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2章】 雨夜偷葯

【第0002章】 雨夜偷葯

正在李燃刀心中振奮的時候,神龕後面的一篷雜草上,突然傳過來一道微弱的呼喚聲:

「水,哥,我要喝水……」

聽到這裏,李燃刀但覺頭腦中轟地一響,前一世的記憶一下子涌了上來。

「是弟弟在喚我,這時弟弟還沒有變成痴兒呢……」

李燃刀來不及細琢磨,從雜草上爬起,幾步爬到了弟弟那裏,藉著窗外還未完全黑下來的天光,李燃刀看到弟弟的小臉一片通紅,雙目深深地凹陷。

一層水霧在李燃刀眼圈中打轉,他急忙伸出手背輕輕貼在弟弟的額頭上,額頭滾盪如火。

「弟弟燒成這個樣子?」

李燃刀心中焦急,憑藉前世的葯經醫術經驗,他看出弟弟現在的情況已經很危險了。如果不能及時退燒,燒入腦中就來不及了。

李燃刀慌忙從牆角邊取過來一方破損的瓦罐一角,盛了水回來,抱起弟弟瘦弱的身體,將水緩緩傾入弟弟口中。

弟弟突然用力咳了起來,將水全都咳到衣服上。

「哥,星星,好多星星……」

弟弟閉着眼睛,已經開始說胡話了,李燃刀憂心如焚,將滾燙的弟弟緊緊摟在懷中,頭腦中的一個記憶漸漸地變的清晰。

李燃刀前一世的記憶中,弟弟就是燒成這樣,那時的自己手足無措,摟着弟弟哭了一宿。第二天雨停了,抱着燒的昏迷不醒的弟弟飛一般地跑到鎮中唯一的那個醫館,求朗中給弟弟開一付葯。

可是,他們兄弟倆形如乞兒,身無分文,那個朗中看李燃刀根本就拿不出葯錢,連病都不給看,無視李燃刀苦苦哀求,直接將兩人轟走。

李燃刀走投無路,跑到一座山腳當挑山夫。家庭變故以後,李燃刀一直吃不飽穿不暖,以他虛弱的身體,差一點累死在那裏,七天之後終於攢夠了葯錢,可是弟弟早就燒的神智不清,最終死在李燃刀的懷中。

李燃刀懷着濤天恨意,幾年後終於尋到一個機會,將那個朗中堵到一處衚衕,用偷襲的手段將朗中殺死。

李燃刀用力地搖了搖頭,雙拳攥的咯吱吱直響。那段悲慘的經歷李燃刀現在絕不會讓它再次重演。自己既然有了兩世為人的經驗,就絕不會再讓弟弟因為一次發燒而死去。

手指輕輕搭在弟弟的脈博上,細弱輕滑,李燃刀心中沉重,輕輕皺眉。弟弟這點病,他隨便出一個方子保證藥到病除。

但是,葯呢,上哪裏去弄葯?手頭一無分文,去那家醫館,不還是被那個兇惡的石朗中攆出來。弟弟的病耽誤不得了啊。

「偷!」

李燃刀頭腦中一下子浮現出這個念頭,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胳膊,一臉苦笑。

王河集鎮周圍靈山靈水,方圓數千里,人人都修行,李燃刀「記得」,那家醫館的朗中可是精元勁三層的實力,這要放在外邊的世俗世界就已經是極強的高手了。

並且那家醫館中養了一頭好兇狠的大狼狗。

那頭狼狗獵犬出身,隨着獵人們在山中廝殺狩獵一輩子,身上早就養成了一股悍勇的殺氣,老了被獵人賣到醫館看家護院,卻也不是普通人敢招惹的。

吃慣了山雞野豬,狠了是真會吃人的。

透過殘破的窗子,李燃刀望了望天光,雨夜,天黑的早,每天這時也就剛剛入夜,要動手還太早。…。

李燃刀輕輕放下弟弟,將唯一的一件外褂解了下來披在弟弟身上,再在弟弟身上小心地蓋上一層雜草,然後自己輕輕坐在另一處,雙膝盤起,手結著定印進入修行之中。

呼、吸……

按著心法的運行方式,李燃刀緩緩地將體內的精元勁運轉一周天,一層淡淡的元氣似有似無的侵入身體中。

心中忽然光芒一閃,神識進入體內,李燃刀看到,自己的丹田就如一隻水杯大小,裏邊僅有一層薄薄的水層,外界的能量如稀稀落落的絲線,緩緩注入「水杯」中,融化入水層內。

好半晌,也不見水層有什麼明顯的升高。

李燃刀暗中苦笑。

人的修行是看資質的,李燃刀資質太過一般,他修行七天甚至不抵別人一天。就憑現在這種修行方式,怕需要幾年的時間他才能修行到精元勁第三層。

李燃刀用力搖了搖頭,將這些念頭暫時放下。眼前最大的問題就是儘快積攢力量去應付醫館那隻大狼狗,要在悄無聲息中將那隻兇悍的狼狗殺死,否則偷不成藥,弟弟的病耽誤下來,一生就毀了。

