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該進的地方
東海市人民醫院。
「陸天宇，這個問題你來回答。陸天宇，在幹什麼呢？說的就是你，這個高的個子，還躲在後面，像什麼話？到前面來！」尖銳的聲音在病房內響起，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婦女，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
「譚主任，你剛剛的問題能再說一遍嗎？」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一個身材瘦高的年輕人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邊，破舊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就如同掛在一個衣架上，下身一條藍色牛仔褲都磨成了白色，腳上的一雙運動鞋更是破得不成樣子，鞋面上條條坎坎，滿是裂紋。
陸天宇不是不專心，但是身兼兩份零工的他實在太累了，昨天還在快餐店打工到深夜，剛才一不留神便打起了瞌睡。
譚主任沒好氣地一哼：「陸天宇，我再說一遍，這位病人現在的初步診斷是乳（房）良性腫瘤，那麼，你來告訴大家，乳（房）良性腫瘤和惡性腫瘤如何鑒別？」
「啊，這個，這個，惡性腫瘤也是個腫塊，但……」陸天宇支吾了半天，就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原本蒼白沒有血色的臉，現在漲得通紅。
「廢物，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如何混進東海醫學院的，還混到大四了，真是丟臉！」陸天宇身後的一個女生狠狠瞪了他一眼，透過厚厚的鏡片，眼神中充滿了鄙夷和輕視，清脆的諷刺聲雖然很低，但病房內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傢伙平常老是遲到早退，不知道來學校幹嘛的？」
……
一起參加見習的同學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個醫生也真奇怪，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知道答案，還不如我呢，真是白念書了。」躺在病床上的這位大媽顯然處於更年期，對於自己被一群見習醫生如此圍觀已很是不爽，現在更是借題發揮。
「陸天宇，你到底看書了沒有？下周就要考試了，我看你這門婦產科怎麼過？」譚主任很是不滿。
陸天宇低着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右手緊緊握成拳頭，很久沒有剪的指甲深深刺進掌心之中，一陣陣刺心的疼痛。
「陸天宇，行了，這個問題不知道就算了。你幫這位病人做個胸部叩診吧，看看她肺部有沒有毛病，這是你們臨床醫學系學生必須掌握的基本技能，你不會也忘記了吧？」
「譚主任，這個我會。」為了挽回自己剛才的表現，陸天宇急忙應了一聲，大腦一熱，匆匆衝到大媽身邊，伸出左手，就準備放在其胸部……
砰……
陸天宇只覺得一股大力猛然襲來，不由自主倒退了好幾步，狠狠碰到背後的窗台上。
「好痛啊……搞什麼？」陸天宇忍着痛，一臉茫然望着滿臉殺氣的大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臭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雖然我不是小姑娘，但也算是資深美女，摸我胸部也不問問我這個病人的意見，要知道老頭子死後，這裏二十年都沒有被男人摸過了，你是不是想女人想瘋了？」
大媽一掌推開陸天宇，隨即便大吵大囔起來，那架勢活脫脫一個包租婆，整個病房都充滿了她的咆哮音。
譚主任身後的幾位住院醫生忙上前好生安慰，場面一片混亂。
陸天宇這才反應過來，面紅耳赤，緊張得冷汗都冒了出來，想解釋，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木頭人一樣站在那裏發愣。
瞥了一眼陸天宇，譚主任眉頭狠狠一皺。
「陸天宇，你去病房外呆一會，好好反思一下，不事先和病人打聲招呼，就擅自瞎動手，真不知道你專業課是怎麼學的？」
在走出病房的一瞬間，那個清脆的女聲再次在身後響起：「廢物，笨蛋，整天掛科的傢伙。」
「陳曦，你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學習委員嗎？學習成績好就了不起了？就能瞧不起人？早晚有一天，我會讓你後悔的！」陸天宇在心中恨恨地罵了一句。
空蕩蕩的走廊，只有幾個護士匆匆走過，斜靠在牆壁上，想起方才的那一幕，陸天宇心頭忽然一片灰暗。
為了賺錢，自己除了在學校圖書館勤工儉學，還要到外面的快餐店打零工，一周幾乎沒有多少休息時間，但即使這樣，所賺的錢也只能勉強養活自己，根本無法幫助到負債纍纍的家裏。
與此同時，為了省錢，自己硬性規定，每天的伙食標準不能超過五元，這直接導致身體素質每況愈下。至於學習成績，更是一降再降，從入學時全班第八的成績，落到了現在的全班倒數第一，這難道就是自己的命嗎？
