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3.第803章 雪域之極地（六）
這是一個穿着很單薄的孩子，這個孩子看起來還挺面熟的。突然間阿音想起來了，這不是那個脫了衣服給那隻長毛獸取暖的孩子嗎？他此刻和那些孩子一樣，都捲縮在一個角落裏。唯一不同的是，他沒哭泣，眼角一點淚水也沒有，眼睛甚至沒有半點猩紅。
很顯然，他一點也不傷心，彷彿他被父兄遺棄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樣。
「這個小鬼有一點意思。」雪神忍不住說道，「他還真的是與眾不同。不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轉世靈童。」
林晨說道：「可以試一下。」
雪神問道：「怎麼試？」
林晨轉過頭看向了阿音，阿音明白林晨的意思，她當下朝着林晨點了點頭。
阿音一瞬間從半空當中落下來了，她解除了隱身的狀態，化身為一個和所有孩一般年紀的小男孩。可能是所有的孩子都在害怕，或者都是哀泣，沒有人注意到阿音。而那個孩子一直是面向著雪神像低着頭的，他也沒有注意到阿音的到來。
「你叫什麼名字？」阿音慢慢地靠近了這個孩子，終於到了這個孩子的跟前，他開口就問道。
「雪無。」孩子開口說道。
「我叫阿音。」阿音開口說道，「我害怕。」說話間他用手去抓了雪無的手，發現雪無的手也是凍得厲害的。
「不用害怕。」雪無開口說道，「我們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
阿音說道：「可是我聽阿達他們說，雪神是要將我們作為祭品的。」阿音說完這話，低着頭，似乎在低聲哭泣，又像是因為害怕而瑟瑟發抖。
他哭了好一會兒了，他發現旁邊的那個雪無竟然一點害怕都沒有，也沒有安慰自己，他忍不住看向雪無問道：「你知道什麼是祭品嗎？」
雪無抬頭看向了阿音，然後說道：「沒有生，就沒有死，沒有死就沒有生，生與其實也不過是一個過程而已，無論那個是開始，最終另外一個必然是結局。」
阿音愣了一下，然後說道：「你說這些我不懂。」
雪無說道：「我們要被當做祭品，這件事情真的值得悲傷嗎？」雪無的問話沒有疑問的意思，彷彿是在敘述。他繼續說道：「我們也去打獵，將捕捉到的鳥獸，還有魚兒都殺來吃。那麼這些鳥獸和魚兒，他們不該悲傷嗎？」
阿音疑惑地看着這個雪無，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喜生惡死，不僅僅是人，世間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是一樣的。」雪無繼續說道，「我們不能夠因為自己害怕死亡，就將別人推入死亡當中。」
在隱身在半空中的林晨和雪神聽到這個雪無的話，相互間看了一眼。雪神說道：「這個傢伙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他就是轉世靈童了。」
林晨說道：「心裏已經有一些感悟了，不過，還不成熟。」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位父親將自己家裏十歲左右的孩子帶到這裏來了。那些父親哭泣著將自己的孩子帶到了雪神的雕像前，給雪神磕頭，邊磕頭邊懇求雪神的原諒，並且承諾以後打到好的獵物，一定好好供奉雪神，懇求雪神能夠饒過他們這次偷偷私藏孩子的罪過。
「爾等的所作所為，雖然已經冒犯到了本尊，不過本尊寬宏大量。如今你們送子到此，也算是將功補過了。就饒了爾等吧，速速離去。莫要再留在此處哭泣了。」雪神看到跪在地上的那七位父親哭泣、求饒，一副依依不捨的樣子，看到這些人這副樣子，雪神就心煩，擔心開口就說道。
聽到雪神這話，那七位父親連忙躬身告退了，當然他們的孩子死死地抓住他們的衣袖，不給他們離開，他們竟然一狠心，將孩子的手掰開，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吧，走吧，走了就不要回頭了。」突然間，在最後這七個被送來的孩子裏面，有一個看起來比較弱小的孩子，站起身來，背對着神仙，看向自己遠去的、狠心的父親，他大聲地叫道，「這個所謂的雪神，讓你們將自己心愛的孩子拿來拜祭他，你們竟然也能夠拿得出手，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
