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終點亦是起/點05

第40章 終點亦是起/點05

回到家裏,發現門鎖有被撞開的痕迹,家裏空無一人,肯定是姥姥弄壞了門鎖跑出去了。

粱以夢急得發慌,不知道該做什麼好,舅舅穩住她,「我現在去路上車多的地方找,你到她可能會去的地方找,咱們分頭行動。」

她拚命的點頭,可真正跑出來了又再想,姥姥能去哪兒呢。她就一直在路上跑着,腳疼了在跑,腿軟了還在跑,希望在下個轉角,或者眨眼之間就找到她了。

天快要黑的時候,她終於在一片莊稼地里找到了姥姥的蹤影,她應該是累了,靠在一塊大石頭邊上睡著了,就像每次吃完葯一樣,睡的很安詳,她在夢裏應該見到了她的愛人。

只是,她的嘴角有流出的白色液體,手邊是一個倒了的玻璃瓶,上邊寫着農藥。

李淑芬出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得知了自己母親去世的消息,而這還是因為粱以夢的疏忽造成的。

粱以夢悔不當初,如果她能留在家裏不鬧着去醫院,如果她從醫院回家的路上沒有因為玩而浪費時間,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但生活沒有如果當初,它如此殘酷,卻還沒有教會所以人怎樣去珍惜。

父親告訴粱以夢,母親得了很重的病,根本治不好,往後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後一天。她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陪母親,但母親一直都不說話,她心疼女兒,不忍心說狠話傷了她,卻又始終過不去那道坎兒,被這兩種心情反覆折磨著,精神狀況越來越差,身體每況愈下。

有一天,她突然把粱以夢叫到跟前說了很多話,很多當時隨口說說的話已經在時間的長河中被遺忘的乾乾淨淨了,但有一句她一直銘記,並且要照做。

李淑芬說,「不要怪你的爸爸,要好好對她,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也許我們都能很幸福。」

她還附在粱以夢的耳邊說了一句什麼,就叫她離開了。

那個早晨,如往日的早晨一樣,樓下賣早點的鋪子依舊熱鬧,工人騎着自行車一臉疲憊的朝着工廠方向去,樹葉好像落了吧,李淑芬也閉上眼睡了一覺,可這一次,再也沒有醒來。

那會兒剛剛出現買斷工齡的政策,思想還很保守的年代,沒有人會趕這種時髦,況且那裏面的條條款款聽起來就很不平等,不過唯一的優點是,可以一次性拿到很大一筆錢。

粱建國的公司也有這樣的政策,起初領導讓部門主任跟他談了幾次,還大罵部門主任就是領導的狗腿,現在居然自己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領導當然會批准,只是表面笑呵呵的與他談話,暗地裏拿着一把刀在割他的肉,一些表面能看到,無法做手腳的部分自然一分錢都不會少給了他,但也只有這些錢了。

但,那也是不少的一筆錢了。

梁建國拿了三萬多塊錢,怕放在口袋裏拿着太招搖,就分開放在了衣服兜里。一路上,他走幾步就要下意識的摸一摸所有的兜,感覺心裏踏實了才繼續往前走。其實,除了他自己,誰又會知道他兜里有那麼多錢呢,反而是他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才會引人懷疑,心裏都明白卻怎麼也做不到。

在學校門口,梁建國從每個兜里拿出錢,最後合在一起,反覆數了幾遍,最後分成厚厚的三份,他掂著,對粱以夢說,「我活到今天才見着這麼多現金。」

他們進了學校,專門有一間教室是用來為交費的學生和家長準備的,門口一字排開放了很多張課桌,上面還鋪了一塊紅布,就差敲鑼打鼓放鞭炮了,桌子後面坐着一排老師,每個都很忙,門庭若思的場面讓他們為之一振,難道這種事情早就不是低調的進行了嗎?

梁建國把錢遞了過去,對面的老師接過錢的瞬間,他似乎還用力的捏了一把。老師動作嫻熟的把錢扔進點鈔機里,父女倆費力數了半天的錢,唰唰唰的在機器里走了幾秒就數完了,核對完了數目,就將錢打捆收起來了。

錢被裝起來的一瞬間,突然有點心疼,突然就不想給出去了。

粱以夢雖然並不明白買斷工齡意味着什麼,但他能感覺到「斷」這個字的含義,父親也把自己的未來給她了,親情忽然變得有些沉重。

她開始排斥別人對自己的付出,因為不知道自己最終是否會辜負了對方。

「然後,你爸爸就開了小賣部?」韓晉問。

「不是,中間還有一段插曲。」粱以夢如實回答。

梁建國一下子變成了有錢人,不知從哪兒冒出了一個寡-婦成天往他身邊湊乎,梁建國對他倒不感興趣,不過卻很喜歡她的兒子,兩個人一起過了一段時間。

那是粱以夢覺得父親過的最快樂的日子了,因為他找到了久違的自尊心,在女人面前可以挺直腰板了。有次他去外邊遛彎,從草地里撿了一條不知什麼材質的項鏈拿回來,那個女人居然很開心的戴在了脖子上,還問他說,「好看嗎?好看嗎?」