「我勒個去，我就不相信了，我陸天宇天生就是這副苦命？我就不相信了，憑我的聰明才智，我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陸天宇，加油，你一定不能輸。」在心情最苦暗的時候，他性格中那百分之五十的樂觀思維一下子冒了出來，給了他繼續前進的動力。
正是依靠這種自我鼓勵，雖然一路艱辛，但陸天宇還是一路熬到了大四。
「這不是陸天宇同學嗎？怎麼了，在這裏面壁思過呢？聽說你剛才想調戲一位大媽，還想摸人家胸部，嘖嘖，這品味，真是趕超冠希哥呢。」
一個刺耳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將陸天宇拉回現實之中。
三四個年輕人出現在面前，為首一人人高馬大，比陸天宇高了半個頭都不止，健壯的身材足以讓任何男人羨慕。
「嚴曉，你想幹什麼？」看到此人，陸天宇的瞳孔突然縮小，往日受到的嘲諷一下子湧上心頭。
「沒什麼，就是想看看我們東海醫學院的超級學渣怎麼一下子突然變成超級色狼了，這個轉變也太大了，莫非是昨天晚上看愛情動作片看得太勤奮了？」
「哈哈哈。」走廊上響起一陣肆無忌憚的嘲笑聲。
「陸天宇同學，這種行為太浪費紙了，你可要節約一點，不然爸媽的錢都被你白白糟蹋了。想想你爸媽也真可憐，辛辛苦苦培養出來一個大學生，竟然是如此一個廢物，換做我是你爸媽，早就上吊自殺了，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嚴曉臉上的譏諷越來越濃。
陸天宇右手再一次緊緊握成拳頭……
「你可以侮辱我，但是絕不能侮辱我爸媽！」
陸天宇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騰地竄了出去，狠狠撞向嚴曉，渾然忘了對方是學校跆拳道社團的團長。
嚴曉一個側身，避開陸天宇的這一猛撲，順勢抬起腳，狠狠踹在對方小腿上。
「我靠，還敢動手，反了不成。臭小子，上一次籃球比賽的時候，你讓我在全校師生面前丟了大臉，害得我還沒有上壘成功，便被女神給甩了，行，這筆舊賬今天一起算了。」
陸天宇一個踉蹌，衝出去好幾米，差一點摔倒在地上，這時，他才猛然醒悟，自己和嚴曉的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了，自己能幫助球隊在籃球場上打敗嚴曉，不代表自己能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打敗他，何況對方還有幫手。
不行，不能硬拼，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吧！
身後響起嚴曉囂張的聲音：「陸天宇，有種就不要跑，給我站住，看我不踢死你。我靠，還真跑啊，給我追！」
二十層住院大樓的空曠樓梯間，正上演着一場追逐戰。陸天宇在前面狂奔，嚴曉帶着幾個兄弟在後面死追，急促的腳步聲從三樓開始，一直響到了二十樓。
「啊，沒路了！我勒個去，這層樓的門也鎖了！」到了頂樓的陸天宇赫然發現自己已經被逼入了絕境。
聽着下面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陸天宇一咬牙，一個翻身，往十九樓奔去。
「咦，臭小子，你怎麼下來了，哈哈，正好，讓你好好嘗嘗我無敵跆拳道的味道。」在十九樓的樓梯間，陸天宇和嚴曉等人撞了一個正著。
望着嚴曉一臉的奸笑，陸天宇哪敢停步，一個變向，一把推開樓梯門，兔子一般竄了進去。
又是一條幽靜的走廊，兩旁都是緊閉的房間，聽着後面緊張不舍的腳步聲，這一次陸天宇真的慌了。
「不行，得找個地方躲起來。」陸天宇滿頭大汗，自言自語道。
一推門……鎖了。
趕緊推下一間……還是鎖了。
第三間……依然打不開。
「陸天宇，我看你這次往哪裏跑？」嚴曉興奮的聲音越來越近。
第四間了，你可一定不要鎖上啊，懷着最後一絲希望，陸天宇撞向房門。
門終於開了，但還沒有等他高興，一個極為尖利的聲音突然在耳旁響起。
「流氓，你個臭流氓！」
陸天宇定睛一看，頓時目瞪口呆，大腦一片空白。
潔白的地磚，潺潺的流水聲，一塊一塊木板，隔成一個個小格子，怎麼像是衛生間，但怎麼沒有小便池。抬頭一看，一個小格子裏，一位妙齡美女護士正急急忙忙站起身來，褪到一半的褲子，正往上拎着，漂亮的臉蛋上杏眼圓睜，一半是憤怒，一半是驚恐。
「有流氓？在哪裏？色狼……找死啊……」一陣兇悍的聲音猛地沖入陸天宇的耳道中。
小夥子心中大驚，一扭頭，只見一位護工模樣的大嫂，站在洗手池邊上，用比解放軍叔叔還標準的刺殺姿勢握著拖把，虎視眈眈盯着自己，矮壯的身材，圓鼓鼓的雙臂，再加上滿臉的殺氣，讓陸天宇感到一陣陣蛋疼。
「大媽，對不起，對不起，我進錯廁所了。」陸天宇趕緊解釋。
「臭流氓，誰是大媽？你全家都是大媽！我說外面怎麼會有鬼鬼祟祟的動靜，感情是你小子在偷窺，老娘我揍死你。」
隨着這句話，陸天宇只覺得一道黑影帶着一陣旋風向自己襲來，一聲清脆的「啪」，一陣火辣辣的劇痛，眼前一黑，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小夥子再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