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家

第43章 |||家

熄了燭火,顧姮卻是躺在床上,一夜未曾好眠。次日醒來,早有安排好的幾位嬤嬤前來伺候她,又是沐浴,又是上妝,竟是連早膳都未吃的。顧姮迷迷糊糊地隨着這些人折騰了去,只覺得身上十分不適。如此費了大半日的功夫,鬧的顧姮對今日大婚也愈發忐忑不安。至於,紅娘等人在一旁說的什麼吉利話,她都沒聽進去半分。

直到月菱悄悄地塞了幾塊點心給她藏袖子裏,她才恍惚回神來。

不久之後,老太太也來了,無非是說些嫁去了秦家,就要好生相夫教子之類的話。也說了顧家的養育之恩,讓顧姮須得好生記掛着。她和顧正德的想法是一樣——雖然寵顧婠,但顧承珞才是家中獨子,如此提點顧姮,也是要顧姮多為庶弟的未來考慮。

顧姮忍着腦仁的疼楚,都一一應了。

好容易吉時到,秦家迎親的隊伍也掐著點兒到了門口。

屋外鑼鼓、嗩吶一聲高過一聲,屋內月菱扶起了顧姮,隔着鮮紅嫁衣傳來的溫度讓顧姮稍稍鎮定了一些。概因李嬤嬤年輕時候遭遇過一段不幸的婚事,後來才重新回到顧姮母親的身邊的。是以,今日顧姮大婚,她反而要避開去,只在遠處看着,並不近顧姮的身。

蓋頭蓋上,待月菱攙了她出門,便有一名素未謀面的嫡出堂兄上前背着她出門。

伏在陌生男子的背上,顧姮覺得這一路從一開始便不是那麼安心。

該有的「哭嫁」還是有的,因她出閣,白氏也被解除了禁足,此刻正在府前「哭」的好不傷心。

顧姮也「哭」了幾聲,至於眼淚那種東西,蓋着蓋頭誰也看不見,流不出來也就作罷了。

上了花轎,顧姮便悄悄取出一早藏在袖子裏的點心。大抵是李嬤嬤早有吩咐,這些點心都是月菱早先就備好的,皆是些綿軟易消化的點心。

只是略吃了幾塊,顧姮仍是覺得身子不舒服,便放了起來不再吃。

花轎還算是平穩,落地的時候,伸來一雙熟悉的大手,顧姮微微愣了片刻,終是伸出手來,交給了那人。

今日秦忘大婚,名為秦忘義父的秦錦瑟卻是沒有出現。

秦忘自言雙親早逝,故而秦家父母高堂之上便安置著兩塊牌位。另有顧姮生母亦是早逝,他便一併將准岳母的牌位一起請來了。此事,秦忘未曾告知任何人,故而白氏今日也是來了的,就預備着要受顧姮和秦忘這一拜。可她哪裏料到秦忘行事竟然如此不將世俗之禮放在眼中。本該她坐着的位置,此刻安置著一塊牌位,上頭清清楚楚地寫着顧門嫡妻元配周氏。這令白氏一時間尷尬不已,但又因為秦忘身份特殊,沒有一個人敢明面說他,這也包括白氏。

顧正德原本也是看中秦忘的位份,這廂生怕白氏當場翻臉,便暗暗給自己的貼身侍從使眼色,若是白氏有一絲不對勁之處,便按捺下來。至於他的臉色,卻也不算太好,因為他此刻正與三塊冷冰冰的牌位同座,除了秦忘這不記得家門,空立着兩塊無字的牌位,他身旁的那塊牌位卻是提醒着他,那個被他強行忘記很多年的人。

