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黃澄澄細沙,黃澄澄岩塊充塞天地間,不見花草樹木,不見飛禽走獸,靜寂如沉淪萬丈深海之石塊,透不出一絲活人氣息,熾熱烈陽澆淋火紅金燦岩漿般撒遍了整個沙漠。那沙,就如放在熱鍋燒炒般,足可烘熟一條大水牛。

九月天,大漠仍是燙人火熱。

除了集水綠洲之外,有誰會混踏這殺人不見血之沙漠?

不是利刀切體,那種疼痛而死亡,而是慢慢的烘出汗,慢慢的抽掉水份,讓人乾、讓人渴。蒙上眼晴一片的沙,裹在身懷仍是沙,拖慢的腳也是沙。任人吼、任人奔、任人哀求,它總是默默地,慢慢地纏綿着你,讓你瞧盡了身軀漸漸乾枯,腦際漸漸發脹而空白,然後爆裂紅肉翻出,衝起燒焦之血腥肉味,拖在沙堆,任你用盡所有力量想拖拉一寸,仍是被揪得無以動彈,讓你一寸寸的品嘗死亡之滋味。

這就是人人談之變色的沙漠,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基穆山就位於此沙漠之北端,高高聳凸於青藍蒼穹間,大老遠即可見着,宛若佛塔般莊嚴。

難怪瓦刺族人把它當作聖山。

遠處瞧去,雖似立於沙漠中,但在近處,卻是瓦刺國最繁榮地區。水源充足,綠草如茵,外圍不少游牧區,中心卻砌造不少石塊古堡式房屋。

瓦刺國都亦在此處。

居民穿着較少,以麻料為主,男者甚至赤身露膊,只著條便褲,女者多半罩上面紗,尤以少女為多,想必是防止酷陽將美麗肌膚給烤粗而變醜。

小邪和阿叄、阿四來至此地,已是七天後的一個下午。

雖有少許漢人在此,但語言之隔閡,仍讓叄人感到不便,還好小邪天生那套鬼把戲,倒也能暢行無阻,混吃混喝,亦不是難事。

但小邪仍極為困擾,因為探不出基穆山到底何處有廟宇之類之建物?

探不出地方,除了語言不通外,最重要是不敢表現太露骨,以免遭到不必要之麻煩。

轉了幾處地方,仍無結果,叄人已找家乳酪店休息。

說它是店,也只不過在倒塌了叄面石牆之一塊空地,搭上一張獸皮縫製而成之寬篷,再擺上五張簡陋桌子而已。

小邪、阿叄、阿四選擇左側靠路邊之桌子。坐定之後已叫了幾碗冰乳酪喝着,以解熱氣。

不久,又走進幾名披着橘紅長袍之光頭似是和尚之中年人,他們坐於小邪斜對角,四人八顆眼珠全往阿叄、阿四瞧來,露出一股怪異表情。

原來阿叄、阿四已扮成拉薩和尚模樣。

和尚瞧和尚,自有一番妙趣和吸引力。

對方瞧了幾眼,方自收回目光,叫了幾碗茶水,已開始聊談。

小邪戲謔瞄向兩人:「你們同行來了,怎麽不過去打招呼?」

阿叄不屑道:「看他們那副德性?獐頭鼠目,實在不倫不類!我懶得理他們。」

阿四:「雖然同是光頭,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怎能失了本少林寺後補掌門之威風?」

小邪細聲道:「也許從他們身上可以探出一些線索!你們就犧牲一下又有何妨?」

阿叄冷靜道:「話是不錯,但本僧愛莫能助!他們講的話,我懶得去聽懂,找阿四去好了。」

阿四立時介面:「不必了!跟蕃和尚講話,達摩祖師會吃醋,我不能破戒。」

小邪也知曉兩人不管用,如此說,只想挪揄兩人而已。本想再言,卻被那群和尚言語所吸引。

和尚聚集一處,說的口沫橫飛,嘰哩咕嚕,本是讓小邪難以聽懂,但不停出現之「多斗」詞句,卻已深深吸引小邪。

「漏斗!?」

小邪愕然輕叫,更凝神地往四名和尚瞧去,想從其表情猜出此話之含意。

阿叄細聲道:「他們可能是黑巾殺手!否則怎知『漏斗』含意?」

小邪聞言,立時掏出一塊銅幣,不露痕迹打向一名和尚後腦勺。

銅幣速度並不快,若此人練過武功而不太差的話,該可避開,但此和尚非但沒避開,甚至銅幣近身都未察覺,而被打個正著。

「啪」然一響,銅幣撞頭而後掉落地面,叮叮然輕脆響起。

和尚抓着頭,似沒被打疼,怔然往地面瞧去,驀地發現銅幣,伸手拾起,已然欣喜而笑,不斷叫着「多斗」,似在感謝「多斗」之賞賜般。其他叄名和尚亦湊著興味而笑,根本未察覺是小邪所賜。

阿四低聲道:「他們不會武功?」

小邪點頭:「嗯!」

阿叄乾笑:「誤會!呵呵!全是誤會。」

小邪沒理他,再瞧瞧那群和尚,若有所覺:「『漏斗』之意本是鷹,可能代表也先,也可能代表至高無上的意義!」

阿四道:「你是說天靈教主?」

「也許是,也許不是!」小邪道,「聽那群和尚如此認真,想必『漏斗』是他們心目中的神!」

阿叄頷首點頭:「一定錯不了!只有神才能叫他們如此信服,就像少林派信奉達摩祖師一樣;『漏斗』一定是他們和尚頭!」

小邪道:「如果再加上那句『阿刺』,大概差不多了!」

阿四道:「那我們跟蹤這群和尚?」

「用不着!」小邪道,「他們全部不懂武功,知道也是有限!弄個不好,驚動了天靈教,可就前功盡棄了!」

阿叄道:「我去印證『阿刺』的功用!」

說着他已起身想走往那群和尚,豈知他們卻已動身離開椅子,準備付帳離去。

小邪立時喚住他:「找別人吧!要是被他拖走,你這一輩子當定和尚了。」

阿叄身形已起,也驚動那群和尚,只好裝笑的向他們打招呼。

四名和尚怔愣中,卻也笑臉迎人,回個禮,已付帳走出店外,往左街行去。

小邪探頭見其消逝,方自起身走往店家,想向他打探難以會意之事。

五旬上下,一身素灰衫洗得泛白的店家,見小邪走前,不高的個子已從椅上站起,笑着一張平凡臉孔,說了些小邪聽不懂之瓦刺話,似在問小邪是否還要何東西?

小邪輕輕一笑,拿出一錠銀子置於桌面,然後比劃一陣,再說出「阿刺」兩字。

店家知道他是中原人,也猜出他在問路問地方,聞及「阿刺」,立時指向阿叄和阿四,含笑不已。

「原來『阿刺』就是和尚?」

小邪已會意,復又比劃一陣,再說「漏斗」兩字。

店家似懂非懂地再往阿叄、阿四瞧去。

小邪仍不死心,指著自己叫「阿刺」,然後前後走了幾步,再眯起眼睛做出「找」之動作,輕笑地說:「漏斗!」

說完又憑空劃了一間似廟非廟之圖案。

店家見他精彩表演,已然會意。他之所以會瞧向阿叄、阿四,乃因為認為兩人該知道「多斗」之含意,何須問他?但又想及兩人可能是別個部落朝拜而來此,自是不知「多斗」在何處了。

熱誠笑着,他已帶小邪走出店外街道,指向街尾那座基穆山,比劃了一陣。

小邪照其比劃,指向半山腰,得到肯定答覆。東詢西問,終歸結果,大約了解「漏斗」就是和尚頭,可能住在山區一處隱密地方,而此地方可能在山腹里。

折騰一陣,小邪千謝萬謝又賞幾錠銀子給店家,這才領着阿叄、阿四往基穆山行去。

夜晚之基穆山,淡黃近橘色之外貌已蒙上一層藍而變成紫黑,豎在透青夜空,宛若一支千古名劍,沉寒而陰森。

小邪、阿叄、阿四已潛至山腰,找尋一陣,赫然發現平滑如鏡之岩面往裏凹近二十丈之左側有個圓形洞穴,穴口架了一隻大金鷹於頂端,隱隱之間有淡黃金光透出洞外,湧現了無盡神秘。

此處位於山腹中心,呈問號「?」形,除了從高空往下看以外,就如空心之酒瓶,四周根本無法從外面瞧及此處。

通往岩洞者,只有尺寬崎嶇石階,稍一不小心,或是風力過大,則隨時可能摔入萬丈谷底。

阿叄咋咋舌頭:「哇佳佳!這麽神秘?難怪找了老半天,一點也看不出蛛絲馬跡?」

阿四往黝黑深淵瞧去:「下面不知有無像沉魂谷里的大蟒蛇?」

小邪道:「跳下去就知道了!」

阿四立時乾笑:「我覺得還是用想的比較妥當!」裝出沉思樣,「沒有!全是骨頭!」

小邪道:「走吧!是骨頭,是蟒蛇,干你屁事?」

說着已小心翼翼地摸向石階,漸漸逼近圓洞。

足足走了半刻鐘,還好,並沒受到騷擾。

在外迅瞧圓洞,並不算大,但走近一看,足足有叄層樓高,尤其那隻金鷹,可說是小邪一生以來所見最大的一隻,光是鷹爪就有大腿粗,何況是整隻?

小邪估計若烤來吃,十個人足足可吃上叄個月。

叄人欣賞一番,已再次摸入洞中。

經過十餘丈長之通道,眼前一花,赫然如從葫蘆口走進大腹葫蘆勝中。寬廣廣、亮晶晶,四周壁上雕鑿滿滿佛像,居中一尊更碩大無比,常人在其腳下,只能抵得上一根腳趾高度而已。

晶亮似塑塗金粉,直如黃金屋,令人心眩目迷,不禁看傻了叄人。

「哇卡!什麽玩二嘛?瓦刺國這鳥不生蛋的地萬,會有這麽一個地方?」小邪頓感意外,如墜五里迷霧之中。

阿叄亦是瞪大了眼:「該不會是幻境吧?」

「我以為用『作夢』來形容,更為恰當。」阿四咋舌的說。

小邪驚愕之餘,仍未忘了前來之任務,起心神往四處瞧去,立時起疑:「怎會沒人,偌大一個佛洞,光是添油火,也得用上二叄十人才對!」

阿叄道:「也許他們睡著了,現已叄更!」

「這麽說……另有門戶了?」小邪若有所悟,「我們找找看!」

叄人不再躲藏,已輕巧地走入佛殿,四處尋找門戶通路。

然而盞茶功夫一過,仍是一無所獲。

「不可能!不可能連一個人都沒有!」小邪不信邪地叫着,「一定有機關!」

阿叄道:「我也是如此想,但機關會在哪裏?」

阿四通:「不管啦!找不到人,就把這窩給炸了!活活也要把他們埋死!」

摸著腰際炸藥,大有一試之態。

小邪道:「不行!非得找到人再說!否則一次炸不成,下次就甭想再找到人了!」

阿四無奈:「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小邪道:「既來之則安之!找吧!一定有機關鈕。」

叄人再尋,已把目標放在各種佛像、器皿上。小邪更以豐富經驗摸向了那尊巨佛像,從腳找到手。

方掠向齊胸左掌心之時,他已發現立直右手掌懸掛之拳大黑色念珠,晶亮非常,似經常有人動過,心頭一喜,已往念珠扯去。

念珠往下掉推一顆,驀地卡然一響,右手掌竟然往下拍。

小邪見狀大驚,叫聲「糟了」,趕忙如蝦般倒掠往後彈去,想逃出巨大手掌。

豈知本是懸掛於手之念珠竟然旋飛而起,倒勾小邪身形,硬是將他攔腰給扯了回來。

事情過於突然,小邪又過於自信,乍變之下,已然無法脫身,不自由主地又落回左手掌心。

此時右掌已往下蓋,啪然又是一響,竟然和左掌密合扣緊。腰身粗十指已如鐵柵般鎖著小邪,每支相距不到半尺,想擠出身軀已是不可能。

小邪直叫倒霉,趕忙大喝:「阿叄、阿四快用炸藥!」

阿叄、阿四乍見小邪受困,心頭亦急,立時掠向大佛手掌。

阿四道:「小邪幫主放心!我馬上炸斷佛爪!」

兩人很快解下身上炸藥,方想困於佛指,已然有冷笑聲傳出--從平滑青色大理石地面正中央已裂出縫隙而走出一位金袍白髮老人,緊接着又有五名和尚裝束人物走出。

小邪見着此人白髮白眉,不是天靈教主是誰?苦笑幾聲,急叫:「阿叄,炸!」

阿叄、阿四一點也不客氣,引燃炸藥就往地面丟。

天靈教主驚愕不已,趕忙推著五名隨從竄回地穴。大理石厚重地板馬上又復原。

炸藥落地,轟地巨響,震得整座佛殿動晃不已,不少器皿火燭之類東西已掉落地面。大理石地面則只出現不算大之凹痕,可見其厚度十分可觀。

震聲轟得小邪、阿叄、阿四叄人耳膜嗡嗡作響,頭昏腦脹,好似魂游太虛般晃着。

小邪甩頭醒醒腦,苦笑道:「媽的!昏頭轉向還沒關係,連人家一毛都沒炸著?實在夠癟了!」

阿叄窘笑:「多炸幾次!終會有實現願望的時候!」

小邪苦笑:「等你願望實現,我早翹了!別炸啦!好歹也得跟他談談再說。」

阿四道:「多可惜!只炸了一困,還有九困沒用。」

「以後再用吧!」小邪已吊高嗓子,「喂--漏斗--快出來!不必躲啦!

本大俠饒你一命就是!」

叫了幾聲,地板方再裂開,天靈教主和五名僧人才再度出現。

見着五位僧人光禿頭顱青一塊,紫一塊,可想而知,方才他們是用滾的退入地穴。

教主抬頭,冷然一笑:「你們來自中原?」

小邪道:「不錯!」

「來此有何目的?」

小邪道:「找你!」

「找我!?」教主甚為納悶,「你我素不相識,為何找我?」

「為了韃靼太師!」

教主聞言,心頭一凜:「你見過也先王子?」

小邪聽過假教主曾說也先已暗中將「太師」之職贈予教主,現在一扯,倒也對上嘴了。

「不但見過,而且是好友!」

「王子不可能交你如此小孩!」

小邪冷道:「是你太老,不是我太小!老實告訴你!他的戰還是我替他打的!你整天躲在此,哪能知天下事!」

他冒險想說出自己和也先之交情,無非想探探這位教主消息是否靈通,以便找出最佳對策。

他想也先在中原作戰,和本國相隔甚遠,消息傳遞必定非常不容易。雖有飛鴿之類傳書,但能飛過大沙漠者,恐怕無此可能,通常傳遞重要軍機,仍是以快馬為主。而自己投靠也先是二十來天之事,再加上擄獲祁鎮如此大事,想必傳得甚快。而後來之叛變,然後再交鋒,也只是十天左右而已,而且也先吃了敗仗,總不會那麽「張揚」地即將消息傳回本國。

如此差異,小邪大膽猜測教主仍未知曉自己叛變之事--若有所知情,也是道聽途說,根本不能確定。

所以他賭上了這局。

果然,教主聞言已驚愕:「你是楊小邪?」

「不是我,誰知道你的秘密?」小邪輕笑,「不是我,又有誰能幫助王子抓住祁鎮?」

教主驚愕過後,已恢復冷靜,隨後要五名隨從退去。靜靜地瞧向小邪,冷道:「你怎知本座在此?」

小邪道:「另外一位教主說的!」

「他不可能告訴你!」

「我卻來了!」

不錯,小邪已經來到此地,這秘密本存於他們叄者之間,他沒說,一定是也先或假教主所言。然而此事之重要性,簡直無以比擬,假教主又怎麽會輕易透露?他說了,不就等於逼迫自己不能再假扮教主?

