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誤會【10000+第二更繼續求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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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傾自然地挪了挪身子,給南宮緬讓出一大塊地方來,「一個小小六品總管太監需要你親自審問嗎?還要當着我的面……你既然想給我這個人情我幹嘛不要?」

南宮緬給了她一個讚許笑,「你如何知道他和明德順的關係的?」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雲傾不答反問,二人相視一笑襤。

明德順在宮中數十年,雖然不是一手遮天,卻也是宮中數一數二的人物,能和他一個姓氏的本就不多,再看他因為小明子受罰而焦急的神色,並不難猜出……而她本能的覺得明公公這樣聰明事故的人,他選的義子也必定不是等閑,這一次的事情雖說險些要了自己的命,卻說不定換一個心腹回來鱟。

南宮緬閉着眼說道:「你怎麼不問我,害你的人是誰?」

雲傾見他有些睡意,便也躺平了身子,二人比肩而卧,聽言,緩緩開口:「你說過要我給你時間,既然如此,何必多問?是誰現在都不是你能去動的。」

伸手握住一旁纖巧的柔荑,她什麼都懂,也都看得透,但他從未奢望雲傾會如此說,「傾兒,你這麼說當真讓我……讓我……」一向言談從容的他,也有說不出話的時候。

***

南宮緬不過淺眠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去了上書房,雲傾昏迷了兩日,他有太多積壓的奏摺需要處理。

雲傾昏昏沉沉,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什麼東西壓在了自己身上,像某種小動物一般蠕動着,和著淡淡的奶香味……

濕漉漉的觸感自她的額頭滑到臉頰,引得她自睡夢中痴痴發笑,不自覺得抬起手抓了一把,卻抓到一個圓圓的「皮球」……不對,皮球怎麼還會有鼻子有眼睛?還有耳朵?

雲傾驀地睜開眼,卻看見了一張放大數倍的娃娃臉,正跟自己鼻尖頂着鼻尖的對看,「啊——」

沒什麼準備之下,她驚呼了一聲,一抬手將趴在自己身上的某隻提了起來。

「嗚……」知道那隻嗚嗚的乾嚎出聲,雲傾才徹底看清,手上拎的原來是個四五歲的小娃娃。

但見那小娃娃穿了一身寶藍色的小袍子,頭上編了一圈小辮子,攏到頭頂用一顆拇指大的明珠束住,胸前掛了一枚金鑲玉的長命鎖,這通身的行頭襯得一張圓圓的小臉粉雕玉琢,白裏透紅。

小娃娃上下擺動着藕節似的小胳膊,活像被人按住龜殼的小烏龜,甚是可愛。

雲傾看他不過一個小孩子,索性將他放到床上,問道:「你這小鬼是哪裏來的?這麼調皮——」

小娃娃跪坐在床上,叉著腰鼓著嘴道:「我才不是小鬼,我是男子漢!你要是再這麼凶,我可就不娶你做老婆了。」

聞言,雲傾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道:「娶我做你老婆?人小鬼大!快說你是哪裏冒出來的,不說——哼哼……」她故作一副兇巴巴的模樣,「不說我就把你綁起來扔到御花園的池子裏餵魚!」

小娃娃聽了這話,先是一愣,隨即小嘴一撇嗚哇哇的哭了起來,「嗚哇——啊——」

「誒……」看他瞬間決堤的眼淚,雲傾一時間想到風子儒,那個比自己小了五歲的幼弟,曾幾何時也是粉團似的纏着自己,雖說他和風雲冉都是馮姨娘所出,卻跟自己意外的投緣,此刻不由得心頭一片柔軟,「乖,不哭了,姐姐跟你鬧着玩的……」

