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天殛（1）

陸方的靜修半途而廢，又進入了睡夢中。

在夢中，他仍然與向永卿親密無間的談著話，醒來的時候他終於記得一句：

「前面還有路么？」

她問道，他不記得自己的回答。

***

清晨，獸群散去了一大半。

公孫已經將年糕吃光，將一些不知名的野果與陸方分享，並且非常痛快的同意與陸方一同去護國寺。

「大嬸，小狐狸求情，我該怎麼回答？」

離走的時候，公孫問狼王，它似乎從不睡覺。

「讓它親自來，我會原諒有誠意的妖。」

公孫與陸方一同進入森林，放慢了速度方便談話。

「大嬸其實很和藹，可是很多變成人形的妖怪都很怕她。」

「或許他們有充分的理由。」

陸方說道，他可不相信狼王很和藹。

「我在森林裏認識了一個狐妖，他很害怕，托我求情，我想他只能自己來了。」

「他最好是狐狸的形象來見狼王。」

「嗯，有道理。」

兩人加快了速度，不再說話，陸方几次利用分身超過了公孫，讓他非常驚訝與不解。

公孫停住腳步，陸方以為他會問原因，結果他對回頭找來的陸方道：

「我認識你那把劍。..」

為了方便奔跑，陸方一直將劍斜插在腰帶間，用手撫摸了一下，道：

「你認識？」

「那是向永卿的劍，洞窟仙人傳給她的。」

陸方默認。

「洞窟仙人說，這把劍會辨識自己的主人。」

陸方點點頭。

「你真是個奇怪的人。」

公孫突然笑了，躍上另一株樹。

被公孫說成「奇怪」，陸方覺得很奇怪，並且心中很溫暖，但這與公孫無關。

「前幾天，她跑來和大嬸鬥法，嚇我一跳，這完全不像她的性格。」

「五峰仙子和狼王鬥法？」陸方驚訝地問道。

「嗯，不過沒什麼意思，對視了一會她就走了，大嬸說她們已經比過了，可是沒告訴我誰勝誰負。」

趁陸方愣神，公孫幾個跳躍跑在了前面，陸方一次分身趕過去，緊緊跟着。

將陸方帶到禪房，公孫問道：

「要我等你么？」

想到師叔寶德可能會挽留自己，陸方道：

「不用，我還是到狼王那裏找你。」

公孫點點頭，突然就沒了蹤影。

***

禪房這段時間一定是無人居住，積了厚厚一層雪，潔白如鏡，沒有一行腳印。

在這裏是見不到師叔的，陸方在樹林中繞到了山道的中間，上下看看無人，才跳下來，整整衣裳，將劍從腰間拔出，右手拿着，走向護國寺的寺門。

在寺門口看到安濟和尚，陸方就有不好的預感，尤其是和尚看到陸方露出釋懷的神色，明顯是在這裏專門等他。

陸方與高成比武，是安濟治好他的外傷。

「阿彌陀佛，陸公子果然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

「請隨我來，臨寺等你好久了。」

寺中沒什麼香客，僧人也多不露面，異常靜謐，陸方心中的不安，和大殿前面鼎爐中的香煙一樣，逐漸上升。

經過幾道門，以及爬上爬下的台階，終於到了一座小院，遠遠的就能嗅到濃郁的葯香。

寶德靜靜地躺在塌上，旁邊無人服侍，原本寬大的臉現在如一具骷髏，一隻手伸在被外，緊緊實實地纏着繃帶。

安濟退出去，陸方到了近前，無法相信看到的情景，寶德顯然是受了外傷，而不是患疾病。

寶德的眼睛是睜開的，但看到陸方之後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也沒轉動眨眼。

陸方跪下，貼近師叔，說道：

「師叔，我來了。」

寶德的眼珠動了一下，臉上閃過一道紅光，突然用極為正常的語調說話，好像沒一點傷似的，只是缺少他原來的豪爽灑脫與和藹可親。

「我知道你會來的，我一直在等你。」

「師叔……」

「不，聽我說。」

寶德有些急迫，陸方專註地看着他，表示自己準備好了。

「災難到了，天殛正在發生，所有修仙之人都逃脫不掉。為什麼現在妖孽橫行，為什麼東海仙山會突然出現，都是因為天殛，有些人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要在遭到天殛之前完成心愿。」

