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6 章

第 186 章

天承十八年對於顧家來說並不好熬,顧榮一把火焚了城,一起燒死的,還有他的三個女兒女婿,女婿全家,外孫子,外孫女,還有顧榮的幼子顧茂廉……

顧家才有幾口子人?那一起沒了的,還有央勃關一城的人……

對了,還有顧榮的婦人杜氏,那日她帶着央勃關活下來的殘部與蠻人可真殺了個三進三出,順利轉移接應走了顧茂丙等人之後,杜氏將殘部交託給了侄兒,而後,杜氏回了央勃關,從此再沒有人見到過她。

央勃關烈火焚城,那場火燒的那個大啊,燒了整整三天三夜,那城池也算是有幾百年的經歷,誰曾想它會這樣燒沒了。

顧茂丙與顧允葯終究是活了下來,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想的,在收集了顧榮殘部之後,這兩人也沒有按照顧昭的安排去杜勒斯國,顧茂丙自覺無顏面對親人故國,從此他便臉上帶了惡鬼面具,從此遊走在央勃關附近,輾轉襲擊蠻族,終其一生,顧茂丙再沒有回上京,有關於他的傳說,那卻是另外的故事了……

塔塔死了,可白夷都,皓拉哈,黎夷部還有的是大活人,這三部現在群龍無首,后,黎夷的蘇魯老人,還有白夷都的哈桑老人便推舉塔塔的女兒格兒為部落上首領。

這三部手中現如今有錢財,有糧草,有花不完的物資,如此,靠着這些東西的積累,大旱受災的小部落主便紛紛來投,后,三部打着為塔塔復仇的旗號,開始沿着央勃關往內陸侵略掠奪。

終歸還是那句話,狼來了,吃了人肉,見了血,它就不愛回山上了。

接着,繼央勃關失手之後,大梁連失三城,邊關告急……沉積多年的兵部再次車馬擁擠,新舊勢力交替,一些新興世家望風而起,企圖在這場戰爭中分一杯羹湯。

就只是一碗羹湯便足矣,要知道大梁邊關是老顧家人在鎮守的,也是從老顧家人手裏丟的。

這場眼見而來的戰爭,率兵討伐的也必須是老顧家人,仇恨這麼大,就是李齋他都不敢在此時冒頭搶這個討伐大元帥的位置。

老顧家有的是崽子,有的是好將,好兵卒,西北沒了顧榮,老顧家還有顧山,還有顧項,還有顧瑞,顧昭,還有數不清的第二代,第三代……

姓顧的人打生下來,便是來這個世上染血的……

這一眨眼的,初冬到了,姓顧的便從天南地北而來,他們聚集在上京,默默的等待着出征的日子。

最近顧昭很忙,非常忙,忙的阿潤也不顧了,桃子也不顧了,老哥哥跟阿榮他都不要了。

顧昭輕易的便徹底丟開遷丁司的位置,主動領了物資調配之職,每天天不亮就去兵部上班,他口袋裏有錢,有七郡源源不斷的物資,如此,他就如一個戰爭內核一般的每天不斷的散發着屬於他的熱量。

打仗么,就是打後勤,更何況,顧昭早有打算,他要趁此一役培養出大梁的霸氣,拓寬大梁的版圖,他要教會大梁人很多東西,比如,何為不賠本的戰爭藝術。

這些日子以來,顧家人一直在刷大梁人的好感度,首先是顧昭舍了遷丁司,接着,最木訥老實的顧茂德也丟開了家裏跟身上的差事,接着顧茂昌,而後竟然是顧茂甲,剛成了人的豬官兒,這麼說吧,顧家凡舉成人的,能來的大家便都來了。

他們默默的從四面八方湧來,彙集在上京城外,沒有人發出任何多餘的一句豪言壯語,他們就是等著,等著那一天一起出征,討伐。

姓顧的鎮守了三代邊關,而今丟了城,死了親人,這事兒便不能忍,那城是怎麼丟的,他們要怎麼拿回來,親人是怎麼沒了的,要加上十倍百倍討回來。

天承十八年冬二月,晨,寅時末刻,上京四門緩慢的打開,御街兩邊的商家都舉家出動凈水清洗街道。

平洲巷子打開了大門,顧茂德跟顧茂昌帶着家裏的成丁身穿鎧甲,身背包袱,牽着自己的戰馬默默的站在家門口。

老顧家的媳婦都傾巢出動,素衣荊釵懷裏抱着酒瓮站在家門口。

而今,顧茂德看着自己的小孫孫踉踉蹌蹌走出家裏大門,見到他口稱阿爺。

他也沒抱他,就只是蹲下很慈祥的摸摸他的腦袋道:「乖孫,阿爺去城外給你捉雀雀,我乖孫在家陪阿奶,你是男人,要好好當家才是。」

小娃兒不由的挺直了胸膛,撇嘴道:「阿爺騙人!阿爺是去打仗了!打蠻人!」

顧茂德抬眼看看蘇氏,蘇氏拉過孫孫摸摸他的腦袋,笑笑道:「他是姓顧的,怎好瞞着他。」

顧茂德點點頭,低頭對孫兒道:「呦!你知道啊,我的乖孫咋那麼聰明?」

「就是這般聰明,轉日我也長大了,也學顧家槍,穿阿爺這樣的衣裳,騎阿爺的大黑一樣顏色的馬兒,轉明日,阿爺在家看門兒保護阿奶,孫兒出去便是……」

周遭人一起笑了起來,顧茂德彎腰抱起孫子,將他扶上駿馬,拉着馬韁繩帶着孫兒在原地轉起了圈兒……

平洲巷子是這樣,尚園子那邊卻是另外一個樣兒。

老爺子顧茂懷而今牙齒都掉完了,說話走風漏氣不說,他也著不動年輕時候的重甲,加之身上早就沒了職位,這一大早他便穿着末等兵卒的裝備,頭戴扎巾,身穿裲襠,拿不動早年間的鐵槍,他便背了一桿木槍要出征。

