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痴情鑄大錯

第四十章 痴情鑄大錯

常老大陰惻惻的道:

「只怕沒有這般容易打發!」

任五姑突然放下大鐵椎,指著常老大喝道:「常老大,你『大力鷹爪功』稱雄隴中,老婆子就領教你幾手試試!」

說罷,凝聚功力,一掌劈出!

常老大喉頭陰嘿了聲,右手化爪,猛向任五姑手腕抓去。那知任五姑一掌才行劈出,白髮飄動,身子已直欺過去,拳腳並出,連着三招急攻!

這三招,招招含蘊勁力,而且快逾電閃,常老大被他搶了先機,竟然糊糊塗塗的被任五姑迫退了三四步。這下可把九頭雕激得大怒!「老虔婆找死!」

縱身一躍,捷如出塵鷹隼,凌空飛起,雙爪一攫,迎頭抓下!

任五姑自然識得厲害,一閃身,讓開爪勢,雙掌一翻,又是「呼」「呼」兩掌,斜向上劈。

常老大號稱九頭雕,精擅撲擊,一爪落空,身子微微一偏,依然如影隨形撲到,雙爪疾落!

兩股潛力,在空間一陣激蕩,任五姑不覺腳下浮動,震得退出一步。」

常老大借勢一縱,又閃電抓到。這兩人都是練的外門功夫,每一發招,都剛猛得凌厲無倫,力拚之下,居然半斤八兩,全無敗象。常老大身形騰躍,凌空下擊,似乎稍佔上風,不過任五姑也是不弱,雖是不能取勝,但一時也分不出勝負。三位姑娘家站在邊上,被兩人攻拒之間的激蕩潛力,吹得衣袂飄揚!

珠兒探手入懷掏出「五殃針筒」,悄悄湊著韓倩雲耳邊說道:

「這老賊再要騰身飛起,我就賞他一蓬飛針……」話未說完,目光一瞥,只見對面屋上,藍衫迎風,站着一人,不由用手一推,輕笑道:

「韓姐姐,你瞧,那不是丁大哥,他也來了!」

韓倩雲正待抬瞧去,只聽場中,接連響起兩聲「蓬」「蓬」巨震,任五姑悶哼一聲,身子踉蹌後退!

常老大厲聲尖笑,驀地憑空拔起,身形一弓,一式「金雕攫虎」爪先人後,撲追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珠兒縴手一揚,「嗒」的一聲,一大蓬牛毛飛針,滿天花雨般朝常老大凌空打去!

常老大久經大敵,一身內外功夫,罕有敵手,他雖和任五姑對敵,其實早已留神著三位姑娘!

耳中聽到「嗒」的一聲輕響,便已警覺,身在半空,猛一吸氣,改下撲為上拔,一翻起兩丈來高,雙掌同時下劈,狂飈如山,把一大蓬飛針根根壓落草地之中!

他這一手,直把珠兒瞧得心頭猛震!

她那裏知道陰山一寶的「五殃針」,必須對準敵人發射,才能一舉殲滅,像她這樣凌空打去,自然不易奏功。但就在此時,屋面上又有一條人影,奇快無比的凌空飛起!

「拍!」兩條人影,在空中一合即分,同時飄落地面!場中已多了一個玉面朱唇的藍衫少年,正是赤城山莊的少莊主丁好禮,常老大隻覺自己掌心有如擊在燒紅的烙鐵之上,燙得隱隱發痛,心下一驚,瞧著丁好禮,厲聲喝道:

「赤砂掌,你是赤城山莊何人?」

丁好禮縱聲笑道:

「區區就是丁好禮!」

常老大仰天尖笑道。

「沒想到老賊尼居然有『一城三山』的門下小輩,當起護院來了!」話聲一落,朝丁好禮不屑的瞧了一眼,冷哼道:

「小子,你在棗陽做得好事!」

人隨聲起,帶着一陣嘿嘿乾笑,向牆外飛去!