更多的淡青色絲線進入經絡之內,沉潛入丹田中融化。足足一個多時辰,丹田那隻水杯中,水層逐漸升到三成的高度了。

緩緩睜開眼,破廟外夜雨如注,天黑如墨。李燃刀站起身,在神龕底下摸摸索索中,終於抽出一柄有些生鏽的匕首。

這是他在一次偶然中撿來防身的。

李燃刀又走到門邊,將頂住破門的那塊青石搬了過來,吱呀一聲,風將破門吹開,兩扇門用力搖晃着,彷彿隨時都要掉下來。

一股冷風吹入室內,將弟弟身上的雜草吹了起來,弟弟瘦弱的身體下意識地蜷縮成一團。

李燃刀急忙將破門帶上,用自己的脊背將兩扇門頂住,就著從屋頂漏下的雨水,執著那柄生鏽的匕首用力地磨了起來。

弟弟已經燒的迷糊了,再也不會如往常一樣好奇地粘在他身邊問這問那,也不會因為他磨著一柄「鋒利」的兇器而發出驚嘆。

李燃刀心中難過,磨的更狠了。

好半晌,霍霍聲中,這柄匕首漸漸的亮了起來。

李燃刀就著閃電的亮光,在刃口上輕輕試了試,感覺還算滿意,突然手腕翻轉,一道冷光向前直刺,嗤地一聲輕響,匕首在牆中直沒了進去。

這一手空靈寫意,犀利無匹,李燃刀自己也滿意,將匕首悄無聲息地抽出,他感覺自己重生之後,前世的劍意還在,體內剛凝聚出來的精元勁雖然微不足道,但暫時也夠自己應付一些情況了。

李燃刀用一根破布條將匕首綁在了腿上,然後在破廟中四處尋找,將所有能夠找到的布條全都綁在了自己的左臂之上,看了看弟弟蜷縮著的身影,一咬牙,光着上身,一頭衝進了夜雨之中。

醫館地處王河集鎮的中央地段,青石院牆。整個鎮中數萬人口,大部分在山中討生活,傷病災痛避免不了,這家鎮上唯一的醫館就顯得舉足輕重,醫館的石朗中醫道精湛,在鎮中威望極高。

但是,慳吝的個性卻也常為人暗中詬病。

李燃刀趕了數里路方才摸到醫館的院牆之外。

在他前一世的記憶中,他在白天帶着弟弟到醫館求醫被轟走的場景猶在眼前,李燃刀記起,那頭兇惡的大狼狗就栓在了醫館的左側。…。

大致摸到了那個位置,李燃刀悄然爬上牆,在牆上露出半個頭,雨水順着他的頭髮滴下,李燃刀雙手扒住牆一動不動,停了半晌,一道閃電橫空劃過,李燃刀在這瞬間就看到了院中兇悍立起的那頭大狼狗,對危險的天生警覺讓它意識到有些不對勁,機警地四下巡視。

李燃刀雙臂一撐,一個縱身騎在了牆頭之上,腿再次一邁,飛身就向院內跳落。

那頭大狼狗早就瞄準了他的身形,腿用力一弓,一個縱身就撲了上來,常年山中廝殺,讓這頭狼狗的一撲有了諾大的威勢,當年山中野豬就曾在它的這一撲之下翻身而倒,再被它一口咬住咽喉撕扯著殺死。