「他怎麽告訴你?」

「因為他必須說!」

「哦?」

小邪黠笑不已:「說給你聽也無妨!他快翹辮子了!不說就沒機會啦!」

教主驚愕:「他快死了!?怎會沒人通知我?」

「我就是啦!」小邪笑的更得意,「王子特地派我來通知你,趕快回去接任!慢了恐怕來不及嘍!」

教主冷冷一笑,眼眸寒芒乍閃:「既是派你來通知,方才為何轟炸藥?」

「這……」小邪瞄向阿叄、阿四,心念一轉,呵呵笑起,「見面嘛!熱鬧熱鬧!沖沖喜!」

阿叄含笑:「我們中原流行這一套!」

教主冷漠盯着叄人:「既是找我,怎會爬上佛手?」

「呃……呵呵!好奇啦!」小邪道,「這佛像太大了,佛法太強,一不小心就被他吸引了!還吸得很緊,走都走不脫!」

教主陰沉冷笑,道:「我的替身又怎會受傷?」

「聽說是被人撂了!」

「是你吧?」教主冷森瞪着小邪。

「我?我哪敢?」

「你不敢?」教主負手而踱步,一副老成持重樣,「天下有楊小邪不敢為之事,本座倒未必肯相信;你的一張嘴,扯盡天下事,連本座你也想瞞?」

他語氣和態度皆變,小邪已感不妙,但仍笑嘻嘻:「你太誇獎了!我再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撂了你替身又來找你?這分明是玩命嘛!」

「你本就是個玩命之人!」

「噢?你竟然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教主突然陰狡長笑:「楊小邪你不必再吹了!你以為本座不了解你的一切?」

「我……我又怎麽了?」小邪一顆心已往下沉,想笑都憋不出笑意。

「你不但壞了我大事,在京城毀了我一半手下,還將本座替身困在火堆燒個半死!」教主冷笑,「這些事,我已全部知道!你還說得天花亂墜?」

小邪已然哭笑不得,這一局恐怕要輸了。

阿叄不屑叫道:「奶奶的!你知道又怎麽樣?我照樣轟得你滿地找肉片!神氣什麽勁?」

說着已拿起炸藥,準備大轟一番。

「阿叄!」小邪喝住他,細聲道,「還不是時候!」

阿叄怔了怔,他本以為底子已露,也沒什麽可談,才址下臉,乍聞小邪所言,似另有演變,馬上又改口冷笑:「你再不識好歹,一再誤會本幫幫主好意!小心我不客氣了!」

教主冷笑:「在本座眼裏,你的炸藥未必管用!」

小邪輕笑:「都歡迎過了!還放什麽禮炮?教主老兄你就別再疑神疑鬼,到頭來弄得一團糟!這對雙方都十分不好!」

「我沒疑神,也沒疑鬼!」

小邪無奈道:「我倒想問問你,消息來自何人?怎會說得亂七八糟?」

他倆認為此事並非也先所傳,教主也未千真萬確認定此事,只要他仍未認定,戲法就仍有得耍。

教主冷笑:「本座替身所傳!不幸得很,早晨剛收到消息,你晚上就已自投羅網。」

小邪聞言大呼小叫:「唉呀!你怎能聽他的話呢?他已被人撂了,弄得灰頭土臉,說不定已意識昏迷,呆呆傻傻了!最重要是他已經失敗,深怕被責罪,什麽話說不出來?你千萬要發揮你的智慧,別聽信謠言!」

教主仍冷默:「縱使他失敗,也沒有陷害你的必要!」

「誰說沒有必要?」小邪道,「天下除了我,又有誰敢動你天靈教?他被撂得莫名其妙,不抓我來墊底,誰會相信?而我和王子感情日益增加,他怕失龐,能藉此機會扳倒我,豈不是一舉數得?」

「別忘了他是我替身!他想扳倒你,我也想!你這話扯得不漂亮!」

小邪道:「不漂亮,卻是實話!就是因為他是替身,才會患得患失,以你太師之職,你何必與我爭?如若你在場,你也不會出此下策!」

教主為之頓言,不禁多望小邪兩眼。

小邪見狀,知道事情有了轉機,至少目前不會立時遭到毒手。

教主沉默一陣,冷道:「你在京城炮轟本座手下之事,你做何解釋?難道是假的?」

「千真萬確!假不了!」小邪曖昧直笑,並未解釋。那神態,似乎真以為自己做得甚為恰當--對教主來說。

教主冷道:「本座在聽你解釋!」

「我不能說!」小邪捉狎,「天機不可露!」

「不說就是認罪!」

「你又何必逼人呢?」小邪一副無奈,「好吧好吧!我本是最守秘的人,現在被你亂扣罪名,不說也不行了!」他道,「這是我和靈異掌令的詭計!那些人根本沒死!」

教主霎時臉頰抽動,明知小邪吹牛天下無雙,仍是不得不動容:「你明明轟了炮彈!」

「唉呀!全是空炮彈!」

阿叄亦打趣:「對!全是空炮彈,純屬好玩。」

「但那兩棟樓閣……」

「後來才轟的!」小邪舌翻蓮花,「不是為了掩飾詭計,我何必發神經亂轟樓閣?」

教主心靈已起波濤,不知該不該相信小邪所言。他終於了解為何那麽多人禁不起小邪言語而上當?

因為他說的歷歷如繪,頭頭是道,實讓人找不出理由反駁,甚而還產生那種「寧可信其有」之心態。

小邪又道:「你要不信,把靈異掌令找來不就得了?」

「你敢跟他對質?」

「我不對質行嗎?」

教主再瞪小邪一眼,冷冷一笑:「到時你若說謊,本座將拿你來祭神!」

「隨你啦!反正事實就是事實!你千萬別太魯莽,會壞了大事!」小邪道,「現在可以放了我吧?」

「不行!」教主冷森道,「除非證明你所言屬實,否則不放!」

小邪苦笑:「那有如此對待佳賓?好吧!換個地方關,總可以吧?」

他想趁教主觸動機關,引開佛掌手指,再施以突襲。

然而教主卻冷笑:「佛手我可以替你啟開,但你身上『纏天七縮扣』,我不能替你解開!」

「什麽!?」小邪兩顆珠子快掉落地上,「你說什麽繩!?」

教主露出一絲得意神情,重複道:「纏天七縮扣!」

「完了!真的完了!」小邪已輸盡所有家產般揪著纏在腰際之念珠,愁苦着臉,連笑聲皆如抽筋般抖縮。

不但他緊張,連阿叄、阿四也哭喪無措,直叫怎會扣上這玩意兒?

傳說「纏天七縮扣」為火神鐵,瘁溶於高溫岩漿之中,經過地火之千錘百鍊,凝聚而成之軟鐵打造而成。

其形如軟糖,故而不能造兵刃,卻是最佳鞭索之物,不懼寶刀切割,不怕高溫燒毀。纏上身,不動還好,愈動愈縮,直到將軀體摧勒而斷,方始恢復原狀。

除了從繩索兩頭順勢地解開以外,別無他法。

而現在兩繩頭卻全部陷在佛手虎口之中,何從解起?

縱使小邪隨身攜帶寒鐵磨成之小鋸齒片,也是無用武之地。難怪他會如此沮喪。

阿叄、阿四哭喪之餘,已怒火攻心,猛然喝聲,雙雙如電般沖向教主。大悲掌頓展,狂風嘯起,挾以山洪暴發之勢,一左一右,劈了下來。

教主自恃甚高,強風掠頭而過,他仍面不改,氣不喘,相准兩人無數掌影虛實,直到掌印吐至頭頂不及叄尺,方自翻起雙掌,殷紅如火把閃動,劃出兩道飛虹,不偏不倚,着實地封向兩人掌力。

啪然巨響,阿叄、阿四已被對方強勁掌力震得倒掠而去,內腑翻騰不已,雙足落地,已嫌不穩地往後晃退一步,皆露出愕然神色。

教主亦是驚訝兩人武功之高,竟然能將自己逼退?不禁含有讚賞意味,叫道:「好功夫!」

「還有更好的!」

阿叄、阿四為了小邪,不打也得打,何況還帶了幾分不甘心,雙雙騰身再揚掌,「佛門千里」、「佛法無邊」兩招曠古絕學又已攻向教主,氣勢更甚於前一擊。

教主不敢再輕敵,雙手舞動護胸,仍是以守代攻,見對方掌勢已至,突然身形乍閃十餘尊幻影,穿掠掌勁偏鋒而過,奇快無比已欺向阿叄身後,右掌一吐,紅光再閃,似天際劈出之一道紅雷,就要落往阿叄背心。

「分功化影?!」小邪急心如焚,霎時大喝,「阿叄攻左後方!」

話聲未落,右手乍閃寒光,似如透明冰線拉直,快得逃開視覺追蹤般刺向紅雷。

阿叄眼前一花,方覺茫然之際,有小邪指示,趕忙攻向空無一人之左後方。

就在此時,教主右手微抖,紅雷光影已失,輕呃一聲,不自禁地撤回掌勁往斜處掠去,正好碰上了阿叄劈來之掌勁,大駭之餘,猝然再封左掌,迎向滿天掌影。

啪然數響,教主已被逼退叄步,梳理整齊之頭髮已較散亂,驚駭地注視兩人,甚為不信自己兩招不到即已落敗。

阿叄一招得逞,信心大增,喝道:「阿四,左邊給你!」話未落,又已攻出七掌十叄腿,想來個乘勝追擊。

阿四也不落後,冷嘯出口,人如天狼,雙掌抓前,似要撕碎張滿空中之玻璃屏風,咧然響聲又脆又急,鑽得讓人毛孔直縮。

小邪又叫:「攻向右上方和右後方!」

教主聞言方知自己身法已被識破,狠狠地拔去右手掌釘得不深之飛刀,甩向阿叄。不再攻掌,改掠巨佛腳下,似想引兩人到此處再戰。

阿叄擱開飛刀,冷笑一聲,身形不變已快捷罩了過去,非得撂了教主而後始甘心。

阿四早已追掠猛攻過去,勁勢更凌厲。

小邪可就着急了。原來教主掠往佛腳,目的在避開小邪視線--佛腳不就是在佛掌之下?在小邪腳下?除非是挖洞,否則根本瞧不見叄人。

「阿叄阿四快出來--」

小邪急喊,但為時已慢,雙方已交上手了。

只見教主身如飄飛雲霧,穿梭於兩人凌厲掌風之中。冷笑聲暴起,如入無人之境,翻騰飛掠,從容已極。

任由兩人劈掌、撂腿,仍是沾不著教主衣襟褲角。

阿叄打得火大,不禁亂打:「叄左四右五前後!」

他已學着小邪口訣亂打亂砸,一時之間,卻也逼得教主不再從容自在。

教主見兩人掌勢亂變,又怕夜長夢多,當下不再只閃不攻,冷笑一聲,雙掌吸盡天地精華般揮帶兩條狂龍舞爪,驚濤駭浪擊潰波堤疾涌兩人上叄路,迫得兩人無處可逃。

「我跟你拼了!」

阿四怒喝,不管對方掌勁強烈,抓起身上炸藥,就想來個同歸於盡。

然而教主突見炸藥,心頭更急,分功化影身法展得更快。迅如流星,已一掌打向阿四左背,打得阿四口吐鮮血,往佛腳撞去。

教主並未停手,左掌再帶,如蘸滿紅墨之掃帚刷向迎面沖前之阿叄。

雙方一觸,啪然脆響,阿叄左肩已被劈著,如陀螺般旋轉摔退丈餘遠,踉蹌跌撞,差點摔於地面,口角亦滲出血絲。

「他媽的!」

怒火更熾,阿叄也拿出炸藥,咬牙切齒:「我炸爛你這狗雜種!」

說着就要點燃引信。

教主見狀趕忙掠向跌坐於地,滿嘴紅血的阿四,右手已劃出手刀,陰狠道:

「你敢丟,我先劈了他!」

阿叄雙手直抖,看着阿四如此慘狀,牙關咬得更緊,雙目快要噴出烈火。

阿四一副不怕死:「炸!他奶奶的!什麽王八臭教主?竟敢打傷我!炸死他!要死,大家一起死!」

生死事小,面子事大,在他心中,現在只想宰了教主,其他的,他可不在乎。

阿叄雙手抖得更厲害。

教主見狀,以為他不敢,冷笑:「諒你也不敢!」

阿四吼道:「放屁!阿叄炸啊!不炸就是孬種!」

「炸就炸!」阿叄怒不過教主,引信往腰間抹去。

小邪急道:「炸不得--」

然而已無法阻止阿叄,只見引信刷過腰間,嚇然暴出火花。

教主霎時如掉魂般往巨佛後邊竄逃,那還顧得了再劈阿四?

「哪裏逃--」

阿叄追前,但已不見教主蹤影,只好將炸藥丟向殿中。

轟然巨響,震得佛殿搖晃,讓人耳膜生疼。

煙塵飄散,大理石地板又多了個凹。

阿叄趕忙扶向阿四,急道:「如何?」

阿四頓覺背面火辣辣,仍笑道:「差不多啦!」

時間短促,小邪又見不著,憑聲音辨別,總是慢了一步,還好已見炸藥在殿中炸開,一顆心方安定下來。

噓氣而笑,他道:「阿叄、阿四!算啦!投降啦!」

阿叄抱着阿四走出佛腳,自己亦感左臂火熱疼痛難挨。他苦笑:「小邪幫主!通吃幫又要落難了!我和阿四都中了『硃砂掌』,沒搞頭了!」

小邪道:「所以只好投降!反正我們本就想投靠瓦刺國!算來算去也不吃虧!」

教主又從巨佛後走出,已恢復先前冷漠,連松亂頭髮都已梳理完好如初,冷笑不已:「中了硃砂掌,若無解藥,叄天則逆火焚身而死!」

阿叄輕笑:「知道啦!快把解藥拿來!」

他的態度和先前何只天壤之別?連一向狡黠如狐的教主都難以適應,一時也找不出詞語以對。

「拿來啊!我們投降了!你還愣什麽?」阿叄再次催促。

教主一閃眼神,方自恢復陰沉,冷道:「你投降,本座未必會饒你!」

小邪輕笑道:「唉呀!他們是我同黨,我們早有意歸順也先,反正等靈異掌令來了,一切皆可明白;困在這鬼地方,我們逃也逃不掉,治治他們的傷,又有何關係?」

教主冷笑:「要治可以!本座須封去他倆功夫,然後再加上腳鐐!」

投降了,一切都好辦。阿叄爽然輕笑:「隨便啦!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我們不會理你的!」

教主見他回答如此乾脆,頓覺有詐,冷道:「既想投降,先自點『齊門』!」

「恨號(很好)!」

阿叄乾凈利落地往自己腰間點去,還替阿四也補上一指,笑嘻嘻地瞧向教主:「好啦!」

教主半信半疑地走前,及至阿叄五尺左右,彈出幾道指勁,戳向其「肩井」

,「天突」,「章門」叄處穴道,這才安了心,冷笑不已。

阿叄笑道:「你該相信我們從不騙人了吧?你看!說投降就投降!多麽風度翩翩!」

教主陰沉道:「希望你們說的都是實話!否則本座照樣會取你性命!」

阿叄道:「那時候,我們還有什麽好談的?」

教主冷笑,拿出兩顆白色藥丸:「服下此葯,毒性自解,至於內傷,那是你們自己的事!」

「謝啦!」

阿叄接過藥丸,毫不考慮的已服下一顆,另一顆也替快要奄奄一息之阿四服。

教主擊掌拍手,五名隨從立時從左側佛像背後走出。他說了幾句瓦刺話,兩名隨從折回,不久已拿出一副腳鐐走了過來。

「銬上!」教主道。

隨從馬上將腳鐐銬於阿叄左腳及阿四右腳。

教主滿意一笑,走向右邊佛像左側似拱形石窗之叄尊小坐佛,雙手扭動。

卡然直響,扣著小邪之佛手已漸漸打開而恢復原狀。

小邪這才噓口氣:「佛祖終於顯靈了!」

教主陰狡而笑:「別忘了你身上那條念珠!你若亂動,本座也救不了你!」

小邪瞄向腰身念珠,再瞄往右佛掌虎口,苦笑不已,自己現在就如拴了鼻樑的牛,想逃都得拖個大佛像。

「我真搞不過你!怎會把機關弄在這裏?」

教主奸詐眼神一閃:「不瞞你說,此機關在幾百年前就有,每當王子要繼位前,都得在佛手中凈拜七天七夜,以謝神恩。」

小邪立時陶醉:「這麽說……我是龍種了?馬上要當瓦刺國王嘍?」

教主笑得更奸:「可惜王子身上不必纏上『纏天七縮扣』!」

「那……誰才要纏?」

「叛國之賊!叛教之徒!」

小邪眉頭直皺:「怎會差那麽多?那些人就乾乾地在這裏等死?」

「不是等死,而是累死!」教主道,「他們必須擦拭佛像全身以贖罪。」

小邪若有所覺:「繩索那麽短,怎能擦全身?」

教主黠笑:「若你想擦,本座就放長它。」

小邪十分好奇:「好啊!累死總比等死舒服!」

教主亦爽然轉起叄尊坐佛。

念珠霎時有變,本是串在紅軟糖般繩條之黑色念珠已開始往右佛手虎口遊走,帶動小邪直轉。等到念珠已全部收入虎口機關中,繩索一頭已漸漸套著另一條繩道往下縮,不多時已纏上小邪腰間,如此一來,小邪腰部已套有兩圈紅繩。

小邪往繩頭瞧去,就如銅鐵打造之飛鏢孔,緊緊套住繩索本身,除了把另一處繩頭穿退此孔,根本無法解開。

小邪址動繩頭,想扯鬆些,誰知卻扣得緊緊,心頭大駭--這不是永遠解不開了?

