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傅峻韋先是一怔，眼眸閃過一絲笑意，但旋即被冷意取代。「還想冒充觀光客？」

方又欣在某方面來說可算是非常倔強的，尤其是當面被拆穿，臉面掛不住時，她就算扭了脖子也要把臉皮撐住。

「安寧哈塞喲，安寧哈塞喲。」她硬著脖子，重複說着這一百零一句韓語。

傅峻韋的嘴角抽了兩下，後面的袁慕熙則是背過身去，肩膀不停顫抖。

方又欣頓時有種天地皆茫然的孤寂感。

小姐，你到底杵在那邊做什麼？存心看我笑話嗎？還不快點把這個男人拉走！

方又欣當機立斷，拔腿就要走，誰曉得傅峻韋眼明手快，又拽了下她的手臂，更過分的是竟然伸手要搶她的手機。

她反射地避開，怒嗆：「你幹嘛？」

「不裝韓國人了？」傅峻韋諷刺一笑。

方又欣臉上一紅，依舊不認輸，又飆了一句韓文，「別不兒羅喲。」

傅峻韋怒道：「還裝傻?!把手機里的照片刪掉！」

見他要硬搶，方又欣大叫一聲「搶劫」，便往飯店裏跑。

傅峻韋斥喝：「跑什麼？站住！」

他幾個跨步追上她，方又欣心裏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讓他把手機搶走，否則她鐵定實習不及格，明天不用來上班了。

因此當他又拽住她的手臂時，她下意識地回身踢了他一腳，本來是想踢命根子，可惜高度沒拿捏好，只踢到他大腿，不過還是成功地把他踢開兩步。

一切彷佛慢動作在她面前播放，傅峻韋驚訝地後退兩步，她轉身就要跑，緊張氣氛中，她似乎聽見袁慕熙大笑的聲音──她嚇得都快胃出血了，袁大美女竟然在笑?!

忽然間她想起周幽王點燃烽火台，只為博褒姒一笑的故事。難道她就是那狼狽趕來的可笑諸侯？

後頭緊追的腳步聲讓方又欣幾乎要尖叫出來，眼看她就要衝進飯店，突然一隻手臂被抓住，她尖叫道：「啊──搶──」

「劫」字消失在傅峻韋的手掌心，他摀住她的嘴，將她壓在旁邊的柱子上，她驚恐地掙扎，張嘴咬他的手。

傅峻韋抽口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還會咬人啊。」他扭着她的手，飛快搶下她的手機。

方又欣悲憤不已，想也沒想，頭用力撞向他的胸口，兩人同時遭受重創──方又欣覺得自己撞上一道牆，眼冒金星，額頭鼻子痛得她流眼淚；傅峻韋則如同受到巨石攻擊，胸口「咚」地發出聲響，他被撞得後退一步，忍不住揉了下胸口。

「搞什麼……」他正想訓斥她幾句，見她皺着五官，一臉難受地望着他，接着一道鮮血從她鼻下流出。

他先是一驚，接着又感到好笑，還沒開口，旁邊已經傳來一陣瘋狂亂笑──袁慕熙笑得腰都彎了。

「太誇張了……哈……流血了……」袁慕熙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方又欣頭暈目眩，只覺得她的笑聲十分刺耳，直覺地摸了下濡濕的人中，一看到血，她的頭更暈了。