雲傾將他輕輕抱起來,左右搖晃着,「乖哦,男子漢不許掉眼淚,你不哭的話,姐姐給你拿糖吃……」

聞言,那小娃娃果然止住了眼淚,「糖呢?」

「……」雲傾只得認命,乖乖的從枕旁拿出風南翀給自己的紙包,撿了幾塊松子糖放到他手中,「不許哭了哦。」

小娃娃悶頭吃了起來,直到幾塊松子糖都進了肚子,方抬起頭朝着雲傾綻開一個大大的甜笑,黑亮的小眼睛變成兩彎月牙,「我決定了,不要你做我的老婆了!」

雖說是個小孩子,根本不會認真,但是聽他這麼說,雲傾還是有些失落,忍不住逗他道:「為什麼啊?我都給你糖吃了,你不是應該更喜歡我嗎?」

小娃娃眨了眨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好像兩柄小扇子,只見他鄭重的點了點頭,「嗯,我當然更喜歡你了,所以不要你做老婆……」

雲傾不明所以,未及開口,小娃娃忽然飛身撲了過來,雙手環住她的脖子,小腦袋在她懷裏蹭來蹭去,瓮聲

瓮氣的說道:「我要你做我的娘親……」

剛想拒絕,小娃娃卻再次紅了眼圈,滿含委屈的朝她說道:「娘親……太后奶奶一點都不好,總是凶暉兒,還有姑姑好壞,用大針扎暉兒……還不許暉兒告訴太后奶奶,嗚嗚……」

雲傾一面手忙腳亂的替他擦眼淚,一面暗暗驚異,這小不點稱太後為奶奶,那他是……暉兒……暉兒……忽然一個對於整個大涼宮來說都諱莫如深的名字浮現在腦海里,「南宮暉……你父親是不是叫南宮絢?」

南宮暉使勁吸了吸鼻子,伸出小肉手捧住雲傾的臉,「吧唧」香了一口,「你果然是我娘親,其他人都不記得爹爹了……」

原來眼前的小不點是隱太子南宮絢的兒子……

——大涼歷景貞二十五年,太子南宮絢因穢亂宮廷,於浮沉塔前,為六殿所殺,史稱浮沉之亂。

——景貞二十六年,先皇殯天,傳位於皇六子緬,國號「宣德」。

雲傾望着南宮暉稚嫩的小臉,不由得嘆息一聲,史官所記不過寥寥數筆,然而白紙墨字之下的血淚辛酸恐怕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所以人們才會喜歡談論野史,將市井傳言、戲說的隻字末節拼湊成另一段歷史,看似荒唐,往往卻是真實的……

「暉兒……你知道你爹是怎麼死的嗎?」雲傾輕聲問道,心也跟着懸得高高的。

南宮暉咬唇怔了一會,方鄭重的點了點頭,「是六皇叔殺的我爹。」說着小小的人兒卻擺出一副大人的樣子拍了拍雲傾的肩膀,安慰似得道,「娘親你不要難過,也不要害怕,等暉兒長大了,一定會替爹爹報仇,當上皇帝再封娘親作太后!」

聞言,雲傾大驚失色,如今南宮緬登基沒多久,正是風聲鶴唳之際,若是這番言論傳了出去,加上暉兒敏感的身份,恐怕他連苟活的機會都沒有了……然而他畢竟只是個孩子,粉團似得,讓人很難不起惻隱之心。

於是她寒下臉來,嚴肅的看着暉兒,一字一字說道:「暉兒你記住,從今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這樣的話都不可以再說,還有不許提報仇的事,更不許妄想當皇帝。」

「娘親,爹爹才是皇帝,六叔是壞人!」

「你六叔是天子,是你皇爺爺傳給他的皇位,名正言順,毋庸置疑!這些大逆不道的話不許再說,否則會被砍頭的,知道嗎?」

南宮暉無法理解雲傾的話語,只是一味的堅持他爹才是太子,是皇爺爺的繼承人,怎麼就一轉眼變成六叔了?「可是……可是……」

看着南宮暉急的眼圈再次紅了起來,卻可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雲傾放柔了神色,將他攬在懷裏,「暉兒,大人的世界你還不能完全明白,很多事情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懂了。」

「娘親,有仇不報非君子!」

雲傾皺眉,暉兒小小年紀這些話都是誰教他的?