丁好禮被他一語刺中私隱,臉色一變,驀地大喝一聲:「老賊,給我留下!」

雙腳一頓,「嘶」的跟蹤撲起,掠登屋面,常老大已去勢如箭,無法追得上他!任五姑仰面笑道:

「丁少俠他既然知難而退,就讓他去吧!」

丁好禮殺機盈面,憤然飛落,冷笑道:

「這老賊作惡多端,再碰到我手裏,就要他留下命再走!」

珠兒「嗤」的笑道:

「是啊,丁大哥,你早該叫他把命留在這裏,再走不遲。」

這話聽得韓倩雲、辛文也笑了起來。半邊老尼在屋中輕嘆一聲,道:

「九頭雕常者大二十年前,已名滿甘陝,方才老尼雖在屋中,但光聽他發爪的風聲,『大力鷹爪功』已有十二成火候,江湖上能夠接得住他的,只怕也為數不多,丁少俠家學淵源,自然不慮他尋仇,段姑娘、辛姑娘終究修為尚淺,雲兒更不是他的對手,今後遇上了、不可輕敵才好。」

任五姑介面道:

「老當家說得不錯,我老婆子沒料到他的『金雕身法』真還厲害,今晚差點就栽在他手裏。」

半邊老尼道:「就是老尼,怕也只能和他打個平手呢,唔,時間不早了,大家快去休息吧!」

丁好禮躬身道:

「老前輩也好休息了。」

說着朝韓倩雲微微一笑。韓倩雲粉臉一紅,低着頭朝師傅靜室中走去,大家也各就回房。半邊老尼跌坐榻上,瞧到徒兒走進,忍不住問道:

「雲兒,你怎麼還不去睡?」

韓倩雲走近榻前,低聲道:

「弟子伺候師傅睡了,再睡不遲。」

半邊老尼藹然笑道:

「為師也要睡了,你去睡吧,快二更天了,唉,北山大會,已近在目前,可惜為師走火入魔,未能參加,不然,真想再鬥鬥雙龍堡主……」

韓倩雲抬頭道:

「師傅,丁大哥說,他有一位父執,精擅『吸虹神功』,可能治得好走火入魔,他準備去找他來,給師傅試試!」

「吸虹神功?」半邊老尼臉上微露驚詫,接着笑了笑道:

「吸虹神功,只是關外一種旁門武功,據說能把風邪寒毒,吸出體外,但咱們華山一派練的總算是玄門正宗功夫,能不能醫治得好,還說不定呢!」說到這裏,忽然目光落在韓倩雲身上,徐徐說道:

「雲兒,為師自小把你扶養長大,親如母女,有一句話,早想和你說的……」

韓倩雲心頭咚的一跳,道:

「師傅,你老人家有什麼吩咐?」

半邊老尼歇了一歇,倏然嘆道:

「雲兒,你年紀也不小了,為師有一樁心愿未了……」

韓倩雲聽出師傅口氣,不禁雙頰飛紅,低頭不語。半邊老尼又道:

「照說……像丁少俠的人品武功,也是千中挑一之選……」

韓倩雲心跳加劇,口中嚶嚀一聲,急急叫道:

「師傅……」

半邊老尼用手摩着她肩頭,慈祥的道:

「為師看得出來,你們感情不錯,這原是好事,只是為師總覺得了少俠笑非真笑,似嫌涼薄,你生性溫和,會吃他的虧。」

韓倩雲不依的道:

「師傅,我不來啦!」

半邊老尼笑了笑道:

「孩子,別急,為師只是說說罷了,你去睡吧!」

韓倩雲答應一聲,退出靜室,心頭小鹿,不禁一陣狂跳,她向四周略一打量,悄悄朝前進廂房奔去!但她並沒察覺,她身後還有兩個躲躲閃閃的人影,互相打了個手勢,亦步亦趨的跟在她後面!

