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如水的女人

第二天下午，付菡接到了楊弋的電話。

「我和王阿姨說好了，你是戴歐的女朋友，你想見她，她答應了。接下來，要怎麼說服她，就看你的了。記得我教你的那些話，到時候，看她的臉色和心情適當發揮一下。」

「嗯。」

"文學專業的，這點洞察力還是有的吧。"

"……"

「晚上我要去接王阿姨，會讓別人去接你。」

「不用了，你把地址給我，我自己過去就可以了。」

對方笑了笑，調侃地說：「沒有人教過你，有時候麻煩一點的女人，更討男人歡心嗎？」

付菡一臉黑線。

「那你就自己去酒店等我們。地址，我等會發給你。」

「好。」

付菡抽空回家換了一套衣服，畫了個淡妝，正要出門，迎面碰上剛回家的毛欣靜。

毛欣靜哆哆嗦嗦地從外面回來，進屋享受暖氣一身舒爽，扭頭看到付菡難得在這種天氣里穿着大衣內搭連衣裙，腿上穿着絲襪的打扮，又一副火急火燎的樣子，忍不住問：「你穿得這麼正式，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裏？」

「回來再詳細告訴你，晚飯我不回來吃了。」付菡留給她一個華麗的背影，頭也不回地走了。

「急成這樣，見誰呢？」

外面飄雪，一出門，付菡打了個冷戰，快步往前走。為了給王瑛留下一個漂亮的好印象，她也是拼了。

在地鐵上，她在手機里找出楊弋之前發給她的照片，照片里的王瑛雍容華貴，神色優雅。

她左看右看，很難把照片上這個穩重的女人和楊弋口中那個為愛痴狂的少女聯繫在一起。

不過，從照片上看，女人眉宇間的秀氣，能看出她年輕時絕對是個漂亮的佳人。

付菡到酒店時比預約的時間早到些，她心裏有點沒底，想早點來熟悉一下環境。

報上楊弋的名字，她被領到一處已經訂好的座位上。這個位置正好在窗邊，視野很好。

她坐定了，內心卻一點也不安定。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要帶着強烈的目的性來和一個陌生人交談，心裏開始發虛。

她把楊弋交代的開場白以及主要內容在心裏琢磨了一遍，抬頭看看門口，正好看到楊弋和王瑛走了門裏。

王瑛的臉上掛着溫柔優雅的笑容，從容地跟在楊弋身邊走了過來。

楊弋一身墨色大衣，把他高大的身形襯得更加挺拔修長。

亞洲面孔的兩大美人同時出現，一男一女，一少一中，兩人身上特有的優雅氣質引得酒店裏的歐洲中上層人士紛紛側目。

他們走到付菡面前，楊弋紳士地幫王瑛拉開椅子，王瑛溫婉地落座，又對楊弋施以一個微笑。

這是一個水一樣的女人！

付菡從來都不是很明白水一樣的女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但是，今天一看到王瑛，她的腦海里就非常自然地出現「水一樣的女人」這個形容。

雖然王瑛不如十八的姑娘水嫩，但是她身上如水的女人氣質，是十八姑娘沒有的。夏悅說得對，不管什麼年齡的女人，都可以美得精彩。

付菡直覺，或許楊俊毅很恨王瑛，但是只要他見上她一面，萬般恨意也會被她如水溫柔的微笑化成綿綿情意。

她瞬間明白了楊俊毅死活不願意接受王瑛不愛他的這個執念。和這樣的女人相識那麼長的時間，一直以為她是自己的，那種感覺應該就是踩在雲端

。但事實卻是她從沒愛過自己，讓人從雲端一下子就摔了下來，遍體鱗傷，沒幾個人受得了。只好找個自己還能接受的借口，讓自己摔得低一些。說起來，楊俊毅也挺可憐。

見付菡看呆了，楊弋假裝咳嗽了一聲，才把她從思緒中拉回現實。

「你是戴歐的女朋友。」王瑛先和她打了招呼。

「是，我是。」付菡連忙回應。

「你想見我？」王瑛的語氣中透露著一些好奇。

「恕我冒昧，我確實對你挺好奇的，所以很想見見你。正好聽楊弋說今晚與你共餐，我就托他帶上我。」

王瑛微笑地點點頭。

隨後，點餐、上菜。

期間，楊弋和王瑛聊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家常。王瑛也向付菡打聽了戴歐和吉羅姆的情況，她似乎對他們現在的生活很有興趣。