她忽然發現根本和小孩子說不清楚,但是放任不管,這南宮暉肯定活不長了……想了想遂道:「暉兒,你聽不聽我的話?」

「嗯!」

「乖——那你記着,以後這些話都不許再說……」看到暉兒小嘴張了張,一臉的不甘,雲傾繼續道,「你只知道有仇不報非君子,可知還有一句話,叫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你長大了,有本事了,才有資格談報仇,像你現在這樣保護自己都成問題,怎麼報仇?所以……你要學會隱忍,要學會分辨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不可以說……更要學會示弱……」

「學會示弱……學會隱忍……」南宮暉認真的重複了一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天真童稚的小臉上劃過一抹和年紀不符的陰沉,轉瞬間卻又化作了純真的笑容,「娘親暉兒記住了,暉兒以後一定好好長本事……」

南宮暉又和雲傾歪纏了一會兒,便抱着一大包松子糖蹦跳着離開了。

看着藍色的小身影漸漸跑遠,雲傾第一次開始正視南宮緬所做的一切……

這三年來不斷地有關於他的各種傳聞,因為逃避都被雲傾刻意的忽略掉了,但是看到南宮暉,她才發現如今對於她來說,已無法再用事不關己來撇清了。

心底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問她,如果南宮緬真的殺兄弒父,背負着永遠洗刷不掉的人命血債,那麼,你要如何自處?

「殺兄弒父……」雲傾忍不住喃喃自語道。

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低沉冰冷的聲音:「如何?」

雲傾嚇了一跳,忙回過頭去。

南宮緬還穿着朝服,日益消瘦的身形使得龍袍顯得有些寬大,好在他身姿挺拔,儘管清俊了些,反倒有幾分飄然出塵的感覺。

只是此刻他眸色清冷,神色陰沉,雖然負手立在咫尺,雲傾卻覺得一下子和他隔了萬水千山一般。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雲傾起身想要拉他的手,卻被不著痕迹的躲開。

「在你教暉兒如何卧薪嘗膽的時候。」

沒有一絲溫度的話語,如同一盆冰水,讓雲傾打了一個激靈,「你……我不是要教他……教他對付你……我……」雲傾望着那人空洞幽寂的眸子,忽然間竟組織不起語言來解釋。

「我的確殺了我大哥,又率軍逼宮,活生生逼得父皇自裁,雖然那一夜我殺光了乾陽殿上所有相關的人,逼得史官重新編寫那段歷史,但是畢竟……」南宮緬語氣平靜的可怕。

雲傾第一次希望眼前之人發怒,哪怕和從前那樣對自己摔摔打打也好,這樣的平靜讓人莫名的難以心安,然而南宮緬卻好無所覺,依舊娓娓道來,像是在講一段遙遠的故事。

南宮緬平靜的聲音夾雜了一聲輕笑,如自嘲一般,「但是畢竟紙永遠是保不住火的,所以坊間傳聞……你也都聽過吧,都是真的。」說着他轉過頭來,牢牢盯着雲傾,眼尾飛揚,清眸無垢,真真的任是無情也動人,吐出的話語確實讓人難受不已,「殺兄弒父算什麼?我還曾恩將仇報,一劍差點殺掉自己的救命恩人……呵,我一向不是個好人,不久的將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來取我項上人頭——」

「你不要再說了!」雲傾看着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逐漸變紅,好像那裏有隨時可能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

南宮緬忽然抬手抽出腰間的赤宵劍,倒轉劍柄塞到雲傾手中,「正義是需要用鮮血來維護的,它和邪-惡是一樣的充滿血腥,你想等到南宮暉長大是不可能的……」

「你要做什麼?」

「你可以選擇一劍殺了我,或者我用這把劍殺了他。」

「不,我兩個都不選!」雲傾將赤宵遠遠地扔了出去,接着對着他歇斯底里般的大叫道,「你可不可以不要發瘋,你不要以為我怕你,我……我討厭你!」

本以為對方會回給她同樣的狂風暴雨,卻沒想到南宮緬只是無聲的冷笑了幾下,便轉了身,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去。

