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 灌頂
老頭師父已經從剛剛的激動中平靜了下來，說道：「九字真言也叫奧秘九字：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沒一個字配合一個手印，說是九個，其實不過是個虛名，可以從中化出恆河沙數的手印來，所以，才叫奧秘九字。」
「那為什麼又要配合手印呢？」老頭師父說道：「因為每一個手印都會在人體產生作用，作用不同，效果就不同，這個等你學會之後，自會明白。」
老頭師父邊和我解說，邊演示手印的結法，讓我照着學，在這一個時辰里，老頭教給我的全部手印我都已經學會了，不是我聰明，而是這個手印很簡單，何況還有一位老師傅教。
所以時辰一到，老頭師父沒有因為收了我做徒弟，就給我加餐，只是叮囑我下山之後慢慢練習。
就這一樣，一天一天，我的手印已經練得無比純熟，九字真言對我身體的作用，也在不知不覺中顯現了出來，可是對九字真言越是熟悉，越是感覺缺了什麼，我覺得，如果我能補齊這種缺失，我的九字真言，才算正真的完整。
可是，每一次我想問老頭師父的時候，他總是在我要問出口時，把我的話打斷，一直等到一個月後，我們的修行結束，他才說明白。
這一天是我們要離開的一天，雖然在頭一天晚上，老頭師父已經提醒我們時間到了，但是，我已經習慣了每天早上固定的時辰起來。
所以我還是和往常一樣爬上了山頂，我以為老頭師父不會再來了，可是當我上了山嶺的時候，還是見到了他。
老頭師父和往常一樣，他靜靜的盤坐在哪裏，或許是因為知道今天要走的緣故，感覺今天的他和往常不一樣，感覺那麼孤獨。
我和平常一樣，靜靜的盤坐在他的旁邊，調氣入定，等著太陽出來，一切都是那麼自然。
日出東升，我們一直靜靜的坐着，一直等到老頭師父動了一下，我才睜開眼睛。
今天，他比以往都要精神，換了一身乾淨的道袍，那一頭長頭髮，也被他用一根黃帶系了起來，不再那麼邋遢，反倒是有一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老頭師父看着我，笑着說道：「要走了。」我知道這只是開場白，所以就點了一下頭。
「月有陰晴圓缺，人生也是如此，生生死死，分分離離，在死之前，我還能收一個徒弟傳我衣缽，也算是了卻了我一樁憾事。」老頭師父說着，就從兜底拿了一個小盒子給我，我習慣性的要去打開看下，卻被老頭師父按住。
他說：「先不要打開，這是我昨天為你卜了一掛之後為你留的，在你覺得最需要的時候再打開，或許能幫你躲過一劫，如果你能逃過，那就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了。」
我點了點，將盒子放進了衣服里，心裏卻很不舒服，聽老頭師父的話，這是在安排後事。
我想說的什麼，卻不知道要怎麼說，老頭師父像是知道我要說什麼，他笑道：「我的壽命早就沒有了，之所以躲在這裏，每天和鬼魂在一起，除了我曾經和你們說的，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躲開陰差的追捕，等到有人來傳承我的衣缽，你們來了，我也就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老頭師父說着笑道：「你師父現在應該是在陽間的陰差吧？」
我點了點頭，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
按照你師父那一脈的規矩，將來，你也要繼承你師父的傳承，成為一個在陽間的陰差。
我又「恩」了一聲，等著老頭師父說下去。
老頭師父卻在這時站了起來，突然提到九字真言上，他問道：「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九字真言還欠缺了什麼？」
這個問題確實是我一直想問卻一直被老頭打斷的問題，現在他突然問起來，應該是早就知道這個問題，故意打斷了我的，我很看重這個神秘的秘術，這對我以後很重要，在老頭師父提到這個問題時，我騰了一下站了起來。
老頭師父看了我一眼，問道：「你知道我們道教要想收徒，需要一個條件，你知道是什麼嘛？」
我點頭說道：「知道，需要到五氣朝元的境界，因為只有到了這個境界，才可以留下神引，徒弟才可以學的很快。」
