣勢迫人已極。

小邪瞪紅了眼,怒喝:「沖!」

雙騎鐵蹄猛揚,疾如流星墜月,勾起兩道黃卷卷飛塵扣著蹄印像要鑿開大地般直往前鑽掠。

番兵似有意將小邪和阿叄引入陣心,見其衝來,紛紛走避,避之不及者已然人頭落地,濺著噴紅鮮血直往地上滾落。甚有肚破腸流散落滿地,一股腥制直貫鼻樑令人作嘔,屠宰場般碎肝爛膽和著污泥,就像自身五臟六腑已被掏出往地上踩挫。雞皮疙瘩暴起,讓人頭皮發麻,神經抽搐悚剽。

兩人就此一路殺往前頭小山丘。

阿四乍見小邪,炮口掉頭就往小邪後面追兵猛轟。

突見阿四無恙,小邪一顆心方自安定下來。

阿四並不怕死,開口就是:「狗肉弄到手了沒有?」

小邪將手中半節狗腿拋過去,乾笑道:「還好!一條不少!快退向後山!我來斷後!」

阿四立時調度大軍往山頂爬去,還好火炮只是五百斤重之中型紅夷炮,多一匹馬,即能拖上山區。

敵軍並沒再攻,卻越圍越多,多得見不著遠處地面,人頭頂着的就是青天白雲。

小邪暗道苦也,慢慢退往後山。

然而此山方圓不到五里,爬到最高頂,已然可見四處全是瓦刺軍,密得水不通,小邪眾人則如困於海洋中之孤島,欲退無門。

阿四已經回報:「稟小邪幫主!前有追兵,後無退路,情形很慘!」

說話間仍咬了兩口手中烤狗肉,根本未把大難放在眼裏。

阿叄道:「小邪幫主,照上次一樣殺他們一個人仰馬翻,血流成河!」

小邪往四處瞧去,大軍前還擋了盾牌,甚有火器,弓箭封路,看來也先早有防範,想和上次出其不意殺敵而衝出重圍,已是不可能。

他苦笑:「沖不了!他們有箭,人射不中,馬一定逃不了!困定啦!」

阿叄感到可惜:「早知道也把烏龍馬騎來,留給小七,一點用處都沒有!」

小邪乾脆命令眾人下馬,坐於地面,自嘲道:「總算沒有全輸,還宰了他們十叄條狗,也可說大獲全勝啦!」

沈傑急道:「我……可以分批突襲,也許可收奇效!」

小邪道:「不必着急!好歹也見見也先再說!放心!看他們只守不攻,準是有目的而來,說不定他們要的是我,你們就可大搖大擺地走出去,幹嘛要如此賣力?」

他早已算準也先目標在他,是以安然地等待,省得手下多受損傷。

沈傑聞言,亦想不出其他更好對策,只好由他了。

阿四道:「反正走不了,多轟他們幾炮,又有何不可?」

說着已引燃火炮,根本不必瞄準,就已轟向山下敵軍人群。

轟然巨響,炸彈落處,殘肢斷臂噴起,煙塵為之瀰漫。

阿四咯咯直笑:「讓我享受享受什麽叫『百發百中』的滋味。」

緊接着又轟出數炮,只要炮彈落地,就有哀嚎傳出,轟得阿叄也手癢而加入行列。

突地更大響聲,炮彈落的不是人群,而是山頂,炸得眾人灰頭土臉,個個往地上撲。

原來瓦刺軍被轟得忍無可忍,亦開始還擊,一炮沒打中,卻嚇得小邪等眾人不敢再囂張。

阿四乾乾直笑:「我看……見好就收!雖然他們的炮是用來嚇人的……」

小邪瞪向他:「你的百發百中有啥用?敵人百發一中就夠你受!叫你安靜坐着,手癢個什麽勁?」

阿四乾笑:「炮聲過後的安靜,才是讓人感到最回味的!」

「回的全是泥土味!」小邪瞪眼,「再放,就把你埋了!」

阿四尷尬直笑,一身不帶袈裟之素青和尚裝,已然一片泥跡,不敢再張聲。