教主已稍囂狂而笑:「繩頭能縮就能張,只要解下另一處繩頭,你就會明白!」

說話間又扭動佛像。本是縮入虎口之繩索已漸漸放長,盞茶功夫過後才停止。

小邪以目測其長度,大約十餘丈長,足可延伸地面。

他苦笑不已,讓他擔心者仍是如何解開這繩索?

十五

此索既是專困叛國叛教之徒,等於是絞殺死刑犯,自無解開之必要。而教主方才之狡詐笑聲,似乎就是對此而發。

最重要,小邪仍想不出已縮緊之繩頭又如何能張開?設若無法再張開,恐怕任有另一頭繩索也是枉然了。

難道要拖着佛像走?

望着數十丈高佛像,小邪只有笑得更苦。

就算有一千匹壯馬也未必拖得動,何況洞口又那麽小?

想着想着,他只有想出以最笨之方法用小鋸齒片慢慢切鋸。

滴水也能穿石,鋸久了也許會鋸斷吧?

心頭有了應對之查,也較為爽然。

「好吧,我就擦擦佛像,也好讓佛心大悅,放我一條生路!」

教主道:「此殿在白天才有信徒朝拜,有人來時,你最好安份些,現在將你身上飛刀拋下。」

搓著右手掌背那道細刀疤,對小邪飛刀,他仍感到忌諱。

「不解行嗎?我不射你就是……」

教主冷笑不已:「不但飛刀,連炸藥也要沒收。」

小邪只是例行般地耍耍嘴皮,仍是甚為合作的丟下一大把飛刀,以及方才為炸佛指而留下之炸藥。

教主拾起飛刀,陰狡道:「你最好給我安份些,出了差錯,本座立時取你性命。」

小邪瞪眼:「你累了沒?你不累,我倒困得很,明天再談吧!」

說着已倒卧佛手,闔目假眠。

教主再次黠笑,封了阿叄、阿四武功,要兩人窩在佛腳,準備打雜。隨後令五名隨從看守,已捧著炸藥和飛刀步入地穴。

空曠佛殿霎時沉寂,落針可聞。

五名和尚各坐於五處角落,閉目養神。阿叄、阿四為了治傷亦不敢亂動。小邪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金光閃閃火花,再也不熾熱,充塞殿堂者,是那股冰石般的冷。

鎖在天靈教總壇,何異虎穴?只要靈異掌令返回或是明確書信傳至,叄人立時將被殺害!

卻不知小邪如何應付?

見他浮腫之笑容,仍是那麽純真而無憂無慮,在他眼眸里,難道真的沒有「危險」兩字存在?

夜漸近,天已快亮。

天終於亮了。

不過,不在佛殿,而在一處滿是青紅艷麗花香之幽雅庭園。

王山磔消瘦臉容更形狠瑣而暴戾,眼看江山就要到手卻被小邪幾炮給轟碎,連舒舒服服,威風凜凜的錦衣衛大權都給轟丟了,還落個朝廷欽犯?

他怎能咽下這口氣?

被救來此處近一個月,他從沒高高興興吃過一頓飯,庭園花草不知被其毀損多少?

他仍暴戾如雷。

救了他,而後又隱去一個月之黑衣人終於出現了。

王山磔化道:「你為何不派人援手?當時若你支援,此事早已大功告成,你是何居心?」

黑衣人輕笑,並沒回答,慢步走向紅亭,斟起石桌小茶壺,啜口香茗,方道:「王統領!事隔一月,你仍火氣未消?」

「此仇此恨,切齒難忘。」王山磔追入紅亭嗔叫,「都是你背信,明明說好,你卻半途抽腿。」

黑衣人雍容姿態放回茶杯,淡然道:「你並沒說明另有他人參加。」

王山磔化道:「本官找愈多的人有何不對?」

「至少你該讓我知曉。」

「他們來自塞外瓦刺國,似乎還與你有仇,我不便奉告。」

「既是有仇,又怎麽合作?」

「他們只是殺手,你該為大計着想。」

「殺手又怎會引兵也先,攻陷多城?」

「那是我的計策!」王山磔吼的臉紅脖子粗。

黑衣人負手而立,幽雅地欣賞左亭一片芙蓉花叢,未再理會他。

王山磔囂嚷不斷:「我看是你心存報復,才袖手旁觀。」

「不錯!」

「你!?」

黑衣人轉身,仍是平淡而從容:「我不想將精力花在他們身上,何況他們還與我有間隙!」

「你可知道當時你若伸手,大事將定。」

「我知道!」

「然而你卻沒有?」

黑衣人輕笑:「我知道若伸手,將會中計而斷羽而歸。」

「就憑楊小邪?」

「他算其中一個原因。」黑衣人道,「另外一個原因乃在天靈教徒!」

「我不懂!」

黑衣人淡然一笑:「我從不相信異邦人。」

「你怕他們藉此反咬你一口?」

「不錯!」

「所以你眼睜睜看他們被轟碎?」

「有何不可?」

王山磔怒意更甚:「你分明在拆我的台!」

「我若想拆你台,也不會救你脫險!」

王山磔聞言,為之語屈,一股怨氣硬是憋了下來,灌口茶較為平靜:「他們到底與你有何仇怨?」

「我們也曾合作過,後來他仍出賣我!」

「聽說是你出賣他們?」

黑衣人淡然道:「是與不是,我無須解釋,我只相信不能和異邦人合作。」

王山磔冷道:「他們卻很守信用。」

「為了也先,他們自該如此!」黑衣人道,「等到你奪過王位,他們會引也先入京,你憑什麽和他爭?」

王山磔頓時被捅了一刀,直抵心窩,寒森森又疼辣辣,終於感到那句「異邦人不可信」之殘酷。

「不過……他們一向表現很好。」

「統領該了解最終目的仍是兩國之爭!」

王山磔當然明白了:「現在該如何?舍他們而棄?」

黑衣人搖頭輕笑:「他們也是力量,只是利用方式不同而已。」

王山磔不懂。

黑衣人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是螳螂,如能引也先入關,然後奪下京師,我們再將他逐退,不就成了。」

王山磔乍喜,但又隨即消:「你剛才不是說最終目的仍是也先,而他卻不好對付?」

黑衣人眼神稍露黠光:「到那時也先和祁鈺雙方必定元氣大傷,憑我們力量,有何困難?」

王山磔目光瞄向他,似在衡量他是否有這實力?較量一陣,他終於承認了。

「那我們如何進行?」

黑衣人雍容地坐於石椅,普天下之下又有誰有這股能讓王山磔安心之實力?

輕輕一笑,黑衣人道:「統領仍然招集天靈教徒眾,先串通攻下紫荊關,然後引著也先兵馬直搗京城,將景帝祁鈺給拿下,等他們筋疲力盡時,我們再出手。」

「你說誰是景帝?是王?」

「不錯」黑衣人道,「祁鈺在皇太后驅使下已在前幾天繼位,遙尊祁鎮為太上皇。」

王山磔狠厲叱叫:「這小雜種,我早知他有篡位野心!」

「誰繼位不都一樣?」黑衣人道,「將來王位還不是落在統領手中?」

王山磔奸黠冷笑,在笑祁鈺也只能擺擺架子,過過乾癮,已決心讓他屁股還沒坐熱,就把他給廢了。

冷笑過後,他仍想至引兵之事:「可是我被你救走,恐怕他們會有所猜忌。」

黑衣人道:「他們也不是獃子,早知你我有牽連,儘管局勢再不利,他們仍會引兵攻城。」

王山磔迷惑不解。

黑衣人輕笑一聲,一副自信,解釋:「天靈教本和也先是一體,而也先目標在於王朝,不可能因為我而放棄目標,再則他們自恃甚高,未必會把我們放在眼裏,有此兩項原因,我們自可扮豬吃老虎了。」

王山磔對此解釋,甚為滿意,已禁不住奸笑起來,隨後又問:「那楊小邪呢?」

黑衣人終於露出明顯高傲笑容:「他早已陷身瓦刺國,老實說,就是少了他那種令人無法揣測和出乎意料之搗亂,我才敢出此策略。」

「他怎會跑到瓦刺國?」王山磔方問出口,已無心計較,「這樣也好,省去不少麻煩!」

還是自己王位重要,考慮一陣,問:「日期定在何時?」

「不定時,但愈早愈有利。」

「你將如何支援?」

「我會調集人手,埋伏京城,隨時接應你。」

王山磔稍稍頷首,又問:「你可知靈異掌令身在何處?」

「熊耳山南麓山區。」

王山磔迫不及待已離去。

黑衣人送走他背影,高雅氣度臉容已浮上一股自信之高傲神情。

王山磔無法對付也先,難道他就能對付黑衣人?

他已一無所有,但他卻無以自覺,仍甘心與虎謀皮。

黑衣人笑了,在他幽雅氣度中嵌著內斂眼神不停閃爍,方可看出一絲奸詐。

熊耳山南麓一棟不算大的木造古屋。

有黑衣人指點,王山磔很容易找著此地。

以前被祁鈺打得吐血而重傷之任豹已完好如初地引着他進入內院。

一處竹造小閣里,靈異掌令仍著臉接見王山磔。

置過茶水,靈異掌令已道:「要攻紫荊關?」

「不錯!」王山磔道,「只要紫荊關一破,大軍可直搗京城!」

「可是此類固若金湯……」

「有我們暗中支援,再加上也先王子全部兵力,必可得逞。」

「你還有人手?」靈異掌令目露黠光。

王山磔早有準備如何應付,點頭:「有。」

「多少?」

「不多,但卻很精!」王山磔狡獪道,「這是本王奪位的後盾。」

靈異掌令盯向他,似在揣測他心態,不久道:「何時攻城?」

王山磔聞言已知他接受此建議,竊喜萬分,表面仍冷靜:「我來配合你們,現在情況不同。」

靈異掌令聞言已大笑:「王統領,雖然你失去官職,但我們協定仍在,將來王子攻下京城,你仍可坐上王位,情況雖不同,老夫卻不會過河拆橋,出爾反爾,你大可放心。」

「就因你們守信,甘冒危險,所以我才敢與你合作,不過現在實是須要以你們為主。」王山磔道,「一千萬軍隊,我仍較難應付。」

「好,老夫即時稟報教主及王子,想必不久將有結果。」

靈異教主在那一戰,幾乎將手下給折損殆盡,弄得灰頭土臉而無顏向教主交代,如今有此良機,若能助也先衝破紫荊關而拿下京城,則可挽回顏面,將功贖罪。

至於王山磔所言,仍是十分可信,因為他已喪盡官職,淪為欽犯,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已無處容身,除了「造反」以外又怎能保命?

何況他根本不把王山磔放在眼裏縱使他仍有所謂之秘密人手。

商討一陣,王山磔已離去。

靈異掌令便寫了數封信,除了部份以信鴿傳送外,仍親自出馬,以調集人手和找往也先軍隊。

一場即將來臨之大戰,已在急速醞釀之中。

小邪被困佛殿已過七天。

七天之中,教主因等不著回信而顯煩躁,但仍未曾對小邪施以毒手。

小邪則苦中作樂,每當有人朝拜時,就以「佛像」身份宣揚傳道一番,可惜瓦刺人聽懂中原話者並不多,否則必會捧腹大笑。然而光見小邪種種表情,大笑不了,竊笑卻不減。阿叄、阿四已注意到,竟有人為了享受此「笑」而連續七天都來朝拜,可見小邪魅力仍十分驚人。

不過每當夜深人靜時,叄人就有得愁了。

小邪一直無法切斷此繩索,那種軟勁就如柔水般,利刀片鋸下,繩索就縮小,以抵消了銳利刀鋒,雖仍有損傷,但那傷痕就如少女柔手在抓癢,痕迹是有了,卻不管用。

他賭氣地切鋸,七天下來,也只是凹陷一根毛髮直徑之深度,憋得他咬牙切齒,恨不得吞了這尊佛像。

阿叄、阿四亦差不了多少,整天抹著佛像,打掃神殿,硬是想不出脫逃方法,武功又受制,想耍個筋斗都不成,苦哈哈地陪着小邪乾等。

五名和尚仍看得緊。

夜近叄更,洞外一片黝黑。

驀地一陣輕風吹送佛殿,洞口已掠入一位玲瓏身材之黑衣人,姿態輕柔而快捷地罩向左邊那名拉薩和尚,右手一揮,很快點向此人背部,似在封其穴道。

小邪已感覺有人闖入,眼睛一張,突見是以前救自己逃出也先手中之黑衣女子,已然驚愕叫出口:「是你?!」

話聲方出,另四名和尚已驚醒,猝見黑衣女子,已全然攻前。

黑衣女子甚為慌張小邪為何突然出聲,眼見敵人已至,不加思索,已使出「分功化影神功」,乍閃數尊身形,如游魚戲水般遊走四人掌力之間。

只見其自皙嫩手如千百隻春冰晃動,帶掠一道卷柔白絲光帶,已然快捷地截中四人穴道。

妖軀飄落地方,見四人已呆立當場,方噓口氣,嬌柔道:「好險!」

小邪哧哧笑道:「不險,不險!有你來,我就不險了。」

阿叄亦驚醒而笑道:「救星快來啊,就只差你一個人。」

阿四道:「你救了小邪,將來我作媒,娶你為幫主夫人。」

小邪頻頻點頭:「對!患難見真情,我們的感情是真實的。」

他連這女子是誰都搞不清,就想娶人為妻,還真以為人家定會嫁予他?

憋了七天,若這女子能救他出困,他可「照單全收」,不管此人是老是少,是美是丑,為了活命,不必再過於挑剔。

黑衣女子臉容雖被黑紗罩着,但見其雙手猛捏,一副想「躲」之困窘樣,可想而知,她是如何的羞澀尷尬。

「你們……好貧嘴!」

雖羞窘,她仍知此地危機重重,不能耽擱,趕忙掠向先前教主控制佛手之叄尊小佛像,撫弄一陣。

只見佛手已動起種種變化,「纏天七縮扣」亦長短直變。

小邪、阿叄、阿四都繃緊肌肉,希望她能成功。

但弄了半晌,仍是無法將繩索另一頭弄下,急得黑衣女子輕輕焦切叫着:「怎麽辦嘛!」

小邪、阿叄、阿四聽其所言,心頭那股希望已涼了一半原來她也是來此瞎闖的?

黑衣女子弄不下繩頭,已急忙掠向佛掌,揪著紅繩,用力猛扯,想將其扯斷。

小邪苦笑:「你的魅力夠的話,繩頭就會掉下來,我老啦!不管用了。」

阿四苦笑:「我看這門親事要泡湯了。」

黑衣女子扯急了,跺腳:「楊小邪,你好端端的,幹嘛跑到此?這是死索,從來沒人解過吶!」

說着,語聲都已硬咽,眼珠兒紅通通,就快哭出來。

小邪倒落個故作瀟而不在乎,輕笑着:「這是我想到見你的最好方法,果然很靈。」

黑衣女子又急又有氣,嗔道:「你還貧嘴,解不開就完了,你還不趕快想法子?」

「有法子好想,我還會留在此?」

黑衣女子微愣,自己心急,竟說出如此矛盾之話。但只一愣,又急道:「怎麽辦?要是無人能解就完了。」

小邪道:「所以我有一個臨死的要求。」曖昧而笑,「我實在很想看看你是誰?」

黑衣女子嘆息:「楊小邪,你該明白我是天靈教的人,要是我拿下面巾,我們就再也沒有美好的回憶了。」

「沒那麽嚴重吧?」小邪道,「你可以脫離啊!」

黑衣女子拿出一張摺疊甚整齊之絹紙,悵然道:「你知道這是什麽嗎?這是教主傳的信,被我接到,我才知道你困在此。」

小邪、阿叄、阿四聞言已怔愣不已,小邪道:「你會是靈異掌令?」突又覺得靈異掌令是男人,改問,「你在天靈教輩份很高?」

「嗯。」黑衣女子頷首,「我不可能脫離!」

為何不能脫離,小邪沒問,因為她不說,問也沒用。

「你從小就入了天靈教?」

「嗯!」

小邪苦笑:「真是!如此多災多難又困難重重,不過我還是把你當朋友。」

「多謝……」黑衣女子語音有些硬咽,「原諒我,不能拿下面巾!」

「隨你啦!」小邪爽朗一笑,復又問,「這繩索當真沒人解過?」

「……沒有……我從沒見過!」

「沒見過,聽過沒有?傳說也好。」

黑衣女子沉思半晌:「有個傳說……好像是以前有位公主遭受陷害而鎖在此,後來惹得天神大怒,立時雷電交加,颳起暴風雨、雪,又冰結山河,終於才將此索給解開!」

小邪聞言更形苦喪:「大漠地區會下雨,早就不會有沙漠了,何況還罩上冰天雪地?」當機立斷,「我看傳言不可信。」

「對!」阿叄道,「我們要活在現實情況中,亂作夢有害身心。」

黑衣女子悵然道:「我再去想法子,時間不多,教主馬上會趕來,我得走了。」

她已飄下佛手,含情望着小邪,無奈地漸漸退去。

小邪突然問道:「也先現在何處?」

黑衣女子回頭,似在考慮該不該說,但觸及小邪笑容,輕嘆一聲,已道:「他準備攻打紫荊關!」

說完已悵然飄向洞外,如陣風吹散無蹤。

「紫荊關……」

小邪喃喃念道,臉眸已出現一種掩不住之得意神情,彷佛也先此舉亦在他意料之中似的。

然而他被綁在此,生命都朝不保夕,哪還有時間去算計他人?