老頭師父點了點頭，說道：「神引就是師父在徒弟體內留下的一個種子，有了這個種子，就會生根發芽，慢慢的就會長成參天大樹，即使師父在中途發生什麼意外，或者不在身邊的時候，徒弟也可以自己練習，傳承就不算斷。」
「九字真言玄奧莫測，即使是為師也是研究了大半生的儘力才生出一個種子，讓他發芽，而你學習的時間還短，對這宇宙萬物還不了解，如果要靠你自己去研究，體悟，還不知道要花費多長的時間，可你卻沒有這個事情去體悟，出了這個山，一些該你去面對的事情都會開始，你已經沒有時間去慢慢體悟了。」
老頭師父說的輕描淡寫，而我心中卻波濤洶湧，雖然我一直都在為這個做準備，但事情將要來臨時，我還是隱隱的感覺到害怕。
老頭師父說的話不是街頭上算命的在瞎扯，他的本事，我是不會懷疑的。
我心想，既然我沒有時間來研究九字真言，那我還花這麼多時間幹嘛，又一想，既然老頭師父這麼說，一定是有解決的辦法。
我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着老頭師父。
「所以……，」老頭師父看了我一眼，又轉身說道：「我準備打算給你強行灌頂。」
我的心，猛烈的跳了一下，連忙拒絕，這真是笑話，灌頂是什麼，我是知道，那是將一個人一輩子修行的功力強行灌輸到另一個人的體內，隨說被灌頂的人會有莫大的好處，但其實也是在撥苗助長，對以後的修行也是會有問題的。
雖然總體來說，好處大於壞處，我也不能這麼做，老頭師父是我的師父，不是別人，他這麼一大把年紀給我灌頂，肯定是必死無疑的，雖然說他已經將要死，可若是留着他的修行，到了地府，憑他的本事，不說成為鬼王一級的人物，也不會太差。
而如果他把修行果實給了我，那他就是一個平常的鬼魂，地府里我雖然沒有去過，卻也知道一些，哪裏可是弱肉強食。
我不可能為了我自己，而害了他，於是，連忙拒絕了老頭師父的想法。
老頭師父嘆息道：「我知道你會拒絕我，可我這麼做，也是有私心的。」
我說道：「不管你找什麼借口，我都是要拒絕的，大丈夫提劍走江湖，身死有命，即使我的將來再危險，我也不會踩着自己師父肩頭走過去，無情無義的事情，我做不出來，也不削去做。」
老頭師父搖頭道：「你聽我說完。」
我還是拒絕道：「說破天都不行，不行就不行。」說着我就向山下走去。
剛走了兩步，就聽到師父在念起了九字真言，而我也反應了過來，知道師父要做什麼，連忙也掐着手印，念起了九字真言來反抗老頭師父，但我終究是慢了一步。
老頭師父一聲「定。」我就再也走不動道了。
老頭師父走到我的身邊怒道：「我還沒死呢，你就要反天了。」
我站在哪裏不能動，卻能說話，於是說道：「我說了不要就是不要，就算你強行給我，我也不會用的。」
老頭師父也沒有理我說道：「我這麼做是因為我知道，憑我過去造的那些孽，還有躲避地府追拿的罪過，就算我又一身的本領，到了地府也是要去小地獄受刑的，可是，如果恁你和地府的關係，還有將來要發生的事情，如果你能做成，那就是在地府建了一個大功，到時候，憑你的功勞，如果你能幫我說一句話，我也能找點從小地獄出來，你明白嗎。」
我氣道：「你既然能躲過地府追拿這麼久，憑你的本事，還不是想躲就能躲。」
師父老頭敲了我一下頭道：「地府的能人這麼多，你以為我真能躲的過去嗎，如果我真能躲的過去的話，為什麼你師父讓你來找我，我可沒有告訴他我具體的為，難道你覺得你師父讓你們來找我，就是為了讓我兌現當初的若言嗎？」
我被師父老頭問住了，難道不是嗎？難道還有別的意思嗎？一時想不明白。
老頭師父說道：「你那個師父讓你們過來，除了讓我把本事教給你，還有一個沒有說，卻已經說的，就是我的時間到了。」
我心裏很震驚，說道：「我師父不是這種過河拆橋的人啊。」
老頭師父呵呵笑道：「你不要怪他，我想在能在這裏這麼久，你師父一定為我周旋了很多時間，不然就算我本領再大，我也只能躲的了一時，卻躲不這麼長時間，你當地府的人真是吃乾飯的。」
我一時無語。
老頭師父沒有再說什麼，一隻已經搭在我的手上，緩緩的氣勁在腦中流動，老頭師父說道：「不要難過，人固有一死，為了這天，我已經提前十多年就做好準備，我會將我畢生的修為全部壓縮到種子裏去，絕對不會有拔苗助長的危險。
時間慢慢的過去，我的眼睛裏青青的一片，再也聽不到，也看不到外面的一切。
等我再次醒過來時，老頭師父還是和早上來的一樣，盤坐在那個已經磨得發光的石頭上。
我站了起來，感覺了一下身體的變化，老頭師父說道：「你醒了，醒了就走吧，或許，我們還是會再見的。」
我恩了一聲，有聽到老頭師父說道；「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