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余老爺子

冬日的午後，褚芫和顧笑言端着筆電在花園裏曬太陽玩遊戲，一人一杯咖啡，精緻的盤子裏堆滿點心，暖洋洋的陽光照在身上，好不愜意，一旦放假人就閑下來了，兩人已經過了好幾天這樣的日子。

「好懷念以前在完美世界服的號，現在這個63級的號，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系統活動剛進去就被群攻秒死了，你們縱橫大漠服的南越女子部落太兇殘了，不愧是蒼絕紀之最。」褚芫單手托腮道。

顧笑言抬眼看向褚芫笑了笑道：「你已經很幸運了，至少還有我們蒼燃和國色天香府一起帶你，以前我剛玩這個遊戲時，加入的是最差勁的北寒部落，去邊境開個藏寶圖就莫名其妙被景行砍死了兩次，後來認識了景行，我就轉到了西凜，縱橫大漠服待在北寒部落根本沒法玩。」

「你就是這麼認識堂哥的？」褚芫挑挑眉頭戲謔地道，「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

顧笑言稍顯難為情地笑笑，岔開話題道：「對了，代言拍得怎麼樣了？蒼絕紀里女幻師是最漂亮的角色，當初我就是覺得女幻師特別賞心悅目，才玩了子非魚這個號，不過男方士也很好看。」

褚芫點頭：「已經拍好了，我玩了那麼久的蒼絕紀，以前玩的就是男方士，對角色很了解，拍攝時較為容易進入狀態，再過幾天就能出來了，到時候會在yy的登入界面放一個月，想想就很激動。」

褚芫說着低頭盯着屏幕里的遊戲：「其實在yy當了這麼多年的主播，對很多事情已經沒那麼執著了，當初第一次聽說蒼絕紀要做yy的官方代言時，忽然覺得我又找了熱情，這大概是最後的夢想了。」

「這也是景煊哥送給你的禮物，雖然這個禮物要靠你自己去爭取，但景煊哥相信你。」顧笑言怎會不明白余景煊的私心？本來《蒼絕紀》的代言要重新選拔，余景煊為了褚芫硬是將代言提前了。

褚芫忍不住勾起嘴角：「嗯，所以我絕對不能讓他失望。」

顧笑言端起咖啡杯，身體往後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咖啡，愜意地眯了眯眼：「過幾天就是除夕夜，蘇染快要放假了，他們會回s市過新年，等過完大年初一，我們約個時間聚一聚吃頓飯。」

「好啊，巔峰和修羅會過來，聽說這一次小丫丫和蘿莉也會一起來，索性再叫上蘇畫，我們這個親友群是該聚一聚了。」褚芫期待地道，認識這麼久，他就見過巔峰和修羅，早就想見蘇染一面了。

「你要是想見其他人，沒問題啊，我來給你們安排，反正過年大家都會放假，若是跟他們說要聚餐，那群傢伙一定會爭先恐後地跑來。」顧笑言像是想起了什麼輕笑出聲，「他們也很想見你。」

「那就聽你的安排，這幾天跟他們一起玩遊戲，是一群十分有趣的傢伙。」

「他們的偉大精髓是不作死會死。」顧笑言失笑。

褚芫也跟着笑了起來，低頭注視着屏幕里正在主城祭天祈福的63級小幻師，剛想跟顧笑言說再去下個小副本，眼角餘光瞥見管家形色匆匆地走了上來，原本慈祥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表情分外嚴肅。

「李伯，怎麼了？」褚芫站起身問道。

「褚少爺，顧少爺，老爺子來了。」管家李伯恭敬地道，眼中滿滿都是擔憂。

褚芫和顧笑言大吃一驚，兩人對視一眼，顧笑言趕忙站起身。

褚芫驚訝過後反倒冷靜了下來，他已經在腦子裏將這一天想了無數遍，余景煊邀請褚父褚母到家裏吃飯那天，四位長輩已經將他們結婚的事提上日程，但是結婚這樣的大事怎麼瞞得過余老爺子？

