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荊賦離從馬車上的帘子往外望,這個村莊環合被山抱住,隱隱霧氣繚繞,用真氣震開的話,更是可以發現那霧氣里的紫氣,星石之力果然不容小覷啊。荊賦離淡淡的看了眼自己泛著紫氣的掌心,嘆了口氣,策陌,真是對不住了。

一輩子被困在那個地方,她的日子還那麼長,會寂寞嗎?

「姐姐,你是元姐姐的什麼人啊?」小小的聲音從馬車的另一端傳過來,荊賦離抬眼,就看見拓拔諶縮在那裏眼神巴巴的看着她,興許是羞澀的緣故,她的臉上染滿了霞光。

「你見過一個和疏憶長得很像的人嗎?」荊賦離不答反問,看着拓拔諶獃獃點頭的樣子,她突然興起,素手輕輕扣馬車壁板,微微一笑,問拓拔諶,「你覺得那個和你元姐姐長得很像的人是什麼關係,又覺得我和你元姐姐是什麼關係?」

「啊?」突然被人這樣問,拓拔諶微微張嘴不知道說什麼比較好,她看看坐在自己對面的荊賦離,雖然還是淡然的樣子,可她還是覺得她好像很期待自己的答案,於是微微遲疑了一下,小聲猜測,「我聽元姐姐說過,她有一個姐姐,叫梁絮虞,那個救了我的和元姐姐很像的人應該是她的姐姐吧,但是姐姐你……」

荊賦離饒有興趣的聽着她說話,聽到此處突然聽見她停頓了,更是覺得有意思了,「繼續說,你覺得,我和你元姐姐是什麼關係?」

「元姐姐也沒有提過她有兩個姐姐的。可是……」拓拔諶糾結了,看着眼前女子貌美的模樣也不過就二十幾歲,那應該也是元姐姐的姐姐吧,既然親姐姐不太可能,那就是表姐?想了想覺得心裏有底了,於是拓拔諶鼓足勇氣,看着荊賦離以更小的聲音說出了自己心底的猜想,「姐姐你是元姐姐的表姐嗎?」

雖然被人說年輕對於常人來說很高興,但是要是拓拔諶真的每一次都喊自己為姐姐,還真是受不了,荊賦離不再逗她,只是淡淡一笑,迎著拓拔諶那期待迷茫的小眼神,道,「我是她姑姑。」

轟隆。

拓拔諶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塌了半邊,她不可置信的看看對面女子的容貌,又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想要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這孩子,幹什麼傻裏傻氣的。荊賦離看着她的反應,眼睛裏溢滿了笑,對着明顯不敢相信自己話的拓拔諶笑道,「現在你就這般驚訝了,若是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你豈不是要瘋魔?」

「是什麼?」拓拔諶獃獃的問,還有比這個更要讓人驚訝的?

「方才我說過的與疏憶長得很像的女子,她不是疏憶的姐姐。」荊賦離笑着搖了搖頭,「她是疏憶的母親。」

崩!

拓拔諶覺得自己的世界觀突然就四分五裂了。

「可是她的年紀……」拓拔諶難以置信,當時被元策陌抱在她雖然意識不太清晰,可還是看清了那女子的臉的,說是少女也不為過啊。

「她很老了,其實。」荊賦離突然板起臉,看着拓拔諶教導她,「別被她騙了,其實她是一隻披着小女孩的老太婆,她的真實年齡可以抵得上一隻千年人蔘了。」

「哦。」拓拔諶獃獃點頭,嘴巴里好像能裝的下一個小鴿子蛋了。

「騙你的呢,還好我不是壞人,不然像你這樣的,連糖都不要的,馬上被人騙走了?」荊賦離淡淡一笑,打趣她道,她發現逗孩子玩實在是太有趣了。可看看對面拓拔諶那獃頭鵝的模樣,她又有些憂心了。

這孩子這樣單純,不會被人騙么?

驚覺自己竟然會擔憂她,荊賦離的心裏就像打翻了醬料一般,五味雜陳。

十五年前她還那麼小,靜靜的躺在小床上,眼睛都沒睜開卻先學會了笑,而她當時卻只想着如何安置她,雖不曾有殺她的念頭,卻也從來沒想過會給她除卻血脈再多的東西,而如今一晃眼她就長大了,在自己面前,對着自己靦腆的笑,再不是曾經只是睜著琉璃色乾淨的眼睛咿咿呀呀的躺在小床上的孩子。

她長大了那麼多,在自己不曾察覺到歲月流失的時候。

「嘿嘿。」拓拔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看看對面女子淡淡微笑的模樣,自己也忍不住的歡喜起來,聽見她的話,她微紅著臉,偷偷看了一眼對面的美貌女子,不好意思的搖搖頭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騙我的,只是姐……姑……嗯……」

說到這裏她語塞了,臉上的紅暈也更深了,不知道是稱呼對面的女子姐姐比較好還是姑姑比較好,按理她比自己大了一個輩分,自己應該喊她「前輩」的,但是拓拔諶私心裏不願意如此生疏的喊她,可讓她喚她「姐姐」又太失禮節,但要是隨着元疏憶喊她「姑姑」的話,豈不是更為奇怪了?而且,她想說的話看見對面的人就都化作了羞澀說不出口了。

她其實想說,這世界上能夠騙騙她的而她還心甘情願被騙的,就只有你和元姐姐而已,她喜歡元姐姐才願意被她騙,那為什麼她又會甘願被眼前相識不過才幾天的人騙呢?

