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104章

再入宮,今非昔比。

想秋天的時候,傾城入宮侍葯,何等風光?后妃前來請安都要順道逢迎逢迎她,連後宮第一寵妃瑾妃都要時時送她禮物,她更玩弄手段得隨隨便便就將一個秦美人扶成了秦昭儀,幾乎是翻雲覆雨了。

再看如今,仍舊是長樂宮,然而已是幽禁之身,寢殿也不能踏出半步,更遑論其他。

再沒有比宮中奴婢眼珠子更靈的了,傾城雖還在長樂宮,然而受的薄待也不可細數了。偏她因阿嬌血濺那一幕提前害喜起來,日子更是苦不堪言,短短兩日,人也瘦了一圈。

蘇墨弦來看她也不得入,傾城躺在床上,頭上全是虛汗,聽得外面蘇墨弦怒得教訓下人的聲音,胸口悶得更難受。好在殺雞儆猴,蘇墨弦還能在宮中拿劍傷人,就說明睿王還沒倒,此後伺候的下人自然小心謹慎起來,傾城日子因此好過許多。

帝後傳了御醫來看過許多次,自然是確診有孕無疑,次次皆是如此,但武帝也次次不信。然而傾城竟然都不想怪他了,只是淚流滿面地想,自作孽不可活啊,誰讓蘇墨弦之前那個假孕做得那樣逼真呢?

蘇墨弦日日求見武帝,武帝避而不見,只放話說:「那夜的事眾目睽睽,王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要讓朕信你?待她生下孩子朕就信了。」

言則,這樣的日子至少還有九個月。

蘇墨弦如何能忍?

隔日,南詔忽然有一道驚雷霹下,竟直直劈到了大周來。

芙貴妃倒了。

不過一個后妃,按說不至於影響到大周來,但這次芙貴妃倒台的原因卻正與武帝的心事息息相關。芙貴妃倒乃是因為欺君之罪,而這欺君卻是欺得大,不貞。與南詔王別離十八載,芙貴妃已嫁過三個男子,且不知從哪裏泄露出的,芙貴妃從未生過孩子。

芙貴妃沒有生過孩子,那南詔七公主是從哪裏來的?

消息傳來,武帝幾乎驚坐而起。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就是傾城!根本不是什麼南詔公主!

一經聯繫,再無需什麼證據了。武帝當下就去了長樂宮。

南詔公主就是前朝七公主傾城的消息緊接着不脛而走,不過幾個時辰,就在整個皇宮裏傳得沸沸揚揚,甚至王侯之家,這樣驚天的秘密一經泄露,總是無孔不入。

傾城面對武帝卻無比平靜,平靜地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武帝問什麼,她答什麼,毫不欺瞞。

對於她的處置,三日後就下來了。那日午後起,天上就烏雲厚重,傾城只覺殿內黑壓壓的,推開窗戶,外面也不亮堂,如此早早地就天黑入了夜。

武帝在御書房坐到了三更,既平靜又忽然地就讓下凡到近前來,而後,聽君手中托著一杯酒往長樂宮的方向去。

亡國公主從來不得善終,更何況這位還是曾經當着天下人的面辱罵天子又以身殉國的。

從消息泄露那一刻起就註定了這個結局,即便是做決策那人也別無選擇。

然而那杯酒卻終究沒有送到長樂宮去,下凡半路上便被人殺了,毒酒灑了一地,在漢白玉的地面上冒着泡。

內侍慌慌張張連滾帶爬地回來稟報武帝,武帝拳頭緊握,眼底陰霾立現。下凡是大內第一高手,江湖上也入得了前五,竟這樣輕而易舉就被殺。

對方是誰,雖然他心中早已有底,但想到短短二十年,那人武功竟已到這個境界,武帝是既驚更怒。

武帝豁然起身,當機立斷命聽君傳禁軍去。聽君將將出門,外頭一陣勁風忽然掠進來,藍色人影一晃,站定,曾經無比熟悉的人已再立在了他面前。

眼前的人,兩鬢的頭髮已經如霜雪白,容貌卻未見半分衰老,雙目精光內蓄。原以為曾經那一役,即便不能要他命,也要讓他後半輩子如廢人頹敗。沒想再見,他竟成了世外高人的模樣。

兩人可說有不共戴天之仇,武帝卻從容鎮定,緩緩道:「你終於現身了,慕離。朕已經等你多時。」

慕離聞言冷笑一聲,「我若是你,我就絕不會期待這個人再現身。」

武帝似笑非笑,「二十年不見,朕與你皆是今非昔比,你有你所得,朕卻坐擁天下,朕非常好奇,這麼多年,你所得與朕所得,到底孰高孰低?」

慕離淡道:「只怕你等不到你的天下來救你了。」

武帝聞言,臉色微微一變,外面沒有絲毫動靜,他立刻往門外看去,卻見到了誰?只見蘇墨弦一身玄衣,正不疾不徐走進。外面沒聽得一聲半響的通傳,他清風朗月之姿,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走進這御書房。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這樣的夜,他絲毫不陌生。只是上一次,從門外走進來那個人是他,而坐在這裏的,是傾儀。後來,傾儀成了亡國之君。

武帝當即大怒,怒聲斥道:「蘇墨弦,你想做什麼?你想造反嗎?」

蘇墨弦走到近前,平靜地望着武帝,眼底的平靜竟讓人有一種看到了問心無愧的感覺。武帝只覺無比諷刺,看了眼慕離,又看向蘇墨弦,問:「你竟與他勾結,蘇墨弦,你太讓朕失望了!如今你想做什麼?你還想和他一起殺了朕不成?你想弒父嗎?」