狼狗口中的腥氣已經近在身前了。

李燃刀疾速地一抬左臂,將密密裹在破布之中的小臂「主動」塞入大狼狗的口中。

「喀」地一聲輕響,狼狗鋒利的獠牙讓李燃刀疼的鑽心刺骨,雖然隔着厚厚的布帛,這一口仍然差一點將李燃刀的胳膊咬斷。

毫不怠慢,李燃刀右手一抬,那柄匕首鬼魅一般刺到狼狗的脖頸處,匕首的尖端以一種斜挑的方式,輕輕鬆鬆地就破開狼狗厚韌的毛皮。

李燃刀霍然發力,渾身精元勁凝於一處,手腕抖的筆直,噗地一聲,一匕直沒入柄,精準地斬斷狼狗的大動脈,一道鮮血疾噴而出,濺了李燃刀一頭一臉。

大狼狗打了一輩子的獵,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別人隨隨便便地就捅死了。

龐大的身體軟了下去,砰地跌落在地上,只痙攣了兩次,便死的不能再死。至死,它都沒有機會叫出聲來。

不過它哪裏能夠知道,來襲的這個人那一匕看似簡單,卻實乃無數次生死歷練中凝縮而成的劍術,無論眼光,手法,刺入的角度與時機均妙到毫巔。

僅用了最小的力量,就達到了最大化的殺傷力。

李燃刀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左臂疼痛欲折,身體一陣一陣地虛弱襲上頭頂。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長年吃不飽,得不到充足的營養,李燃刀方才承受那隻狼狗的一撲已盡了最大的力量,如果不是兩世為人的經驗與眼光,五個現在的李燃刀也全餵了這頭狼狗啊。

平復了氣息,李燃刀躡手躡腳地向院內那幢房舍摸去,將匕首插入門縫,輕輕出挑開門划,悄無聲息地將門推開一條縫,一個閃身進入屋內。

滿室葯香,牆壁上密密地陳列著小櫃,櫃門上分別貼著藥材的名稱。

室內暗的根本就看不清小柜上的字體,但是,李燃刀的記憶中,那一世在生死中摸爬滾打太久了,對葯有一種發自骨子裏的依賴,就憑他的靈藥術,光靠鼻子都能熟悉地找到自己所需的藥材。

赤着腳,李燃刀心中暗喜,緩慢向葯櫃摸去。

而就在這時,突然里側的屋門吱呀一聲推開,一道微弱的燈火光束射入藥房。石朗中搖晃着從那道門處走了進來。

李燃刀一下子嚇的不輕,藥房這裏毫無遮擋,室內僅有一桌數椅,還都是細腿直立那種,根本就藏不住人。

飛快地一蜷身,李燃刀悄然縮在了屋角,儘力躲避著燈火。

這裏當然也躲不過石朗中的視線,不過情勢逼到這一步,唯有希圖僥倖了。李燃刀雙腿緊繃,一隻手緊緊地握住腿上的匕首,一旦自己暴露了,那麼就唯有衝出去硬搶。…。

就憑自己那麼多年的修行,雖然力氣弱小,但也有一博之力。

李燃刀緊緊摒住呼吸,就見石朗中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一付沒有睡醒的樣子,睡眼惺忪,找到放在屋內的夜壺,嘩嘩地小解起來。

嘩嘩的聲音停止,石朗中的身體用力抖了抖,眼睛都沒有怎麼睜開,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牆角陰影中還藏着人,搖搖晃晃地再次回到裏屋,砰地一聲關上門,燈火熄滅,爬上床再次睡著了。

李燃刀長出了一口氣,靜侯半晌,感覺裏屋的石朗中確實睡了過去,方才躡手躡腳地重新站起,走到葯櫃旁,將自己要尋找的藥材一股腦划拉入紙袋中,包了三十多個紙袋,然後再將這些紙袋全都倒入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油皮袋中,用破布條綁在腰間,悄無聲息地推開房門,邁過狼狗的屍體,翻過院牆消失在無盡的雨幕中。

在破廟的神龕后,李燃刀用幾塊木板做遮擋,在裏邊生起了火,將一口破鍋支在了火上。

透過木板,火光傳不出多遠。李燃刀就怕雨夜之中有人趕夜路,通過火光發現這裏,看到那麼多的藥材,將自己偷竊之事暴露出去。

他頭腦中的修行經驗極為豐富,但是奈何現在的身體太弱了,經不得任何風險,如果自己出一點事情,那麼幼小的弟弟誰來照顧?