阿叄不屑道:「憑也先那塊料子,他也敢扣紫荊關?」

小邪瞪向他:「自己都被扣住了,管他搞什麽?快將和尚搬過來,我好修理他們。」

他想以自己武功掩飾黑衣女子之入侵而將拉薩和尚制住,以瞞過天靈教主。

然而阿叄、阿四正想搬動和尚時,已慢了一步。

換過被炸凹痕之平滑大理石已裂開,教主領着十名黑巾殺手竄出地面。

乍見五人被制,教主兩條粗白眉毛已抽動,雙目暴射青光,向小邪:「有人來救你?!」

小邪見已無法掩飾,只好落落大方:「不是救,是來看我。」

「人呢?」

「在你後面!」

教主和十名殺手驀然閃身,功力暴竄全身,如臨大敵地轉向背後。

那有人?

教主已知被捉弄,瞪向小邪,厲道:「你敢騙我?」

小邪一副無奈:「唉呀,不是我想騙你,是你神經過敏,話只聽一半就發作了?我是說:在你後面,然後又走了。」

阿叄捉押直笑:「緊張兮兮的人,很容易出毛病的!」

阿四道:「你未老先衰,白髮白眉毛就是證明,放輕鬆點,都那麽『身受其害』,老毛病還改不過來?」

教主怒笑幾聲:「等我逮着他,再跟你們算帳!」

拍開和尚穴道,已領着十名殺手追出洞外。

小邪、阿叄、阿四仍是自得而笑。

生命都可不顧了,何在乎此種小事?

盞茶功夫,教主已怒沖沖奔回。」他是誰?來此干什麽?「

小邪淡然道:「她是我老婆,來看我的。」」你胡扯!「

叄人已哈哈大笑,小邪道:「你要聽我胡扯,我也沒辦法。」

教主臉色一變再變,終於還是沒再追問,冷酷一笑:「明天開始,少吃一餐,本座不信你們能餓多久。」

小邪擺接手:「請便,反正靈異使者已快回來,我餓不久。」

教主冷笑不已,檢查一番叄人的枷鎖,覺得無異,方自走回地穴。

小邪見其消失,無奈攤攤手:「看來只好自力更生了。」

阿叄道:「可是你的繩子……」

小邪摸摸繩索,不禁火上心頭,轉身對着偌大佛像,罵道:「他媽的,你這什麽佛?專門害人,看我怎麽收拾你。」

阿叄愕然:「他……那麽大……」

「大什麽大?」小邪毛了心,「照樣把你拖着走。」

阿叄、阿四登時豪氣萬千,猛然指著佛像大罵。

雖然叄人站立佛像身前,簡直如螞蟻在比巨人,但比起那股「不信邪」之憋氣,巨佛再也不是巨佛了。

但,如此之大,怎麽拖?

卻不知小邪有何神通廣大?

入秋九月,戰事頻傳。

也先在天靈教和王山磔暗中幫助之下,已直破「陽原」,再搗紫荊關。

纏戰數日,終於攻陷此關,守將都指揮韓青,都御史孫祥皆已陣亡。

大軍直涌百里不到之北京城,舉國震驚。

祁鈺在於謙輔助下,調兵遣將,準備做最後一擊。

可惜小邪仍被困於佛殿中,不知他能否及時趕回解救他的江山?

佛殿除了洞口稍有變化之外,白天和夜晚根本相差無幾。

不覺中,又過了十天。

小邪仍未把佛像給扯動半寸,只見着叄人疲憊臉容,不再像以前那麽活潑,甚至大半時間都躺卧佛腳休息。

終於,事情還是來了

一聲狂笑過後,教主已領着數十名黑巾面教徒,湧出地穴而將叄人圍住。

「哈哈……楊小邪,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叄人懶懶坐起,小邪淡然道:「哦!有消息了?」

「不但有消息,而且是好消息。」

「對我來說,當然是壞消息嘍!」

「不錯!」教主冷笑,「你的謊言已被拆穿,準備受死吧!」

小邪懶洋洋站起,二十餘天沒洗澡,衣衫都有股酸味也甚臟,無奈一笑:「誰告訴你消息的?」

教主狂恣而笑:「告訴你也無妨,是也先王子,他已攻破紫荊關,馬上要陷京師了。」

「哦……」小邪仍冷靜,「他滿有一套的嘛!」

阿叄、阿四聞言已毛躁,阿叄立時叫道:「不可能,根本不可能,有小七和小王爺守着城,誰也別想攻破!」

教主黠笑:「可惜他們守的是『大同』不是『紫荊關』。」

阿叄仍不相信,想再吼,小邪卻制止:「管他亂吼,就算真的攻到京城,還沒拿下,也是枉然。」

教主冷笑:「我亂吹?告訴你,本座奉旨,先宰了你而後趕去支援,嘿嘿!

有五十名一流高手,任祁鈺軍隊有多神勇,照樣不堪不擊。」

見他說的煞有其事,小邪淡然一笑:「看來我只好相信你了?」

「信了最好,你也可以死得明白些。」

小邪拋拋繩子,問:「這『纏天七縮扣』當真無人能解?」

教主嘿嘿冷笑:「你以為我會放了你?打從把你扣住那天起,我就把你當成死人看待,才容你那般囂張;不錯,這繩索從來沒被解開過!」

小邪甚為滿意:「嗯!這才夠味。」

教主見他突然露出此「滿足」像,頓覺疑心:「你已有辦法?……」

已瞄向他腰間紅索,瞧瞧是否已有變化。

小邪配合其目光腰身繞了一圈,得意道:「我沒辦法,繩索是完好如初的!」

「那你……你說什麽夠味?」

「死得夠味。」小邪神態盎然,「我楊小邪一生轟轟烈烈,大殺四方,何等威風?現在要死了,都還得拖個大佛像,豈不夠味?」

教主聞言方始釋疑,揶揄道:「有尊佛祖保護你,西天路上你可安全多了!」

小邪輕輕一笑:「說的也是。」他道,「時辰已到,不必你動手,我寧願被勒死當場,不過……送葬的還是少了點,再找些人來如何?」

教主黠笑:「這已是給你莫大的光榮,國王去逝,也只不過四十人誦場,你多了十人,該滿足了。」

「也罷,馬馬虎虎啦!」小邪擺擺手,「讓開點,我要拖佛上西天了。」

教主似想見見小邪被繩索勒斷肚腸之慘狀,立時退出五丈扇圓。

黑巾殺手仍凝神注視小邪,以防突變。

小邪轉望阿叄、阿四,笑得甚邪:「死活就看這趟了。」

阿叄、阿四繃緊神經,裝出笑容,卻是如此僵,可想而知此次賭注下的並不十分有把握。

「上啦!」

小邪再喝一聲,人已住後退去,面對佛像,雙手抓緊繩索,運極功力直往後拉。

佛像如山,一動不動。

教主及手下,看猴戲般謔笑。

小邪逼粗脖子,紅了臉,仍不能拖動絲毫,反而被繩索收縮往前漸漸拖去。

拖急了,他已叫吼出聲「啊」。曾經叫垮城牆,吼退千軍萬馬之聲音暴起,空氣為之凝結成形,整座佛殿似如在烈火上裝滿沸水之密封鍋鼎,禁不起暴竄蒸氣之霸道力量而抖動。

轟隆隆地動山搖,較為鬆動之器皿,石塊已墜雪般往下掉。

火光因暴抖猛晃而幻弱,霎時可怕的、恐怖的黑已罩壓而至,宛若暴風雨嘯起之一刻,霹靂閃電,千千道、萬萬道全劈向此間鬼域般魔巢。

抖動不斷,讓人頭昏目眩,立足不穩,與生俱來畏懼沉毀大地之恐怖全湧向天靈教徒眾,有的甚至已被掉落石塊所擊傷。

教主驟逢驚變,駭然之餘,趕忙喝道:「快阻止他」

黑巾殺手搖晃之下,仍抽刀砍往小邪,雖立足不穩,攻勢卻不慢。

小邪繃緊全身功力正和佛像鬥法,根本無暇再顧及他人。突覺四處冷鋒逼身,立時大喝:「阿叄快」方喝完,又「啊」地繼續吼震佛像。

阿叄、阿四本守着佛腳不動,但被小邪一吼,已雙雙扯斷腳鐐,那已失去之功力全部恢復,揮着手中鏈條,惡虎撲羊般攔下了靠近之黑巾殺手。

嘯聲更甚,整座佛殿,整座基穆山似要崩塌。落石漸多漸粗,火光漸弱漸黑,毀滅之惡神已砸而至。

巨佛已晃動,小邪拚命吼,拚命扯,就算死了,也要把它拖走。那股兒晃動已偏向於前方,然而漸漸縮短之繩索,更讓小邪力量無法達到顛峰。

「阿四快」

喝聲再出,他已拼出最後一口真氣,暴烈響聲,似有形之長江駭浪竄撞佛像,轟隆抖顫佛殿已從頂端裂出縫隙。

崩緊之繩索更將佛像拖往前傾,若非佛腳尖過長,佛像必能倒塌。

小邪就為此處掙扎搏鬥着。

阿四突聞小邪吼聲,長鏈條已猛甩黑巾殺手,人已如電般沖向佛腳,右手砸往佛腳,趕忙倒撲側面。

驀地轟然一響,佛腳尖已暴裂,湧出濃烈火焰,似燃油着火般卷地擴向四周。

就在此時,小邪拼力抖扯,轟呼壓破空氣聲音已響,那尊巨大無朋之佛像終於倒塌。

教主見狀,那還敢再留置?逃命地往地道撞去。

小邪見佛像已倒,霎時急吼:「阿叄、阿四快退」

吼聲中已掠向阿四,抓起其右手就往洞口掠竄。

阿叄更不敢落後,緊追而出。

黑巾殺手嚇掉了魂,四處逃竄,較幸運者,已竄入地穴,保命機會則大些。

佛像倒塌如山崩,那股勁道足以砸垮整座基穆山。

轟然落地,佛殿已塌,震湯力道撼動山嶽,基穆山最高峰,本已尖如高塔,此時已禁不起抖蹦而暴斷崩塌。龐大岩塊四奔竄滾撞,再撞垮它處岩塊,宛若天外飛來之星球撞向此山般,炸開之岩石碎片,彷佛元宵之煙火,噴得好高、好遠,幾乎襲蓋了整座基穆山方圓五百丈。

帶起之地震,晃得山邊城鎮燈火盡失,杯盤落地,更有日久失修之腐牆給震垮了。

居民個個如臨大難般尖叫哭號奔撞滾爬地逃出屋外,眼見一向認為神聖無比之基穆山快要崩垮,全然以為天神發怒,皆跪地膜拜不已。

轟撞聲持續將近半刻鐘,方告塵埃落定。

一切已歸於平靜,無聲無息,靜靜的山、靜靜的岩、靜靜的天空、靜靜的大地,連人聲都告停止,包括小孩之哭聲。

似乎此處一切都已被凍結,突來之暴風雨,已將所有可動、可發出聲息之人或物給冰凍了。

巨變之後之寧靜,仍是如此可怖和懾人心弦。

只因為人們不知此災變是否已真的過去了?天神怒意是否消退了?

直至一輪遲來之下弦月透出了基穆山頭,銀清淡光撒向了小城,人們才有了驚覺一切終於過去了。

眾人膜拜過後,已議論紛紛,說的全不離神佛鬼怪和一些傳說。

基穆山最高峰已被夷折叄分之二,再也無以前劍峰般雄偉峻峭。

震垮如此嚴重,那困居於佛殿之人更是凶多吉少了。

小邪他們呢?

他們是金剛豬,克不死的。

原本是困住小邪,要他命的繩索,現在卻救了他們。

叄個人本是躲在洞口,但仍避不了震塌碎石亂飛及壓撞,只好全往崖下跳。

懸著繩索,叄人如湯鞦韆般在崖下湯著。

懸空的身軀,又如輕巧柳梢隨風輕晃,只要不被岩石直接命中而躲不掉的話,是砸不死的。

他們就靠着晃擺而躲過了無數撞墜之岩石而保存了性命。

靜悄悄,阿叄細聲道:「沒事了?」

小邪點頭:「大概。」

「好險!」阿四苦笑。

想起方才,誰不捏把冷汗?決生死於瞬息之間,若運氣差些,早已被壓成肉餅了。

阿叄道:「上去?」

「不!」小邪道,「等久些,恐怕還有活人。」

阿四道:「如此轟轟烈烈,誰能夠活命?」

小邪道:「他們有人鑽入地道,也許可以保命!」

阿叄恨道:「媽的,那教主竟然跑第一個,真他娘的孬種!」

小邪哧哧而笑,畢竟他又幹了一件驚天動地大事,不大大陶醉一番,還真說不過去。

叄人仍停留崖下,自始至終,小邪都緊抓繩頭處,使不讓纏在腰間之繩索因用力而收縮。

阿叄、阿四則爬在上頭,如串糖葫蘆般凝抱着。

直到東方吐白,叄人才爬往洞口。

洞頂那隻巨大金鷹已「飛」了,洞口亦塌去一半,碎石滿地,還壓了不少黑衣體。

小邪尋視一遍,道:「看來全翹光了……」

阿叄呵呵笑道:「翹歸翹,你的肚臍帶還沒解呢!」

小邪扯扯繩索,苦笑道:「這叫跑了廟,跑不了和尚。」

阿四笑道:「抱着佛像不就成啦!」

「談何容易?」小邪苦笑,「走吧,不試也不行!」

叄人已摸往佛殿。

已然如亂石堆,無一處不堆了岩塊,尤其那尊巨佛,已碎成千百塊,散落四處,以「粉身碎骨」來形容,最為恰當不過了。

那地穴亦被塞得滿滿,根本無法再啟用。

千百尊佛像,倒的倒,裂的裂,已無一尊是完好者,佛殿就此毀了。

「真可惜,難得一見的大佛……」阿叄惋惜而舒發的說。

小邪瞪眼:「有什麽好可惜?那有大佛會要人命?簡直是破壞如來神佛的形像嘛!」

阿四呵呵笑道:「我有先見之明,所以先炸毀它腳尖。」

阿叄也笑起:「小邪幫主,你這招果然管用。」

阿四神氣活現:「沒炸藥,一樣能開花,已然達到無所不能之地步啦!」

小邪笑道:「還有那些油燈,否則可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原來小邪覺得繩索很可能無法解開之時,已決心毀去神像,在思考過後,認為除藉着自己特殊喉嚨吼音震動佛像外,最主要還是必須把它拖倒。然而要拖倒佛像,若其腳掌愈小則愈容易,所以他認為有此必要毀去腳掌。