凄厲的樹影打在他的背後,隨着他的身形晃動,滑進了漫漫長夜,於燈火闌珊處消失殆盡,彷彿這一走,再回首定會是滄海桑田,可雲傾仍就咬緊了牙關,自己什麼也沒做錯……

不遠的地面上橫陳著南宮緬的赤霄劍,她輕輕撿起來,那上邊似乎還帶有他的體溫,「正義是需要用鮮血來維護的,它和邪-惡是一樣的充滿血腥……南宮緬你真看得起我……」

南宮緬走了,一連數日都不曾回過龍德殿,偌大的殿宇一下子空了許多,太監和宮女每日照舊忙碌,但除了定時的擺好三餐,連個照面都不肯跟她打一個。

在偏殿窩了幾日,雲傾便有些坐不住了,但是偏就倔強的不肯低頭,換做以往為了安逸的日子,俯小作低並不是什麼難事,可是入宮這些天許是被南宮緬的好臉色給慣得,三年前那個倔強跋扈、驕傲任性的風雲傾又回來了。

既然南宮緬晾著自己,那她樂的逍遙自在,本來是宮女,現在卻不需要做宮女的事情,再好不過了。

忽然想起太僕監的小平子,雲傾便想倒可以去尋他問問父親最近如何?

只是大涼宮雖然來了一段日子,但除了那一日去御膳房之外,她再沒有出過龍德殿,所以根本不認識太僕監,只憑着記憶,順着那日小平子離去的方向尋了過去。

平整的青石小道曲通迴廊,一派江南景色,這裏仿得是南朝建築,大涼的皇族自南方起勢,崇尚文墨,所以宮中建築也多是亭台水榭,婉約優雅,處處詩情畫意。

雲傾不過是打發時間,也不着急去尋太僕監,只一路邊走邊看,權當遊玩。

忽見前方大道豁然開朗,沒了之前的婉約山色,飛檐琉璃,白玉金階,她不由止住腳步,定睛望去,只見正前方巍峨的殿門上金字牌匾在陽光下奪目異常。

「乾陽殿——」雲傾啞然,想不到那迴廊小徑繞了一圈竟是繞到了大涼宮的前朝來了,難怪一路不見

半個人影,原來這裏已不屬於後宮,而是皇帝早朝和處理政務之所……

她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提起裙角正打算掉頭折返,她再如何膽大,也是知道後宮女子是不能到這個地方的,乃是大忌。

剛邁出一步,卻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雲傾一驚,下意識閃身躲進道旁的山石之後。

隨着腳步聲越來越近,雲傾逆光望去,這才看清來人,卻是多日不見的綿歌。

只見她手中拎着一個紅木食盒,沉着一張俏臉,雙目赤紅,像是剛剛哭過一般。

她走得極快,卻每一步都像是恨不得將這青石板的小路砸出一個坑來。

待她走遠,雲傾方自山石後邊鑽出來,望向綿歌來的方向,久久回不過神來。

這裏已是前朝所在,只有乾陽殿……而她拎着食盒離開,很顯然是去了那裏邊,能讓她親自送吃食的人,整個皇宮恐怕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什麼前朝不得女子擅入,綿歌不是女人嗎?」雲傾哼了一聲,南宮緬晾著自己,卻在乾陽殿享受美人的點心,實在可惡!