這兩人正是珠兒和辛文,她們因一直不見韓情雲回房,偷偷的躲在暗處,原本只想暗中嚇她一跳,沒想到她會朝東廂房奔去,一時更覺得好玩,才一起跟了過去。前殿東廂,這時候燈火還沒有熄去,紙窗上映出一個俊俏的人影,似在房中踱來踱去的走着!

韓倩雲走到窗前,只覺心跳加劇,她忽然感到害怕,腳下不期躊躇不前!珠兒、辛文兩人,怕被她發現,慌忙閃到暗販,蹲下身子。韓倩雲雙目望着丁好禮的人影,獃獃出神,丁好禮敢情等得有點心焦,只是在房中來回踱步!

兩人一在窗里,一在窗外,停了一會。珠幾、辛文卻等得大是不耐。忽然,不知是韓倩雲腳下弄出聲音,還是丁好禮察覺窗外有人,廂房呀的開啟,丁好禮一下閃出身來!他一眼瞧到韓倩雲,如獲至寶,輕笑道:

「妹子,你什麼時候來的?快到裏面去。」

說着,伸手去拉她的縴手。韓情雲口中「嗯」了一聲,任他握住手掌,低頭跟他朝屋中走去,珠兒伸后拉拉辛文的衣角,不敢弄出半點聲音,小心翼翼的掩近窗下,找了一個小孔,湊着眼睛,朝里張去!

只見兩人手拉着手,走入屋中,韓情雲已是滿臉羞紅,低低的道:

「你不是有很多話要和我說嗎,怎不快說呢?」

丁好禮乘機伸出左手,去摟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這裏只有咱們倆在一起,又沒第三人,幹麼這麼性急。「韓倩雲只是肩頭微微擺動了一下,依然讓他摟着,心頭小鹿,卻不住的亂撞,感到有生以來,從不有過的甜美舒暢。丁好禮聞到她身上發出的幽幽少女香氣,又感到她身上在輕微顫動,突覺周身血脈加速,自己的心也在劇烈的跳動。猛的低下頭去,火熱的嘴唇,往她的嘴上堵去!

這下,韓倩雲又驚又羞,身如觸電,要待掙扎,一個身子,已被他緊緊摟住,口中不由發出「唔」「唔」之聲!

窗外偷看的珠兒、辛文,兩位姑娘家,那曾見過男女之間的這般相親,直瞧得心頭狂跳,暗暗啐了一口,慌忙不迭的逃了回去。韓倩雲先前還有輕微的掙扎,但漸漸馴若羔羊!

過了良久良久,丁好禮才緩緩放開。韓倩雲羞不可仰,幽幽的道:

「你欺侮我,你……」

丁好禮慾火已起,俊俏臉上,紅如胭脂,嘻嘻一笑道:

「妹子,你不是很喜歡我嗎?」

韓倩雲低着頭道:

「我自小沒爹沒娘,由師傅扶養長大,你若是真心對我,就別忘記我。」

丁好禮將她摟在懷裏,緩緩撫摸着她秀髮,柔聲道:

「我對你一片真心,難道你還看不出來?」

韓倩雲想起適才師傅之言,正待開口!

丁好禮早已迫不及待,沒讓她說話,吐一口氣,撲的一聲,將燈火吹滅,抱起她身子,往床前走去,右手就來解她衣帶。韓倩雲自從懂事以來,從未被人這樣緊緊的摟抱過,早已全身綿軟,勁力全失,再加丁好禮花言巧語,聽得她芳心可可,如醉如痴!此刻他手指觸到自己肌肉,不由驀地驚覺,用力一掙,脫出他的懷抱,粉臉變色,顫聲道:

「你要幹什麼?」

丁好禮急急抱住了她,道:

「我一定會娶你,我如負心,就死在我父親掌下!」

韓倩雲伸手按住他嘴唇,柔聲道:

「別亂起誓,我相信你……但現在不能這樣……不能……」

丁好禮緊緊摟着她道:

「那麼你就依我。」

韓倩雲撐持着央求道:

「不……不能……」

丁好禮慾火已熾,用強解她衣帶。韓倩雲又驚又怕,又用手猛力向外一格。丁好禮只當她半推半就,沒防在這緊要關頭,突然動武,雙手登時被她格開。韓倩雲一滾落地,正待朝屋外奔去!