「李伯，你先去安排，我們去大廳等爺爺。」顧笑言吩咐道。

「是，顧少爺。」管家擔憂地望了一眼褚芫，最終沉默地轉身離開。

「走吧，我們去大廳。」顧笑言拍拍褚芫的肩膀，和褚芫並肩走進大廳，「小芫，你不用太擔心，其實知道你出了意外后，爺爺雖然表面上什麼都沒說，但是我聽景行說，爺爺心裏也很難過。」

「尤其是阿姨和景煊哥的憤怒和恨意，讓爺爺十分傷心，也許你不知道，當年爺爺要將你送去澳大利亞時，阿姨和景煊哥跟爺爺吵得很兇，後來知道你在澳大利亞過得很好，他們才慢慢原諒爺爺，但是這一次，阿姨和景煊都沒法原諒爺爺，他老人家過得也不如意，所以我覺得這一次爺爺突然過來，並不是想要阻止你和景煊哥。」

褚芫震驚地望着顧笑言：「這些都是景行跟你說的嗎？」

顧笑言點點頭，他聽余景行說起這些往事時，和褚芫一樣的震驚，他想不到溫柔的阿姨也會發那麼大的脾氣，雖然不知道最後為什麼楚源還是去了澳大利亞，但他相信阿姨一定有她妥協的理由。

顧笑言也是聽完之後才知道余景煊對楚源的感情，那絕對不是一個哥哥對弟弟該有的感情，接到楚源意外去世的消息時，他和余景行第一時間趕到了余景煊身邊，見到了一個面如死灰的余景煊。

顧笑言回頭又拍了拍褚芫的肩膀：「老人家都會有他的固執，說白了就是要面子，不管是景行還是景煊哥，都是爺爺最驕傲和自豪的孫子，爺爺計較的不是他們找了什麼樣的愛人，而是心疼他們會受到非議，我和景行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所以你不用擔心。」

「謝謝。」褚芫露出一個笑容，其實他也沒有顧笑言想得那麼緊張，再怎麼說他從前也算是余家的人，余老爺子什麼脾氣，他心裏有數，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坦然地放開懷，沒有絲毫怨恨。

褚芫和顧笑言沒等多久，管家李伯就恭恭敬敬地帶着一位老人走了進來，老人家頭髮花白，佈滿皺紋的臉面無表情，眼神銳利而威嚴，這樣的眼神落在身上，任誰都會不由自主地嚴肅認真起來。

「爺爺，您快請坐。」顧笑言主動打破沉默，將老人家扶到一旁的沙發上，「李伯，給爺爺泡杯茶。」

「是，顧少爺。」管家快步離開大廳。

余老爺子回頭朝顧笑言點點頭，就著顧笑言的攙扶坐到沙發上，很快又將視線落到褚芫身上，面無表情地上下打量褚芫，眼中的銳利漸漸消散，換上一副讓褚芫和顧笑言都難以理解的複雜之情。

「都坐下吧。」余老爺子朝兩人招招手，示意兩人有話坐着說。

褚芫輕輕鬆了口氣，神色淡定地接受余老爺子的打量，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稱呼眼前這位老人，上輩子他每叫一聲「爺爺」，老人家就表現得很不情願，只會面無表情地望着他，而不會回應他。

「老爺，請喝茶。」管家親自將茶端了上來，將茶杯擺到余老爺子面前，隨即離開。

余老爺子冷著臉望着褚芫，緩緩開口道：「都不會叫人了嗎？」

褚芫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心裏頭倒是鬆了一口氣，客套地道：「余老先生。」

余老爺子突然嘆了口氣，冷硬的表情有了緩和：「罷了，跟着笑言叫我爺爺吧。」

「爺爺！」褚芫稍顯緊繃的神色也緩和下來，看來這次被顧笑言說中了，余老爺子並不是來阻止他和余景煊在一起，若是余老爺子對他真的不滿意，只會像從前那樣，連一聲冷哼都不屑。