冷冰冰地,不知何時,變成了一塊牌位的人。

憶起陳年舊事也好,覺得女婿不給面子也罷,他雖有不悅,卻是盡數隱忍了下來,受了兩個晚輩一拜。

他是禮部尚書,他的言行自然是本朝禮儀典範的最高權威。

但很多人-大概也知道,若是正兒八經的有頭有臉的人家,絕對不會做出「娶平妻」這樣有辱門風的事情。但顧正德做了,而且還當上了禮部的尚書。

說到底,這不知道是誰嘲諷了誰。

在踏入秦府之前,顧姮心中是有許多的迷茫。可就在拜堂的時候,她行禮之時是真真切切地發自內心的。拜完天地,便在丫鬟、喜娘的攙扶下去了新房,秦忘隨後便來了,在喜娘的聲聲賀喜之中,拿喜稱掀了紅蓋頭。

燭火之下,他的女孩正低着腦袋,抹了胭脂的臉蛋有着嬌俏的紅嫩之色,恍恍惚惚的,生出一股子嬌滴滴的羞怯來。

「新娘子可真漂亮!老婆子做了這麼多年的媒婆,還未見過這般俏麗的新娘子!莫怪啊……將新郎官都看呆了!」

秦忘並不討厭喜娘這樣的話,深深地看着顧姮,說道:「喜宴還要許久方能結束。你好生歇息。」然後他又吩咐月菱去將備好的膳食給端來。

那些喜娘都是第一次見他,只覺得新郎官合該都是如此溫柔的。但顧姮卻知道他原本是如何的人,不禁悄悄地抬頭打量了他一眼。豈料這一打量落在秦忘的眼中,便如那春風拂過楊柳,楊柳輕撫了水面,含羞帶怯,嬌不勝羞。待她重新低下頭去,秦忘心中依舊燃著一團慢火一般。

若是可以,他倒是不想回那喜宴了。

陪着一群大老爺們喝酒,自然不如守着自家嬌滴滴小妻子。

他雖然此刻目光都黏在顧姮的身上,但多年來形成的習慣,也讓他敏銳地察覺到顧姮身邊的四個大丫鬟那落在他身上時有時無,有些輕有些重的目光。

到底是在喜娘們的笑聲中,秦忘出了新房。秦忘孤零零的孤家寡人一個,在拜堂的時候,顧姮得知高堂之上還立有他父母的牌位,心中便有一絲憐惜。如今這新房裏也沒有他的一個女性親戚,顧姮覺得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何曾不覺得那樣一個囂張跋扈的人,也是有可憐之處的。

顧姮抬眼打量了那四名大丫鬟一眼,道:「你們都退下,我要歇一會。」

顧姮說完,那四名大丫鬟便立時規規矩矩地退下了。顧姮心道,這四人倒是挺聰慧的,在蘭居待了那麼幾日,不知是覺得她並非好拿捏的軟柿子,又或是被何人立了甚麼規矩,竟然從一開始的傲慢不可調|教成了如今低眉順目的模樣。

「姮娘!」四個丫鬟剛剛退下,便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聽說新郎官去前頭了,我便趕緊陪你來了!」

顧姮抿唇笑道:「虧得你來了。」

這時,雙魚已經進了屋裏。見顧姮一身正二品的命婦火紅嫁衣,燭光盈盈之下,眉眼如畫,美不勝收,不禁也看的失神。適才秦忘那副樣子,倒是沒惹出顧姮的羞意來,此刻雙魚這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竟是有些羞赧地低下頭去。

「姮娘,那姓……那秦大人賺翻了!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這傾國傾城的美人給他娶回家來了!」雙魚一副扼腕嘆息的模樣,看起來,只差站起來跺腳了。顧姮立時沒了羞意,掩唇一笑,道:「你又來笑話我。」

這時,左右都退下了,屋裏只剩她們二人,雙魚不由坐到她身邊,拉住了她的手,道:「姮娘,我和你說個正事。皇後娘娘籌集的那些款項以及白家自己補上的銀子,買到了足夠的藥材。今日我哥哥寄信回來,說傅家軍已將那被北夷佔去的地都奪了回來,大捷已是在望。」

顧姮笑道:「有傅家軍在,何愁不捷?」

「你不知道。所有的太太、千金里,唯獨你那份是最多的。」她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我沒多少私房錢,能捐的都捐了。總不如你的多。如今平白卻佔了你的好處,得了個好名聲。」