丁好禮豈容她逃出房外,雙肩一晃,攔在門口,回身望着韓情雲,笑道:

「你既然對我有情,又何用拒人於千里之外?」

韓倩雲急得要哭,眼圈一紅,道:

「你如真心愛我,就不能這樣逼我。」

丁好禮目露淫邪,涎笑道:

「好妹子,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我等不得了。」

韓倩雲在這一瞬之間,突然發現了丁好禮一臉輕薄,想起師傅說他「笑非真笑」這句話來,猛覺心頭一涼,怒道:

「我早知你是這樣的人,我就不會來了,難怪師傅說你……」

丁好禮臉色一變,冷笑道:

「你師傅在背後說我什麼?哼,這麼說來,今晚我更非把你得到不可……」

話聲未落,目光轉動,左手一探,朝韓倩雲肩頭抓來!

韓倩雲心頭大急,右肩一側,左掌直豎,閃電向丁好禮手腕切去。丁好禮格格一笑,道:

「妹子,這叫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是你師傅來此,又能奈我何?」

說着,左腿疾跨半步,左手翻動,捉她右臂,右手驕指朝她「肩井」穴上點去!

韓倩雲氣得粉臉鐵青,罵道:

「你這下流坯,我……我真看錯了人!」

她銀牙暗咬,雙掌翻飛,刷刷劈出。丁好禮那會把她放在眼裏,一邊拆招,一邊笑道:

「待會露滴牡丹開,你更認識得清楚呢!」

兩人在黑暗中動手,不到幾招工夫,韓倩雲已被他逼得步步後退。丁好禮武功,高出韓倩雲甚多,那裏能夠防守得住,只聽一聲輕笑,左手隨手一鈎,已抓住韓倩雲手腕,他知道她定然向外掙奪,順勢一送一拉,韓倩雲驚叫一聲,再也立足不穩,眼看就要仰跌下去!

丁好禮不慌不忙,右臂一抄,往她身後抱去,一托之下,已將她緊緊抱住,按倒床上。

韓倩雲驚慌失措,雖然儘力掙扎,那想掙扎得脫,但覺一個身子,已被他緊緊壓住,兩人胸口相貼,臉兒相對!

月光斜照,但見丁好禮一張俊臉,兩頰火紅,雙目閃爍著異樣的光彩,氣息咻咻,直似一頭噬人野獸!

韓倩雲嬌軀無霞,呼吸急促,心如鹿撞,幾乎要從口腔直跳出來,但兩手被他緊緊扣住,渾身已綿軟無力,只有心頭明白,自己清白之軀,即將遭人沾污,一時急中生智,猛地一橫心,張口朝他肩頭咬去!

這一下丁好禮冷不及防,肩頭驟然一痛,雙手也同時一松,韓倩雲趁機一滾,還來不及掙脫他的懷抱,只覺渾身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丁好禮一手掩著左肩,目光隱泛怒意,嘴角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開始動手,解她衣帶,脫下青色勁裝,一件件剝去她貼身內衣。韓倩雲苦於穴道被制,無力抵抗,一時羞憤交迸,急得昏了過去。等她倏倏醒轉,自己赤身露體的躺在丁好禮床上,只覺下身一陣刺痛,心頭明白是怎麼一會事,鼻孔一酸,忍不住流出兩行清淚!

