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
023
入宗大典，如期到來。
越天泠起個大早，前去拜見越行雲，甫一踏出洞府，只聽仙樂飄渺，響徹整個宗門，當下精神大振。待到峰頂越行雲的洞府，就見師尊已換上了熾焰峰首座的服飾，廣袖長舒，裙裾翩躚，娥眉淡淡輕掃，青絲鬆鬆挽就，自成道骨仙風之姿。
「天泠來了。」越行雲兩臂微抬，由貼身伺候的侍從弟子為她調整系在腰間的玉帶。
「拜見師尊。」越天泠上前，接過侍從手裏的環佩玉囊，躬身一一為師尊掛上。
越行雲見她如此貼心，不由莞爾，眉目溫柔，素手輕抬，在她背上一撫而過。
待越行雲整裝完畢，越天泠跟在她身側，領着熾焰峰新收的千餘名弟子乘靈舟向位居宗內十二峰之首的主峰九陽峰而去。
一路行來，青冥之上，皆是乘載新入宗弟子的靈舟，舟身上以靈紋銘刻了代表各峰的不同標誌，熾焰峰是一簇赤色火焰，水霖峰則是一道碧色水流，鍛仞峰乃是一把金色利刃，問道峰是一副陰陽八卦，丹鼎峰是一頂墨色丹爐，馭獸峰是一條灰色長鞭，此外還有廣林峰、壘天峰、冰凝峰、雷震峰、逍遙峰。
十二峰首座率弟子齊聚九陽峰，靈舟在九陽峰峰頂的宗門廣場停落。整個廣場佔地極大，幾乎佔了整個峰頂一半的地方，廣場呈圓形分佈，廣場之外則是環繞它而建的議事殿，藏經閣，珍寶閣，執事堂，刑訓堂等重要建築。廣場被均勻劃分了十二個區域，一峰佔據一片區域，越天泠奉師尊之命，帶領師弟師妹向熾焰峰所屬的區域而去。
待新弟子聚集完畢，便有諸峰金丹期的修士或腳踩劍光或身騎靈獸而來，紛紛落於其所屬山峰的新弟子之前，肅容靜立，之後便是十二峰首座乘風而來，威勢赫赫立於金丹修士之前。
忽而，廣場之中撥地而起高低三座高台，須臾，兩座高台上竟憑空出現了十數個人影，越天泠不過抬頭望了一眼，便覺心悸不已，渾身被一股無形的威壓所攝，迫得她不得不低下頭去，再不敢造次。
想來，那必是宗內為數不多的大乘期與化神期修士了，只有修為到了化神期的修士，方可高居宗內長老之位，受宗門供養侍奉，同時以一己至上之法力，威懾修仙界諸宗勢力，庇佑宗門興盛安定，越天泠暗暗攥拳，眸中透出堅定的光彩，將來定有一天，她會躋身其中，站於修仙界的巔峰，受萬人膜拜，憑一己之力佑宗門長盛不衰，更要護果兒大道長生。
抬眼朝問道峰所在區域望去，果見妹妹垂首低眉立於人群之中，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妹妹抬眸望來，對她憨甜一笑，越天泠頓覺心頭一暖，心嘆，仙途漫漫，幸得與你攜手相伴。
片刻之後，掌教卓青雲走上廣場當中最矮的那座高台上，先是對另兩座高台之上的長老躬身一禮，而後面帶笑意，運轉功力，喝道：「入宗大典開始！」聲如洪鐘，灌入諸人耳中。
一時間，仙樂齊奏，無數靈禽異獸被放逐天際，在空中起舞清鳴，盛放的靈花漫天飄落，花香醉人，宛若仙境，忽而，四隻白羽墨尾的仙鶴馱著一幅偌大的畫卷乘風而來，凌於高空之上，但見仙鶴喙銜軸頭將畫卷徐徐展開示於眾人前，畫卷之上一位鬚髮皆白的老年修士正捻須而笑，栩栩如生，如真似幻，似是要從畫卷中走來，這正是九陽宗的開山祖師爺。
卓青雲大喝一聲：「祭拜祖師！」
在場大小修士聞得此言，無一例外，皆伏地而拜，三個響頭過後，仙鶴馱畫卷歸於供奉祖師爺的九陽殿，再不得見。
「起！」卓青雲一言，眾人站起。
卓青雲頜首一笑，又道：「拜太上長老。」
