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厄難女神[捉蟲]

喬汐第一次殺人，是在九歲。

那一年的那一天，嚴錚喝了很多酒回來，想找徐婭要錢，可那個時候，徐婭所有的錢，已經給喬汐交了學費，憤怒的嚴錚當場就想對喬汐動手，而徐婭想拉住他，卻是被嚴錚反手給了一巴掌。

然後，徐婭死了。

她不小心撞在了桌角上。

喬汐看着她額頭上的血慢慢留下來，漸漸鋪滿了地面，像艷麗的紅地毯上又開出了曼珠沙華。

美的慘烈。

可是嚴錚喝醉了，他沒有看到滿地的血，他沒有一點點愧疚，他只是又一腳踩在徐婭的胸膛上，口中依然罵罵咧咧的，但那一刻，喬汐卻清楚地聽到了徐婭骨節斷裂的聲音。

像掉在地上再也黏不好的水晶球。

徐婭發出了她人生當中最後一生悶吭。

然後是，與世長辭。

於是嚴錚也死了。

她始終記得那一刻，水果刀從他的胸膛穿過，鮮血濺在她的臉上，她面無表情，只是看着嚴錚因劇痛而扭曲的神情，還有那雙眼睛裏滿的溢出來的不可置信。

【爸爸，你不乖哦。媽媽是我的吶，你怎麼可以殺了她？~】她看着他，像是看着一個調皮的孩子，語氣平靜地像是在說「你好」。

她比嚴錚矮很多，伸手過去，根本夠不到對方的頭。她像是思考了一下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然後她的刀又向前進了一分。

嚴錚的身子顫抖了幾下，終於跪倒在地。

喬汐滿意地摸了摸嚴錚的頭，就像是她很小的時候，嚴錚還不喝酒的時候。

十分的溫柔。

【我還沒有厭棄她哎，你怎麼可以殺掉她？】

【不乖的爸爸，殺掉吧。】

她殺了嚴錚。

而這個故事裏，嚴錚是她血緣上的爸爸，徐婭是她血緣上的媽媽。

只要一點點暗示，那天以後，那些愚蠢的大人就自以為是地編出一個故事，說是徐婭和嚴錚在激烈的因為錢而產生的爭吵中殺死了對方。

只有她。

只有她喬汐是無辜的，可憐的。

她被送進了孤兒院。

她上了小學。

每個人都嘲笑她是沒有爸爸媽媽的野孩子，玩遊戲不帶她，寫作業故意撕掉她的本子，她的課桌里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蟲子，有時候還會有捕鼠夾。

喬汐第二次殺人，是在十一歲。

那是個比她大一歲的男孩，因為她拒絕幫他寫作業，所以，他在路上安排了乞丐，想要強，暴她。

他甚至帶了攝像機，想要拍下整個過程。

那是個滿口黃牙，從目光中就能看出淫，邪的老乞丐。

她殺了那個乞丐。

一刀一刀，看着他漸漸變得血肉模糊，她收了刀，終於看向角落裏那個瑟瑟發抖的男孩。

他已經害怕地說不出話來，也走不動路了。

喬汐沒有殺他。

她切斷了男孩的手腳筋，然後把這個男孩藏在了那個巷子裏。

她並不喜歡殺人。

那之後，她花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完成了她最滿意的一幅作品——她把它命名為一號。

一號是一個完全用人類的器官做出來的人偶。

雖然只有少量。

但是它很漂亮。

至少喬汐這麼覺得。

尤其是那雙眼睛，彷彿還能看見那個孩子驚恐而絕望的眼神，那個眼神，美的讓她着迷。

沒有人懷疑她，所有人都覺得，是那個孩子太調皮，所以被人販子在路上綁架了。

他的父母來學校鬧事那天，她就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耳朵里是他們呼天搶地的痛哭，然而她只是看着，目光冷靜。

那個人偶，她把它賣給了飾品店，要了很多錢，他們都說，這個人偶，非常真實。

真實？

本來就是真人。

後來，她拿這筆錢買了很多人偶的原料。

她喜歡上了這種感覺。

就好像她是造物主。

她無所不能。

只是再後來，她被研究所的人帶走了。

不是發現她是最近幾起連環殺人案的元兇，而是發現了她的聰明。

無比的冷靜和超乎常人的計算能力。

他們把她帶回了研究所，在那裏，她認識了兩個人，喬黎，喬薇。

喬黎愚蠢，崇尚武力，喬薇足夠聰明，卻有些自以為是，而且，太相信朋友。

比如她。

喬薇一直覺得，她把她們當朋友。

可是喬薇不知道，假如喬汐想離開這個研究所，只是一個指令的問題。

可她沒有。

她一直冷靜地混在她們之中，讓她們漸漸地信任了她。

她也漸漸地學會了偽裝。

研究所的人開始覺得，她就是一個乖乖的女孩，不再每天監督她，還放鬆了對她和網絡的限制。

這是她們犯的最大的錯。

她親手招來了間諜。

炸了這個她生活了許多年的實驗室。

她厭倦了人生。

可是，她不願意一個人死去。

為什麼？

她不明白。

直到許多年以後，她才漸漸知道，這種悲涼的空曠的感覺，叫做孤獨。

那一天爆炸帶來的火光，是她一生中看過的最美的煙火，因為它象徵的是——死亡。

可她沒有死。

她醒來在了另一個世界。

二十一世紀，倫敦。

連世界都不肯要她的靈魂，不接受她的死亡。

喬汐低低地笑出了聲。

眼裏卻沒有笑意。

不讓她死的話，就讓她成為世界的厄運吧。

她想要成為厄利希多很久了，她會是世界的——

厄難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