本欲原路返回的她毅然轉身,大踏步的往乾陽殿走去,「我偏要從這走過去,看你能怎麼樣!」

「什麼人?站住!說你呢!還走——」忽然有男子洪亮粗壯的嗓音傳來。

聽慣了後宮太監們尖細嗓音的雲傾一時間還有點不習慣,待反應過來的時候,數支插著紅纓的長槍已將她包圍在中間。

今日雲傾心情本就不好,見狀也沒了往日虛與委蛇的勁頭,冷著臉哧道:「讓開!」

領頭的侍衛聞言一怔,「哪裏來的宮女,不要命了?這裏是乾陽殿,不是後宮女子該到的地方,你是找死嗎?」

「不是後宮女子該到的?」雲傾冷笑的反問,「那方才那位不是女子,難不成是男扮女裝!」

「綿歌姑娘乃是得了皇上特許,豈能和你這等賤婢相提並論!」

那侍衛話音剛落,只覺眼前白光一閃,身上的精鐵鎧甲生生從中間一分為二,散落在地,未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道白光襲來,頭上的帽子再次一分為二……

「你——她是刺客,快拿下——」那侍衛看着雲傾手拿軟劍橫眉冷對的樣子,不由得縱聲大叫。

執槍包圍着雲傾的侍衛們得到命令,直接將長槍齊齊朝着她刺了過去……

見狀,雲傾縱身躍起,腳尖點過他們的槍頭,一個翻身已飛出戰圈,落在乾陽殿白玉台階之上。

「來人啊,有刺客,保護皇上——」侍衛們見雲傾輕易逃脫,全都大驚失色,一面朝她拚命衝來,一面高聲大叫道。

聽見喊聲的巡邏侍衛們呼啦啦的跑了過來,雲傾橫劍在前,「一群蠢材——」

話音未落,右後方一陣疾風襲來,雲傾大驚慌忙揮劍格擋,卻是一個身穿醬紫官服的男子飛身襲來,在看清雲傾的面容后,在空中迅速的翻轉身形,踉蹌落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傾兒,怎麼是你!」醬紫官服的男子蹙眉問道。

雲傾卻是一臉喜色,「大哥——」

原來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風家大少爺風子胥,身為御前行走他負責的正是南宮緬的安全,方才聽到侍衛高喊刺客,這才趕來,卻不想所謂的刺客竟然是雲傾。

風子胥沒有回應雲傾的熱情,綳著一張臉責備道:「簡直胡鬧,前朝也是你該來的地方嗎?還不快點走,難道真等著御林軍抓你進天牢嗎?」

先前的侍衛也不是傻子,聽他二人對話已猜出了雲傾的身份,紛紛收了兵刃退至兩旁,被雲傾劈壞鎧甲的那名首領湊上前道:「原來是風大人的妹妹,誤會誤會……不過乾陽殿的確不準許女子擅闖,風小姐初來乍到想來是不清楚,這——」

「我偏要從這過去,看你們誰敢攔我?」雲傾打斷侍衛的話語,一甩頭倔強的說道。

那侍衛本是想賣風子胥個人情,給她個台階下,卻沒想到反吃了一個癟,只得訕訕的看向風子胥。

「傾兒你這是幹什麼?皇宮也是你胡鬧的地方嗎?趕緊離開,否則以後大哥再也不管你了!」風子胥在下屬面前被自己妹妹鬧得如此頭痛,深覺得極丟面子,卻又不能在此處發作,只好暗暗怪自己平日在家太過嬌慣雲傾,導致她這般任性胡為,不知天高

地厚……

雲傾垂了眼帘,將滿腹的委屈藏在眼底深處,賭氣道:「誰胡鬧了?別人就能來這裏,為什麼我就不能!何況我有沒要進去,不過是路過……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風子胥作為風家長子,一向端素恭謹,寬厚示人,雖是武將卻因出身書香世家而崇尚風雅,哪裏會和女子拌嘴?一時間語塞,只氣得他狂甩袍袖。

那侍衛首領抱着自己的鎧甲,好心提醒:「風大人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您看……」萬一讓人看見,他們全都吃不了兜著走,然而話未說完,卻見他普通跪了下去,「參見皇上——」