元嬰修士率金丹修士與新入宗的弟子一齊，朝高台上坐得最高的三位大乘修士拜去，齊聲道：「拜見太上長老！願太上長老得證仙位，飛升上界！」
三位大乘修士皆是微微一笑，其中一位揚袖一揮，近萬名弟子皆被輕輕托起，大乘之力，可見一斑。
「拜見長老！」卓青雲又道。
金丹修士則與眾弟子伏地拜向另一座高台的十數碼化神期修士，口中山呼：「拜見長老，祝長老證得大道，永得長生！」
化神修士，端坐高台之上，頜首淺笑，皆是抬手一拂，同樣將跪地弟子託了起來。
卓青雲見此，在最矮的高台上落座，宗內元嬰期與金丹期的修士隨後緩步走上高台，按次序一一落座。
眾弟子跪地大呼：「拜見長尊！」
「免禮！」卓青雲笑道，眾弟子聞聲起身。
禮畢，眾弟子盤腿而坐，聆聽掌教真人訓言教誨。
最後，由諸峰挑選出來的築基期和鍊氣期的弟子入場演武切磋，為新入宗的弟子開闊眼界。
不過片刻工夫，場中已是打得風生水起，分外熱鬧，越天泠饒有興趣的看向場中演武的弟子，只見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一位便是馭獸峰的大弟子白梓衣。
只見她身着玄色金邊的道袍，側身坐於大白狼背上，一隻短笛橫於唇前，笛聲悠揚，忽而一群四、五階的妖獸不知從何處奔入廣場將她團團圍住，眾弟子皆是駭得倒吸冷氣，四階妖獸戰力相當於築基後期的修士，五階實力則可媲美金丹初期，她不過一個築基中期的小修士被如此可怖的妖獸圍住，只怕就要命喪妖獸的尖牙利爪之下。
一時間，所有目光都集中於她一人身上，卻見她不過莞爾一笑，笛聲又起，時而宛轉飄渺，時而低沉暗啞，在場弟子皆是神魂一盪，面露恍惚之色，越天泠努力眨眨眼，仍是覺得眼前迷濛一片，似是十分疲憊要沉沉睡去，卻見掛在頸間的那顆碧色玉珠忽而光芒大作，耀眼刺目，越天泠一個激靈，終於清醒過來，將玉珠攥在手裏，只覺掌心清涼，冰徹入骨，神識瞬間清透無比。
這玉珠正是越行雲送與她的，喚作「凝神珠」，取自深海七階妖獸的內丹，最是醒神凝魂，貼身佩戴，有穩固元神之效，且可抵禦元嬰期的神識攻擊。
越天泠打眼看去，在場弟子皆是垂頭耷肩昏昏睡去，一些修為在鍊氣六層以下的弟子竟是不管不顧伏地而睡，李果兒就是其中一個，趴在地上睡得香甜無比，再看場中那些打得起勁兒的頂尖弟子，紛紛丟了武器，渾渾噩噩無法再戰，甚至高台上的金丹初期的高階修士也要打坐運功方可保持神識清明，至於那些圍攻白梓衣的妖獸，俱是軟趴趴地伏在地下，再無一絲氣力站立起來。
一個築基中期的修士，神識竟是強大到這般地步，越天泠對白梓衣的實力不覺駭然，若是她沒記錯的話，上一世，九陽宗並不曾有這樣一位人物。
重活一世，竟發生了這樣多的改變，這究竟是好是壞？
白梓衣再奏一曲，眾弟子清醒過來，再看場中，十幾頭妖獸抖抖毛紛紛站立起來，卻再不復之前的兇狠殘暴，皆前腿着地，一一拜伏在她腳下。
「好好！」卓青雲拊掌大讚，目光轉向馭獸峰峰主牧在野，笑道，「在野師弟教徒有方，此女不凡必定仙途無限！」
「師兄謬讚了。」牧在野呵呵一笑，對場中的白梓衣揚聲笑道：「梓衣，快來謝過掌教師兄。」
白梓衣聞言，輕身從大白狼背上躍下，款步行至高台前，躬身抱拳，對卓青雲道：「謝掌教真人誇讚，梓衣日後定當勤勉修鍊，不負真人厚望。」
卓青雲大袖一揮，一個玉瓶落入白梓衣之手。
白梓衣躬身謝道：「謝真人賞賜。」
「去罷。」
「弟子告退。」
眼看演武因白梓衣這精彩絕倫的一出即將告終，掌教真人正欲從座上站起，還未來得及宣佈大典結束，卻見一身着鍊氣期親傳弟子服飾的年輕男修走上廣場正中，劍指熾焰峰新弟子所在之處。