三人聊天的氣氛逐漸熟絡，王瑛和付菡之間的陌生感覺慢慢地消失。

楊弋把魚子醬抹在烤好的麵包片上，一片遞給王瑛，一片遞給付菡。拿給付菡時，他對她使了個眼色。

付菡會意，緩緩地開了口。

「王阿姨，其實我今天來見你，還想請教你一件事。」

「哦？什麼事？」王瑛關切地問。

「我和楊叔叔之間，有點小彆扭。」

「怎麼了？」

「他覺得我接近戴歐是另有目的，他不信任我。戴歐為了我，和他吵了一架。我知道，和楊叔叔吵架，讓他心裏很不舒服，我看着也難過。其實楊叔叔有個心結，我想幫他解開心結。」

「心結？」王瑛眉頭一皺，放下手中的刀叉。

「一直以來，楊叔叔都有個心結，讓他總覺得中國來的留學生愛攀高枝。」

王瑛的臉色稍微一沉。長久以來，她心中一直愧對楊俊毅。當年，楊俊毅對她沒少照顧，真心掏心掏肺地對她好，說完全不感動是騙人的。後來，如果不是遇到一個自己愛得無法自拔的男人，她是不忍心離開楊俊毅的，或許早就帶着感激的心情嫁給他。

付菡繼續說着：「楊叔叔一直不願面對一件事。他不願意相信，你當年離開他，是因為不愛他。他自欺欺人地以為你是為了攀高枝才離開他。」

「咳！」楊弋正在喝紅酒，聽她說得這麼直白，差點就噴了出來。

亂了亂了，付菡談話的內容完全偏離了演練。他昨天交代的內容根本沒有分析楊俊毅心理的這個部分。

「他，他真的是這麼想的嗎？」王瑛有點愣住了，隨即眉頭又一蹙，「他覺得我攀高枝？」她的語氣中透露著不可思議。

天啊！誰被這麼認為，都會不高興吧。

「嗯！」付菡點點頭，「可不是嗎？」

這是之前在瑞士時，楊弋告訴她的，據她的觀察，她覺得很有道理。

付菡又補充說：「他只有這麼想，才能騙自己，你其實有點愛他的，只是可能愛得不夠。」

楊弋以手扶額，又咳嗽了一聲。這女人怎麼不按劇本來呢？

付菡轉頭看了看他，只見他用手扶在額頭上，擋住王瑛那邊的視線，對着她擠眉弄眼。

付菡見他這樣子，有點納悶。心想：他是暗示我說得不對嗎？可我覺得說得挺好的。

王瑛：「楊弋，你怎麼了？今天怎麼一直咳嗽？」

楊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冬天，天冷。那個，昨天出門，衣服穿得少，有點感冒吧。」

王瑛：「注意身體，這種天氣，衣服要穿得暖和些。」

楊弋：「我知道。」他一邊用餐巾紙擦嘴，一邊瞪了付菡一眼。用嘴型批評她：你怎麼說話的？

王瑛轉向付菡：「那你來找我，是做什麼呢？」

楊弋連忙起身給付菡倒紅酒。

付菡：「解鈴還須繫鈴人。我希望，你能見見楊叔叔，告訴她你當時離開他的真實原因，讓他接受現實，打開他的心結……哎呀！」她連忙站了起來，拿起紙巾擦去身上的酒漬。

楊弋把紅酒遞給付菡時，把紅酒潑到了她身上。

他斯斯文文地說：「不好意思，你快去洗手間擦擦吧。」

付菡知道他是故意的，瞪了他一眼，沒轍，只好起身離去。

楊弋轉身對王瑛道歉：「王阿姨，付菡不懂事，亂說話，你別和她一般見識。」

「她是挺單刀直入的。」

「現在的年輕女孩子，說話不知輕重，你別往心裏去。」

王瑛笑了笑，沉默了片刻，開口問：「二十幾年沒有和他聯繫，他一直是這樣看我的嗎？」

楊弋不好回答這個問題，也起了身。

「我也失陪一下。」他轉身，也往洗手間去了。

走近洗手間，迎面碰上從女廁出來的付菡。

他一把拉住她，沒好氣地問：「你前面說得好好的，後面怎麼就亂了呢？」

「你不是讓我根據情況自由發揮嗎？」

「那也得長腦子啊，你說那種話，誰聽了能開心。你沒看出來，你那樣說她之後，她臉色都變了嗎？」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她不高興。但是，不高興一下，不就好了嗎？事情的真相得讓她知道。那是有利論據啊，要想論證一個論點，握有最有利的論據，幹嘛不用。楊叔叔確實因為她才有了心結。只有她明明白白地告訴楊叔叔，當初離開他真就是因為不喜歡他，不是因為攀高枝，這樣，他才能醒悟。」

「你以為寫論文嗎？還論據、論點的。論文是死的，人是活的。」

「什麼理都被你說了。」

「不然呢？」

付菡白了他一眼，反正是說不過他了，乾脆閉嘴得了。

「好了，回去吧。說都說了，想辦法補救吧。」

楊弋往回走了幾步，不見付菡跟上。

「走啊！」

「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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