在十天之內,他以小鋸齒片,鋸斷了阿叄、阿四兩人之腳鐐,然後又趁和尚不注意時替他倆解除禁制而恢復功力,再則就是尋找足以毀去腳掌之方法。

經過思考,他認為油燈有油,可以引火,而阿叄、阿四兩人負責打掃,也負責添油,是以不停盜取燃油,而後倒入利用鋸齒片在腳尖斜處挖空之洞穴。

然後小邪又要兩人找了許多火摺子,利用其含有磷粉和硫磺之易燃性,小心翼翼塞在洞口,準備引燃燈油以炸破石佛腳尖。

難怪他們叄人最近皆睡在佛腳上。

難怪小邪在扯佛像時,阿叄、阿四不敢隨便離開佛腳。

難怪阿四右手往佛腳一插,會引燃了火花而爆破腳尖,而且湧出如許多之燃油。

叄人很快找著那隻連着繩頭之右掌。

五隻指頭已去了二隻,剩下拇指和食指呈「7」字形,卡在左牆角落。

叄人合力搬去壓在其上之石塊,乍見指頭仍比腰身粗,已然苦笑不已。

阿叄笑道:「這是特大號拐杖,得來十分不易啊!」

阿四道:「足足有五百斤重,可鍛煉身體,適合年輕人所用。」

小邪瞪向阿四:「你拿去用吧,它還可以返老還童呢!」

阿四乾笑:「我想,不便奪人所愛,這是佛祖賞賜你,你該好好保存。」

小邪抱怨:「什麽佛祖?都已四分五裂,還弄支魚骨頭刺著人家?」

阿叄道:「沒辦法啦,只有扛出去,再找鐵器敲開。」

阿四道:「在這裏不行?可以用石塊。」

阿叄訕笑道:「你懂什麽?在這裏敲,要是再引起山崩,多劃不來。」

阿四反駁:「你懂什麽?再崩十次,我照樣可以逃開,你想讓小邪幫主扛着走。」

小邪道:「別再吵,我還是扛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說。」

阿叄露出勝利神態,能讓阿四吃癟,並非易事。

阿四雖不服,卻也不敢再吵嘴,只好瞪出眼光像要吞下阿叄罷了。

小邪扛起和他差不高之佛指,五百斤對他來說並不重,只是一股憋氣實在難以消受。

他苦笑:「沒想到我楊小邪這輩子也會替人作牛作馬?衰(倒霉)死了。」

阿叄、阿四亦呵呵直笑,阿叄揶揄道:「以前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你的是兩指山,更高一級啦。」

小邪苦笑:「如來佛真是害人不淺。」

阿四道:「把它當成魚骨不就成了?」

小邪笑得更苦:「這不就:魚與佛掌都可兼得了。」

叄人一肚子憋笑,已走往洞口。

還好那條峭壁蜿蜒小徑並沒全毀,以小邪輕功,輕而易舉地就可掠過。

順着山道,叄人已走出光禿而橘紅之峽崖。

山紅,晨曦亦紅,十分耀眼而清晰,似如一切孕育生命之靈魂溶匯。

尤其又在災變之後,徵兆更為強烈。

行出基穆山,迎著晨曦,叄人宛若天神下凡,隱隱泛出一股神仙氣息。

小邪終於瞧見了偌大廣闊土地,那股重見天日之興奮,已使他禁不住豪情而吼了起來。

「啊」

聲音掠過蒼穹,隱隱又震動山峰,也震住了所有小城百姓。

千萬道眼光瞧向基穆山上那叄個點,會蠕動發聲的點。

還會發光?

誰又會在猛崩烈塌之後的基穆山出現?還具有如此震天之聲音?

「是神,天神現身了。」

有人如此吼出,霎時引起騷動和附和。

霎時群眾情緒激昂,全然下跪,猛吼著瓦刺之神。

「多斗,多斗……」

吼聲直衝山顛,和小邪聲音比起,一是渾沉,一是尖銳,但同樣有力。

小邪見狀,愕然道:「糟了,我們砸毀佛像,觸怒了群眾……」

叄人住足,不敢再走。

他們怎知深夜山崩,外邊要比裏邊猛烈多多,震懾了民心,而將叄人當做神的化身?

阿叄苦笑:「他們只要一人咬一口,我們就骨無存了。」

阿四道:「我們繞道而行。」

「怎麽繞?」小邪瞪眼,「你以為我背的是棉花塞的大香腸?」

阿四苦笑:「可是,要是他們衝上來……」

小邪放下「7」字形佛手,叫道:「不必繞啦,基穆山有多大,你我清楚得很,而且四處全是平原,抱着魚骨頭,要藏在哪裏?」

群眾叫聲更熾。

阿叄眉頭攆掀一陣,走也走不了,威風不能失:「管他的,來一個殺一個,管殺不管埋,大不了再退回山洞,慢慢弄開繩頭再說。」

叄人就此站立該處,準備對付可能來臨之變化。

然而瞧了半晌,仍然不見群眾有何舉動,而且那些動作,似在膜拜?

小邪疑惑:「他們在拜我們?!」

阿叄道:「說不定在拜神……」

阿四道:「當然在拜神,佛殿不就在此山中?」

小邪道:「看他們拜那麽久,好像很認真……難道他們以為我們是神?」

瞧向兩人拉薩和尚裝束,他霎時狡黠笑起,已認定瓦刺人是在拜他們,把他們當神了。

因為雙方距離甚遠,只稍能看清身軀及衣服顏色,也只能辨認阿叄、阿四是和尚,而不是「惡和尚」。

「我來試試。」小邪甚有自信地伸手揮向群眾,像在普渡眾生,然後「啊」

地又大吼。

群眾聞及小邪聲音,再見其動作,霎時更歡欣若狂,天神終於回答他們了,滿口「多斗」叫個不停。

小邪見狀,得意笑起:「哈哈!誰說扛佛手不好?你們看,一扛就有神味,還大受歡迎,走!去過過『神』癮。」

扛起佛手,已威風八面繼續往下走。

阿叄、阿四亦神態盎然,凜凜生風地跟在其後。

當了神,它該有一股不同於常人之威嚴。

眾人見叄人往山下走,神情更是激動,叫聲更響。馬上就能和神見面了,這是何等光榮之事?

群眾愈集愈多,愈往前推,大清早,他們已丟下工作,準備迎接天神來臨。

就算王子繼位,也未必會帶起如此激昂之群眾情緒。

叄人走近城鎮,群眾已見其相貌,頓覺意外竟會是中原人?然而他們卻認得小邪身上那條受魔鬼詛咒之紅索和那隻佛掌。

這豈非應驗了傳說中公主受難,引起神怒而狂風驟雨,亂雪紛飛,才解開了此繩?

小邪更上層樓,引起山崩地裂,還把佛像給拆了。

瓦刺國人,本就嚮往中原,在此心靈驅使之下,非但沒減去了激昂心情,反而更是狂烈。

尤其許多人指著小邪身上佛手及紅繩,那股認定小邪具有超人能力,所掀起而幾近盲從之崇拜,簡直形成一股浩瀚江流,奔滔於整座城鎮。

「多斗」之聲暴向天際,風云為之變色。

小邪揮手顰笑,湊著熱鬧,霎時亦感受這股強烈潮流而猛喊「漏斗」。

這一喊,更帶了起頭領導作用,群眾由跪拜而漸漸爬起,跟着小邪猛揮拳頭,更呼「多斗」,似乎已認定新神出現了。

小邪見狀,福來心至,呵呵直笑:「媽的!也先這大棵呆只曉得攻城,看我如何把他的皇宮給拆了?」

他已決心帶着這些激昂群眾「造反」,邊吼邊往城東皇宮行去。

群眾中,不乏僧人,皆已湧向小邪,雙手合十,擺出那種虔誠、擁護新「君」之態。

阿叄、阿四更有樣學樣,威風不下小邪。

一群人浩浩湯湯逐步行往皇宮。

驀地,群眾之中竄出數名和尚,手持長刀就往小邪砍去。

小邪乍覺,猛揮肩上佛手,橫掃千軍般旋轉,叮叮數響,已迫退長刀。

阿叄見狀大吼:「做了他叛徒」

話聲未落,已和阿四罩向那幾名和尚,武功盡展,勢如猛虎。

眾人聽不懂阿叄言語,卻看得清其動作,更何況那容得他人侵犯心目中之神?皆已奮不顧身涌罩而上,發揮那種殉道者之精神。

雙拳難敵四手,幾名刺客哪能禁得起群眾摧殘,在殺刺兒刀後,已被拖往地面,活活地被打死。

小邪卻顧不了他們,神態慌張地想擠出人群,原來他已發現教主摻雜在人群之中,可想而知,行刺之人是黑巾殺手。

教主見計謀已失敗,不再停留,急往遠處擠去。

然而小邪扛着佛手,又被眾人擁護著,根本動不了身,眼巴巴的看着教主離去,恨恨直咬牙。

波折已被消彌無形,群眾再往皇宮行去。

古堡式皇宮,此時亦湧出不少士兵和文武百官,面對無數群眾,泛起不安心態,只守着宮門,並未發動鎮壓。

小邪卻被湧向皇宮左側一處全是巨石疊成之高台,像是平頂之金字塔,幾乎與皇宮一樣高,平頂四個角落,各置一隻千斤大石獅,更形威凜懾人。

這就是瓦刺國王接受群臣、百姓頌揚之地方,亦是國師(太師)為民解運之處。

小邪、阿叄、阿四立於其上,更有「君臨天下」之感覺。

群眾仍繞着四處,大呼「多斗」。

更有不少人已逼向士兵,似想「捉」那些官員,要他們擁立新君。

宮中軍力早已被也先調走,只留下少部份看守,那能抵得上浩大群眾?雖然個個槍刀緊握,仍免不了冷汗直流,懼意橫生地往後退去。

那些文弱百宮和皇後、夫人之流,更不必說,嚇得面無血色,若非為維持尊嚴,早已躲入宮中。

小邪氣勢不凡,雙手舉起佛手,高叫:「漏斗」

群眾霎時附和,叫聲震天。

陽光初升,穿透小邪身軀,由上往下,撒向眾人眼眸,那種佛光普照神聖而莊嚴氣氛,更形烘托小邪之法力無邊,而深烙群眾心目中之偶像。

小邪再舉佛手:「漏斗」

「多斗」

「漏斗楊小邪」

「涼涼鞋」

「漏斗阿刺楊小邪」

「多斗阿刺涼涼鞋」

群眾一陣沸騰。

小邪霸氣凌人,雄心萬丈,再吼:「楊小邪萬歲」

「涼涼鞋玩水」

「楊小邪萬歲,沖啊」

小邪玩上了心火,真以為自己是國王,右手猛往皇宮指去:「沖啊脫光也先褲子」

群眾煽情已沸,霎時咆哮震天,疾往皇宮涌去。

士兵抵擋不了人群,已從慢退而至棄刃而逃,都想躲入宮中,關上宮門以自保。

然而群眾氣勢如虹,根本不讓其有關門之機會,已然湧入皇宮。

小邪見狀,笑嘻嘻放下佛手:「媽的,這招真管用!看來我真是天生的帝王像,走到那裏,都那麽容易讓人誤會……呀!不是誤會,本來就是帝王像嘛!呵呵……」

阿叄訕笑道:「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阿四道:「我看若也先回來,只有叫他去住基穆山了。」

小邪趾高氣揚:「他攻北京城,我占瓦刺國,也差不多啦!」

阿叄捉押道:「恐怕他已被小七給綁起來,纏在佛腿上了。」

阿四戲謔道:「這招『臨時抱佛腿』,保證抱得他大呼過癮,只是效果差了些。」

小邪自得而笑:「就沒有我的『臨時抱佛手』,來得威風八面,連放屁都能震死人。」

驀地塔台背後響起聲音:「是嗎?」

不知何時,已有四名著黑紗之宮女走向塔頂,輕柔紅綾羅衫,束了足踝之燈籠褲,自有一股幽雅異國風韻。

小邪、阿叄、阿四愕然轉身,突見這些姑娘,感到十分不自然,甚有那種被其侵犯「神權」之味道。

「你們來干什麽?想臨陣抱佛手?」小邪諧謔道。

居中靠右那名女子,美目翦動:「楊小邪你好大的威風。」

「是你?!」小邪已聽出她就是兩次救他之神秘黑衣女子,當下口氣轉緩,仍得意直笑,「小小的佛像怎能困住我?你不必着急啦,我馬上就會繼承瓦刺國王了,快退下,免得他們發現我是一位色狼神!」

神秘女子輕笑:「放心,若不是他們放我上來,我那能擠得出人群?」她道,「這是瓦刺國禮俗,他們要擁你當新君和『多斗神』,我們算是你的女僕了。」

「那好啊!」小邪猛點頭,「來幫我抬佛手!」

說着就想將數百斤重之佛手推給四名女子。

四人微愕,那曉得如此之快就有「重大」任務?還好神秘女子說了話:「如若我們抬了,你可能就無法離開瓦刺國了。」

小邪愕然:「為什麽?也先還不是一樣溜到中原打仗?」

神秘女子道:「瓦刺國是由許多部落所組成,尤以韃靼族為最強,本來也先繼為太師,聲勢已壓過『阿刺知院』族,也就是現在的國王脫脫不花,他本可能被擁為國王和『多斗神』,但是你竟然把神殿毀去,甚至把基穆山給夷平,任誰也不敢想凡人有此能力,霎時已認定你就是『多斗神』的化身;只要成了『多斗神』,你就無法離開瓦刺國,因為你已成為全瓦刺國人民心目中信仰之神。」

「照你這麽說,也先被擁為漏斗神,也不能離開瓦刺國了?」

「該是如此,但也先早有準備,將太師暗中封予天靈教主,將來如若各部落支持,『多斗神』就由天靈教主繼任。」神秘女子道,「但若各部落族人不支持,也先自任『多斗神』,只要不離開瓦刺國太久,也許也不會引起族人的阻止。

「噢?」

神秘女子解釋:「這全在於族人信仰崇拜之深淺而定,也先繼任此神,是有一種『代理』多斗神之意味,而你卻在一夜之間,創造了神話奇迹,他們已認定你就是多斗神的化身,而不是『代理』者,從你一揮手,他們全部不顧生命湧向皇宮,可想而知其信仰虔誠的程度。」

小邪自形得意:「我也認為,我就是漏斗神的化身。」

「那你就留在此地吧!」

「真的不能走?」

神秘女子淡然道:「你可以試試!」

小邪回過頭,塔台十階以下,早已跪滿信徒,而地面不斷有新人群涌至,皺皺眉頭:「他們好像不是在開玩笑?」

「他們很認真。」

小邪本想試試,但扛着一隻大佛手,要逃談何容易?