「越天泠，聽聞你天資卓絕無人能及，你可敢與我一戰？」
越天泠眯眼望去，看他衣領處有一頂墨色丹爐的標記，不由勾唇淡淡一笑，未及言語卻聽丹鼎峰峰主越無垢一聲叱喝：「胡鬧！」
雖是如此說，卻是穩坐高台，並未多加阻止，顯然不過是裝腔作勢之舉。
那年輕男修果然不為所動，仍是劍指越天泠，冷笑一聲，叫嚷道：「越天泠，你身為一峰首席弟子竟要膽小畏戰？熾焰峰也不過……」
越天泠豈能再給他說話機會，御劍而起，須臾間，飛至他跟前，朗聲道：「天泠應戰！」
「如此極好！」年輕男修得以一笑，執劍擺開架勢。
「不急。」越天泠笑道，「戰也要戰得明白，天泠不才區區鍊氣十一層的修為，入宗日余，師承熾焰峰首座真人，敢問師兄尊姓大名？修為幾許？入宗幾何？師承哪位長尊？」
年輕男修面露不耐之色，卻也洋洋自得道：「在下段成豐，鍊氣十一層修為，入宗十餘年，師承丹鼎峰首席大弟子。」說着，朝丹鼎峰首座所在拱手一禮。
「你我修為相當，倒也公平。」越天泠揚眉一笑，朗聲道。
「正是。」段成豐理所當然道。
聞此，高台之上的越行雲不由嗤笑一聲：「愚笨。」
一個入宗十餘年的修士不過鍊氣十一層的修為已是寒磣，如今卻邀戰一個入宗不過日余的新弟子，簡直以大欺小，即便是對方修為與他相當，贏了不過是理所應當，輸了，那才是自取其辱！
越無垢聽越行雲口吐這兩個字，暗暗攥拳，瞪向坐在自己身後的金丹期的大弟子，惱怒他不會辦事，竟派了這麼個弟子上場邀戰！
但木已成舟，只能盼著這個弟子取勝，還能挽回些顏面。
「出劍吧。」越天泠不再多言，祭出一把赤色長劍握在手中。
段成豐看越天泠手中不過一把低階的長劍，不由輕蔑一笑，持劍朝她刺去，就見一道青光直擊越天泠面門，越天泠勾唇一笑，橫腕一劍劈出，一道赤色劍氣迎面而上，將那道青光擊得粉碎，而那道劍氣卻是威勢不減，直劈向段成豐。
段成豐沒想到自己一劍竟被如此輕易擊破，驚詫之餘見一道劍光朝自己劈來，不及出招只能舉劍硬擋，所幸他手中之劍乃屬中階，堪堪擋下這一擊，正欲鬆一口氣，卻見又是一道劍光當頭劈來，忙抬劍去擋，卻覺胸口一痛，竟是被越天泠一腳踹飛，摔在地上，喉頭一熱，一口血噴出口中，倒地不起。
「承讓！」越天泠朝他一抱拳，轉身回到原位，對周圍師弟師妹投來的欽羨目光視而不見，盤腿坐下，卻忍不住朝李果兒所在看去，見她朝自己豎起兩根胖嘟嘟的大拇指，笑得燦爛無比，不由抿起嘴角，矜持一笑。
「不驕不躁，不錯。」卓青雲將目光投向越天泠，點頭一笑，轉而望向場中伏地不起的段成豐，微微皺眉，卻是未置一詞。
「行雲師妹，你怎的如此小氣？竟捨不得送弟子一把好劍！」卓青雲撫須對越行雲笑道。
不待越行雲言語，越臨風卻搶道：「掌教師兄這可是冤枉師姐了，師姐疼她那徒弟疼得緊，怎會捨不得一把好劍？只怕是她那乖徒覺得用不着就沒拿出來呢。」
「原來如此。」卓青雲輕聲一笑，不再多言，隨即站起身來，宣佈入宗大典結束。
「師姐，你不會真的連把好劍都沒給師侄吧？」越臨風向越行雲傳音道。
越行雲斜覷他一眼，並不回話。
「嘖嘖，可憐的師侄……」越臨風搖搖頭，投向越天泠的目光滿是憐憫。
「討打嗎？」越行雲忍不住回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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