但她並非不愛財,恰恰相反她最後弄走了梁建國所有的錢。先開始是要給兒子買點東西,後來乾脆就直接要錢了。

梁建國是走投無路了,才回到了自己母親的身邊。

粱以夢嘆了口氣,說,「我終於明白我媽最後跟我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她最後跟你說了什麼?」韓晉問。

粱以夢神秘的一笑,「我不告訴你。」

這就是上次沒說完的內容,合起來就是韓晉錯過的,粱以夢的少年時代,原來一切都不是他所想過的那樣。看來即便結局註定了,過程也會有一萬種可能。

所以,粱以夢不去想自己走後,劉楠都經歷了些什麼,即便她設想一千萬種可能,也都不是現實。

03

他們還是見了王迪,地點定在了公司。

相比從前,王迪在長相上的變化並不大,但是變高了,也變得紳士多了。他遞了一張名片,「我現在在一家風投公司工作。哦對了,上次你們合作的那家遊戲公司,就是我投的錢,我是真不看好那家公司,不過劉楠告訴我那家公司在跟你們合作,我就願意出這個錢。」

韓晉接過了名片,低頭看,不說話。

粱以夢心裏一團亂,「你怎麼還跟劉楠又聯繫?」

「因為他出名了嘛。」說完,他低頭嘟囔了一句,「還是站在明處容易找啊。」

「什麼?」粱以夢以為她是在跟自己說話。

「沒事。」

兩個人面面相覷有些尷尬,韓晉緩和氣氛說,「風投啊,不好乾的工作啊。」

「是啊,我同事前幾年做了一個上千萬的,把那項目說的天花亂墜,投資人也給說暈了,怎麼都覺得好,是個錯過了都要後悔一輩子的事情。那投資人也沒錢,不過居然說動了他的一個朋友,做了抵押貸款給他投資。」王迪再次說起這件事仍舊覺得不可思議,「最後,生意失敗了,給那朋友家拖累的夠嗆,那投資人也天天追着我同事,可風投就是這麼殘酷的事。」

粱以夢想到了寄給舅舅的那張律師函里寫着的金額,以及舅舅仗義到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性格,可她不去問,世間不會有如此巧合的事。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仍舊從此再無你的消息。

「那你們做項目之前,也是要仔細的篩選吧。」

「那是。」

眼前兩個人已經說起了沒有意義的話,粱以夢打斷他們,「王迪,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麼事嗎?」

「哦,你不說我都忘了。」王迪趕緊正經起來,「劉楠跟我說她最近在做一款護膚產品,你們知道嗎?」

「我們倒是知道她跟人合夥開公司呢,但具體的事還不是太清楚。」

「她走的是網絡營銷的渠道,逐級分銷的模式,現在生意做得很大,想拉投資。」前面都是稱讚的話,可看他微皺的眉頭,想必下一句就該說但是了,果然,頓了一下,他就說,「但是,雖然經營手段做了很大的包裝,還是令我覺得傳銷化很嚴重。」

這個詞並不陌生,他們都曾經險些掉入那個無底洞。

「那你來的目的是?」

「就是來了解一下,這個項目的可投性,不過我想我已經知道答案了。」王迪站起來,已經準備要離開了,「還有就是順便來看看你,如果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可以隨時找我,我樂意效勞。」

王迪走了。

韓晉陰沉着的一張臉快要拉到了地上,他只說了一句,「原來,之前公司唯一一筆生意是靠你的初戀做成了,後來這筆生意是靠着你的朋友做成了,那我呢?擺設么?還是擺在這裏都太礙事了?」

他把王迪的名片小心的放在桌上,也起身離開了。

門被摔的很響,她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里,只有電腦的風扇還發出嗡嗡的聲響。

她做錯什麼了嗎?沒有。

不,她錯了。在韓晉眼裏,她太強了,顯得他什麼都不是。

媽媽最後說的那句話其實就是,「女子太強,身邊的人就會太累。」

李淑芬竭盡全力給她一個好的未來,就是為了不讓她走上與自己相同的路,可她終究還是在不同的人生高度上,變成了又一個她。

粱以夢自認並不是女強人,這隻不過是幸運而已。

幸運不是一種錯,但一個長期不被幸運之神眷顧的人突然接連被餡餅砸中,總會讓人心生嫉妒,但這也是她的錯嗎?

韓晉潛在的鬥志被激發出來,其中不乏賭氣的成分,開始跑業務了。

粱以夢在家裏陪着韓父的時間更長了,平日也都無話,還是一個看報紙,一個忙着自己的事。

這天,韓父舉起報紙,對她說,「你看凱盛集團發展的多好啊。」

她正在墩地,停了下來,「爸,您很關注凱盛集團啊?」

「啊。」他有一瞬間的失神,「畢竟是大公司,總會有新聞,我就是隨便看看。」

粱以夢不明白韓父為什麼要說謊,他明明很關注,無論是頭版頭條,還是寫在夾縫裏的通知,都會一字不差的瀏覽一遍。那些報紙一張都沒有扔掉,都被整整齊齊的碼放在電視機旁邊的空地上,已經有半人來高了,每次她收拾屋子說要扔掉時,韓父就會很不開心的制止,說一句,「又不礙你事,就在那放着吧。」

基於以上種種,她一直對此很好奇,而今天的種種表現更讓她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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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山水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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