他苦笑:「臨時抱佛手,也不見得多麽順利!」

阿叄道:「先拆了它嘛,解去佛手,誰還能留下我們?」

小邪頻頻點頭:「你找到法子了?」

神秘女子搖頭:「沒有,不過……我想一個人可能較能知曉此事。」

「誰?」

神秘女子語音已轉帳然,深幽眼眸已瞥向遠處宮中,突見人群已漸漸退出,神情已緊張,急道:「你別管她是誰,我會帶你去見她;你趕快阻止群眾再入宮,要是被他們捉到王后,你這個多斗神就當定了。」

小邪聞言,不敢怠慢,立時轉身又舉起佛手,想喊,卻又停住,轉頭問:「大姑娘,瓦刺話:不準進宮亂來,怎麽說?」

神秘女子嘰哩咕嚕說了一句,已經笑起來。

「像母雞在生蛋嘛?」小邪皺眉一笑,立時轉頭向群眾,依樣畫葫蘆地叫出。

群眾除了照旨令外,慢慢退出宮外,仍不停吼著「多斗」兩字。

然而退出之群眾卻圍着一群紅衣女子逼往塔台。

神秘女子見狀,急叫:「糟了,王后已被困住!」

小邪道:「至少國王溜了,沒什麽關係吧!」

「國王不是溜,而是和也先一同作戰,他主攻遼東,所以沒被你碰上,現在大權全由王後接掌,只要她承認你,那你就是多斗神了。」

小邪道:「這些人也真笨,也不想想光王后承認有啥用?要是也先領軍攻回來,我還不是一樣保不了王位?」

神秘女子道:「誰叫你一身邪氣,連不可能的事都做了,還怕區區凡人?他們認定你有超人能力,那還怕也先軍隊?」

小邪聞言已苦笑:「我終於嘗到亂髮神威的痛苦了!」

神秘女子白眼:「看你,事情都已不能收拾,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阿叄道:「有何不能收拾?大不了當上漏斗神不就成了?」

小邪給他一個響頭:「光說什麽風涼話?要當你去當,好不容易才脫離佛掌,你還想叫我一輩子跟佛眼相瞪?也不想想大眼看小眼的後果?」

阿叄乾笑:「我只是臨機應變而已嘛,別無其它含意。」

小邪瞪眼:「照你這樣,變一次就翹了,少說廢話,省得侵犯神權,像黑巾殺手一樣被踩扁了!」

阿叄不敢多言,退於後方和阿四並排,暗運功力以防有變。

群眾已擁著王后至塔台,僧人已讓出通道,五名較長和尚默默跟着王後走向台階。

群眾喧嘩聲已漸漸平靜。

小邪見狀,心頭苦笑不已:「媽的,沒事裝什麽神?弄什麽鬼?到頭來卻當不了人?」

轉向神秘女子,苦笑:「我該如何才能化神為人?」

神秘女子亦感無奈:「可能沒法子了,現在王后只要向你下跪,再吻你的手,誰也無法阻止。」

「不行啊,你快想辦法啊!」小邪已着急。

神秘女子苦笑:「你還是想法子逃吧!」

「怎麽逃……」小邪想再說,已來不及,王后將至。

神秘女子已退回後方,默然而立。

小邪無奈,自嘲道:「我是神,有什麽不能?你要跪,我就不讓你跪!」

心神已定,裝出威嚴樣,只可惜久未洗澡,衣衫已臟,還帶着酸味,很不相稱。

王後身着淡紅羅裙,看不出一絲大漠兒女風貌,雍容高貴氣質隱泛,臉容見不著歲月泛留痕迹,仍透滑皙白如春冰,但那兩道深鎖而倉惶眉頭,卻讓人覺得她是如此不安。

嬌柔身軀跨上塔頂,方自抬頭瞧向小邪,乍見其為小孩而又一臉本是純真而故作威嚴之不協調樣,心神為之一愣,說了幾句瓦刺話,意思在問小邪來自何處。

小邪聽不懂,微微望向神秘女子,但女子不敢開口,小邪只好自己想,搖搖手,表示「不想當國王」。

王后見他手勢,誤以為「不住在人間」之意,不解地瞧着他。

小邪以為她不了解,又再比劃,右手先拍拍自已胸脯,然後搖手,再則往遠處指去,兩隻手指交換,做出「走路」動作。其意義乃在指要回中原。

王后只見他比往天空,又見指頭「走動」,以為是「天上下來」的。迷惑地瞧向他腰身那條紅繩,以及佛手。再想及昨夜山崩地裂之事,已然有點相信,遂用瓦刺話問:「昨夜的山崩是你造成的?」

小邪見她神情吃重,似在問十分重要之事當然是自己要回中原之事讓她感到驚訝,已然神情爽然的頻頻點頭,笑得更意人。

神秘女子見他如此表情,實是想氣又想笑,心頭笑罵:「不知道就別回答,不想當神又亂承認自己會法力,看你如何收拾?」

暗罵之際,已露了神情,不禁引起王后注意,瞧向了她。

小邪亦感不妙,轉瞧神秘女子,不停瞪眼責怪她亂出毛病。

王后見兩人神情,疑心更重,用瓦刺話問:「你聽得懂瓦刺話?」

神秘女子已稍微搖頭作暗示。

小邪暗罵:「搖什麽頭?你以為你的暗示,王后看不懂?我要是再搖頭,不就證明和你是一夥的?我偏要點頭!」

心意已定,他已朝王後點點頭,更露出自信之笑容。

神秘女子見狀,氣得直咬牙。

王后見着兩人「鬧意見」,可見小邪仍聽懂瓦刺話,復見小邪如此自信神情,也無話可說了。

她以瓦刺話,沉重問:「你真是多斗神?」

連點幾個頭都相當順利,小邪已認為王后了解自已要回中原含意,接下來這句話當然是你不想當多斗神?

「多斗」兩字,他可熟得很,聞言之下,立時猛點頭表示自己不想當,裝出堅決樣子。

群眾見及小邪神情,又聽王后所言,霎時又激動地吼著「多斗」,以擁護小邪。

小邪則以為他們是反對自己不當此神,已瞧向群眾,得意地揮揮手:「叫吧,再怎麽叫,我還是不當,只要王后不下跪,你們又能奈我何?」

他揮手,群眾更激動,愈激動,小邪就愈感得意的再揮手,一時激潮又起,震聲連天。

王后見眾人如此激動,心知大勢已去,默默地已下跪。

小邪見狀已愣住,趕忙急道:「不是已說好了嗎?你怎麽又下跪了?」

王后猝聞他所言為中原話,心頭一凜,已想及方才可能是場誤會,但已經下跪,總不能說起就起,嬌容已顯不安。

小邪可管不了那麽多,右手一揮,一道暗勁硬生生地已將王后拖起,急叫:

「幹嘛亂跪?我不幹什麽漏斗神啊!」

王后也感意外的被托起,一時亦不知如何應付,愣在當場。

群眾見王后突然起身,這分明是侮辱他們心目中之神,霎時狂吼要殺了王后。

五名拉薩和尚已走前,抓住王后肩手,不懂得憐香惜玉地猛往地上按。

「不行啊!」小邪又封出一道暗勁想托起她。

如此一上一下力道,已迫得王后嬌柔身軀耐不住疼痛而呻吟。

小邪眼看此種情境,再爭也不會有結果,反而會弄死王後,急忙轉向神秘女子:「你來告訴他們,我不想當漏斗神。」

神秘女子一時猶豫,不敢大膽違背規矩女僕不能亂言,尤其在重要場合。

小邪可管不了那麽多,走向前,一手把她拉至中央,道:「快說啊,說我是中原人,根本不是神,不想當漏斗神。」

神秘女子無奈,開了口:「來不及了,王后已下跪,若你不接受,她可能會送命,而且信徒也早知道你是中原人,剛才不排斥,現在也沒理由拒絕。」

「那該怎麽辦?拖延一下總行吧!」

神秘女子道:「本沒拖延的例子,但也沒像你一夜之間就被擁為多斗神,你可以試試!」

「怎麽試……」小邪瞧向激動群眾,轉望可憐王后,心頭更急,真想痛打他們一頓。難以控制心緒地抓起佛手,突被其重量壓及心坎,霎時恍然,「對呀,我還帶着一條要命的繩索……」放下佛手,轉向神秘女子:「你說我被『纏天七縮扣』纏住,須要打開,再當漏斗神,還有,我已好幾十天沒洗澡,臟啊!這樣繼位太沒面子!」

神秘女子道:「我教你,你說!」

「也好!」

神秘女子很快以瓦刺話說一遍。

小邪亦照樣翻版告知群眾。

群眾霎時又騷動而喧叫,仍是「多斗」直叫。

小邪舉起佛手,霸王舉鼎般站立塔頂最前端,「啊」地又吼起聲音。

終於,他的吼聲已壓過所有群眾叫聲。

一片肅靜,落葉可聞。

小邪淡然道:「大姑娘,我說一句,你就翻譯一句。」

神秘女子點頭:「你說,他們似乎被你吼住了,可能有希望拖延。」

小邪照着神秘女子所傳瓦刺話,道:「本人要凈身七天,風風光光帶領你們,這是神的旨意,誰都不準違背,否則會遭天譴,你們也回去凈身,胡亂就想當漏斗神的信徒,一點誠意都沒有……回去吧!七天後再來……記着要凈身,不準亂搞……」

他說了一大堆,神秘女子只找重要的翻譯,一時間也說得群眾自覺太過冒瀆神明,都想和小邪一起凈身,以示虔誠。

小邪見情況已變,登時滿意而笑,再抖舉佛手,大叫:「漏斗楊小邪」

群眾霎時再雀躍歡呼不已。

若也先知曉小邪在瓦刺國如此受歡迎,不知作何感想?

小邪高呼過後,已要群眾退去,但群眾仍未有所行動。

神秘女子笑道:「你要先走,他們才會走!」

小邪會意,轉向王後,要她回宮,然後又向五名和尚「交代」一番,已隨着神秘女子走下後面台階。

群眾再次高呼,也各自離去。

朝陽已白,初秋仍是一片火熱。

***

小邪他們並未入宮,而是往皇宮左側一處全為乳白大理石所砌成類似神廟之石堡。

在裏邊分叄殿,每殿仍有左右副殿,全供著許多佛像。

小邪被安置在最後一殿之一處幽靜雅房,雖在大漠,此處卻十分清靜涼爽,庭園古樹,一樣不缺。

如若見及園中一角,怪石嶙峋,生滿青苔之岩壁,不停冒出沙漠中最珍貴之泉水,就可明白此處之所以會枝葉茂密之原因了。

佛手已被敲碎,取下另一繩頭,仍是無法解開小邪身上纏索,想用烈火烤燒,卻又如此近身,恐怕繩未斷,而人已焦了。

對此,小邪甚感頭痛,他急着想找神秘女子,但她卻突然失蹤,不見人影。

洗過澡,吃過餐,經過梳洗之叄人,已然容光煥發,聚集庭園。

「怎麽辦?解不了繩子,夠煩人!」小邪嘮叨地說。

阿叄道:「那女子該會來吧?」

阿四道:「乾脆去找她!」

「哪裏找?」小邪問。

「皇宮啊,她既然是宮女,一定在宮庭。」

小邪瞪眼:「說你笨你還不承認?誰告訴你她是宮女?宮女會跑到中原去作怪?宮女有她那身本事?」

阿四霎時乾笑不已:「我只是建議而已,千萬別把我的話當真。」

「若聽你的話,我早就死在你手中了。」小邪叫道。

阿叄得意聳肩:「還是我的方法好,等久了,她就會來。」

「要是不來呢?」小邪瞪眼,「我就把你纏在另一頭繩子。」

阿叄頓時亦乾笑:「我也是說說而已,千萬別當真。」

小邪再瞪兩人,亦是手足無措,來回踱著青花方石徑道。

不久他問:「外面還有和尚?」

阿叄道:「十幾個,看樣子武功不弱,再外面就不曉得了。」

阿四道:「憑我們,照樣能闖出去。」

小邪道:「要闖,也得等繩索解開再說。」

阿四道:「可是,那女子要是不來……」

小邪左思右想,仍未有個結果:「等吧,若到晚上還不來,我們再去找人。」

叄人已逛向四處以排遣時間,經過一番巡視,小邪已猜出此處原為拉薩和尚平常較為簡單之朝拜場所,設了不少客房以讓外地和尚暫宿。

很快,夜晚已臨,除了叄名宮女送食物來此以外,仍不見神秘女子。

小邪也追問宮女,但因言語隔閡而一無所獲。

他已決定一探皇宮。

夜近叄更,星光閃閃,透出一抹神秘。

叄人已摸出後殿,見着十七名中老年和尚坐於四周空地,閉目養神。

小邪算好角度,道:「阿叄你負責左邊四名,阿四你負責右邊叄名,要快!」

阿叄、阿四點頭,運起神功,準備突襲。

小邪檢查繩索是否纏妥,然後輕輕一笑,施暗號於阿叄、阿四。

叄人套上橘紅色面罩,霎時騰身,宛若蒼鷹撲兔,分別罩向十七名和尚。

和尚似有所覺,有的已憑空飄起,想出手迎敵,但小邪身手着實快捷無比,還用了不成章法之「分功化影」步法,剎那間已放倒所算妥目標之十人,一點聲息亦未發出。

阿叄則較差,和四人之中一人對了一掌,那人被擊退而想叫,小邪霎時打出石塊直指其「齊門」穴。

悶哼一聲,此人才跌摔於地。

阿四亦有驚無險放倒了叄人。

阿叄尷尬一笑,細聲道:「他們不是普通貨色……」

小邪瞄他一眼,並沒責備,揮手示意,已往前殿潛去。

前殿就沒那麽簡單,至少聚集了百名和尚,不論殿堂、天井、庭院、走廊,只要有空隙能坐人之地方,全坐滿了人。

小邪咋舌一陣:「奶奶的,這些人吃飽沒事幹,光在這裏鬼混?」

阿叄道:「比我們少林和尚還懶,連拉屎都就地解決,從早到晚連動都不動?」

小邪無暇去揣測他們到底是否如阿叄所言,他只想趕快闖出此殿。

突然他靈光一閃:「他們沒動……那宮女是如何走過此地?」

阿叄、阿四亦覺不對勁,若這些和尚沒動過,那真的無一處可落腳,而且宮女並不懂武功,根本不可能飛掠而過。

若是他們臨時讓路,勢必驚動大部份之人,已失去了坐守之目的群僧目的不是守着小邪,而是陪小邪凈身。當然,若小邪想出去,他們亦會阻止凈身之多斗神豈能亂闖?

阿叄道:「不可能,宮女一定走另一條路。」

阿四若有所悟:「難道有秘道?」

小邪點頭:「很有可能,此殿靠近皇宮,要設秘道甚為簡單;而且宮中若有人想朝拜,不可能繞過宮門再轉個大圈子,走秘道豈不省事又安全。」

阿叄道:「那……秘道在何處?」

「既然前殿坐滿人,自是在第二殿以後了。」

說着叄人已掉頭,找往二叄殿之間。

很容易,小邪已在左偏殿佛像左側找到秘道。

他指著乳黃平滑地板,道:「你們看,此處已被踩得露了淡淡磨痕,可見時常有人出入,錯不了!」

找到壁上拱形一尊光滑小佛像,小邪不如思索,已往佛像扭去,地板已無聲無息裂開,露出石階。

阿叄打趣道:「和佛殿裏邊的一樣嘛!」

「不錯,這機關可能是同一人所建,光看小佛也知道開關在哪,走!」

叄人很快潛入地道,直往皇宮潛去。

地道出口在宮中一處大廳,叄人掠出之後,已往所謂較多女人住處潛去。

不久時,已潛入一棟小樓閣,紅欄白紗,還掛了不少珠花風鈴飾物,一見即如是女人所擁有。

叄人潛入廳內,佈置幽雅,大部分為中原羅紗與飾品。

阿叄輕笑而帶有點色迷迷:「第一號碰上的,不知美不美?」

小邪道:「進去就知道了。」

阿四有點怪怪地:「那是閨房呀,要是她脫光光睡覺,那……」

「那又如何?」小邪叫道:「好端端的,幹嘛脫光光?被我撞見了,我還想告她妨害風化呢!」

阿叄色迷迷:「要是她突然見着我們闖入,會如何反應……」

他已幻想種種模樣,笑得更邪。

小邪瞪眼:「還能怎麽樣?看都看光了,什麽保密防窺都已太慢;叄個人隨便找一個抱住,然後再來個非君莫嫁!」已笑起,「這是她最聰明的作法!」

阿四閃往後頭,輕笑:「我從不做沒把握的事,就讓阿叄先去接受艷福好了。」

小邪瞄向他:「你以為躲在後面就沒事?告訴你,很多宮中女郎都喜歡玩捉迷藏,時常躲在門後,任你如何閃還是難逃愛的枷鎖,她仍然抱得你透不過氣。」

阿四乾笑道:「到了這種地步,也只有由她啦!」

小邪捉押一笑,已往閨房摸去。

並沒像叄人所言藏有裸女,連個人影都不見。

房內淡淡茉莉香,紅色軟床佈置整齊,並未有人睡過跡像。左側擺有透亮圓銅鏡之化妝櫃,堆滿的粉盒、梳子、簪花仍多而不亂。

阿叄失望道:「美夢破碎了!」

小邪揶揄道:「你一叫,保證好夢又來!」

阿叄乾笑:「不必啦,這種夢不做也罷。」

叄人很快找尋四處,想弄點線索。

阿四拉開櫃箱,已然發現不少珠寶首飾,欣喜道:「媽的,這些人還真有錢,滿箱都是珠寶……」抓起一串晶瑩紅寶石項鏈,瞧向印有「洛」字標記:「噢?還是『太湘軒』的!」抓向珠寶,「嘩!全部都是……」

小邪對太湘軒之洛可寧甚為看不慣,聞言亦湊前,抓起珠寶瞧往標記,隨後又翻出更多飾品,全是同一標記。

訕笑不已:「看來是太湘軒被搶劫了,洛可寧不知做何想法?」

阿叄也找出一批珠寶,有的甚至帶有盒子,尚未被戴過。

小邪本是捉押地玩弄,但突然覺得不對勁,復又往床走去,抓扯床單、被單及床,翻動地找著,已然滿意笑起:「果然都有太湘軒的標記。」

阿叄怔然亦抓起綢緞被單,瞧向標記,迷惑道:「太湘軒何時做起綢緞生意來了?」

小邪自信一笑:「何只綢緞,可能連敲銅打鐵都幹上了。」

他又找出銅鏡以及幾乎所有中原貨,都印有太湘軒標記。

阿四不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太湘軒真的什麽都幹了?」

阿叄問:「小邪幫主你能想出原因?」

小邪得意而笑:「當然!」

「什麽原因?」阿叄追問。

「這些貨,全是太湘軒負責製造的!」小邪道,「不管是自製或是其他商行製造,全是由太湘軒負責。」

阿四露出狡黠喜色:「你是說瓦刺國暗中和太湘軒做生意?」

小邪搖頭:「不是做生意,而是和他們勾結。」

「什麽?!」阿叄愕然,「勾結造反?」

小邪含笑點頭:「差不多如此!」

阿叄、阿四弄得滿頭霧水。

富可敵國,財大勢大的太湘軒,那種奢侈享受和帝王又有何差別,他們甘冒生命危險和番邦勾結?圖的是什麽?

