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用肩膀，承受尊嚴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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骯髒的烙餅在地上顛簸地翻滾了幾圈，毫無掙扎地地躺在了何天灞的腳邊。
在這一瞬間，周圍的萬物都變得悄然無聲，世間唯一的聲響，便是那或急促或興奮的心跳。
這加速的心跳，是不是因為欺凌他人的快感而生的呢？
或者，是被人欺辱而產生的呢？
短短彈指間，人與人的差距顯露無餘。
何天灞見乞者而同情其不能溫飽，乞者見何天灞而踐踏其落魄一遭。
也正因此，有些人，註定一輩子愁於溫飽。
何天灞的嘴角狠狠地抽動了一下，一雙漆黑如墨的雙眸不含一絲雜質，略顯稚嫩的青澀臉龐稍稍低下，讓人不知其欲意何為。
乞丐們似乎是讀出了何天灞心中的掙扎，旋即，他們也不再掩飾心中的得意之情，每個人的表情皆是從忍俊不禁轉變為放聲大笑。
這令人心寒的場面似乎已經被時間定格，少年的無言是那麼沉重，乞丐的嘲笑又是那麼刺耳。
但是雙方都沒有想到的是，在這一場對峙之餘，一位看客的心中也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古拉，是薩爾城中狩獵者工會的總隊長，在斷龍谷執行任務回歸之際，適逢路過城門口，便是看見了這揪心的一幕。
古拉沒有挺身相助或是出言干預，他只是將身形隱蔽在不遠處，默默地看着這一切，這如此相似的一切。
那多年前的經歷如同雲煙一般掠過古拉的眼前，在古拉落魄之際，在古拉年少之時，也只不過是一個小流浪漢，過着風餐露宿的日子，與現在這位高權重的身份有着霄壤之別。
面前這少年，又是否會妥協呢？
這是古拉想要知道的答案，而且他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但是，事與願違，古拉內心的那一絲莫名的希冀破滅。
初升的朝陽灑滿大地，將萬物照耀得生機勃勃。
何天灞緩緩地抬起頭，那一張俊逸卻帶有少許污泥的少年臉龐充滿著堅毅之色，漆黑的雙眸中儘是光明。
面對那一小塊骯髒的烙餅，何天灞彷彿隻身一人面對整個世界。
乞丐自己尚且吃不飽，卻捨得拿出那無比珍貴的食物來作踐何天灞。
同是天涯淪落人，卻這般落井下石地侮辱，何天灞不能夠接受！
「看來不論在那個世界，只有自己是對的。」何天灞搖頭苦笑，低聲暗嘆，心中滿是失望。
乞丐們已然從何天灞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顯然，他們的計劃落空了，並且白白浪費了那寶貴的食物。
「白痴，看等下你餓死了怎麼辦。」
遠處的古拉低低地罵道，何天灞的不妥協在他的眼中，似乎是一種極為不明智的做法，他不難看出，何天灞已是飢餓得不行了，若是這些乞丐不讓他進入薩爾城，恐怕他會真的活活餓死在城外。
此時的古拉，心中驀然冒出一種新的想法。
古拉要看着何天灞回心轉意，求着乞丐准許他進城。那副模樣，一定很令人同情吧？
古拉要以此證明，自己當初的選擇並沒有錯，這些硬骨頭的人，只是不懂得能屈能伸，不懂得忍辱負重。
因為，當初他還是乞丐的時候，為了一塊烙餅，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而如今，他已是狩獵者工會的總隊長了。
「臭小子，我看你可憐，這才施捨你一塊烙餅，你竟然膽敢不吃？我告訴你，這輩子，你都別想進這薩爾城！」