緊接着白玉台階兩側的侍衛齊齊跪地,山呼萬歲。

風子胥顧不得和雲傾掰扯,推了妹子一下,便率先跪了下去。

雲傾被大哥一推險些跪倒,卻生生又站住了,逆光抬頭望去……

雕刻着龍騰雲紋的漢白玉欄桿一側,南宮緬負手而立,赤金色的龍袍寬大拽地,越發顯得遺世而獨立,翡翠製成的冕珠遮住了他俊美的面容,看不清神色,遠遠望去只有欣長清瘦的身形,被夕陽拉出長長的影子。

他就那樣站在台階頂端,像是即將扶搖直上羽化而去一般,深不見底的黑眸透過珠冕俯視着階下,宛如睥睨眾生的神祗,高貴不容褻瀆。

雲傾多日未見到他,此刻乍見竟生出一股難以名狀的酸楚來,好似有什麼東西梗在喉頭,不上不下,憋得人呼吸困難,眼睛酸澀……

「傾兒跪下——」風子胥用很低的聲音提醒雲傾,滿眼的焦急卻又不好表現的太過明顯。

雲傾恍若未聞,仰頭和階上之人遙遙相望,不過一個眼含惱怒還有委屈,一個卻是看不出神情。

其餘的人都恭謹的跪着,沒有皇帝的命令無人敢擅自起身。

這場眼神的較量中,雲傾率先抽離,調轉身子抬步便要走,卻被風子胥一把拉住。

「跪下——」風子胥聲音雖小,卻已帶了劍拔弩張的嚴厲。

台階之上遙遙傳來的聲音平淡無波,完全沒有情緒,「讓她走。」

風子胥一愣下意識的鬆了手,雲傾背對着南宮緬的神情竟像是要殺人一般,腳下卻是飛快的往遠處移動而去。

「好你個南宮緬……你……好!我走,我走,我遠遠地走,再也不回去了!」雲傾一面快步的往前走去,一邊自言自語,好像要將心中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出來。

只顧著發泄胸中的鬱悶,雲傾不知不覺已走出去很遠,待她意識到什麼定睛向四周望去的時候,才發覺眼下所處的地方完全陌生,不僅陌生而且一點也不像大涼宮裏會有的樣子……

雲傾放眼望去,只見周圍到處都是斷壁殘垣,荒草叢生,彷彿幾十年都沒有人來過的廢墟一般。

「只顧著賭氣,居然沒有看好方向便亂走……都怪南宮緬……」雲傾正打算原路折回去,忽聽到哪裏冒出一聲女子的叫聲。

下意識的頓住腳步,側耳細聽,隱隱約約有女子的怒吼夾雜着另一個人窸窸窣窣的問話聲,奈何離得或許有些遠,聽不大真切。

於是她這才認真的打量起周圍來,除了到處一片荒蕪,原來不遠處竟還有一座半人高的矮棚,因為用枯黃的稻草蓋在上邊,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發現不了。

這時又傳來一聲叫喊,正是從那矮棚里發出來的。

雲傾放輕腳步慢慢靠近矮棚,發現那裏邊竟是空的,矮棚中央並不是地面,而是黑不見底的地道。

她暗暗奇怪,這是密道嗎?入口照理不該如此簡陋明顯……聽聲音像是關了什麼人,難道是地牢?那也應該有人把守才是啊……

因為不知道裏邊的結構,她不敢貿然下去,尋了一個隱蔽的地方藏了起來,偷偷聽着裏邊的動靜……

只聽一個女子壓低了嗓音說道:「這裏除了哀家並無其他人,你裝瘋也沒有用。」

雲傾聞言大吃一驚,險些叫出聲來,那地牢裏邊的人竟然是太后!