自己若不在了,那時弟弟就唯有餓死病死一途。

破鍋中的水漸漸翻花,葯香隱隱傳入冷風之中。

李燃刀小心地控制着火侯,將一鍋葯熬到藥性最濃之時,緩緩將破鍋端了下來,將葯湯倒入一隻瓦罐中。稍涼了一些,用那隻破瓦罐的一角盛裝了,灌入弟弟的口中。

如此數次,弟弟將葯湯全部喝下,肚腹中溫熱充實,也不覺的怎麼餓了,沉沉地睡了過去。

李燃刀守了片刻,再用手背試試弟弟額頭上的溫度,發覺燒熱已退,已無大礙,不由的長出一口氣,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

給弟弟服下的這付退燒藥,李燃刀用了七種草藥組合到一起,這付藥方在他的記憶中,乃是百草道人獨家不傳的秘方,具有神奇的療效,後來隨着他修為日漸精深,再無常人的燒痛,這付藥方久不動用,沒想到重生之後,卻在危難的時刻救下弟弟一命。

弟弟的臉上再現紅蘊,睡着的表情也有了微笑。

李燃刀輕輕撫摸著弟弟的頭髮,眼神中全是受憐之色。六歲的孩子,正是用天真與善良的雙眼打量世界的時候,正是頑皮淘氣無憂無慮的年齡,可是弟弟卻被迫着早早就失去了所有的歡樂,日日用擔心受怕的眼神看着這個世界上的形形色色之人。

除了粘在哥哥身邊那一刻可以有一些快樂之外,這個孩子過早的失去了童年所有的饋贈。

如果按照前世記憶發展下去,那麼弟弟將因為這次突發的高燒死去。

李燃刀用力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心中慶幸,如果不是重生,弟弟死去這個遺恨將伴隨自己終生。

這件事解決了,那麼是不是意味着,以後生命中發生的那些事情都可以重新改寫呢?

想到這裏,李燃刀心中不由自主地振奮,將弟弟輕輕放在草席上,再次回到火堆旁邊。

在偷來的三十多種草藥中,李燃刀仔細辨認,最終將十三種草藥按照一種獨特的順序緩緩傾入破鍋中的水裏。…。

用一根木棍不斷攪拌,這鍋葯湯直熬了足足兩個時辰。

夜雨更大了,濃濃的葯香飄散進整個破廟之中,但沒飄出多遠就被冷風吹散。

感受着這鍋草藥的火侯,李燃刀點頭,慢慢熄了火,將破鍋冷了半晌,然後將鍋舉到嘴邊,咕嘟咕嘟中,一口將半鍋的葯湯喝入肚中。

但覺一股沸騰的火氣從自己的肚中燒了起來。

不敢耽擱,李燃刀立即盤膝而坐。

心神中,但見葯湯中無數道淡青色的絲線如九天流瀑一般飛速向丹田內投注進去,「水杯」中的水層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著。

水層一直漾到頂端,更多的絲線能量仍在強行注入,擴充著丹田容量。

一周天,兩周天,三周天……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夜雨漸漸地停歇下來,天亮了,外邊的樹上,不知名的鳥鳴將這個清晨叫鬧的愉悅美好。

李燃刀從修行之中回過神,呼地一聲睜開雙眼。

就在剛才,他將那半鍋葯湯內的藥性能量完全練化,丹田現在已經從一隻水杯大小,強行擴充到了足有三隻水杯大小,裏邊澎湃的能量讓李燃刀精神奕奕。

這片刻的修行讓李燃刀體內能量直接衝到了精元勁第二層的中段,幾乎相當於他五六年的修行。

李燃刀大喜過望。

這一夜經過了這麼多事,他終於認識到,自己確實是重生了,並且重生帶來的修行經驗完全都應驗了。

方才那一鍋草藥,他是按照記憶中一古方所列,將十三種看似半點也沾不上邊的普通草藥,按不同的順序熬在一起,竟然讓這凡葯產生了靈力能量,可供人修行。

體內精力旺盛,李燃刀的狀態從所未有的好。

回身爬到弟弟的草席旁邊,輕輕摸了摸弟弟的額頭,一點也不熱了,再將兩指搭在弟弟的脈博上,脈博的跳動也強勁了許多。

李燃刀大喜,知道弟弟已經完全無礙。

不欲驚動弟弟,李燃刀將剩下的那半鍋葯湯也完全喝下,再次進入盤膝修行之中。

體內的周天一遍又一遍地運行着,藥力如春夜喜雨一般悄然滋潤進經絡之中,一分一分地壯大著李燃刀體內的能量。

又過去兩個時辰,李燃刀滿眼驚喜地再次睜開眼睛,感受着體內活潑潑躍動的能量,真想大笑出聲。

這一鍋葯湯將其煉化之後,李燃刀的丹田擴展到足有一隻臉盆大小,他竟然將精元勁一舉修行到了第二層的巔峰,只差一步就可以邁入第三層之中。

一旦邁入第三層后,那時的精元勁能量將產生一個質的變化,實力將有一個突飛猛進的提升,再加上他前一世的修行經驗,他現在的生存狀態將會得到大幅度改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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