「名利到底是身外之物。戰爭一日不結束,老百姓便多受一日的苦。只要能讓他們早點回歸平靜的生活,這些東西又算得了什麼?」

「是我拘泥了。」

二人正談話,只聽外頭傳來了腳步聲,房門尚未打開,便聽月菱的聲音響起:「娘子,您猜我遇見誰了?!」

房門開了,只見一前一後站着二人。前頭站着的是胖嘟嘟,笑盈盈的月菱。而她的身後是一名身着淺綠色褙子,體態優雅,穠纖得中的女子。顧姮一愣,不敢置信地道:「婧娘……」

「姮娘別來無恙?」梅婧手中還端著一個托盤,上頭放着一碗葯膳。她臉上帶着淡淡的笑,道:「數年未見,姮娘也從昔年的小姑娘長成如今要嫁人的大姑娘了。」

顧姮見到故人,驚訝過去之後便是一陣喜悅,聽了這話,雖然很是害羞,仍是將梅婧與雙魚二人分別做了介紹。梅婧不如雙魚那般又是好奇又是親近,只是淡淡地讓顧姮伸手,好讓她來切脈。

「優思過慮,又受了累。這些年,你是怎麼照顧自己的?怎麼身體比前些年更差了。」梅婧是醫女,因家道中落,后又和未婚夫分散,便一直獨身一人行走江湖。

數年前梅婧曾在蘇州別院住過兩年之久,一直為顧姮調養身子。她對萬事皆是一副寡淡的模樣,顧姮卻是歡喜她的性子,因此對她的離開,是十分捨不得的。沒想到再見會是這樣的時候……顧姮奇道:「婧娘,你怎會出現在這裏?」

梅婧輕輕一笑,道:「說起來,秦大人在江浙公務之時受了一些傷,正巧那些庸醫都束手無策,我將他給救了,他見我是個女子,說是自己就要過門的娘子身子骨不好,便要我跟他回京,為他的娘子調養身體。沒想到……原來是姮丫頭。」

「什麼?!那也就是說……和姑爺一起回京的人,是婧娘你啊!」沒等顧姮開口,月菱已經叫出聲來。卻被梅婧冷冷地瞪了一眼,說道:「沒大沒小。」

月菱虎軀一震,梅婧仗着年紀大,醫術高,當初可沒少欺壓她們!她想也沒想,就趕緊叫了句「婧姐姐」,之後想到顧姮,她又有些不甘心,便仍是問道:「那我聽人家說,你和姑爺同乘一騎回京,是不是真的嗎?」

「你覺得有可能嗎?」梅婧涼颼颼地看了她一眼,見小胖子被嚇的腦袋都縮進了胖脖子裏,才算略略方柔了臉色,道,「是誰在背後編排?」

顧姮本不想多說,但是在梅婧這樣的眼色,以及一旁雙魚疑惑的目光下,還是將事情的原委說了。梅婧聽了,不過是淡淡地垂着眼皮不動聲色,雙魚已是氣氛道:「簡直可惡!后宅雖有陰私,沒想到竟如此下作,皆是女子,讓對方難受,她便能高興一些了?」

顧姮笑着安撫了雙魚,又問梅婧道:「婧娘,你遠在江浙,若是秦……他強行讓你來的。我便讓他放你回江浙去。」

梅婧瞥了她一眼,道:「不必了。山高水遠的,我一人上路,危險也多。更何況……你說說你,我好不容易給調養好的身子,你又給我敗壞了!」

顧姮張了張嘴,發現有些事情還真的不好開口。好在梅婧也沒打算聽下去,說道:「你現在最好什麼都別說,乖乖把葯膳吃了。我可不想明日再看一個重病患者。」

昨日李嬤嬤教導了半日,顧姮立即明白了梅婧話里話外的意思,羞紅了臉,趕緊低着腦袋吃藥膳。雙魚卻是緊張道:「婧娘子,姮娘身子怎麼了?可有大礙?」

梅婧淡淡地道:「現在沒有大礙,過了今晚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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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寵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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