此時山下有了變化,群兵之中已湧出數支長高旗幟,也先和四大戰將已列於前頭,健壯黃驃馬更托出其碩大而威武。

小邪瞄向前,但瞧的並不是他,而是他左側那幾名黑衣面人,心頭已然笑起,總算自己並未估計錯誤,只要找到也先就能找到天靈教徒眾。

也先已開口:「楊小邪!久違了!」

小邪起身,大大方方插起雙手:「大棵呆!你要見我,須要動用那麽多人?

實在讓人無法消受!」

也先狡猾一笑:「不留住你,怎能見着你?你怎麽又投向了明軍?我們不是說好相互合作的嗎?」

「本來是!但你居心不良,想暗算我老人家,笨蛋才會繼續與你合作。」

也先乾笑:「楊兄弟可能誤會了!本王愛才若渴,怎會暗算你?」

「你知道天下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是什麽?」小邪自問自答,「那就是碰上了比你聰明的人;我就知道我太聰明,除了自己當老大以外,任何人是容不下我的!你也別再裝了!否則你就是最笨的笨蛋!」

也先雙目寒芒一閃,隨即隱去,假笑:「聰明的人往往多疑,既然你如此認定,本王亦百口莫辯了!今日請你來,只是想一解前嫌!你該知道大明江山已危如懸孵,本王要取,實是易如反掌!」

小邪調侃:「反掌是很容易,取卵也不難,難的是你這隻蕃豬撞不到路,老是在此地打轉,再轉上十年也是翻着手掌,自鳴得意直叫容易容易!」

也先霎時臉色一變,目露殺機,小邪那句「蕃豬」已惹火了他。

突地那黑衣面人走前,從其左胸鷹記可辨別他乃套上頭巾之天靈教主,他細聲道:「王子稍安勿躁,先抓住他再說!」

也先聞言,怒意方,磨牙一陣,方道:「楊小邪你該了解時下情勢!」

「我不了解!」

也先冷然一笑:「此山已被我軍層層包圍,另有弓箭手五千名,只要你一動,五千支利箭就會射穿你心窩,至少可以射倒你坐騎,今天你是難以脫逃了!」

「哦?這麽嚴重?」小邪捉狎,「別忘了上次我切大餅那檔事,你軍隊根本不夠看!」

也先道:「那是讓你偷襲才得逞,如今我有防備,箭陣就叫你近不了身,不信你可以試試。」

小邪不屑:「我還有兩尊火炮,轟個退路,該沒什麽問題吧!」

也先狎笑:「比火炮,本王軍隊要比你強多了!我勸你莫要嘗試!」

小邪裝出無奈樣:「看來我這次是裁定了!」

也先笑道:「栽在本王十萬大軍手中,並不丟人!」

「少自我陶醉!我是栽在黑狗身上,難道你是大狗熊不成?」

也先為之困言,隨即冷笑:「不管栽在誰手中,今天你插翅也難飛!要想活命,最好束手就縛,本王念在舊情,說不定會放你一條生路!」

小邪裝出愁容:「好吧!你那麽念舊,我再不通人情,實在會被人講話,不過這是你我之間的事,跟他們無關,放走他們吧!」

也先黠笑:「有他們作伴,不是更好?」

小邪冷道:「你不肯放人?」

也先狡黠而笑,以笑聲代替了回答。

小邪瞟他一眼,反而捉狎笑起,轉向阿叄、阿四:「把火炮掉頭!」

阿叄、阿四興緻沖沖,馬上調過兩尊火炮,煞有其事地瞄向也先。

也先驚愕:「你敢開火?你不怕本王下令反擊?」

小邪輕笑:「我那敢開火?只是嚇嚇你,過過乾癮而已!」

也先亦認為小邪沒那個膽子,敢拿叄百名戰士生命開玩笑?當下黠笑不已:

「小炮怎能跟大炮比,你果然有先見之明!」

小邪輕笑:「你放不放他們走?」

也先狡笑:「放不放,不都一樣?」

「我有先見之明,放了就知道了!」

驀然小邪已搶過阿叄手中火紅線香,插往火炮引信。

也先見狀大駭:「楊小邪你敢?」

「我不敢?放了就知道我敢不敢!」

轟然巨響,火炮已打出炮彈,直往也先射去。

小邪急喝:「上馬!」

叄百騎訓練有素,已然全部跨上馬鞍,展開陣勢,個個握緊武器,那股視死如歸煞氣充滿臉上,準備一決死戰。

有威武將軍就有威武士兵,小邪從不怕死,而且屢戰不敗,在眾人心目中就是精神偶像,如此一喝,崩山裂地之勢霎時罩向叄百騎。此種大丈夫氣概又豈是未從軍殺敵者所能體會?

炮彈落地,炸得也先人群四處逃竄,雖不至於百孔千瘡,卻也滿身飛塵,弄得十分狼狽。

小邪並沒沖前,他知道若一味想突圍,恐怕除了阿叄和阿四以外,將全軍覆沒。他之所以如此,只想給也先來個下馬威,表明自己並非只有坐以待斃之地步。

小邪冷笑:「如何?你以為我敢不敢?」

也先厲道:「你不想活命了?」

「被你逮去,要活命更難了!」小邪冷笑:「狗急也會跳牆!你放不放人?

放人,我跟你走。不放人,就來個玉石俱焚。憑我叄百騎,殺你叄千叄萬人也甘願!」

四大戰將除了鐵神曾吃過小邪的虧以外,其他叄人皆傲氣凌人,根本不將小邪放在眼裏,準備決一雌雄。

天靈教主卻趨耳細說,不如先逮住小邪再說,原先計劃亦是如此,何必作無謂之改變?反正捉住小邪,其他人已不足懼。

也先雖然氣不過,但心中早已存此想法,只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不能表現太過於露骨,眼見局勢已針鋒相對,由不得他再裝下去。

他冷笑:「念你曾經助我捕獲英宗,本王就網開一面,放你部下離去!」

小邪滿意一笑:「很好!既要放人,就先將北邊人手撤走!」

也先冷道:「我一撤,你不就可趁機溜走?」

小邪道:「總要有一方讓步!你撤人,我下馬!如果你再怕我逃了,那你實在是個不入流的小癟叄!」

也先思考半晌,雖然小邪武功高強,但失去馬匹,要想一時之間衝破重圍,也非易事。

他道:「你先走前五十丈,我再下令放人。」

如若小邪再往前走五十丈,則可說已進入也先和天靈教主之勢力範圍,如此一來,也先已然不再有所顧慮了。

小邪瞪眼:「膽小鬼!」

罵歸罵,他還是依言下馬走前。

阿叄慷慨激昂:「小邪幫主你放心去吧!不出叄天,我保證救你出來!」

「不必啦!等你叄天,我那還有命?」小邪道,「退去之後,放幾響炮通知我就行了。」

阿四道:「我回去調大炮,非得轟得他們頭手分家不可!」

小邪瞪眼:「少說廢話!走為上策!」

他已走往也先不到叄十丈。也先已然狡黠笑起,下令北邊軍隊撤往兩旁,讓出一條出路。

阿叄不再停留,策馬縱往北邊,高叫:「小邪幫主,我會留一半香肉給你!」

說話間,叄百騎已拖着兩尊大炮竄往北邊,不久已消逝無蹤。驀然又轟出兩響炮聲,小邪已得知他們已安全,心情亦為之輕鬆不少。

也先等人已圍向小邪,仍保持十五丈方圓,以防小邪使詐。小邪落落大方:

「不必那麽緊張兮兮!人有失手!現在就是我失手的時候!為了黑狗,也是值得啦!」

十餘名天靈教高手已抽出長刀困住小邪。

也先此時才放心:「楊小邪你不該背我而去,否則也不會有今日下場!」

小邪瀟道:「老走好運也沒意思!偶爾走走衰(倒霉)運!也算是不負皇天啦!」

也先冷笑:「恐怕你消受不起!」

「那也是沒辦法!」

「法」字未說完,突見小邪暴化青光,電極般快捷射向天靈教主,右手五指盡張,似狡靈毒蛇噬向其頭巾,只只利牙深勾,嘯起哧哧破空咧聲,只一剎那間,已逼向天靈教主頭顱不及叄寸。

天靈教主根本覺不出小邪會突然對自己下手,然而逼透強勁冷風已至,由不得他全身似導電般抖顫,還好他不愧為絕頂高手,臨危不亂,強吸真氣,突然間身化七尊人影,虛虛實實往左右散去,似會分身術般避開小邪凌厲一爪。

刷然脆響,小邪頗感意外,自己出手竟然未能得逞,如此奇異身法,簡直是魔鬼之化身,全身已去之骨肉軀殼,隨時都會散去和組合似的。

浮雲掠影般翻了叄個斗,秋風送落葉的輕巧飄落地面,唯一欣慰,這爪並非全部落空,右手還扣了些從其頭巾撕下兩指寬七寸長之布條。

十餘名黑衣人已趁小邪住足之際,猛然攻了過去,十餘道匹練銀蛇快刀全往小邪四處要害罩去,生冷勁風嘯得讓人頭眩目花,其威力可想而知。

小邪突然猛喝,身如千斤重鎚捶尖釘般鑽入地面,害得眾黑衣人突見目標已失,差點控制不了刀勢而自相砍殺。還好皆是手握長刀,一陣銀光交織碰撞之後,已然醒來,趕忙再找目標,掠身追往方爬起之小邪。長刀再出,又是霸道銳利銀光劈開太極無堅不摧般砍了過來。

小邪並沒動,不是他想硬接,而是懶得打了,任由數把長刀架在自己脖頸上,他倆悠然自得。反正已逃不掉,無謂亂打,於事無補,倒不如先安下心來,再找尋其他機會。

天靈教主面罩被小邪從眉頭撕往後腦,雖無露像之慮,但對其身手卻大感驚駭,一時間詫愣的直往小邪瞧去,猜不出他是如何撕爛自己面巾?