十八年冰清玉潔的身子,已遭丁好禮沾污,急急翻身坐起,穿好衣服,向四周一瞧,那裏還有丁好禮的影?難道這負心人目的已達,就舍了自己而去?心念疾轉,忍着一肚子委屈,急步跨出廂房,舉目一瞧,只見山門洞開,原先縛在大無井中的一匹火雲駒,也已不見!

這一下,只覺頂門轟的一聲,如中巨柞,雙眼發直,雙腿一軟,忍不往悲從中來,伏在階前,低低啜位!

她雖然不敢哭出聲來,但夜闌人靜,這低聲抽噎,傳不到遠處,較近的地方,仍可隱約聽清。那珠兒、辛文兩人,方才偷偷瞧到兩人的親蜜情形,嚇得不敢再看,慌慌張張逃回房去,可是並沒熟睡。過了一會,依然不見韓倩雲迴轉,兩人方在竊竊私議,突然聽到一陣鳴咽的哭聲,隱隱傳來,珠兒心頭一驚,慌忙拉了辛文,拔足朝前面奔來。瞥見韓倩雲一個人伏在階前,雙肩聳動,不住的抽噎,大感驚奇,腳下一緊,掠到她身邊,同時蹲下身去,問道:

「韓姐姐,你怎麼啦?……」

韓倩雲被兩人一間,更覺凄苦,抽噎的道:

「他……他走了!」

珠兒奇道:

「韓姐姐,他走了你有什麼好哭的?」

韓倩雲淚落如雨,咽聲道:

「他……欺負我……」

珠兒若有所悟的道:

「哦,我知道了,他一定和你打架,你打不過他。」

辛文年紀較大,心裏有點明白,搖搖頭,道:

「不是,韓姐姐被他欺侮了。」

珠兒偏頭道:

「韓姐姐,丁大哥到底怎麼欺侮了你?」

韓倩雲試着眼淚,道:

「他……他……」

她說了兩個「他」字,再也說不下去,眼中淚水,如同斷線珍珠般,直滾下來。珠兒道:

「真急死人,他欺侮你,我去問他!」

說着轉身欲走!

韓倩雲驀的心中一動,暗暗一咬銀牙,倏地一把拉住珠幾手腕,勉強收住眼淚,急道:

「珠兒妹子,你迫不上他,他既然走了,就隨他去吧!」

珠兒愕然道:

「你不是說他欺侮了你嗎?我要問問他,為什麼要欺侮你。」

韓倩雲拭乾眼淚,淡淡一笑,道:

「他方才只是和我絆嘴,就……就負氣而去。」

辛文雖覺懷疑,但也未便多說,只好安慰道:

「韓姐姐,他既然負氣走了,你哭也無益,還是回房去吧。」

卻說畢玉麟在蘄水別過雲里神龍單身就道,由鄂入皖,一路上早已恢復了本來面目。這天趕到安慶,已是傍晚時分,預計離九華山只有百里光景,不須急着趕路,當下在城裏找了一家客店落腳。前面書中,已經說過,他為了找尋失蹤十三年的父親,沿途遇上較大城鎮,都要細心察訪。

落店之後,洗了個臉,看看天色還早,就步出店門,在大街上逛了一轉,順便在一家飯館吃過晚餐,才回到店中。只見店伙拿着一封信柬進來,笑道:

「公子爺,這是你老的信。」

畢玉麟聽得一怔,自己落店只有一會工夫,並無熟人,這信從何而來?接過信來一瞧,上面果然寫着:「即送悅來店棧轉交畢少俠親啟」心頭更是大疑,抬頭問道:

「夥計,這是誰送來的?」

店伙道:

「你老才出去,就送來了,哦,是南大街全興樓夥計送來的。」

「畢玉麟知道問不出什麼,這就揮了揮手,等店伙退出,立即拆開密封,從裏面抽出信箋,只見上面僅有寥寥數字,那是:「晚餐后在李家橋晤面」

底下也沒有具名的人。畢玉麟深感困惑,不知這人究竟是誰?他何以要約自己到李家橋晤面?

