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四回 另一條路（下）
女人對容貌的執念似乎是天生，並且極為樂意為了容貌而嘗試各種歪門邪道的偏方——往臉上糊上各種東西，或者做法一樣地又拍又打，比較而言，靜下心打打坐這種，反而像是最不邪術的那一種了。
而陳安看着那些女孩子，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將駐顏丹的事情說出來，因為他能夠想像，這幾個女孩子在知道了駐顏丹的事情之後，十有**會立即就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如何煉製那丹藥之上了，至於這修鍊之事，多半會被立即拋諸腦後。
「那樣的話，還不如利用她們如今的心態，讓她們好生修鍊一番——這幾個人裏頭，確實還是有兩個有希望的。」陳安的心裏同樣打着小算盤，「如果真的能教出幾個像樣的小弟子來，我或許也可以更好地通過她們來理解這群凡人們的思維。」
如此，雙方和平共處，又過了一段時間之後，這群人開始向陳安提出了更多的要求。
先是請求陳安提供一些頭髮指甲——這種細微的小要求陳安當然不會拒絕，然後，所需求的東西就開始發展到了唾液，皮屑，血液，甚至希望陳安能夠配合著進入一個儀器，接受某種奇怪能量的掃射。
這樣的要求是一步一步循序漸進的，所以在陳安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被冒犯的底線果然如單烏所料想的那樣，低到了幾乎無法再低的程度了。
……
陳安目前確實是沒有出什麼問題——那些凡人們根本無法給他帶來什麼實際的傷害——但是陳安也已經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怎麼好像……被監視軟禁了？」陳安皺着眉頭，盯着自己所在房間的牆角處多出來的一顆小小的玻璃珠子，他看不懂那玻璃珠子的構造，但是就是覺得那玻璃珠子彷彿一雙眼睛正在死死盯着自己，可是他又找不到什麼切實的證據，同時也並不想因為自己砸了些什麼而讓那群喜歡跟在自己身前身後問問題的年輕人受到驚嚇，於是沉默良久之後，他直接用一塊布蓋住了那玻璃珠，來了一個眼不見為凈。
「他好像有所察覺，但是卻並沒有直接動手破壞。」游老頭子對陳老六彙報道，同時反問，「其實最基礎的研究都已經做完了，該整理的數據也都整理得差不多了，如果想要更深層次的真相的話，少不得……得有些強制性的措施了。」
「譬如？」陳老六摸著下巴問道，「有什麼無法被平和進行的事情呢？」
「我們想要知道他這身體真正的防禦力，抗壓力等等一系列異常之處，少不得得讓他接受一下瀕臨致命境界的攻擊，如此才能得到準確的數值。」游老頭子如此說道，「你覺得，他會願意將命拿出來陪着我們玩嗎？」
「你不是在用他的細胞研究複製人嗎？研究得如何了？」陳老六沉吟片刻后，不置可否地又問了一句。
「那些複製出來的，其實就是普通的人類。」游老頭子回答道，「雖然幾乎都是畸形兒，根本無法成長，不過……其本質並沒有超過人類的範疇——他和我們就是同類。」
「關鍵是因為那些靈力？或者所謂神識？」陳老六繼續追問。
「那些所謂『靈力』相關的描述雖然用詞有些神妙，但是其本質……我認為，那只是某種存在於自然界中的能量，一種轉變為電磁波之後四處遊離的並且為他們所捕捉的能量。」游老頭子繼續說道，「至於所謂神識，和我們在神經之中傳導的意識也並無太大差別，只是一種不需媒介便可以蔓延到體外的生物電而已——如何將這種生物電在沒有媒介的情況下引導到人體之外，才是我們需要着重研究的地方。」
「那麼……他這長生不老……」陳老六總是習慣於在最後才問出自己真正關注的事情。
「我有一個推測。」游老頭子點了點頭，說是推測，卻仍是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樣，「你覺得，當一個人長期暴露在某種射線之下的時候，他身上的細胞會發生什麼變化？」