中年乞丐暴跳如雷，食不果腹他已經習慣了，但這次他真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非但沒法奚落何天灞，反而浪費了他珍藏已久的烙餅。
乞丐的話音甫落，何天灞沒有再說一言一語，他只是決然地轉身，踩着陽光的烙印，重新踏入那一片森林之中。
何天灞已經決定，重新回到斷龍谷之中，就算過着那種拌著雜草生吃野兔的生活，也絕不會任這等下流骯髒之輩欺侮。
天大地大，又怎會沒有他何天灞的容身之處呢？
於是，他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走了，正如他無聲無息地來。但無論是他的到來還是離去，都是那麼地令人驚愕不已。
何天灞，以一個少年的姿態，淋漓盡致地詮釋尊嚴的內涵。
士可殺，不可辱！
不甘忍受屈辱，並非是他只有暴虎馮河之勇，不懂得忍辱負重，而是他敢於用肩膀，去承受自己尊嚴的重量。
……
隨着何天灞的遠去，古拉的喉嚨猛然咕咚一聲，將一口唾沫吞下，這才回過神來。
那個少年，就這麼走了？
古拉的心中此時五味雜陳，他沒有想到，這年齡不過十五的少年，竟然身具這等驚人的品質。
也許，當初的古拉自己，的確太軟弱了，為了能夠繼續生存下去，他丟盡了尊嚴乞討食物，卻不敢面對未知的危險，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
金麟豈是池中物？在起跑線上，古拉就自認輸給了這少年一道鴻溝，一道天塹。
「遭了，那個方向！」古拉心中一驚，這才回想起了何天灞離去的方向。
那是魔獸頻繁活動之地！
何天灞自己全然不知，因為他進入森林太過匆忙，他竟是沒有走上原路返回的道路，而是走入了森林危險的另一側。
如往常一樣，何天灞從地上搜刮出大量的雜草，將它們連根揣入口袋中，而在他就欲重新啟程之時，一聲嘶吼卻隨風灌入他的耳畔，令他毛骨悚然。
野獸？
何天灞心中一凜，這危險來得實在是太快，根本來不及何天灞任何思考的時間，一條體長三米的猛獸已經迅捷地撲向何天灞了！
這猛獸長著一個倒錐形的龍頭，通體呈現青紅色，體格健壯。
此龍細小的龍眸中儘是凶光，看着那背對着它的年輕人類，它明白，今天它要飽餐一頓了。
而與此同時，遠在百米之外，古拉火急火燎地趕來，他打心底地不希望何天灞出事。
如此可造之才，絕不應該埋沒在這斷龍谷之中！若是他有了什麼三長兩短，那絕對是世間最為遺憾之事。
「危險！」古拉見何天灞遇險，不由地高喝道，那磅礴的聲音從百米之外隔空傳來，回蕩在何天灞耳畔。
何天灞下意識地回頭，那龍類距離他不過一米之遠，這令他根本無法規避。
可惜，古拉此刻遠仍在百米之外，就怕他趕過去之時，何天灞已經被慘死於龍爪之下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讓兩人震驚的一幕陡然發生了。
在何天灞與那龍對視的一瞬間，原先這張牙舞爪的後者，竟然如同病貓一般地癱軟外地，喉中不斷發出求饒般的悲鳴。
那細密的豎瞳驟然緊縮，目光之中，儘是驚恐之色。
如臨大敵？
不，如臨君王。
轉觀何天灞，他此時已經呆若木雞，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那在地上匍匐蜷縮著的龍類見何天灞沉默不語，如獲大赦一般，急忙蹦起，一溜煙便是跑得無影無蹤，鴻飛冥冥。
下一瞬，古拉的身形如風一般地出現了何天灞的身旁，其一臉複雜的表情注視着何天灞。
如果說，何天灞獨自一人從斷龍谷中走出，又毅然決然地走回斷龍谷中讓他心生敬佩之意的話，這回，古拉的心中就是完完全全的驚恐了。
要知道，魔獸也是有靈智的，雖然剛才那那隻一階迅猛龍靈智極為底下，但它依舊能夠感受到遠遠超過自身實力的威脅。