晚餐之後,該就是這時候了,那人可能已在李家橋等候自己。畢玉麟雖感事出古怪,但人家既然相約,總得去瞧瞧究竟,心念一轉,立即朝外面走去。店伙迎著笑道:

「公子爺又要出去了?」

畢玉麟點點頭,問道:

「夥計,李家橋在什麼地方?」

店伙遲疑的道:

「公子爺,這時候到李家橋去幹什麼?」

畢玉麟奇道:

「這時候為什麼不能去?」

店伙連忙陪笑道:

「不,不,小的不是這個意思,小的是說李家橋並沒人家,那裏……那裏只有一片墳場。」

「墳場?」畢玉麟不期一怔,接着笑道:

「不錯,我有一位朋友,故世之後,就卜葬在李家橋附近,我想到他墳上看看。」

店伙道:

「是,是,公子爺出了店門朝北,約莫半里光景,那座大石橋,就叫李家橋,過橋就是墳場。」

畢玉麟點頭稱謝。走出客店,一路朝北疾走,不多一會,前面果然橫著一道河流,水光做湘,隔河一片曠野,遠處望去,儘是累累墳尖。一座拱圓形的大石橋,直貫南北。大石橋上,果然有一個人影,站在那裏!

只因雙方相隔尚遠,看不真切,但覺此人屹然而立,動也不動一下,宛如一座泥般石雕的人像!

畢玉麟腳下何等快速,轉眼功夫,便已奔近,那知就在畢玉麟奔近之際,那條人影,忽然也移動起來!

不,他身形絲毫不動,只是腳下虛飄飄的,恍如幽靈一般,向前移去。畢玉麟奔上石橋,只見此人已在十數丈外,雙方距離,還是和先前一樣,心頭不禁起疑,難道約自己的不是此人?

他跨上石橋,便自停下步來,因這座石橋,比平地高起一丈有餘,站在橋上,可以看出老遠。縱目四顧,一片曠野之中,除了自己和那人之外,並無第二個人,而且那人,從自己在橋上站停之後,他居然也停下來,屹立如故。難道就是他!

畢玉麟凝足目力,朝他瞧去,終因相距較遠,無法瞧得清楚,只看到此人背向自己,身上穿着一襲寬大黑袍,如此而已!

畢玉麟在這一瞬工夫,從腦海中閃起了許多個自己曾經見過的人,但總覺一個也不像此人。

心念轉動,這就雙拳一抱,間道:

「朋友可是約畢某到李家橋晤面的人?在下應約而來,朋友如有見教,就請過來一談。」

那黑衣人對畢玉麟的話聲,簡直恍如未聞,依然一動不動的站着那裏,連頭也沒回一下。畢玉麟見他沒有作聲,不禁心頭微溫,大聲說道:

「朋友到底是什麼人?既然約畢某前來,何用故作神秘?」

口中說着,腳下同時朝黑衣人奔去!

那黑衣人好像腦後生着眼睛,畢玉麟不動,他也只是靜靜的站着,此時畢玉麟才一開步,他也黑衣擺動,向前移去!

這一下,畢玉麟再也忍耐不住,朗笑一聲:「朋友行動這般鬼祟,畢某倒要瞧瞧你究竟是誰?」

腳下突然加快,縱身急奔過去!

黑衣人依然一聲不作,但身形也同時加快,筆直朝前奔去!

此人輕功之高,極是驚人,雖然奔行如箭,但絲毫看不出他灑開大步的模樣,朦朧的月色下,黑衣飄動,有似一道輕煙。畢玉麟也感覺到對方輕功之高,幾乎是出道以來所僅見,自己提足真氣,全力疾追,仍然難以追趕得上!

兩條人影,在月光下平治,有若天馬行空,衣袂飄帶起的風聲發出細長破空輕響,不絕如縷!