他冷笑:「楊小邪,你武功果然名不虛傳!」

小邪輕笑:「你也不差!還會變魔術?下次我會用布袋把你套起來,看你能變到那裏去?」

天靈教主冷笑:「恐怕你沒哪個機會了!」

「憑你一張嘴,光說光吹有啥鳥用?」小邪輕笑,「機會是我變出來的!你還是認命些好!」

也先見小邪已被制住,軍心大定,從容行前,狡笑不已:「除了一種情況,否則你真的沒機會了!」

「噢?」小邪打迷糊,「那麽嚴重?那種情況?」

「歸順本王,說出你所有知道的秘密!」

「呃……這麽難……」

「不難不難!」也先黠笑,「如果你吃過了幾道名菜,保證你舒舒服服,輕輕鬆鬆的說得比唱的還順口。」

天靈教主冷笑:「本教對此道最拿手,光一道『截脈穿心絞』保證讓你吃得大呼過癮!」

小邪淡然道:「還是很難!」

也先臉容一變,冷道:「你不說?」

「說!我當然說!我知道的全說!」

「那你為何說『很難』?」

小邪一臉苦相:「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我知道什麽秘密,實在是有口難言吶!」

「你!……」也先舉掌就想劈下。但咬咬牙,還是忍住,冷笑,「只要你在我手中,不怕你不說!來人!把他綁起來!」

立時有兩名壯漢拿着指粗繩索困得小邪如滾春卷,只剩雙足可用來行步而已。

數把長刀仍未離開其脖子,架得緊緊,嚴防其脫逃。

小邪倒也落落大方:「困也沒用,我說不出什麽鳥蛋的!」

天靈教主冷笑:「我看你是不到黃河不死心!」轉向也先,「王子,看來是要逼供了!」

也先稍微頷首示意。

天靈教主已陰笑走向小邪,突地五指齊張,火紅如燒鐵般扣向小邪背心,更形獰笑:「這道『截脈穿心絞』你仔細嘗嘗!」

五指方落肌膚,小邪身形不由自主地抖顫,那五指就和真正燒紅鐵條一樣的烙在背心,像要烤燒嫩肉般直往裏鑽,疼過了肉,換疼骨,疼向四肢百骸。

小邪咬着牙,一氣不吭,他存心練練自己忍耐功夫到底有多深,然而身軀自然反應已痛得滲出豆大汗珠。

天靈教主獰笑更尖,五指亦如魔鬼厲爪,猛抖、猛顫像要勾盡捏碎小邪骨骸般直往嫩肉鑽。暴起之血管紅得比蚯蚓更駭人,不停在其瘦骨硬筋之間曲扭漲縮,貫入眼中幻出的是吸血蛭成千上萬在搶奪嫩花花血肉,尖銳利牙,無堅不摧,無所不食地咬扯著。

也先見之,心頭暴起那股似臨其境之懼意,不禁亦滲出汗珠,冷道:「楊小邪你還是說吧!」

小邪擠出一絲笑容,方才抖顫身軀已漸漸平靜。但全身血管似灌了熱滾滾水銀,憑地東奔西竄,像要燙熟了全身,滾爛肉碎全拼向內臟,尤其那顆心似充暴氣囊卻又被千百條毒蛇纏絞,就快崩裂撕碎般。

五臟俱焚,心痛如絞,也許就是此種滋味吧?

盞茶功夫一過,抖的反而是天靈教主,其五根指頭全插入小邪嫩肉,但火紅膚色卻漸漸退去,似乎已被小邪血液所消彌殆盡。

不得已,他只好撤手,依稀可見其額頭黑巾已染濕一片,呼吸更為混濁。此舉似乎耗去他不少內力。

小邪但覺背上一涼,心頭亦為之一松,終於熬過了此劫,接下來就好辦多了。淡然一笑,聳聳肩,暗中運功查探百穴,覺得暢通無阻,方始放心,悠哉地瞄向也先和天靈教主,含笑自得,充滿了戲謔意味。

也先冷道:「你說不說?」

小邪戲謔:「逼什麽供?不痛,我為什麽要說?」

也先冷道:「你滿頭是汗,怎會不痛了」

小邪捉狎:「你也滿頭大汗,你當然會痛!」

也先挨了一個巴掌,自己不知不覺已汗濕額頭,如今被小邪點破,一時也難以從容自處,冷道:「我看的人都流汗,感到疼痛,你又何必裝?」

小邪捉狎:「只有神經病才會『看了就痛』,否則就是你那隻瘋狗亂抖亂抓的什麽『穿心腳』,不小心踢中了你心肝,你才叫痛!」他又道,「還是你想像力太豐富?見人就痛?」

也先更形難堪,又見小邪一點苦像皆無,立時轉向教主,道:「你的功夫失靈了?」

天靈教主瞧著右手,稍帶倦意而不解:「應該不會……」

小邪奚落:「怎麽不會?月亮哪有天天圓的?你以為取名『天靈教』就能天天靈?偶爾失靈一兩次,誰敢說你功夫差?」

天靈教主怒目瞪向小邪,厲道:「楊小邪你少得意!好戲還在後頭!到時看你叫天無聲,叫地無門……」

「聽多啦!」小邪戳斷他的話,訕笑道,「我愛怎麽叫就怎麽叫,你管不著!光吹、光抽筋發抖,也不想想在大庭廣眾之下多丟臉?難怪你要著臉?原來是見不得人!」

「楊小邪你……」

「啪」然一響,天靈教主已無法忍受而摑了小邪一個火辣辣巴掌。

小邪但覺左臉疼痛非常,但仍一副不在乎,冷笑:「虧你還是天靈教老大……我看是教主吧?就像無賴癟叄一樣亂打無還手餘地之人!簡直不入流!」

天靈教主頓覺自己失態,眼晴餘光瞥向屬下,個個皆露出怔然神色,難以相信教主會忘去尊貴身份而摑向無法還手之人?

