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傲群芳(下)

第四回 傲群芳(下)

羅公遠奔逸絕塵,頃刻已至范北鳴右側范北鳴驚惶無度,碧劍如怒嘯亢龍,張牙舞爪直取羅公遠羅公遠的身法居然莫以名狀,殘像在他駐足轉側之際根本來不及消逝,僅僅在范北鳴身旁留下了一個最真實的影子范北鳴四下出劍,群雄自各個角度看去,皆感到羅公遠早已化為數個,奔走如時宙范北鳴膽烊魂游,知破無可破,目光深處只覺艷紅一現,暴血狂潑,一道綠電已然脫手而射,群雄四五人同時接住范北鳴落下的肥胖身軀,卻覺力有萬斤,紛紛跌倒那把劍直入雲霄,許久才重降而下,羅公遠手背一翻,那劍疾轉射向李十二娘,李十二娘尖叫聲未絕,手中劍鞘只覺一沉,那「沉碧」劍居然射入鞘入再破鞘而出,插入高牆之上,僅余末柄李十二娘手臂關節錯位,斜斜地栽倒

武恆軒見宿青海與范北鳴皆已昏死過去,一聲狂嘷,四十九式洗月刀,排封豕長蛇之陣,一路間狂灑出來羅公遠此時已入真怒,也不回身,只側伸右手一揮,武恆軒胸前衣衫盡數撕爆,慘號一聲射出窗外群雄見他竟單憑一掌擊潰江湖一等一的用刀高手,無不膽寒羅公遠雖已暴怒,一言不發,身法卻不徐不疾,得之於手,應之於心,仿若不系之舟,乍翱乍翔,一沾即走,冷靜如常

群雄見他如此重視自己的容貌,都不由感到此人既可怖又可笑道宣朗聲道:「羅少俠的神技遠勝昔年殷寒教主,甚至較之綿山空王佛前輩亦未遑多讓……老衲今日方知天外有天,大慰平生了」

羅公遠昂首道:「你想說什麼?」

道宣善意笑道:「羅少俠武藝超絕入聖,心智更是天上石麟,冰雪聰慧,虛懷若谷,又怎地如此輕易動氣,莫非另有深意?」

羅公遠揉揉鼻子,冷冷道:「沒啥,你長得又矮又丑,又是出家人,自然不重視臭皮囊,似我這般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一朵梨花壓海棠的美少年,自是珍惜容貌了」

道宣笑而不答高景浣突見羅公遠望向自己,一雙邪目如萬刀剝骨削髓,嚇得周身戰慄,忐忑惴惴地問:「你……我可沒有開罪你啊……」

羅公遠點頭道:「你沒有開罪我,我便偏要開罪你你的陰山劍法,盡數施展出來罷」高景浣驚叫道:「我不想跟你動手……」此言甫落,羅公遠已臻面前高景浣不寒而慄,將陰山快劍一一施展,羅公遠上下騰挪,左右移步,着實妙不可言,一劍劍擦身而過,彷彿是有意往羅公遠的身旁刺擊而並不刺中他似的此時羅公遠已不再戲謔,二人你來我往,塵土滾翻,險惡異常,高景浣潛運內力,倒也綿延不絕;羅公遠的力道卻時柔時剛,變幻萬端星華子見羅公遠招招陰狠,怕高景浣性命有礙,向玄渡點點頭,二人心領神會,一僧一道,一左一右,分取羅公遠脅下他二人知這一明顯殺招只圖形式,根本不可能傷得到他羅公遠知他二人心意止在救助高景浣脫困,便如飛鴻踏雪,如絮搦風,如萍凌渡玄渡見撲了個空,心下欽服之餘,爭雄之念亦起,他在綿山修鍊悠悠數十載,佛學武藝皆至當今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便是宿青海、范北鳴兩位武林英耆,亦頗有不如玄渡運起「金剛伏魔神通」,便拍向羅公遠背後羅公遠身形更加飄幻,看得眾人目瞠舌結,婀娜如削弱柳,聳拔若裊長松,婆娑而飛舞凰,宛轉而起蟠龍,數十般武林各路精妙武學皆展露無遺,內中花樣之駁雜,甚至包含了適才的「無妄一斬」「金輪化雪手」與「四十九式洗月刀」,其中「洗月刀」他未受一招,僅看起式便立時化為己用,融匯貫通,使得比其招術所有者本人還要超出倍蓰

星華子一生習練道學,但亦是嗜武成狂,見到高深武學亦或武術名家,便像廚子發現美食,奕手發現奇局一般,興緻勃勃,七星劍連挽劍花,唰唰促攻那邊玄渡連施「拈花指」、「無相劫指」,原似月白風清,水平天遠,此時堂廳內只聽堂風颯颯乍響,千層狂瀾決潰,萬面磬鼓噪響,轟然天地驚雷,風云為之遜色,此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搏戰,實可說美極險極,便是昔年空王佛對大德僧之千古一役,亦未遑如是高景浣眼前一黑,偌大的身軀已然重重砸向門柱,不省人事

