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沈大狀的反擊（三）
龍哥做事向來爽利，不過兩天就把調查結果通過電子郵件發給了沈飛宇，當看完郵件內容后，沈飛宇猶豫了片刻，將滑鼠移到刪除鍵，果斷的點了下去。
果然被他猜中了，胡偉真的為了自身利益出賣了自己的好友。
這對宋雲妮來說會是多麼嚴重的打擊？
考慮再三，他還是決定不告訴那個小丫頭真相，就由他單獨找胡偉談談吧。
為人丈夫者，本就該替自己的妻子遮擋風雨和解決麻煩，不是嗎？
第二天中午午休時，他讓鍾靜以找到家新餐館去試菜為由拉走了宋雲妮，然後找到正欲外出吃飯的胡偉，淡淡地說道：「我請你吃午飯吧，有些關於妮妮的事情想問問你。」
原本被突然堵住的胡偉還有些心虛，聽到是想問宋雲妮的事立刻鬆了口氣，笑着點點頭，還故意俏皮的沖他眨眨眼，道：「行啊，沈大狀，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沈飛宇不置可否的挑挑眉，然後帶着他到了律師行附近的一間川菜館。
兩人選了間安靜的包廂，又隨意地點了幾個菜，等到菜全部送上來，服務員離開后，沈飛宇起身將包廂門關上，然後坐回原位，看向胡偉，面上不帶任何錶情，緩緩開口道：「二十萬夠解你的燃眉之急嗎？需要我再給你嗎？」
胡偉原本已經拿起筷子準備夾菜了，聞言手一抖，筷子不由自主掉落在了桌上，他忙撿起來，然後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道：「沈大狀，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
「你確定要我把全部都說出來？巨細靡遺，一字不漏？」沈飛宇靠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胸，靜靜地看着他。
胡偉沒有開口，只是低下頭，用筷子一下下地戳著空無一物的碗。
包廂內陷入一片可怕的沉寂。
幾分鐘后，他放下筷子，抬起頭，面色頹廢，眼神黯淡，苦笑道：「你一開始就懷疑我了？」
沈飛宇點點頭，「對，我聽完妮妮告訴我整件事後，第一個懷疑對象就是你，事實也證明，我的判斷沒有錯。」
「我以為事關小妮子，多多少少會讓你因為緊張和擔心影響到判斷力，沒想到……」胡偉突然嘆了口氣，然後嘴角掛起一抹譏誚的笑容，「看來我想錯了，你娶她並不是因為愛她，而是有別的理由，對嗎？」
他說的明明是實話，但沈飛宇卻覺得異常刺耳，當即眉頭微蹙，低斥道：「你不要試圖轉移話題。」
胡偉忽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但眼神卻盛滿了哀傷。
就在沈飛宇聽得煩躁剛要開口喝止時，他突然說話了：「不錯，是我做的，我收了被告的錢，答應幫他銷毀關鍵性證據，所以故意把u盤落在辦公桌上，然後打電話讓小妮子幫我偷偷取了送來。我師傅的真實性格雖然隱藏得很好，但我卻看得很清楚，我知道他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聲肯定會把一切都栽到接觸過u盤的小妮子身上，將我和他完全摘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要選擇拖妮妮下水？她可是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不是本就該為朋友兩肋插刀嗎？」
沈飛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搖頭道：「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查到你是兩年前開始炒股的，開始時賺了不少，但是由於上個月股市大跌，所以你的錢全部打了水漂，然後你找民間高利貸借了錢繼續炒，誰知道依舊血本無歸，這才欠下了二十萬債務。你不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人，之所以突然投身股市，是為了多掙些錢，好作為追求妮妮的資本吧？」
胡偉沒有說話，但是卻移開了目光，明顯被說中心事後心虛的表現。
沈飛宇繼續說道：「以你跟妮妮的關係，完全可以在被股市套牢后找她借錢渡過難關，你清楚她有這個經濟能力，別說十萬二十萬，就算一百萬她也拿得出。但你寧可去找高利貸都沒有跟她開過口，甚至一直瞞着她，原因就是你不願意讓你喜歡的女人看到你落魄的樣子，你的自尊心也不容許你找她借錢，對吧？」
胡偉依舊沒有說話，但桌面下置於大腿上的雙手已然緊握成拳，手背青筋迸出。
「既然你那麼喜歡妮妮，為她默默地做了那麼多，為什麼還要陷害她？」
「我要陷害的不是她，而是你！」胡偉終於忍不住了，抬起頭狠狠地瞪着沈飛宇，眼中儘是怒火，「我喜歡了她好幾年，為了能留在她的身邊，我甚至壓抑自己的感情做她的男閨蜜！我知道她情商低，所以我從沒逼過她，我以為只要我一直留在她身邊陪着她，她早晚能注意到我，可沒想到……沒想到你竟然半路殺了出來橫刀奪愛！我一開始雖然很傷心很生氣，但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歡你，所以我忍了，我選擇了成全，可是……」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激烈，整個人更是猛地站了起來，雙手撐在飯桌上，憤怒地注視着沈飛宇，「可是我受不了！憑什麼我那麼多年的守候什麼都沒得到？我不甘心！不甘心！所以在那邊找到我提出給錢讓我幫忙銷毀證據時我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一方面可以把欠的高利貸還清，一方面可以通過這件事來打擊你！雖然我是陷害了小妮子一把，但無憑無據的，她也沒有作案動機，所以大老闆不會把她怎麼樣，可卻會因為你們倆的關係利用這件事來打壓你！」