還好他臉皮被黑巾罩着,透不出發紅的臉,冷笑幾聲:「楊小邪你再逞心機也是枉然!沒人會上你的當!沒人會同情你!你就認命吧!」

他想把小邪的話化為其在挑撥離間,也好替自己貿然出手做個「解釋」。

小邪冷嘲:「當然啦,嘴巴都被你打紅了,還有誰敢來救我?誰敢阻止你這位癟叄混混無賴地痞的老大?恐怕你巴掌一個控制不住,連也先這個大棵呆都摑了過去,誰挨得起?我不認命行嗎?」

天靈教主怒極而抖,就是不敢再出手,恨得猛咬牙齦。

也先方才也被小邪點醒,要刑求,能奏效倒也罷了,但若再失效,自己老臉可就沒地方擺了。對小邪如此伶牙利齒,實在難以招架,只好先帶回去再說了。

他冷道:「楊小邪你還是說吧!否則帶回營區,你仍免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小邪道:「我說啊,你別問那些我聽不懂的話,我都說!就像我一天吃幾碗飯,一口氣能喝幾壇酒,這都是別人千方百計想探知的秘密,我免費告訴你就是!」

說到後來,他已呵呵笑起。

也先無奈只好命令手下將他押回,自己也掠上黃驃馬,策向東邊,領着部隊已返回營區。

已是夜晚,碧墨蒼穹映出點點寒星,靜夜中仍傳出不少沉着夜梟聲,讓人甚為不安。

小邪已被綁在營區左側一堆枯枝中豎起之一根腿粗杉木上。

幾次用刑,已弄得他皮開肉綻,掛在木頭上已顯得較為萎靡。

材堆後方則為聳起之山丘,黝黑一片之中仍可見着閃閃如貓眼之青光,可想而知,埋伏了不少高手。右側則為也先帳篷,他想就近看管,省得突遭變故。

此時也先和天靈教主已走出帳篷,第叄次想審問小邪。

小邪此次栽得不輕,雙手被困得死死,想抽動暗藏身中小鐵片以割斷繩索都不能得逞,白挨了幾頓打,心頭直叫冤枉。

也先走前,冷道:「楊小邪你再不說,本王可要活活把你燒死了!」

說着拿起酒瓶已往乾枝倒,烈濃香氣沖向小邪,沖得他喉頭痒痒,實想喝幾口解解饞。

「你把燒刀子送過來,我就告訴你!」

也先微愣,自己本想以烈酒引火燒小邪,不再存有希望,豈知酒氣一薰,卻薰服了小邪?