阿四道:「小邪幫主你能說的詳細些嗎?」

小邪頷首,道:「珠寶不必說全是太湘軒所有,但其它就可能由他們負責轉託製造,因為以太湘軒字型大小,很容易就可混出關外,再則若無太湘軒財力,也先軍隊不可能配備如此整齊之武器,以及纏戰那麽久還無缺乏糧餉裝備之態。」

阿叄若有所悟:「原來全是太湘軒在搞鬼?回去得好好收拾他們!」

阿四道:「以太湘軒財勢,他們怎會和瓦刺國勾結?」

小邪輕笑:「容易啦,等也先攻下京師,或者他挾尾巴逃走時,我們就曉得原因了。」

阿四道:「我們回去之後,抓洛可寧來問問,也許更快!」

小邪神秘的笑着:「走吧,這事碰到了再說,還是找那位大姑娘吧!」

叄人不再逗留,丟下珠寶,已往宮中他處尋去。

摸了許多地區,亦碰上不少宮女,就是沒見着所想找者。

叄人仍不死心,往一處較陰森之獨立住屋摸去。

進入黝黑高門,似已進入一塊挖空之方石,裏邊再擺着長形磚塊般石屋,彷彿牢房。

四周牆上只掛着兩盞淡弱燈光泛出陰晦光影,憑添幾分鬼氣。

叄人覺得可疑,立時運功戒備,緩緩往前行去。

阿叄細聲道:「好端端宮庭,怎麽會有這鬼氣森森的房屋?」

話未說完,突地燈火已滅,霎時一片漆黑。

忽又閃起數道寒森森泛光,帶起急促破空聲卷罩叄人,似未發出雷聲之閃電,讓人乍誤為幻覺。

「小心,有埋伏!」

小邪怒喝出口,右手往腿肚一探.抽出晶亮匕首,殺招已出。匕首如行雲流水,無所不至,無所不達,泛起銀光匹練成串,如金龍蟠卷,縮纏了那幾道寒光。

阿叄、阿四更不落後,大悲掌揪著目標就往其砍劈而去。

叮叮啪啪數響,暴出火花四射,寒光已失,緊接而來是哧哧噴血聲射起,以及軀體倒地聲傳出。

雖是一招決勝負,但雙方卻全力拚出,其中驚險,自非局外人所能想像。

一切已靜默,小邪才道:「如何?」

阿叄笑聲傳出:「背上被撂了一刀,奶奶的,滿疼的!」

阿四道:「我還好,只是衣衫被切了一塊!」

小邪淡淡一笑:「媽的,我最慘,兩刀劃了左大腳及左腰,這些人武功這麽高?」

阿四點燃火摺子,五俱體有叄俱被砍下腦袋,四肢也不完全,另一俱少了左腿,一俱半邊臉已不見。

小邪皺皺眉頭,不是滋味:「五比叄,我們還掛了彩?」

阿叄道:「差不多啦,看他們身手,在天靈教中,少說也排在十名內,真不容易。」

小邪瞧瞧自己傷口,叄寸長、一寸深,不算重也不輕,馬上拿出金創粉敷用,也替阿叄背後那道傷口敷藥。

「此地竟有這麽高強身手之人看守,想必有搞頭,我們找找看!」

叄人已開始摸前,阿四道:「會不會是地牢……」

「不是,也差不到哪兒去!」小邪回答。

漆黑房中除了傢俱外,空無一物,小邪不死心地再找,仍一無所獲,只好退出這棟石屋中的石屋。

點燃壁上兩盞燈,淡光勾出石屋輪廓,四四方方,如切豆腐。

小邪感到奇怪:「照理來說,沒人會在四周蓋上一座空箱,裏邊再弄間空屋子,還守了五名要命的高手!」

他已運用偷怪梁空空教他的樑上友

'5c夫,仔細審視四周。

阿叄甚有把握道:「毛病一定出在這棟怪屋!」

小邪問:「你怎麽知道?」

「因為只有這棟房子嘛!」阿叄已自我解嘲的笑起,表示自己是瞎猜。

小邪瞪眼而輕笑:「只有此屋,倒被你瞎猜給猜中了。」

阿叄呵呵笑道:「多猜必中!」

阿四挖苦道:「你每次也是最後一次才猜中!」

阿叄反駁:「反正有中就好,只怕你連最後一次都保不住!」

阿四狡黠而笑:「我才沒你那麽笨,有小邪幫主在,我永遠不必猜也會中!」

阿叄不屑:「馬屁蟲!」

「總比你吹牛嘴來得實際些。」阿四嘲諷道。

小邪對兩人吵嘴已司空見慣,懶得再理,道:「我們過去推推房子試試!」

「推房子?!」阿叄愕然,「那麽大一棟?」

小邪道:「這房子是正方形石塊造成,實在很不尋常於其他房屋,必有它的用意存在,說不定像抽屜一樣,能夠推動!」

阿四猛點頭:「嗯,有理,小邪幫主你的見解,我非常同意。」

「同意就走吧!」

叄人走向房屋側面(亦就是迎著外門那面),伸掌往其推去,運足功力猛推。

小邪已忍不住笑起:「這使我想起童年!」

阿叄急問:「什麽童年?」

小邪陶醉般笑着:「作夢的時候,力量總會大些!」

阿叄恍然:「對喔,我的童年,一口氣還把萬里長城給拖着走呢!」

阿四道:「小意思,我輕輕一嘆氣,就把長白山給吹落東海吶!」

「這算什麽?」小邪神氣活現,「我一不小心跌了一跤,竟然把地球給穿了,到現在閻羅王還對我很不諒解!」

說起吹牛,一個比一個高,惹得叄人竟然當場哈哈笑起,突又覺得失態,趕忙掩口,悶着直笑。

看來叄人的童年皆十分光榮,已達到無所不為之地步。

阿四猛力點頭:「好,好!小邪幫主你的腿,是天下第一腿,閻羅王對你不諒解也沒關係,多端幾腳,保證他永遠諒解不了。」

小邪一副小人得志模樣,嚇嚇笑道:「話也不能這麽說,遲早都要找他賭上兩局,多留點面子給他,否則他不賞臉,我們收入就少多了,知道嗎?」含有教訓意味,「少兩腳,對我們好處多多。」

叄人陶醉童年般呵呵笑着。不久,方恢復現實牆仍是牆,未動半寸。

阿叄嘆息:「唉,人長大了,什麽佛力都用不出來,空有一身光榮歷史。」

小邪並未死心:「換邊試試!」

兩人也沒事幹,湊趣地跟着小邪推往另一邊,直到石屋正面被推,赫然已往後移,而從正門下方裂出五尺寬地道。

何只萬斤之石屋,竟會被推動?

未設機關紐,全憑力量推動,如若單單小邪一人力量,恐怕也得推上半小時才能移動它在未知開啟方法之前,誰會連續推上如此長之時間?

設計此機關者,其巧思可謂絕於天下。

幸好碰上小邪這群人,否則任誰也未曾料及要推萬斤石屋這豈不是個瘋子?

小邪神氣地聳聳肩:「嘿嘿,我的神力不是蓋的,移山倒屋,無所不能,不但歷史光榮,前程也亮晶晶!」

說話中,叄人已潛入地道。

冷而黑,平滑石面乾凈,似常有人打掃,二十餘丈長,盡頭為一道閘門,叄人合力,但輕易即可推開。

眼前景象豁然一新,柔和金黃燈光已傳出,金碧輝煌雅屋已現,根本見不著一絲「地窖」景象。

小邪已知曉這屋子乃嵌在皇宮高樓之一角,從外面根本見不著,此地道是唯一通路。

天空仍有星星閃亮,透溢一份寧靜。

叄人再往雅屋行去。

屋內又是佛像叄尊,還好小得很,堆在紅檜木神案上。

有一素衣婦人面對着佛像打坐,似覺有人闖入已轉身,皎好臉容流露一股寧靜祥和,梳理整齊發梢簪了一支翠玉發簪,顯得實而淡雅,只是微蹙頭,隱泛著輕愁。

見着叄人,她已起身,感覺意外的問:「你們是中原人?!」

小邪點頭輕笑:「你也是嘛!」

婦人淡然一笑:「你們怎會來此?」

「摸進來的,也可以說是闖進來、偷進來!」

婦人對其怪理怪氣語調,一時難以適應,愕然愣了一下,方問:「那……外邊的人……」

小邪還沒弄清她和黑巾殺手關係,可不願亂說,反問:「那些人囚禁你?」

「……沒有……」

小邪見她言語幽然,也猜出大概,若無其事道:「放心,我宰了他們!」

「你?!……」

婦人對其所言,感到十分訝異,怔然又往叄人瞧去,流露一股不敢相信神情,也許她認為叄人根本不可能殺死那五名黑巾殺手吧?

小邪自得一笑:「怎麽?你不信?」指著自己在腰傷口,呵呵笑起,「這就是光榮的證明。」

阿叄、阿四亦展出身上光榮「戰果」,同是一副樣。

如此一來,婦人不得不信了,稍微平靜心緒,問:「你們是來救我?」

「這要看你是誰了……」突地小邪注視婦人容貌,這輪廓竟會是如此熟悉,尤其順挺鼻尖更是湧現那股屬於她自己特有之風格,愕然道:「我們見過面?!

……」

婦人見他如此表情,亦感不解:「不可能,我根本……」

小邪突然截口,甚有把握:「有可能,你的鼻子,我清楚得很!」

婦人頓感啼笑皆非,他說話怎會如此惹人?再瞧他那種明明是小孩,卻裝出一副老成模樣,禁不住已笑起來:「會嗎?我已十數年未出此屋,你在哪裏見過我?」

小邪仍不肯放棄:「我一定見過,一定錯不了!……」突然靈光一閃,「你有女兒?」

婦人霎時顫起哆嗦,笑容已失,不久幽幽道:「有一個……」

話未說完,小邪突地暴身而起,快如奔雷罩向婦人,雙手幻起無數掌影,以排山倒海之力劈斬而至,全然不是開玩笑。

婦人根本無法想像,方才還是如此可愛小孩,突然間會暴施殺手,而且功力如此之強?

不容她思索,驀然身形已幻出數尊人影,用的竟會是飄花宮絕學「分功化影」身法,迎著小邪掌勁,四處飄掠。

小邪笑聲已起,攻得快,收得更快,宛若飛射流星,突然間就已靜止空中,力道已失,嘯風亦止,完全陷入真空之中。

「哈哈,果然是你?皇天真是不負苦心人,呵呵……」

婦人見他收手,已知他只是試探自己身手武功,亦隨之撤去功力,飄然落地,滿臉迷惑:「你們到底是誰?來此有何目的?」

小邪輕輕一笑:「我叫楊小邪,來此的目的可多嘍,不急!我們慢慢談。」

阿叄問:「小邪幫主,她也會這種步伐。」

「不錯!」小邪笑眯眯瞄向婦人,道,「『分功化影』神功!」

婦人聞言臉色大變:「你知道這功夫?!」

「不但知道,我還知道它來自飄花宮,我還知道你女兒就是那名神秘女子!」小邪神態洋洋得意,「我還知道她說要帶我去找一個人,那個人就是你。」

婦人驚悸地往後退去:「你們見過我女兒了?!」

「見過、見過!有數面之緣。」

「你們……你們把我女兒如何了?……」

「如何?」小邪無奈道,「她拋下我們不管,太絕情絕義了,我們只好亂摸亂闖,把她找回來以解愛情的繩索。」

婦人聞知女兒不在他手中,心頭稍安,定定神,道:「你能將一切說清楚些麽?」

「可以!」小邪道,「但你也要把知道的全說出來!」

婦人頷首:「我試試看!」

小邪滿意而笑,整理思緒,已問:「你是她母親,你被挾持,所以她才為天靈教辦事?」

「天靈教?!」婦人不懂。

小邪心想她可能被囚禁太久,不知外間事,已道:「就是拉薩和尚頭,也是什麽『漏斗神』、韃靼太師,那人頭髮白兮兮,兩條眉毛也像狗尾巴一樣,白白長長的。」

婦人聞及已了解,悵然道:「唉,老身也不是被他挾持,他只是不願讓人接觸我而已。」

「噢?」小邪不解,「為什麽?」

婦人凄悵嘆息一陣,才道:「也許是為了那所謂的『分功化影神功』吧!」

小邪突有所悟:」你就是飄花宮的女僕?「又感不對,「不對呀,你那麽年輕……」

婦人道:「不是我,是我母親。」。」這還差不多!「小邪頻頻點頭,問,「你母親當過飄花宮女僕,後來跑到瓦刺國,然後才把功夫傳給你?」

「嗯!」」你們為什麽要到瓦刺國?「小邪不解,「飄花宮從來不干涉女僕去處,你們何苦找罪受?」

婦人長嘆,茫然地回憶,注視着不知看過千百遍牆頭那盞淡黃又不時透出慘綠之油燈。

「唉,這已是數十年的事了……」婦人長嘆不已。

小邪道:「事關重要,該說還是要說!」

婦人微微無奈苦笑,道:「我娘本懷了我,才離開飄花宮,我爹就是現在這位教主的哥哥,當時他只是一名司禮教徒,後來繼任為掌教,和我娘生活還算美滿;但有一天我娘無意間露了飄花宮功夫被教主見着,他處心積慮下經由我爹輾轉而學得此功夫。不久,我爹無緣無故地死了,掌教職位就由他繼承,日子總算還平靜,但他仍不斷想從我娘身上挖出飄花宮絕學,然而,我娘學得不多,總無法讓他滿足,最後只好將在飄花宮一位老牌女送她之黑盒子轉送給他,誰知……

唉!……」

她語音已哽咽,悵悲更甚。

小邪聽至精彩處,不願中斷,立時追問:「那盒子裝的就是『血變』利牙,也是制磨黑血神針的材料?」

「不錯!」婦人悵然一笑,「我娘並不知它可磨成江湖人人聞言而變色的『黑血神針』;當我叔叔得到它以後,便欣喜若狂地離去,幾年後返回,不但磨成了『黑血神針』,而且也練會『硃砂掌』,也因此得到也先父親脫歡的青睬而當上主教以至今。」長嘆一聲,繼續道:「我娘得知自己一時疏忽而將此歹毒東西交予他,內心自責不已,不久就病逝,留下我一人;在他安排之下嫁予丈夫,然後就一直被留在此,也許他怕我將黑血神針之事傳出武林吧!」

小邪終於明白為何黑血神針會流落武林的原因,但他仍有疑問。

照婦人所言,黑血神針該在天靈教主手中,黑巾使者江振武又怎會說是天靈教手下將其盜去?

難道江振武撒了謊?

一個沒命的人,他有心情再撒謊?

這其中又隱藏了何種原因?

不但小邪,連阿叄、阿四都已想出此事之不合理。

「老夫人你知道教主一共磨了幾支神針?」小邪問。

婦人沉思,隨即道:「聽我娘所言,好似有六支。」

「六支?這和江振武所言吻合……」小邪喃喃念著,「但現在這支如何解釋?……難道江振武真的撒了謊?他根本沒把六支中之其中一支拿去配藥?……還是他根本就沒有得到黑血種針?」

阿叄道:「有此可能,以前出現,握有黑血神針的殺手,全部都是拉薩和尚,江振武根本沒碰過神針。」

小邪道:「話是不錯,但他當時表情似乎十分激動,連我都有點相信了……」

阿四道:「那個瘋子,每天每刻每時也都在激動,連要死了也在抽筋,激動對他來說已不足為奇。」

小邪想不通,只有苦笑:「媽的,這傢伙,死了都讓人不安寧。」

想不通,只好遇上教主再說了,轉望婦人:「老夫人,你能告訴我,你女兒叫什麽名字嗎?」

婦人愕然:「她沒告訴你們……」忽然已想到,女兒容貌都未被見着,怎會告訴他人名字?淡然一笑,「她不說,一定有原因,我想你還是親自問她好了。」

小邪對此並未存多大希望,也不強求,轉問其他事情:「你丈夫呢?他還活着?」

「也許吧……」婦人道,「我已四、五年沒見過他,連女兒都很少回來……」

「四、五年……嗯,差不多!」小邪笑得很邪,似已想到某件神秘事,但他並沒說出來。不久,道:「老夫人你想出去,現在已無人會攔你了。」

婦人悵然一笑:「都已呆了十數年,想出去反而有點不自在,若出去被教主碰著更不好……」

小邪道:「放心,教主早已像瘋狗亂竄,說不定已逃向了中原,很難回來啦!」

「這……你們……」婦人怔然,難以明白小邪所言,一個大教主怎會逃走?