「你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不但看清楚了你師傅的另一面，還把我師傅的心思揣摩得相當清楚。」
「不，我看漏也看錯了你！我以為你是喜歡小妮子才會娶她，但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我不是沒想過這件事會被你拆穿，但沒想到你立刻就懷疑到了我身上，還開始背地裏調查我。如果你真的愛她，事關她的清譽，關心則亂，你斷然不會那麼理智！」
沈飛宇淡淡抬眸掃了他一眼，沉聲道：「作為一名合格的律師，當然要學會在任何突髮狀況下都保持理智，這樣才能準確分析清楚利弊，這點你師傅難道沒有教你？」
胡偉突然笑了，笑容諷刺，「我師傅當然有教我，但人是有七情六慾的，當理智遭遇情感，還能拋棄情感保持理智的，只能證明他投入的感情不夠深，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投入感情！」說着，他挑釁般的看向沈飛宇，「沈大狀，摸着你的心告訴我，你愛她嗎？你說得出口嗎？你敢嗎？」
沈飛宇沉默了。
他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內心，不得不承認宋雲妮在他心裏是特別的，但這就是愛嗎？他卻不敢肯定。
同樣，他也無法確定這不是愛。
違心的話他說不出口，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所以只能沉默。
見他保持緘默，胡偉哈哈大笑起來，用一種近乎瘋狂的眼神看着他，低吼道：「不敢吧？說不出口吧？事實證明你根本就不愛她！小妮子喜歡你才會嫁給你，可你明明不愛她你卻娶了她霸佔了她！沈飛宇，我看不起你！你就是個人渣！」
沈飛宇最終也沒對胡偉怎麼樣，甚至於他連自己是怎麼離開川菜館的都不知道，只是當他回過神來，人已經到了河邊，正獃獃地坐在河畔的石頭上，車則孤單的停在一旁。
胡偉固然可惡，但他說的那番話卻讓沈飛宇心裏很難受。
他怎麼就渣了？怎麼就成了被人看不起的人渣了呢？
一開始他就告訴過宋雲妮自己是為什麼要結婚，那姑娘也同意了的啊，雖說不是兩情相悅，但絕對是兩廂情願，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逼過她必須答應。
至於胡偉說宋雲妮是喜歡他才嫁的，他深信不疑，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那小丫頭眼中故意隱藏的情愫，沒能做出回應是他的不對嗎？
可是他自己真的沒搞清楚自己對這丫頭是什麼感情，怎麼回應？
他從沒愛過任何一個人，哪怕所有人都覺得刻骨銘心的初戀，他也是出於感動才答應跟那女人在一起的，而做了那麼多年律師，看了那麼多開始時很恩愛，短短几年便反目成仇的夫妻，他早就不相信所謂的愛情了。
遊戲人間多年，不是沒遇到過說非他不嫁的女人，可結果呢？她們愛的根本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的皮相或金錢，這樣的愛情拿來幹嘛？他不稀罕！
那麼宋雲妮又是為什麼喜歡他呢？
論皮相，以宋雲妮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個更加年輕帥氣的；論金錢，他那點資本在她家世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想到那次裝睡時宋雲妮在他唇間印下的輕吻，以及他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抓住了她眼中來不及掩飾的深情，還有這幾個月以來雖未明言卻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的關心……
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她是真的單純的喜歡他這個人？
啊！好煩！頭好痛！
難怪都說愛情會把一個人的智商給帶走，這還沒怎麼樣呢，他就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
就在他準備打電話找鐘山訴苦和討教點經驗時，手機突然響了，來電顯示是宋雲妮。
猶豫了幾秒鐘后，他還是按下了接聽鍵，「喂……」
「你在哪？胡偉剛才提交了辭職報告，我問他為什麼，他卻讓我來問你，還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然後不等陳律師批准就走了，攔都攔不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宋雲妮是真急了，打電話時連稱呼都不帶了。
沈飛宇一愣，隨即便明白了胡偉的用意，他想必是不想等自己揭露真相時面對宋雲妮受傷的眼神，所以選擇自行辭職離開。
至於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肯定是說他根本就不愛宋雲妮，這段婚姻沒有未來，趕緊分手去找尋真愛，最好是認真考慮下胡偉本人什麼的。
美的他！想挖牆腳嗎？沒門兒！連窗戶縫兒都沒有！
「我馬上回來，你去我辦公室等我吧，等我到了再說。」
「哦，那好吧，你開車時注意安全。」
聽到那句關心的話，沈飛宇心裏頓時暖暖的，原本的浮躁瞬間盡數散去，柔聲道：「嗯，放心吧，我會的。」
掛了電話后，他站了起來，深深地看了靜謐的河面一眼后，開車離去。
也許不用跟鐘山訴苦和討教經驗了，他似乎有些弄懂自己的真實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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