「爺爺，您先和小芫喝杯茶，我去吩咐管家準備午餐，過會兒景行和景煊哥該回來吃午飯了。」顧笑言察覺到余老爺子和褚芫之間的氣氛，如預料的那般沒有劍拔弩張，想到余老爺子和褚芫定是都有話要跟彼此講，隨意找了個借口，打算將空間留給他們。

「辛苦你了，笑言。」余老爺子對顧笑言的態度已然完全認可，嘴角竟有了笑意。

顧笑言沒有過分的客氣，只是朝老人家微笑點頭，轉身向餐廳方向走去。

余老爺子收回視線，端起茶杯望着褚芫，淡淡地問道：「聽說你打算和景煊結婚？」

「是，爸媽和叔叔阿姨已經同意了，正準備過年的時候再詢問爺爺的意思。」褚芫說得十分堅定，絲毫沒有退怯，雙眼不失禮貌地緊緊盯着余老爺子，「希望能夠得到爺爺的支持和諒解。」

余老爺子定定地望着褚芫，他素來喜愛年輕人要有主見，卻又經不住忌憚過分桀驁不羈的人，這幾乎是所有高位者的通病，想要培養一個優秀的繼承人，卻又貪婪地想把對方牢牢抓在手裏。

在他的心目中余景煊和余景行無疑是最優秀的繼承人，他們的優秀幾乎已經超越了父輩，甚至超越了他，也正是因為太過優秀，反而成了他最無法掌控的人，一旦決定的事，哪怕撕破臉都不願回頭。

余老爺子再一次嘆息，無數次在心裏感嘆，到底是哪裏的教育出了問題？為什麼他們余家最優秀的繼承人都有同樣的「喜好」？余景行小小年紀就面癱著臉跟家人出櫃，最終有了余景睿這個寶貝小孫子，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結果倒好，大學沒畢業，就把顧笑言帶回了家。

當真沒把這個老頭子給活活氣死，就死不罷休是吧？

不過也不得不承認，他的這個寶貝孫子眼高於頂，能讓余景行看上的人自然不會差，顧笑言出色他都看在眼裏，縱使是面對他有意的無視，顧笑言這孩子仍然表現得落落大方、從容不迫。

可惜事情遠遠沒有他想得那般簡單，余家出一個余景行，他忍下就是了，畢竟他早已經有心理準備，現在也已經完全接受了顧笑言，只是他好不容易從余景行那邊走出來，余景煊這裏又出事了。

因為楚源的事，他和這個大孫子之間早已經有了裂痕，他也不是真的不喜歡楚源這個孩子，只是說他自私也好，無情也罷，余氏是他創造的王國，他不能讓余氏變得烏煙瘴氣，手足相殘。

處在他這樣的地位，什麼樣的貪婪沒有見過？他不能讓余氏有任何的閃失，楚源很出色，正是因為小小年紀就表現出來的優秀，他更加不能容忍楚源的存在，勢必要將楚源送走，送得越遠越好。

他也沒有想過要虧待楚源，進了余家就是余家的孩子，甚至能夠給予楚源一生榮華富貴，唯獨不能觸碰余氏的任何產業，只是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會意外的早逝，孤單地在異國他鄉離開了人世。

余氏能發展到今天，余老爺子絕對不敢保證自己的這雙手和這一生有多乾淨，但他從未想過要對一個孩子殘忍，只要楚源這一輩子安分守己，他絕對不會傷害到楚源，可是楚源竟然就這麼死了。

他已經不記得知道這個消息時，究竟是怎樣的心情？腦子裏回想起楚源小時候怯怯地叫他「爺爺」，而他卻從未給過這個孩子一個稱得上親切的笑容，然而以後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楚源的母親是一個識大體的女人，幹練卻又溫柔嫻淑，他並沒有任何的不滿意，然而他卻忽視了她也是一位母親，母親都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自己的孩子，他作出要將楚源送走的這個決定時，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溫婉的女人發怒，而這個溫柔的女人，縱使發怒都沒有失去該有的禮貌和敬重，讓他無論如何都責怪不起來。