「此話當真?」

小邪瞪眼:「媽的!我要告訴你,你還有什麽好懷疑的?快把酒送過來!遲了我可不說!」

也先寧可信其有,馬上喚過一名士兵,抓着一瓶酒猛往小邪嘴巴灌去。

咕嚕幾聲下肚,小邪精神又來。原來他是被餓昏,不是被刑昏。灌完一瓶酒,已然笑嘻嘻:「有話快問吧!」

也先頓感意外,隨即問道:「你為何用計故意讓本王再將祁鎮捉回來?」

小邪可不能說出為了祁鈺繼位之事,若傳到祁鎮耳中恐怕他會終身恨死自己了。

腦筋一轉,他道:「我可沒故意不救皇上,只是一時沒那麽有信心,救成功與不成,表現得沒那麽強烈而已!嚴格說,留下皇上在你手中,也有許多好處!」

也先追問:「什麽好處?」

「多啦!」小邪開始亂扯,「國不可無君,眾人為救皇上,必定拼了性命,所以皇上在你手中,更能團結所有軍隊,要殺你那可太容易了!」

也先眉頭微皺,問:「你準備如何對付我?」

小邪道:「我準備帶領叄百名大將扯你後腿,然後衝散或引開你部隊,再由後衛軍一一把你吃掉,只要搞上幾次,你不退也不行了!」

他說的全是實話,也先聞言亦覺得甚為滿意,問:「你們兵分幾路,又在何處設下埋伏?」

小邪又開始吊胃口,睨眼道:「酒來--」

也先為探清狀況,只得順從,馬上命士兵再灌一壺酒予小邪。

見小邪被綁得像竹,卻仍喝得津津有味,咕咕喉頭不停韻律般顫動,瞧得也先不得不想「酒,真的那麽好喝」?而想親嘗幾口,以探滋味。

「哈」地吐出酒氣,小邪才繼續道:「兵分五路!本將軍一路,主側攻。蕭無痕二路,主後衛,領兵一萬。劉安第叄路,埋伏在陽高,封住你的後路,帶兵五萬。第四路由宣府派出,反搗你龍頭,約有叄萬。第五路由楊小七率領,阻在陽原一帶,押滿火炮!包準轟得你屁滾尿流!我勸你還是放了我吧!或許我可以調開他們,讓你可以偷溜回老巢。」

也先聞言,臉色大變,愕道:「他們全力反攻了?」

小邪睨眼:「客氣?否則我還真的抓黑狗賭老命?」

也先心頭大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急切地瞧往天靈教主,希望他能出個法子。

天靈教主道:「王子切莫太過於相信他的話,以免挫了士氣!」

小邪冷笑:「你只會縮頭縮腦,懂什麽軍事?這叫寧可信其有!」

也先曾經見小邪用兵,尤其是圍攻土木堡一役,他竟然說過,要是他用兵,早就讓出宣府城,甚至於京師,以全部兵力剿殺瓦刺軍,然後再回師自救也不遲。如今再被小邪一唬,他可寧可信其有了。

他急道:「你明知本王用黑狗引誘你,你卻自願上勾?」

小邪當然不能說自己是憋不住饞嘴才上勾,瀟一笑,奚落道:「只有鼠頭鼠腦的人才會自認為有人好吃狗肉,會着迷得連自己性命都不想要的地步!告訴你!我故意上當,就是想引出你們,然後讓五路大軍一舉轟得你寸甲不留!」

也先更是驚駭:「他們已經圍過來了?」

小邪幸災樂禍:「算算時間,也該差不多啦!」

也先往四處瞧去,一片寧靜中似乎隱藏某種不祥,心頭更急:「我得趕去瞧瞧!」

說着就想調頭。

「王子切勿心急!」天靈教主喝住他,道,「疑心生暗鬼!夏夜本就俱有此種氣氛,就算有徵候,外圍士兵自該有所警覺,王子千萬不可為了幾句話而自亂陣腳!」

也先仍不放心:「教主有所不知,楊小邪別的不會,死拼活纏,他從來不曾怕過,以前他就說過要傾巢而出,現在又故意讓本王捉來,可見其目的已十分明顯!」

小邪乍聞「教主」兩字,已然明白此人即是天靈教主,當下頻頻頷首:「原來你果真是教主,這可省了我不少麻煩!只是我搞不清,以前那個人為何叫着『漏斗』?難道漏斗就是你名字?」

天靈教主叱道:「少在信口雌黃!小心本教主引燃枯枝,活活將你燒死!」

「恐怕你沒這個膽!」

天靈教主怒目而瞪:「再讓你說話的日子不會太多,屆時你就知道本座敢不敢?」

小邪奚落:「我實在對你感到失望!一個教主像個小丑?實在不入流!」

也先再追問:「楊小邪你所說的可全是真的?」

「廢話!你以為我想拿生命開玩笑?不信我叫給你看!」

驀地他昂起頭已學狼嗥:

「喔嗚喔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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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邪發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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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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