迫出了四五里遠,雙方仍然保持着十數丈距離,畢玉麟未能追上一步,黑衣人也未能把畢玉麟距離拉遠。兩人輕功腳程,看來極難分得出高低,但畢玉麟心裏有數,自己已把「萬里飄風」身法,施展到十二成光景。以目前自己的功力來說,就是以輕功獨步武林的萬里飄老前輩,只怕也要略遜自己一籌,而前面此人似乎還並未用出全力。前面的黑衣人雖然沒有回頭朝畢玉麟望上一眼,但他已從畢玉麟奔行的衣袂飄風之聲,聽出畢玉麟始終跟在他自己身後,也不禁大感凜駭!

他是怵於畢玉麟這點年紀,居然會有這等超絕輕功?突然,他腳步一停,霍地轉過身來!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畢玉麟提氣猛追,奔行之速,迅速無比,黑衣人才一停步轉身,他已相繼追到!

黑衣人口中冷嘿一聲,右手閃電襲到畢玉麟胸前,直向「玄機穴」點出!

畢玉麟沒想到他會突然剎住身子,向自己驟下殺手,嘿聲入耳,對方手指,業已點到。

心頭大駭,百忙之中,連收勢都來不及,趕緊猛吸一口真氣,身形斜飄,使出「仙人掛衣」

身法,倏然飄出數尺之外!

舉目瞧去,只見那人除了兩道眼神,有若冷電,炯炯逼人之外,臉上木無表情,不像是個活人,心中不期一怔!

但他在這幾個月來,目睹江湖上的機變詭詐,轉念一想,他也許是戴得人皮面具,膽氣一壯,正待出聲喝問!

那黑衣人一擊不中,也似乎微微一怔!這一怔,不過像電光石火,一閃而逝,雙肩微晃,如影隨形般追了過去,左手疾向畢玉麟右肩上扣去!

畢玉麟身子一挺,忽然向後退出三尺,讓開黑衣人的擒拿手法,劍眉一揚,厲聲喝道:

「畢某和朋友無怨無仇,何故……」

話聲未落,突覺一股暗勁,直逼過來!不禁吃了一驚,暗道:

「此人的武功,當真不可輕視!」左手一揮,立把「鴻鈞真氣」佈滿全身。左手堪堪揮出,那股暗勁,業已如潮撞到身前,一襲藍衫,激蕩得獵獵作響,身不由主的後退了一步。

黑衣人原以為這一下,對方雖然沒被抓住,但至少也要被自己陡然湧出的內力,震飛出老遠,甚至當場震得昏過去。那知事實大謬不然,畢玉麟雖被震的後退了一步,但居然硬把自己震出的內勁接下!

不,自己發出的潛力,宛如撞在一堵無形的氣牆之上,還居然發出柔韌的反震之力,他久經大敵,心中一動,腳下立即向側橫跨了兩步。畢玉麟還不知對方橫跨兩步是在避讓自己「鴻鈞真氣」的反震之力,只知他另有花樣,全神戒備。黑衣人炯炯目光,注視着畢玉麟,一聲不作,右手揚處,又是一掌遙遙劈來!

畢玉麟怒氣難遏,大喝一聲:「朋友,你一再相逼,難道真是怕你不成……」

右手疾舉,同時遙空還擊一掌。掌風在兩人身前乍然一接,發出「砰」然輕震,畢玉麟和黑衣人同樣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雙方都似乎為對方的武功,感到震驚,微微一楞!

「好,好!」黑衣人點點頭,口齒啟動,連說了兩個「好」字,聲音陰冷,不像出自生人之口,深夜聽來,叫人有寒氣森森之感!