這腿兒還沒邁出府門呢,家裏的孩子孫子便是一擁而上,顧允河都快哭了,抱着他爹的腰哀求道:「爹啊!求您別折騰了!您都多大歲數了?就您這身子骨,您還打仗呢?」

顧茂懷大怒,一邊掙扎著往外撲一邊罵人:「小王八!你爹打仗那會你們還在娘胎里呢?怎麼,還看不上我了?」

「兒子們哪敢啊!爹,好歹您在家給坐個鎮,給孩兒們噹噹定盤星……」

「呸!甭哄着我玩兒!老子我不是你們大堂爺爺,你們老子我……」

這話還沒說完,顧茂懷他媳婦兒從院子裏跑出來,這老太太失了兩顆門牙,說話只嗤嗤風兒……

「鬧(老)東西!!!!」

罵完她一提顧茂懷的耳朵,就要把人往府裏帶,顧茂懷抱着家門口的青石拴馬樁耍無賴……

寧郡王府……

昨夜顧昭沒睡,忙活了一晚上,他要做好將士出征前的最後準備,臨到卯時初刻,新仔來屋裏問:「七爺,莊子裏訓好的家將被攔在城外了,這不是封城了么,一會子您帶了槐子他們出去,家裏可沒了護院。」

上次家裏就折騰過一回,能用的暗衛,家將,顧昭全給派到關外去救顧茂丙了,而今剛調教好的家將顧昭又命顧槐子帶隊,代表他家這一支出征,而今他家竟是阿德他們也要出征了。

顧昭自己也很想去,奈何某些人什麼都能妥協,獨這一塊,憑顧昭嘴唇子皮都磨破幾層,他只是不允。

沒奈何,顧昭只得忙完自己的事情之後,開始按照顧家的傳統在家裏上甲胄。

聽到新仔的彙報,顧昭一邊上甲一邊道:「咱家能有什麼值得看守的?你去尋些健壯的僕婦,守好桃子那邊便是……」

「哎,小的這就去安排……」

新仔一邊回話,一邊在邊上接過阿德手裏的活計,他親自給顧昭帶甲。

今兒,顧昭身穿鷹翅兜鍪,頂飾血紅艷麗紅纓,下圍頓項,身穿紅色大袖錦袍,外罩全套薄片亮甲,肩披掩膊,臂縛緊扎,領圍項帕,胸背正中綴有護心鏡,外系金帶,腳蹬快靴,

顧昭也穿不起重甲,他試過,幾十斤呢,走沒幾步就趴地上了。

新仔眼睛亮亮的,比起大拇指道:「爺這套威風!」

顧昭一笑卻道:「說那麼多廢話,趕緊取麻布來。」

顧昭而今還在給他的哥哥服齊衰。

新仔出去沒多久,便捧了麻布擰的首絰,腰絰進來幫顧昭紮上帶上。

辰時初刻,上京所有的鐘聲敲起,金鑾殿上,內宦甩了十八下脆鞭,聖上與太子都是身穿重甲,當第一聲鐘聲敲起,他們便起了駕。

鐘響了,蘇氏親自給丈夫,給兒子倒滿酒碗,雙手捧給她的親人骨肉。

連干三碗,顧茂德與顧茂昌摔了碗,接過家將捧來的抹布往頭上腰上一紮,他們便頭也不回的去了……

天承十八年冬,太子趙元秀代表聖山在城外高台念了討賊檄文,趙元秀道:

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長江,幽有冥冥忠烈,實鑒吾心,咸聽吾言。

西北之地,向為荒服,棄而不臣,示以羈縻,達其聲教,苟欲愛人,非求拓土。西陲禍亂,勢同飼虎,無端起釁,荼毒生靈,蹂躪州縣,所過之境,劫掠罄盡,寸草不留,同外驚心,遐邇失望。

實四維不張,三靈總瘁,惜蒼生懍懍,赤子嗷嗷。觥觥碩士,烈烈雄夫,莫不敬天愛祖,高其節義。

予恭承天命,罔敢自安,廣整應兵,羅落境界,以西進討夷狄,拯生民,雪前恥,償新恨,以復大梁之威儀,爾民等其體之。

維四方猛士,矢其決心,會其同仇,合其大群,堅忍其德,綿系其力,進戰退守,則土崩之勢可成,橫流之決,可翹足而俟。

爭之頃刻,佈告遐邇,咸使聞知檄到如律令,無忽!!

念完,他親陪着三軍將士飲了血酒,祭了蒼天,而後,趙元秀摔了酒碗,舉起他的拳頭斯聲大喊道:

戰!!!!!

戰!戰!戰!站!!!!!!!!

顧昭站在隊伍當中,被這樣撲面而來的戰意所感染,他也是舉著拳頭撕心裂肺,甚至是熱淚盈眶的喊著。

直到此刻,他才對這個姓氏,這個家族,這個年代有了發自內心的崇敬與尊重,並且他無上驕傲,為自己的家族,為自己的姓氏,為這一切!

是的,他想!他姓顧!

激動的顧昭卻不知道,就在此刻,就在此時,他的寧郡王府卻被一群矇著臉的外客襲擊,他家的鵝大將軍,鵝兒將軍嘎嘎的四散驚飛……桃子被人抓在手裏哇哇哭泣。

家中鵝屍堆了一地,血水遍地橫流,馮裳提着鵝三將軍的脖子,手裏拿着一塊銀牌子,臉上掛着譏諷而得意的笑容道:「啊!原來如此!竟是這樣!」馮裳頓時明白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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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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