「變異？病變？癌？」陳老六順着猜測，而後睜大了眼睛，「你是想說，這些修真之人將『靈力』引入身體中之後，這玩意將他們的肉身變成了彷彿癌細胞一樣的存在，所以他們才能夠不斷地快速復原，並且長久地維持住一副新鮮的**？」
「是的。」游老頭子點頭，「癌細胞這種東西，可以無限地生長，長久地保鮮，但是因為其生長的速度太快，所以很容易就危害到宿體其他部分的器官，耗盡宿體的能量，在極短的時間裏榨乾一個人——這些修士們所謂的修鍊，看起來就是將這種轉變，變成一種有節制的可控過程……」
「就好像將核聚變這種明明是毀滅性的反應，變成可控的能源站一樣？」陳老六立即理解了那游老頭子想要表達的事實，「所以，那所謂靈力是為了維持這些細胞的生命力而需要的持續能量，而所謂的強大的神識，就是用以控制這些細胞無限繁殖的枷鎖？」
「是的。」游老頭子再次給予肯定，並給出了另外一個佐證，「那些由他身上得來的碎屑複製出來的小人幾乎都是畸形兒，而且幾乎都是剛成型就夭折，多半就是因為能量不足以及繁殖失控——我想這種事其實足以作為證據了。」
「原來如此。」陳老六深深點頭。
……
陳老六和那游老頭子之間的談話被單烏看了個一清二楚。
就在前段時間，在陳安進入這幢大樓中並開始接受被人研究的日子開始——一方面，那個白鬍子老頭便已經是一心一意地撲在了陳安的事情之上，可以說是日日夜夜甚至睡覺做夢都在想着陳安；另一方面，陳安因為能見到的人比較少，那游老頭子看起來又是個領袖型的人物，並且主要負責對陳安解釋那一系列實驗的步驟和結論，所以陳安自然也對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加上那老者的意識之中其實也有有關於單烏的記憶，於是，這兩人的意識之間莫名就生出了一道足夠牢靠的聯繫，這聯繫足以讓單烏直接打通一條自如來往的通道。
至於那游老頭子為何會知道單烏——在單烏窺視的那游老頭子的記憶之中，那老頭子可以說是從小時候剛開始識字的時候，就已經被教導著要好好學習，要努力追尋着前人的腳步，去專研去分析那一部天書之中的隱秘了，而單烏作為留下那天書的傳說中的歷史人物，他的大名自然被那老頭子深深銘記，而這正是單烏在這凡人世界中留下的意識痕迹。
於是，單烏就通過這條通道往來於兩者之間，對比著雙方對於世界的認知，並因此而收穫頗豐。
「有趣的解釋。」在窺視完那陳老六和游老頭子的交談之後，單烏回到了陳安的識海之中，幻化出人形，並默默感嘆著——那老者沒有成形的識海，所以單烏在其中存在的形式也是碎片式的，這種碎片一樣的存在方式似乎有些妨礙單烏的思考，所以單烏還是會選擇繼續以陳安的識海作為落腳之地。
「原來我當初留下的那些東西，居然能發展出這樣的理論來。」單烏想到這不到四百年時間之間的變化，不免有些感慨。
「然而這個解釋還是無法解釋我的死而復生。」單烏撇了下嘴角，雖然仍有些不滿足，但是他基本已經完全認可了那老頭子關於修真之人肉身變化的猜測。
同時，單烏亦很想將小蒼山也給引薦給游老頭子，因為他在順着那老頭子思路推測了一下之後，竟隱隱覺得那小蒼山搞不好就是某種因為意識崩潰而徹底失控了的存在——在單烏的推測中，小蒼山或許就是那一種能夠無限生長的所謂的癌細胞，可以自體分裂繁殖，也可以靠吞噬其他肉身存在給自己增添能量，要說不合理，最多不過是其展示出來的個體體積比大多數的單一細胞要龐大一些而已。
「但是如他所言，雞蛋這種東西在孵化前，其卵黃也可算是一個細胞呢——所以體積根本就不是問題的關鍵。」單烏基本已經完全代入了那老頭子的思維模式之中，「所以，這樣一來，似乎就可以解釋清楚那小蒼山為何在附着上人體之後，在其自主爆發之前，根本就沒有辦法發現其蹤跡的原因了——因為大家本質上都是癌細胞。」
「一片樹葉混進一堆樹葉里，你憑什麼去發現？」單烏喃喃自語地反問著，如意金盡職盡責地將這些話語反饋給了環星子和黎凰。
「甚至，可以憑此解釋為何小蒼山在根本死不了的情況下，對所謂的意識有如此強烈的執念了——因為它需要有意識來給它們加上枷鎖，以免因為其無限度的膨脹而自取滅亡。」單烏繼續嘀咕著，眼睛轉了轉，又提出了一個可能，「又或者，那種對於意識的渴求其實是來源於初始肉身的求生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