畢玉麟停在他一丈來遠,皺皺眉頭,大聲喝道:

「朋友到底是什麼人?」

黑衣人冷冷答道:

「你不用多問。」

畢玉麟道:

「那麼你約我來此,為了何事?」

黑衣人陰冷一笑,但臉上仍然木無表情的道:

「你接得老夫百招,我自然會告訴你的。」

畢玉麟道:

「你是和我比試武功?」

黑衣人應道:

「不錯!」

畢玉麟暗想:此人如此詭秘,不知究系什麼路數?這就抬目道:

「咱們無怨無仇,朋友何必定要和我比試武功?」

黑衣人不耐道:

「老夫先要伸量伸量你的武功,然後才能考慮某一件事,能否告訴於你。」

畢玉麟聽得大奇,心想:此人當真古怪,有什麼事,要先伸量了武功,才能告訴自己的?一面冷笑道:

「朋友願說則說,不願說就算,畢某並沒非聽不可的必要。」

黑衣人口中發出一陣冷笑,才道:

「就有非聽不可的必要,嘿嘿,小子,除了老夫,天下無人再知此事,你不後悔?」

畢玉麟心頭驀然一動,衝動的問道:

「此事和在下有關?」

黑衣人不耐道:

「多說無益,你快動手吧!」

畢玉麟雖然不解對方要和自己動手的用意何在,但聽對方口氣,這件事定然有着重大關係,只是自己不知他的身份來歷,敵友未明,該如何動手的好?心中想着,一面遲疑的道:

「朋友最好先說明來歷,再動手不遲。」

黑衣人冷笑道:

「那愛么嚕唆,你不動手,老夫要先動手了!」

話聲一落,突然一步跨近,掌指齊出,向畢玉麟身前攻到!

倏然之間,就攻出了五掌四指,這九招不但招招辛辣,而且著著含蘊內勁,攻勢凌厲無比!

畢玉麟沒防到他說動手,就動手,一輪急攻,來得如此快法,一連後退了八九步,才算把這九招讓過,心頭不期又有些惱怒起來!暗道:就是比試武功,也不能這般趁人不備,就連出殺手的道理!但覺心中血氣上沖,忍不往重哼一聲腳下驟然一停,立即欺身而進。朝黑衣人發招搶攻。畢玉麟有「鴻鈎真氣」護身,以指代劍,把外公括蒼異叟的「括蒼劍訣」,和「龍形掌」,揉雜使用,忽掌忽指,掌影重重,指風似劍,迅疾凌厲,變化奇奧。那黑衣人手法奇特,出手封架,有少林、武當、峨嵋、華山、點蒼各派的手法,似乎一身兼數家之長。而且明明是一招平凡招數,在他手上使出,居然就會含蘊了極為神奇的威力,不論畢玉麟如何搶攻,均被他隨手化解開去。片刻工夫,兩人已相搏了四五十招,仍然分不出勝負之局。畢玉麟漸漸發覺自從自己展開搶攻之後,黑衣人只是封架解拆,一直沒有揮手反擊,好像在誘使自己盡量施展武功手法。尤其在封架自己招式之際,隱約感到對方臂揮動之間,也有一股無形的氣體,籠罩身前,以致自己的掌指,無法攻人。他總算少年氣盛,四五十招下來,仍然占不到半點上風,不覺之間,動了怒氣!驀地朗笑一聲,雙足一頓,身形躍起,右臂一振,中食兩指捏了個劍訣,向空圈動,使出「洞元三式」中一式「蓮花倒掛」,向下疾劈!

要知這一招「蓮花倒掛」,乃是「洞元記內篇」所載的三式曠世劍法之一,他雖然以指代劍,威力之強,豈能和括蒼異叟的「括蒼劍訣」同日而語,一招出手,但見漫天指影,劍氣流動,宛如瓔珞下垂,當真像倒掛蓮花般朝黑衣人當頭罩落!

黑衣人和畢玉麟虛應故事的打了四五十招,目的就是誘使畢玉麟打到不耐之時,施展天門絕學。此時忽見畢玉麟果然施展奇招,不由精神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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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驚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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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痴情鑄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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