羅公遠忽又自二人之間挪步而出,直似玩耍一般,星華子的七星寶劍突地崩出一個明顯的缺口,此劍雖不若沉劍之利,亦是萬中無一的名品,只見羅公遠悠然一笑,竟是以手指掰斷羅公遠腳不下停,避閃玄渡的「大慈大悲千葉手」,口中仍無半分疲累之色:「星華子道長,在下無意損折前輩的兵器,還請莫要見怪!」星華子長嘆三聲,將劍用力擲於地面,仰天抱月道:「罷了!罷了!」退回座位

玄渡以為失去一個幫手,必然會陡感迎接不暇,羅公遠卻未發現任何攻勢,仍是環着他四下游逸玄渡不由浩嘆道:「依羅少俠這般體力,似永遠也耗損不完,單是躲閃,便能累死老衲」羅公遠仍是含笑不語,卻驀地頓滯了身形,手一卷一扣,竟正面抵住了「大慈大悲千葉手」似魚返大洋,飛鳥歸林,驚蛇入草,更是淋漓如意玄渡驚異莫名,以為要開始長久的內力比拼,便狂喝連連,催動內力不住供入掌心,掌心中央「勞宮」已然發紅羅公遠知他心意,叫一聲「不必了!」手上亦是一赤,玄渡只覺自己彷彿觸及了沸騰滾燙的熔岩漿液,不由疼得大喊起來羅公遠順手一帶,玄渡竟輕飄飄地浮起,旋即緩緩落到一丈多遠處,幾乎沒了重量一般這一次是真正實力的對決,羅公遠不論柔剛,皆已至天人合一之界,端得遠勝於已,輸得心服口服

玄渡低首,再度合什道:「羅少俠的武藝曠古煉今,胸懷人品更非是我凡人所能思量,這般人才,又怎麼做那暗中下毒,殘害盈琛師太的事來?這下毒的肖小之輩,乃另有其人」

道宣亦道:「老衲也是這般看法,羅少俠絕不會是兇手」

羅公遠淡淡道:「你們說這些有何用?若是一開始沒有你們的阻撓,盈琛師太完全能夠救活」

星華子因失了寶器,心中有所忿忿,但畢竟大家風範,只是不悅道:「羅少俠的武藝已入神照之境,便是我等齊上,你要短瞬之際挫敗亦非難事,但你卻形同戲耍,以貽大事……」

羅公遠揚揚眉毛,很自信地說道:「我做的每件事,雖非經歷深思熟慮,可卻都是有用處的」段志城見他眉宇間飛揚勇決,顧盼神馳,充斥着無限的希冀與仁慈,不由大是震憾,木立當地

羅公遠轉身,徐徐滑過廳堂,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煞是鬼神叵測他走到盈琛師太身旁,見她已然魚目暴凸,吐舌而死蹲下身翻翻眼皮,又試了試皮膚的冷暖,段志城在當捕頭前,亦作過驗屍房的提刑和仵作,見他如此精於此道,幾近專業,不由撟舌難下,瞠目杜口群雄邊各自療傷,邊望向他羅公遠翟然起身,悻悻道:「這老大娘沒救了各位回房休息」

道宣有些擔憂,道:「羅少俠將各位賓客打傷,倘若那寧娶風萬一出現,只恐無力自保……」

羅公遠冷笑道:「卻未必是那寧娶風所為在一切尚未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莫再妄下定論」他自懷中掏出一敉裝滿白丸的藥瓶,一人分兩粒,道:「正是因為擔心你們,出手一直很另行安排但范北鳴老大爺以劍傷我面容,便罪無可赦這葯你們和水內服,夜裏將門鎖好,且記莫要私自外出羅某並不是大羅金仙,無法預算你們誰人遭襲,到時要施以援手,只怕……鞭長莫及」他轉而對道宣道:「律佛大師,在此間眾人之中,我最相信的就是你可否引我去二十年前那殷寒所住的房間?」

道宣一怔,羅公遠緩緩地解釋道:「今夜我要睡在那裏」群雄大嘩,死者住過之所實是不凈,加之生前武藝超邁絕倫,當真沒幾個人敢睡進去,這人逞強恃能,且由得他去蘇怡然與范韻攙扶起范北鳴,向房間走去,情不自禁地回望了羅公遠一眼,春梅綻雪,秋蕙披霜,當真美艷賽絕塵寰范韻心下一陣酸嫉,惡狠狠地瞪着羅公遠

羅公遠毫不客氣地一伸食指,半開玩笑地恐嚇道:「你粗脖子鼓眼泡幹什麼?眼珠子不想要啦?」范韻見他突然變臉,驚得哇一聲慘叫,跌跌撞撞地衝進房間羅公遠像個不諳時事的孩童,叉起腰哈哈大笑,得意道:「怎麼樣?嚇死你這王八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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