不等她多想,只聽又一個女人開了口:「你這毒婦,娘娘在天之靈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哼……她活着哀家都不怕,難不成會怕一縷幽魂不成?哀家最後問你一次那地方究竟在何處你說還是不說?」

p>「啊——」裏邊傳來一聲慘叫,似乎另一個人遭到什麼痛苦的事情,凄厲的慘叫了一聲,隨即聽她斷斷續續的開口:「毒婦你想知道嗎?我偏不告訴你,不僅不告訴你,我不會告訴任何一個南宮家的人……終有……終有一天娘娘會顯靈,讓你們全都得到報應……不……不得好死!啊……」

雲傾在外頭聽着那人鬼畜般的慘叫,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她無法想像究竟遭遇了什麼才會叫的如此凄慘,而太後到底想知道什麼?

良久沒有聲音再傳出來,忽然有鐵器的撞擊聲響起,接着漆黑的草棚發出一道亮光,太后緩緩走了出來。

雲傾慌忙低下頭藏匿起來,直到太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又過了一會似乎沒了動靜,她這才站起身來……

走至草棚,卻發現原來漆黑的地道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平整的青石地面,像是一間小房子,有一張丈余大小的桌子,上邊擺放着一盞落滿灰塵的銅油燈,再無其他……

她蹲下身子用手敲了敲青石板,發出的聲音悶悶的,並不像是下邊有東西的樣子,雲傾不由緊蹙了眉頭,試探性的摸了摸,也沒有任何機關。

正在她一籌莫展之際,忽聽到遠處再次傳來了腳步聲,忙閃身躲回了先前的藏身之處,靜觀其變。

過了一會,果見有人躲躲閃閃的走來,來人一面小心的四處查看一面快速的摸索到草棚內,卻是白衣白裙,秀美水目的少女。

雲傾暗暗撇了撇嘴,自己和綿歌還真是有緣,不一會功夫遇到了兩次……

只見綿歌在草棚中貓著腰摸索了半日,又轉出來四下查看,顯然她並不知道如何進去。

但是,也很明顯她知道那裏邊有秘密,並且很有可能和太后一樣,也想從裏邊的人身上得到什麼……

雲傾莫名的想笑,你很聰明嗎?不也是進不去……

正在二人一明一暗,各自想着各自心事的時候,忽然雲傾只覺得腳下有什麼東西在動,低頭望去,卻是一隻半臂大的老鼠,睜著圓滾滾的眼睛,驚恐的望着她。

雖說她有武功傍身,但畢竟是官家小姐,何時這麼近距離的見過老鼠,一時間再顧不得許多,驚呼一聲跳了起來。

那老鼠也沒有見過什麼人,被雲傾一嚇,也跳了起來迅速鑽入雜草叢中消失不見了。

雲傾驚魂未定,耳畔卻是疾風掃過,綿歌已扣住自己的脖頸,帶了幾分詫異的看着她,「是你?」聽到有人聲,她下意識的出手,卻不曾想竟然是雲傾。

本來聽見掌風之聲,以雲傾的身手很輕鬆的便可以躲開綿歌的突襲,但是她卻沒有動,像是被嚇住一般驚恐的望着掐著自己脖子的女子。

綿歌輕笑一聲,「緬哥哥說你身手不錯,我看也不過如此……」

雲傾心下冷哼,南宮緬你到是什麼都和她說,嘴上卻不爭辯,「你到這裏做什麼?」

「功夫不怎麼樣,倒是會先發制人……既然被你發現了……」綿歌動人的美眸閃過一絲狠毒,「我便留你不得!」

「你殺了我,你的緬哥哥必然不會殺罷干休。」雲傾望着她平靜的說道,心中卻在納悶,這草棚下究竟是何方神聖,值得那麼多人關注?耳中卻傳來綿歌陰狠的聲音。

「這裏是冷宮的後院,乃是整個大涼皇宮的禁地,尋常人根本不會來,我將你殺了拋入荒井,任誰也發現不了的,到時候緬哥哥只會認為你大小姐脾氣上來,私自出宮了……只要我好生安慰,他不過就是難過些日子罷了,還能怎樣?」