古拉憑藉他這等修為，分明不能夠感受到何天灞身上有一絲光能的波動，也就是說，他還沒有進行天賦的喚醒！
天賦還沒有被喚醒，就能夠震懾住一階魔獸，古拉甚至不敢想像，身旁這少年的天賦將會是多麼的恐怖！
遙想當年，若不是一位貴人相助，看中了古拉的天賦，讓其脫離了那不堪回首的乞討生活，否則，現在的古拉恐怕也還是乞丐中的一員。
深深地看了何天灞一眼，忽然，在內心深處，一種莫名強烈的悸動無端而生。
「我要助他一臂之力！就像當初那位貴人助我一樣！」
半晌，何天灞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剛才發生的一切彷彿一場如幻如真的夢境一般。
在那龍類張皇失措，古拉內心思緒萬千之際，對於何天灞而言，不過只是血液沸騰了一下而已。
那沉寂在血脈中的高貴，依舊如初，從來不會因為外物而湮滅。
何天灞轉頭看向身旁的年輕男子，此人濃眉大眼，五官端正，一身正氣，年齡約莫三十不到，而他便是剛才那句「危險」的主人，頓時，何天灞的心中對此人少了一點點排斥感。
「剛才多謝您提醒了，不知您尊姓大名？」何天灞對身旁的古拉抱拳道，語氣之中透露著禮貌的謝意，卻少了一番發自內心的真誠，兩世為人，這番遭遇，讓他心裏築起了一道圍牆。
古拉心中默默地感嘆了一句，小小年紀，就能夠如此穩重知理，又不卑不亢，看來這少年定是哪個大家族的子嗣了，可能是因為一些原因才流落至此。
「呵呵，小兄弟，我免貴姓古，古拉。剛才的險境是你自己化解的，我可是沒有幫上什麼忙。而且，城外發生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裏，小兄弟這番傲骨，着實讓在下自愧不如啊！」
何天灞聞言，臉上表情依舊不變，並未因為古拉的誇讚而喜形於色，客氣地道:「古拉大哥哪裏的話，小子我空有匹夫之勇罷了。」
何天灞越是謙虛，古拉越是覺得何天灞不凡，當下好奇地問道:「小友謙虛了，不知小友名諱，何許人也，又怎會孤身一人在這斷龍谷之中呢？」
何天灞目光微微閃爍，心中略微思索以後便索性直言不諱，爽快地道:「小子名叫何天灞，不過我也不瞞古拉大哥，我也只記得我叫何天灞了，其他一概不知。」
通過這古拉先前的舉動來看，他絕非等閑之輩。而現在的自己毫無自保能力，定是敵不過他。
何天灞雖不知道古拉的用意究竟是好是壞，但也只能夠聽天由命了，與其虛與委蛇，還不如坦誠大方一些，將實話說出來。
聞言，這回倒是輪到古拉驚訝了，何天灞神色坦然，並沒有任何欺騙之意。他還真沒想到，這面前的少年竟然失憶了。
古拉心中暗忖，他定然是哪個家族的子嗣沒錯了，很可能是被仇家追殺，這才流落到了斷龍谷之中。
不過，他卻並不清楚這帝國之中哪個巨擘家族姓何。
皇室南宮，神機歐家，天雷雷家，白虎韓家……
旋即，古拉收回了思緒，想要弄清何天灞什麼出身，恐怕還要等他喚醒了天賦。
沉吟了一會兒，古拉對何天灞問道:「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呢，難道還一直待在這危險的斷龍谷中么？」
何天灞眉頭微皺，隨即苦笑了一聲，無奈地道:「我也不清楚，但我會活下去的。」
古拉聞言，忽然對何天灞道:「如果我沒有眼拙的話，小友你的天賦應該還沒有喚醒吧？」
何天灞一怔，「天賦」這一詞在他腦海中久久回蕩，這個詞，似乎提起了何天灞的全部興趣。
原來這個世界的規則和原來的地球不一樣啊。
何天灞的嘴角驀地勾起一抹弧度。
天賦，天賦，它能讓我擁有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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