蘇墨弦平靜道:「知子莫若父。父皇,兒臣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你難道不清楚嗎?」

「好一個知子莫若父!」武帝冷笑,「朕竟不知道朕生了個白眼狼,你竟與這個人勾結在一起。」

蘇墨弦嘆,「父皇應當知道,我是絕對不可能讓你動傾城的。」

「朕若動她,你就要殺了朕不成?」

「不,只是讓你再無法動她罷了。」

武帝冷冷直視着蘇墨弦,「為了個女人,你竟六親不認?」

蘇墨弦道:「我的女人,自然值得我為她做任何的事。」

武帝抿唇,良久無語,只目光如芒,幾乎要將蘇墨弦生吞活剝。半晌,他卻忽地轉身,走回了龍座,不疾不徐坐下,又成了君臨天下之姿。

武帝道:「蘇墨弦,你以為朕真的毫無準備嗎?憑你?憑慕離?還是你們的江湖草莽?你手中沒有兵權,就想空手奪朕的位?朕就是答應了,你的大哥和五弟也不會答應。」

說罷,外頭竟應聲響起了刀劍打鬥之聲。旋即,便只見一群侍衛手中持劍,肆無忌憚地沖了進來。

蘇墨弦徐徐轉身,便見那些侍衛自覺分立兩邊,讓出道來,其後,太子蘇墨景身穿鎧甲,腰間佩劍,闊步上前。他的身後,慕珏身着大將軍的鎧甲,緊步跟隨。

蘇墨景上前先朝武帝作了一揖,道:「父皇,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恕罪。」

武帝似笑非笑,應也不應聲。

此刻這兩人,不過是虎與狼的區別罷了。想他多年制衡這兩人的勢力,不過是做了這最壞的打算,最壞,若有一人敢反,另一人也絕不善罷甘休,勢必兩敗俱傷。沒想到今日竟真的到了最壞這結局。

蘇墨景說罷,當下拔出劍來,噌的一聲,直指蘇墨弦,「亂臣賊子,弒君叛國,該當何罪!」

蘇墨弦淡淡往外面看去,只見外面烏壓壓一片包圍着,全是太子的人。

蘇墨景見狀,放聲大笑,「蘇墨弦,你的人已經全被我拿下,你如今可是孤掌難鳴,現在投降,我與父皇或許還能念在骨肉血親的份上饒你一命。」

蘇墨弦目光微斂,看了眼蘇墨景,又看了眼武帝,似笑非笑退到一邊。蘇墨景立刻朝侍衛使了眼色,兩個侍衛上前將蘇墨弦扣住。還有人想動慕離,慕離彈指之間連殺數人。

慕珏道:「太子,不必管那人,他勢單力孤,不足為患。」

蘇墨景眼見死傷許多,再被他殺下去只怕先亂了自家軍心,這便作罷。見蘇墨弦已落入已手,心腹大患已除,太子心頭大悅,竟是不顧場合地放聲大笑。笑過,他又揮了揮手,將多餘侍衛全部揮退下去,「都去外面守着,誰也不許放進來!」

大軍退出御書房外,房門緊緊閉上,裏面就只剩下了武帝、蘇墨弦、慕離、太子和慕珏,另有太子兩名心腹侍衛。蘇墨景這時從慕珏手中接過一道明黃的聖旨,竟是已經擬好的傳位詔書。

朕自覺年事漸高,力不從心,特傳位於太子蘇墨景。朕即日起退居京郊別院,頤養天年。

詔書攤開於武帝面前,武帝一眼掠過,目無表情地看了眼蘇墨景,又徐徐看了眼蘇墨弦,竟是一字不言,便拿出了玉璽。

落印,殷紅的框架落於明黃絹帛之上,霎時間成了一言九鼎。

傳位詔書,就是說此刻,太子蘇墨景已經是大周皇帝。

蘇墨景只覺興奮直往大腦上竄,抑制不住的興奮,讓他雙手痙攣。他奪過傳位詔書,捧在手中,雙目大睜,眼珠子幾乎往外凸地死死盯着上面的字,瘋狂地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朕是皇帝了!」

「朕是皇帝了!」

「還不快快給朕下跪!朕是萬歲,從今往後,萬壽無疆,奉天治國,朕的江山萬代不朽!」

除了蘇墨景,御書房內的人全都無比平靜。於是,他的聲音在這鴉雀無聲的御書房內便顯得驚兀而猙獰。

蘇墨景的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癲狂。

然而,這世間之事從來就是這樣,樂極生悲。也不知是不是蘇墨景笑得太過癲狂,一口氣沒提上來,只聽得「噗」的一聲,竟是一口鮮血噴濺而出。

蘇墨景雙目不可置信地睜大,再睜大,然而卻只看得到前方,慕珏平靜的眉眼,似乎是早有所料一般。而蘇墨景,眼睛睜大到極致后便緩緩閉上,「砰」的一聲,重重倒在了地板上。

從始至終,所有人都非常平靜。包括武帝,甚至蘇墨景自己的兩名心腹。

武帝看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蘇墨景,全無初時見到蘇墨弦那樣的震怒,眼中只有悲憫。

蘇墨景原本也不蠢,竟不知為何淪落到今日,枉為他人作嫁衣裳。

武帝這時淡道:「既然來了,那就現身吧,我們三人之間的恩怨,總要有了結的一日。傾儀,你說是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寵妃傾城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都市青春 寵妃傾城
上一章下一章

第10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