「不及格，五十九分。」一聲冷嘲在方又欣身邊冒出。

方又欣直覺地轉頭，就看到死胖子終於出現了。而且他說五十九分是什麼意思？

「還不把鼻血擦一擦，臟死了。」胖子嫌棄地說道。

方又欣回過神，趕緊從包包里拿出面紙，一邊疑惑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三個人。

她就算再笨，也明白事情有蹊蹺。

胖子這麼大剌剌地出現，一點兒也不擔心在傅峻韋前暴露身分，還有袁慕熙從頭到尾笑個不停，難道……

她疑惑地望向傅峻韋，他正在看她拍的照片，抬眼對她說道：「技術要加強，拍得有點不清楚。」

「你們……」她望向胖子。

胖子對她搖頭。「現在還搞不清楚？這是對你的考驗，我給你五十九分。」

「我給你九十分！」袁慕熙開心叫嚷。

胖子不悅道：「不要亂給分。」

袁慕熙回得任性，「你管我。我高興就好。」

方又欣獃獃地望着傅峻韋，那眼前這位……難道也是事務所的人？

他微微勾起嘴角，與方才嚴厲的模樣大相逕庭。

「以後別用頭撞，很容易撞到鼻子。」他把手機遞給她。「你的頭還挺硬的。」

方又欣接過手機，眉頭皺了起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考驗是什麼意思？」

胖子跟袁慕熙還在一旁鬥嘴，只好由傅峻韋解釋。「看你有沒有潛力走外勤。」

完了！她剛剛的表現那麼差。

「那我……通過了嗎？」她不確定地問。

「當然通過了。」袁慕熙豎起大拇指。「你有搞笑的才能與奮戰的精神。」

方又欣懵了。搞笑的才能？她什麼時候搞笑了？

「她的臨場反應太差了。」胖子一貫不留情地批判。

「你很煩耶，幹嘛老跟我唱反調？」袁慕熙怒道。

「沒大腦的女人。」胖子苛薄地瞄她一眼。

「你這個豬八戒！」袁慕熙尖叫。

方又欣瑟縮了一下。傅峻韋皺了下眉頭，對她說道：「走吧，他們兩個吵起來沒完沒了的。」

「你也是事務所的員工？」方又欣至今還有不真實的感覺。

傅峻韋走到車旁，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示意她上車。方又欣也覺得自己的確需要吹個冷氣冷靜一下。

傅峻韋繞過車頭，坐進車內后，才回答她的問題。

「我是安全顧問。」他轉動鑰匙，打開冷氣，聽到她舒服地長呼口氣，不由得勾了下嘴角。

方又欣拿出包包里的小方巾，擦拭臉上的汗。「類似保全嗎？」

傅峻韋懶得解釋那麼多，隨興道：「差不多。」

「你們對每一個新進員工都會安排這種……考驗？」她瞄了眼窗外，袁慕熙跟胖子還在吵。

「一開始沒有，後來胖子起頭整了小熙，小熙不甘心也想整下一個進來的，下一個進來的也覺得好玩，就又整了下一個進來的……最後就變成一種儀式。」

「我懂了。」方又欣瞄他一眼。「所以你是上一個被整的？」

他淺淺一笑：「很合理的推測，但不是。上一個因為一些私人因素離職了。」

「什麼私人因素？」她好奇地問。

「公司機密，等我們再熟一點，我再告訴你。」傅峻韋從置物盒拿出眼鏡戴上，鏡框是深藍色，底部帶着一點弧形，柔和了他略微嚴肅的五官，增添不少知性。

方又欣一時有些呆了，沒想到他戴起眼鏡挺帥氣的……

傅峻韋瞄到她微張著嘴的呆樣，嘴角微微上揚。

方又欣回過神，有種做錯事被抓到的難為情，連忙移開視線，手指不自在地摸了下還塞在鼻孔內的衛生紙，忍不住在心中斥喝：你發什麼花痴啊！快回神！

「鼻子沒事吧？」傅峻韋問道。

「沒事，血應該止住了。」她從包包里抽了幾張面紙，掩住鼻子，將沾血的衛生紙拿出。

「那我們走吧。」傅峻韋踩下油門，開車上路。

「咦？去哪？」方又欣往窗外看。「不等他們嗎？」胖子跟袁慕熙還在爭辯，完全沒發現車子已經開走。

「胖子跟小熙另外有case，所以現在由我帶你。」傅峻韋微笑。

方又欣的心情有些複雜。能避開胖子尖酸刻薄的話語，她當然很開心；但想到剛剛對人家發花痴，又覺得不自在。

不過她告訴自己不要小題大作，要是過度反應，兩人相處起來反而尷尬，於是她故作輕快地問道：「那我們現在要去……」她望向他，等他接話。

「去做你剛剛做的事。」傅峻韋說道。

「跟拍？」方又欣立刻反應過來。

「只是這次不能出錯。」他語帶調侃。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秉持着認真的態度說道：「我知道自己剛剛表現不好，我會改進的。」

傅峻韋笑道：「不用那麼認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的笑容似乎越來越燦爛……怎麼戴上了眼鏡，他的男性魅力遽增，耀眼得令人無法招架？

方又欣移開視線，假裝在包包里找東西。

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傅峻韋轉向她，問道：「我是不是讓你很緊張？」

她抬起頭，略顯慌張地說道：「不是因為你，是……是要出任務了，才緊張。」

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讓他輕聲笑了起來，黑眸盯着她不自在的神情，犀利的目光在鏡片后閃了一下，似乎在說：我知道你在說謊。

方又欣心中頓生不快，但人家資歷比她深，一下把人得罪了也不好，於是她轉了話題：「我們要去哪？我的機車還在飯店，還是我騎機車過去，機動性比較高。」她差點忘了自己是騎車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