聞言云傾心裏莫名的難受起來,女人有時候對女人是非常敏感的,綿歌的話讓她肯定了自己這些日子耿耿於懷的原由……

但是現在她無心糾結這些,因而故作害怕的開口:「不要殺我……我知道怎麼下去地牢……」

她話一出口,綿歌鉗制她的手果然鬆了一下,口中卻警惕的說道,「誰說我想下去?呵呵……更何況,你又怎麼知道我找不到入口!」

「這草棚是按照五行八卦建造的機關,若非通曉其中奧妙的人,絕對打不開……否則你怎麼到今日也沒進去?」雲傾此番話本是信口胡謅,賭的是綿歌並非偶然發現此地,而是一直想要找機會進去……

「你當我傻嗎?你一個官家小姐如何懂得機關之術?」

「咦,你的緬哥哥沒和你說過嗎?」雲傾故作

訝異的眨了眨眼,「我一個官家小姐,既然能懂武功,那麼機關之術難道就不能懂嗎?我幼年曾救過一位墨家後人,他感恩我的救命之恩,所以傾囊相授,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你的緬哥哥啊!」

雲傾本就是胡謅,想到南宮緬將自己的事情都告訴了綿歌,心中氣惱,便故意掰扯一段無中生有的故事。

本以為她會因此吃味,沒想到綿歌卻是神色一松,「那你倒說說看是什麼機關,若是所言不虛,我倒可以考慮發你一馬。」

見她相信了自己的話,心中暗喜,又不屑,你當我白痴嗎?知道了你的秘密,只怕你更會留我不得……嘴上卻是另一番說辭,「我自然不騙你,我的性命在你手裏,怕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會騙你?只是……」

「只是什麼?」綿歌皺眉,手上不自覺加了一份力氣。

雲傾被掐的難受,抻了抻脖子,「只是我雖然知道如何進去,但是我也很好奇,那下邊究竟有什麼,我們不妨來個交換,你告訴我你想下去做什麼,我幫你打開機關,如何?」

綿歌稍一猶疑便開了口:「好,我告訴你,但是你要給我打開機關……」她沒打算讓雲傾活着離開,自然也不在乎她知道自己的秘密……

「那是自然。」

「下邊關着的是當年救了緬哥哥性命之人的丫鬟,她是被太后囚禁的……因為在她身上有一個天大的秘密……」

「什麼秘密?」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下去問問……」綿歌扯了扯唇,「好了,你可以去打開機關了。」

雲傾對着她也扯了一個笑容,「既然你不肯說實話,那麼還是你自己想辦法吧!」

「你耍我?」綿歌面上露出惱怒,五指用力掐了下去,然而身體卻忽然動不了了。

雲傾看着漸漸倒在地上的綿歌,臉上半分表情也沒有。

綿歌稍一猶疑,隨即驚道:「飼蠱之術!」

當日玄墨教黎幽和雲傾交手,她便是靠着鳳凰血族的獨門蠱術致勝,所謂飼蠱便是以秘法將精血煉製成蠱,被施之人如同中了麻藥,瞬間不能動彈,任人擺佈,此法說起來容易,卻並不容易練成,因而玄墨教雖然源自鳳凰一族,卻並非人人都會。

「現在你總該知道本尊是誰了吧?」雲傾稍稍俯身,與她保持平視一字字說道。

綿歌眼中滑過一絲恐懼,「你是……你是當日黎幽帶來的那個……那個聖女?」她不得不恐懼,她曾親眼看着雲傾施蠱於教眾,身為百草堂大弟子,深諳醫道,豈會不知道鳳凰一族蠱術的厲害?

教眾痛苦倒地的樣子……以及金堂主連滾帶爬的回教述職時,惶恐驚懼的神情,彷彿還在眼前。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當日手段狠辣,來去無蹤的聖女居然是風雲傾!

眼前這個被南宮緬形容成貪生怕死,好吃懶做,冥頑不靈的刁蠻小姐,竟然是玄墨教人人恐懼的聖女!

綿歌若非此刻倒在地上,無論如何也無法將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重疊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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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落台,陛下太妖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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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誤會【10000+第二更繼續求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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