余老爺子用那雙依舊威嚴有神的眼睛注視着褚芫。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楚源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到最後只有在新年才能看到這個孩子，而那個時候，楚源已經變得越來越出色，成熟穩重地帶着謙和的笑容，笑容里滿滿都是客套和疏離，再也看不到小時候怯弱的期盼。

他已經老了，也不想再過分地對年輕人的生活指手畫腳，還記得就在幾天前，楚家的老太君還指着他的鼻子罵他「冥頑不靈的老頑固，非要踏進棺材才知道後悔」，而他只剩下自嘲地苦笑。

他自認並不是真的老頑固，至少他不願意用子孫的幸福去換取家族的利益，否則余景煊哪能這麼大年紀還是單身？如今又給他找了一個還在上大學的同性「孫媳婦」回來，他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和未來的「孫媳婦」談心。

「這麼早就結婚，學校那邊你能瞞得過去？」余老爺子冷著臉，語氣卻很平靜。

褚芫雙眼一亮，不可思議地望着余老爺子，瞧見老人家故作凶神惡煞地瞪了回來，莫名覺得顧笑言真是神機妙算，將老人家看得這麼透徹，此時的余老爺子就是典型的死要面子、惱羞成怒。

明明迫切希望通過他得到余景煊的原諒，偏偏又不肯服軟，年紀大了就愛耍小孩脾氣。

「爺爺，您應該知道婚禮只是一個形式，我們還沒有領證，也許等我畢業了，我和景煊會去國外領證，所以婚禮不需要多麼隆重，也不用大肆宣揚，就是想邀請親朋好友前來參加。」褚芫淡淡地道。

余老爺子沉默地注視着褚芫，半晌才緩緩開口道：「我希望你已經想清楚了，對自己的處境，對景煊的處境，更重要的是你能清楚明白對景煊的感情，不是年輕氣盛，不是好奇，更不是親情。」

褚芫豁然轉過頭去，試圖從余老爺子的臉上找出一絲一毫的異樣，然而他找不到，只看到了老人家說這番話時的嚴肅認真，下意識地點點頭：「我想得很清楚，我愛景煊，我願意跟他結婚。」

「我知道了。」余老爺子端起茶杯低頭喝茶。

「謝謝爺爺。」褚芫默默地低下頭，此時此刻他已經不想計較老人家話里話外的意思。

余老爺子如此精明的人，不可能沒有調查過他，不管是老人家有意不點破，還是真的不知道，他都不會主動去捅破這層紙，或許老人家也想把「楚源」留在記憶里塵封起來，讓他換一個新的身份重新回到余家。

午飯時間，余景煊和余景行一起回來吃飯，見到余老爺子，兩人不約而同地愣了一下。

余景煊快步走到褚芫身邊，以保護的姿態摟住褚芫的肩膀，望着老人家道：「爺爺。」

余老爺子放下茶杯，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余景煊，保持沉默。

褚芫含笑站起身，對着余老爺子道：「爺爺，午餐應該已經準備好了，先去餐廳吧。」

余老爺子倒也沒有反駁，起身道：「那先去吃飯吧。」

余景煊若有所思地望着余老爺子和余景行、顧笑言去往餐廳的背影，回頭一把摟住褚芫，捏住褚芫的臉關切地打量：「怎麼回事？爺爺來了為什麼不通知我一聲？剛才讓我很擔心。」

「爺爺又不會吃人，我一個人能應付，不是還有笑言在嗎？」褚芫好笑地握住余景煊的手，「放心吧，我想爺爺會選擇今天過來，一定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爺爺什麼脾氣，你還不了解嗎？」

余景煊笑着鬆了口氣，牽起褚芫的手邊走邊道：「只要你不離開我，什麼都好。」

「胡說什麼？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楚源了，為了一些亂七八糟地理由而妥協，而且……」褚芫轉頭凝視着余景煊，「就算是現在，我也可以為了其他理由妥協，但惟獨你，我絕對不可能妥協和放棄。」

余景煊傾身親吻褚芫的嘴角，輕聲道：「謝謝你，小芫。」

褚芫握緊余景煊的手，露出一個堅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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