「隨着疏憶喚我就好。」荊賦離好似看到了她的窘迫,眼光覷向別處,面上掛着若有若無的微笑,看着對面自從她降生以來只見過五次面的孩子,輕聲道。

「嗯,姑……姑姑……」拓拔諶說完就低下頭害羞不敢看荊賦離,自然沒有看見她面上一閃而過複雜的情緒。

拓拔家稍長的一輩最後只活下了她和拓拔繼,按理,拓拔諶是拓拔繼的孩子,的確是應該叫她一聲「皇姑」的。

小小的稱呼就能體現出許多東西,也能劃分清楚許多東西。

「嗯。」

荊賦離淡淡應了一聲便再沒有說話的*,心裏紛雜亂如麻絮,目光更是再不往拓拔諶那裏投過去,她現在不想看見那孩子,看見她的臉,尤其是看見她那比普通人更為白皙、白的可以說是過分的肌膚后,她就覺得心頭好似有萬千蟻蟲在噬咬,潺潺的流着血。

明顯的覺到了對面女子的冷淡,拓拔諶縮成一團,也有些傷心。

「她是不是覺得我身份不好,又瘸了一隻腿,所以對我叫她姑姑覺得不光彩了?」拓拔諶在心裏默默的猜測,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雖然面前的人看起來很冷淡,她卻意外的很想親近,這又不同於想和元疏憶整天在一起的親近,很複雜難懂的感覺,總覺得在她身邊待着就很溫暖。

就像是小時候她覺得冷,被她娘抱在懷裏一樣。

拓拔諶委屈的背過身去抹了抹眼淚。

她想她娘了。

「斷情絕愛。」荊賦離眼睜睜的看着那孩子在自己眼前哭,指甲深深的嵌進了自己的掌心,她喃喃著微微舉起自己的左手腕,看着上面展翅欲飛的鳳凰,苦笑着閉上了眼。

這樣一份誓言,她不知道還能堅守多久。

今日的昭國神聖長公主府有些特別,府里的下人再不是平常閑適的掃地種花的模樣,反而整整齊齊的跪了一地,顫著身子偷偷看看外面圍着的那些著了鐵甲拿着長刀的士兵和騎着馬穿着簡便龍袍的皇帝。

他只是緊緊抓着手裏的韁繩,抬頭看着公主府,像是在沉思。

偶爾他騎着的馬搖頭打一聲響鼻也沒有驚到他。

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完全不會想不到之前就是這樣一個人領了五千龍禁衛包圍了長公主府。

拓拔繼一動不動,她身後整裝待發的軍隊也沒有動作。

空氣里只能聽得見馬匹時不時發出狂躁的響鼻聲和士兵輕輕駕馬的聲音。

距離昨夜他們包圍長公主府已經五個時辰了。

「陛下!陛下!」拓拔繼身邊的小太監小路子一路連滾帶爬的一邊喊話跪在拓拔繼馬下,還沒等身邊的大臣呵斥無禮,就聽見他用尖細的嗓子喊,「陛下,長公主……長公主回來啦!」

他一句話出口,頓時原本肅殺的氣氛就更是緊張了,好像隨便一點火星就能點燃似的。

底下從聽見皇帝帶兵包圍了長公主府而跪了一地的大臣聞言,也都是不知所出措的互相看看,說不出話來。

長公主回來了,可是皇帝還是沒表態,這萬一要是打起來了,指不定到時候會怎麼樣呢。

「知道了。」拓拔繼啞著嗓子回答,從昨天夜裏到現在她都保持着同一個姿勢,連口水也沒喝過,現在能說出話來也是不容易了。「她……在哪?」

「皇上可真是興師動眾,找本宮需要動用這樣的陣仗。」

還沒等小路子緩上一口氣回答,荊賦離淡漠的聲音早已傳了過來,拓拔繼轉過身就看見她身後的龍禁衛一點一點的讓出了一條道路,從其中慢慢走出了比她想像中還要冷的荊賦離……和一個蒼白著臉的小姑娘。

拓拔繼忽然就有些頭暈,她的氣血慢慢上涌,緊緊抓着馬的韁繩好讓自己不從馬上摔下來,她看着一臉冷淡的荊賦離和她身後害羞的小女孩。

一瞬間,她以為時間回溯到了十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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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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