「去找你師父李孤仙，他一定早已知道天殛的事情，收你為徒也一定與此有關，或許你腕上的標記也與此有關，只有他知道一切。」

寶德說出的「災難」，比其他人說出的更讓陸方震驚，但他不知道天殛是什麼，也不明白寶德為什麼會受傷。

「我不知道師父在哪裏。」

「你師兄，他一直都知道你師父在哪。」

這些話似乎耗盡了寶德積蓄的全部力量，他又陷入了垂死狀態，不再說話。

陸方等了很長時間，終於明白沒有必要留在房中，起身準備離去，寶德又說出一句話，不像夢囈，也不像是對陸方說話。

「冠霄真人不喜歡皇宮。」

陸方愣了一下，還是輕聲答道：

「我知道，我會想辦法讓真人回收雲山。」

又等了一會，陸方走出房門，看到安濟和尚正在門外等他。

院子當中有一座葯爐，一名老年僧人監督著兩名年輕僧人煎藥，牆邊有幾株瘦弱的竹子，看樣子很難活到夏季了，牆后就是濃密的森林。

站在瘦竹旁邊，安濟先開口道：

「寶德師叔已經堅持了七天，只為等你。」

「為什麼不派人找我？」

「他說不能幹擾你的修鍊，而且你一定會來的。」

陸方感到了悔恨，他的確應該更早回來的，可自己甚至很少想起師叔。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安濟看着煎藥的僧人，沒有回答陸方的問題，而是問道：

「關於妖與仙，你有什麼看法？」

對這個突然的問題，陸方有些茫然無措，於是老實道：

「我不知道，我從前以為妖仙是對立的，但那是人云亦云，修仙之後，很多事情出乎想像，我更沒辦法說清。」

「其實我們一樣，可是寶德師叔教給我許多東西。」

事實上，陸方在寺門前已經查覺到了，安濟也是修仙之人，只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沒有發覺。

「妖與仙修鍊的都是同一套東西，而且，相當多的修仙者其實是妖。」

「修成人形的妖。」陸方想起狼王憎恨的對象之一就是這樣的人。

「這些妖的後人，一代一代的傳下來，由於他們一出生就具有仙氣，能夠凝聚成人，所以在修仙的時候，他們比人類、比那些剛剛修鍊的獸類，都具有巨大的優勢。這種優勢幾百幾千年積累下來，造成現在的局面：修仙的妖比人要多得多。」

這種說法還是讓陸方震驚，忍不住想自己見過的修仙者當中，哪一個會是妖的後代。

「你、我、寶德師叔，都是人類。」

或許是怕陸方誤解，安濟補充道。

「這和師叔愛傷有什麼關係？」

「寶德師叔讓我告訴你這些，是不希望你今後執念於妖仙之分，以至陷入無謂的爭鬥。」

「我明白。」

既然這些妖從生到死都不會顯露原形，與人又有什麼分別？或許只有狼王才耿耿於懷，陸方想，他自己是不在乎妖與仙的分別的。

「群仙會上你見過半心道人了？」

「嗯。」

陸方還有些印象，那是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好像就坐在寶德的旁邊。

「他是狐仙。」

陸方猜到安濟要說什麼，還是意外那樣一位仙人，無論當時還是現在回想，都看不出任何與人類不同的蛛絲馬跡。

「他是寶德師叔的好友，前些天，他來拜訪，我們曾一起探討天殛的事情。」

「天殛到底是什麼？」

陸方忍不住問道，他已經聽這個詞好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