聽到這話的父親，呆了一下，可是最終還是沒有停下腳步，更沒有回頭，而是直接地離開了。
看到父親離開了之後，那個孩子頓時追了上去，想要逃離這裏，可是他才跑出一小段的距離，就像是撞到了鐵板了一樣，「嘭」地一聲，整個人就彈開了。
他不氣餒，繼續站起身來，繼續朝着虛無的空間裝過去。每一次碰撞，他的身體都被彈開了。
「這孩子還真的是不怕死。竟然用他的身體來撞你的結界牆。」林晨看向雪神，一臉微笑地說道，「你打算怎麼對付他？」
「這樣的孩子，我以前也遇到過。不屈服，硬骨頭。」這個時候，雪神冷笑地說道。說話間，他就掐了一個指訣，頃刻間，一道藍光打在了那個孩子的身上，很快的那個孩子又一次爬起身來，就要撞上那虛無的空氣牆。
這一次他裝得很用力，很顯然他希望能夠憑藉着自己的力量，將這堵牆給撞開。不過，這次他一次碰撞，竟然遭受到了雷電的襲擊，整個人被彈飛了，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整個人口吐鮮血。
那些哭泣的孩子，發現了這個孩子撞牆，一個個都保持着觀望的態度，沒有人能夠像他那麼勇敢，敢一次又一次地撞那堵他們肉眼看不到的牆。結果，他們等到的是這個孩子被雷電擊飛，而且還倒在地上，口吐鮮血不止。
一個個都嚇得臉色發白了，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扶起那個被彈飛了的孩子，他們下意識地後退，都捲縮在一個角落裏，瑟瑟發抖的。
那些將孩子送來的父母，沒有一個人留在這裏圍觀的。因為他們都不忍心看到他們的孩子遭受接下來他們想不到的酷刑，當然他們也不想聽到孩子們哭泣的聲音。一時間，整個雪神像的四周，竟然沒有一個人影。
大家都離開了。是害怕，還是難過，或者是不忍心。
此刻，這些孩子們完全是被孤立的，被拋棄的，沒有人會來這裏為他們鼓勁，沒有人會為他們的生死擔心。
他們確實就像是被族人們拋棄了的人，他們就和那些狩獵得到的獵物一樣，要被祭獻出來，成為犧牲。
阿音轉過頭去看那個倒在地上，口吐鮮血的孩子，他此刻有些悲哀了，他走了過去，將那個孩子扶了起來。
那個孩子被阿音扶了起來了之後，竟然一把推開阿音。
阿音看到這個孩子似乎還想繼續去撞那股無形的空氣的牆，他忍不住說道：「你撞不開的。因為這堵牆是看不到的。你撞不開的，而且你撞了它，你會受傷，甚至會死的。」
那個孩子看向阿音質問道：「我們難道留在這裏，成為待宰的幼獸，這樣就不會死嗎？」他的問這話的時候，雙目是堅毅和不屈服的眼色，這種眼神，那是一種視死如歸的眼神。他很顯然不想就這樣屈服，就這樣被魚肉。他想要反抗，就算他知道，他這樣的反抗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也想要去反抗。
阿音見狀，忍不住說道：「你不反抗的話，至少不會這麼快就死。」
說完這話，阿音上來，抱住了那個孩子的身體，不讓這個孩子自殘了。
而在半空當中的林晨，忍不住說道：「就算這個孩子不是什麼轉世靈童，我也喜歡上這個孩子了。我想要將他收為我的弟子。他那種不屈，不服輸的性子，我很喜歡。」
「可惜，我就要離開這裏了，否則的話，這個孩子我也喜歡。」雪神忍不住說道，「那種不向命運低頭，那種不屈服，我也很喜歡。」
那個孩子被阿音抱住了之後，他當下掙扎著，要將阿音的手掰開，他說道：「你放開我，我一定要用我的身體去撞，要將這無形的牆撞破，這樣子我們就可以自由了。」
「你這樣子做，只會讓你頭破血流，你剛剛都吐血了。你難道還不害怕嗎？」阿音忍不住質問道，他是不會放手的，因為他不想讓這個孩子受傷。
這個時候，一直跪在地上的、面對着雪神像的雪無站起身來了，他走到了阿音的身邊，然後說道：「放開他吧。」
「放開他，他就要去撞牆了。他會死的。」阿音看向雪無說道，「我不想看到他死，他太可憐了。他為什麼要去撞牆呢？他明明知道，這樣撞牆的後果，只會將自己弄得頭破血流，他會死的。你要看着他選擇死亡嗎？」
「為了自己心中的堅持，為了自己心中的選擇，自己的信念去拚鬥，撞這無形的牆，就算是死，這也是快樂的。」雪無說道，「這就是他的道。」
「什麼道？」阿音問道。阿音覺得眼前這個雪無真的很像是轉世靈童。他的悟性真的很高。她故意這樣子問，為的就是要聽聽這個雪無對道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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