小邪大略地將經過說一遍,已然呵呵笑起。

婦人驚詫地再次瞧向小邪叄人,亦感受一股神奇力量。

小邪拉開外衫,露出腰間「纏天七縮扣」,笑道:「就是這玩意兒,你有辦法弄下它?」

婦人仔細瞧向紅繩,有「一睹好奇」之勢:「聽說只要兩頭合併,就能解開……」

「全是胡扯蛋!」小邪弄著繩頭:「要是能解,我何必帶着它到處跑?纏了二十幾天,多多少少都在縮,現在比腰帶都勒得緊,我看不走不動,光呼吸震動,不出一個月,腰身保證變成綁香腸一樣,勒成兩節。」

婦人神情凝重,思索半晌,仍是苦笑:「老身也想不出法子,除了那段暴風雪救公主的神話外,誰也沒聽過如何解開此繩索!」她道,「我女兒所言,也許是認為老身長居於此,或而有更多道聽途說之見聞吧?」

叄人聞言,一副臉容快苦出汁來,小邪更哭喪著臉:「什麽嘛,搞了老半天,還是沒救?我的天哪,難道就這樣被困死不成?老夫人你再想想有何方法?隨便扯也好,有方法好試,總還有那麽一丁點希望!」

婦人甚為同情小邪,但仍愛莫能助,儘管如此,她還是儘力思尋方法。不久,道:「我爹曾經說過此繩純屬烈火煉成,狀雖柔,性卻陽剛,也許可以用物物相剋之法,找一種狀雖剛,性卻陰柔之東西破之。」

小邪苦笑:「那是什麽東西?這玩意兒又不能亂試,每試一次,保證猛縮好幾寸,要是不成功,只好勒緊肚皮,不必吃飯啦!」

婦人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楊公子既能震垮基穆山,已是無人能及,神人再現,雖然現在受制,想必會有驚無險。」

小邪無奈:「算啦,震得了大山,卻不能寬衣解帶,還能辦什麽事?我看只有再觸怒天神,來場狂風暴雨,像公主一樣瀟地逃出褲帶,否則就死走了。」

阿叄猛力點頭:「我決定支持你的『狂風暴雨』計劃。」

阿四甚有自信:「這種奇迹對你來說,奇迹已不是奇迹了。」

小邪拉着紅繩,說不出之憋氣,恨得猛咬牙:「奶奶的,終有一天我會剁了你,縱使腰腸寸斷也在所不惜!」

阿叄喝采:「對,寧死不屈,正是通吃幫精神。」

「屈你的頭!」小邪揮手摑他一個響頭,「繩子不是綁在你身上,盡說些風涼話。」

阿叄撫頭乾笑:「我在鼓舞士氣嘛!」

小邪瞪眼:「再叫我就把另一頭纏上你,來個同甘共苦。」

阿叄乾笑,不敢多言。

小邪牢騷一陣,心想着,既是無法尋得方法,只好回去再說了,遂轉往婦人,問:「老夫人您可知如何才能順利出宮?甚至回中原?」

婦人搖頭而笑:「老鄉在此已如此之久,外面變得如何,我一點也不知,你們就從原路……」

話未說完,夜空中傳出一聲馬嘯,如寶劍出匣,清脆悅耳。

小邪愕然瞧往門外,繃緊肌肉,似在等聲音再次傳出。

馬嘯再起,就在此屋高如峭壁石牆後頭。

「是紅雲?!」小邪欣喜若狂,「它怎麽也來了?」

阿叄笑道:「來載我們啦!」

小邪頓有所覺:「不好,可能大勢不妙,我們快走!」急忙往前奔,突又止步,轉向婦人,輕笑:「老夫人,我找到順利出宮的方法了,你多保重,碰上你女兒告訴她,要趕來中原救我啊,拜拜!」

揮手間,叄人已掠出門外。

婦人悵然若失地跟出。

只見小邪已掠上屋頂,再一個天馬行空,竄向平滑高牆,反身再拔十餘丈,已輕而易舉攀上牆頭,隨後丟下身上那條紅索。

阿叄、阿四此時才騰掠高牆,抓住紅索,已被扯上牆頭,雙雙隨着小邪飄向牆頭。

一聲龍吟馬嘶鑽向高空,蹄聲如雷,漸漸離去。

婦人悵然一嘆,默默轉身,赫然發現一女子立於門扉。

「娘……」

女子飛奔向前,兩人擁摟而泣。

寒星更清,閃閃如孩童淚珠。

***

小邪叄人騎着紅雲奔掠,每以為可以甩脫瓦刺國人糾纏,但奔出皇宮背面之際,已瞧見宮前早有無數百姓在凈身默坐。

突見快馬背上之「多斗神」,群眾已由驚訝而歡呼。

小邪見狀,苦笑:「媽的,誰說神明好當?跟犯人有何差別。」

馬上將紅雲調頭,想繞過群眾而遁。

群眾見「神」要跑了,緊張之下,已湧向小邪,斜奔而至包圍了退路。

小邪見人群擠得水不通,根本無法衝過,而後面又是高聳陡峭之基穆山,亦無去路,心頭直叫苦也。

阿叄揮出手臂,猛喝:「沖,踩死他們。」

「不行,人太多了!」小邪當機立斷,拍拍馬首,苦笑道,「全看你啦!」

將紅雲調頭,已縱往基穆山。

阿叄愕然:「小邪幫主你有沒有搞錯?那山比劍還陡……」

小邪叫道:「紅雲都不怕了,你怕什麽?抱緊點,摔死總比困死好。」

阿叄、阿四不敢多說,緊緊抱着小邪,任由紅雲登往基穆山。

紅雲果真異種,竟然將此陡峭山峰視如平地,漸漸爬往高處。

群眾見狀,霎時驚惶,以為多斗神將遺棄他們,追也追不上,已然跪地膜拜,懇求神明再度降臨。

紅雲漸漸登往最高峰。

此時東方一抹朝陽又已紅光暗吐,透射山峰,似若往天國之光道。

小邪叄人一騎登上山峰,承著朝陽,昨晨那幕情景又已出現眾人眼。

「漏斗」小邪高呼,臨別過過神癮也好。

「多斗」群眾霎又激動呼應。

「漏斗楊小邪」

「多斗涼涼鞋」

呼聲中,小邪已策馬往山峰背面行去,眨眼化於紅光之中,神癮也由此達到最高峰。

群眾不停地呼應,從先前之「被遺棄」心靈,已轉為「再期待」。小邪臨別之呼聲,已讓他們感到仍和神明緊緊連在一起。多斗神將回天國之前,仍沒把他們遺忘,他們不再惶恐,而是充滿希望,希望多斗神再次來臨。

儘管群眾高昂呼應,卻沒人再圍向基穆山,也許他們真以為小邪升了天,不必追了。

紅雲着實不同凡響,短短盞茶時間內,已掠下基穆山,往中原方向疾馳而去。

晨曦已亮,大地一片朗白。

***

也先大軍已攻往北京城,已然四天光景,雖勝戰不少,但已受到不小阻力。

皇上祁鈺會合兵部尚書于謙和石享率軍奮戰防守禦敵,幾天來,戰得十分艱苦,但眾人仍勉強硬撐,等待援軍。

宣府總兵楊洪已派二萬人馬趕往京師救援。

大同城亦由蕭無痕和小七率五萬兵,快馬加鞭以倒卷瓦刺軍。

也先知曉若停留過久,對自己軍隊阻擋不利,決定發動全力以赴之攻勢。

夜深露寒,營帳里火光透亮,也先招集了所有得力助手,計有金、銀、銅、鐵四大戰將及靈異掌令。

他道:「明天清晨五時,準備全力攻擊,必須攻破城門,否則將必功敗垂成!」

眾人臉色吃重,等待聆聽戰略。

也先指著圓桌上之羊皮地圖,道:「照情形看來,城中兵力只有叄萬人左右,我們只要突破一道空隙,大功將告成。」

金神搓搓一大把鬍子,塞外民族之剽悍力道,隱隱從其滿臉橫條肌肉泛出,粗沉地呼吸聲,讓人覺得是頭猛牛大喘息,聲音更粗:「我認為先攻北門,那裏已被火炮炸陷一個大窟,再轟幾炮,就能突破。」

狀如斯文書生之銀神道:「我不以為然,那裏已破,敵軍必定多派人手聚集,不能收奇襲之效。」

也先道:「那你以為何處較適合?」

銀神往圖上一指,赫然是西域左側,靠近皇宮之城牆。

金神道:「祁鈺住在那裏,等於是敵軍大本營,兵力更多於北門,這位置不好。」

銅神點着大光頭,一股霸氣和金神差不多,大於常人一倍之粗掌捏得咯咯直響,道:「巴罕還是贊成攻北門。」

銀神道:「若攻北門,一定遭至大量軍隊抵抗,但攻皇宮後面,雖然想及似乎很危險,但敵軍在兵力不足之下,往往會挺而走險,撤走皇宮兵力以運用,若要突襲,該以此為佳。攻北門不能說是突襲,而是擺明和敵人硬碰硬。」

也先頻頻點頭:「幾爾汗的意見不錯,現在是要以突襲取勝,再說就算突襲不成功,敵人也不敢反攻,損失並不大。」

金神道:「屬下還是認為不能放棄北門。」

也先輕笑:「當然不能放棄,否則馬上就被敵人識破了。」他道,「你還是負責攻北門,而且要盡全力,能攻破最好,不能攻破就牽制他們大批人馬。」

金神聞言,已然滿意笑起,神情傲然瞄向銀神,大有你說攻不下,我就攻給你看之態。

銀神並無感到不快,商討策略最忌意氣用事,他懂。

也先道:「位置已定,就由幾爾汗你來負責。」

銀神點頭應「是」。

也先瞧向靈異掌令,道:「教主還有幾天會到?」

靈異掌令道:「消息已傳出去七天,如若無差錯,今晚或明晨一定趕來。」

也先問:「有關楊小邪的事……」

「以教主信上所言,他已被困於佛像前,算算日子也近一個月,教主並未再傳出驚變,他該無法活命才對!」

也先雖然頷首,但內心卻不怎麽安寧,小邪那身邪功夫,總讓他十分忌諱。

靈異掌令又加強語氣:「沒人能在『纏天七縮扣』困住之下而解開,他若不死,也無法脫身。」

也先這才較為放心,遠古的留傳有關此索之事,仍深烙他心中,若小邪有辦法,也不會被困近月而未脫身。

微露黠笑:「困着也好,回師時再去收拾他,現在戰場少了他,本王運用起來就順手多了。」

如若他知道小邪把瓦刺國弄得一團糟,不知有何感想?

談笑後,他才道:「掌令你還能調集多少人手?」

「大約叄十名。」

「另外還有王山磔的?」

靈異掌令不屑一笑:「他雖有幾十名人手,但都武功不高,不管用。」

也先冷笑:「他還敢在本王面前吹牛?」

靈異掌令道:「目前也無須去理會他,但也不能將其人手算在內,以免有高估之現象。」

也行稍微點頭,道:「你就以目前叄十名人手先攻入城裏配合幾爾汗行動,以達到前呼後應之效果。」

「是!」

「如若教主趕來……」也先喃喃道,「本王本該等他,但楊洪和蕭無痕大軍都已反卷而至,只好先行發難了。」

靈異掌令道:「教主一定會如期抵達。」

也先撫觸嘴邊整齊鬍子,不久道:「他若來了,就配合你的行動。」

「屬下會轉達王子旨令。」

也先瞧往地圖,不久道:「金神你已負責攻北門,銀神你是西門,再漸往皇宮背後,銅神攻南門,鐵神是東門,各分配兩萬兵馬。如若楊洪軍出現,由銅神負責先抵擋,本王先督導大軍,以防蕭無痕軍隊卷至,火炮則集於北門較多,以佯攻,隨時調往西人,以收奇襲之效。」

眾人已然接受此策略,紛紛應「是」,隨後又討論一些重要支援、聯絡、信號與路線。直到叄更方各自散去。

離攻擊時間已不到兩個更次。

***

北京城呢?

如一頭受傷獅子蹲伏於慘夜之中,剝傷皮膚遍佈全身,甚而已穿孔而流血。

四天裏,連續不斷之搏鬥,它已將筋疲力盡,躲無可躲,全憑一股信念支持。

不能敗,不能退,退則城毀人亡之信念。

如今,它又將接受另一波殘酷之考驗,輸不得之考驗。

冷風吹掠一向人潮如織之北京城,回答著是那低沉之幡旗哀吟聲。

今夜天空沉黑如墨,連星光都顯得奄奄一息,投在殘破不堪之戰場,斷的手、落的腳、裂的頭……仍是活鮮鮮、腥濃濃。拆散了他們四肢,卻仍在蠕動般,揪和著嘶殺聲音直貫牆頭那些本是談笑風生的好友戰士,叫着要報仇,要雪恥,也藏帶了利刀,照樣地將好友給支解了。

誰又敢保證天亮的一刻仍能保住頭首不搬家?

終於

東方只那麽裂出一道黯紅縫隙,轟然來自天地間迸裂炮聲已陡出。

城牆火光乍現。

一群螞蟻般部隊已從四面八方湧向城牆,吆喝殺伐之聲震天,攪纏了無數刀光劍影,一波波直往城牆推去。

搭掛梯子繩索,一串串如珠鏈般擠在高牆,前仆後繼,來不及停頓和間斷。

決定性一戰就此展開。

也先人馬兇猛無比,愈戰愈起勁,那股士氣足可排山倒海,無以阻攔。

靈異掌令率領叄十名教徒,清一色黑夜面已衝過城牆,直搗皇宮。

迎上來的是歐陽不空和丐幫北京分舵所有弟兄,一時之間也將其牽制着。

城內主力軍已推往北門,以防止瓦刺軍衝破城門。

雙方僵持近半小時,突然銀神已調集大炮,轟垮西域靠皇宮之半截牆面,乘虛而入。

祁鈺驚惶萬分,已親率大軍阻擋。

纏戰近叄刻鐘,瓦刺軍已湧入城內不少人,明軍已顯乏力。

在西門戰圈外督戰之也先已露出陰黠笑容,他知道再過一個時辰,北京城即將淪入他手中。

就在此時,北邊已掠出一批黑巾面人,為首者白眉白髮,正是天靈教主已趕至。

他來不及享受即將來臨之勝利,而是一副慌張地想找也先,盡訴祖國驚變。

再大的勝利,也換不回祖國之被人占奪,尤其又是小邪如此糟蹋法。

從行刺小邪未成,又見群眾激動,他已知大勢已去,急往中原奔來,只希望也先能及時趕回去,看是否能鎮住小邪而挽回大局。

五十名手下被小邪惡整下來,只剩十四名,比靈異掌令敗得更慘。

是也先迎向他,見其如此慌張,已覺不安,急問:「教主,楊小邪……」

教主比他更急,搶口道:「他不是人,王子您快調軍回國,遲了就來不及了。」

「他逃掉了?!」

「什麽?!」也先兩顆眼珠已快脹裂,身軀已猛打了個冷顫,別人他可不信,但楊小邪……繃緊全身肌肉,「他會當上多斗神?」

「他簡直就是多斗神的化身,現在只要他一句話,瓦刺國百姓隨時可以心甘情願的把性命交給他。」

「他不是纏在佛像中?」

「佛像已毀,神殿已毀,連基穆山都被他毀去一半!」

也先的臉,如腫脹紅氣球,那股懼、那股恨、那股怒,那股不信而又不得不信的心靈,彙集成讓人暴亂神經而發瘋,他狂吼氣撼山嶽,震住了不少士兵,身形暴脹,綳裂了雙腕銅扣,也震裂了緊身戰甲。

楊小邪竟然毀去了象徵瓦刺國精神寄託的基穆山?他還有什麽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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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小邪發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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