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呃。」他頓時語塞。他總不能說自己是卜卦過那倆姑娘的命數才把她倆帶走的吧。倘若早知這樣他就把她們留在珺兒身邊照應了。

宮燈輝映着各色錦繡綾羅，嬌顏無暇。環佩叮噹夾雜珠光寶氣，公主郡主一行人不下數十，浩蕩客觀的環肥燕瘦各色女子聚集到有種「任君挑選應有盡有」的意味在其中。珺兒頭戴遮住大片容貌的珠簾冠，簪釵錯落有致地將一頭烏髮襯托得秀澤柔亮，任誰乍眼一瞧都不疑這是個儀態萬方的公主。

他左右看找尋到陸璟桁的身影后終於安心地挑了個靠邊又不容易被軒轅璿注意到的角落小心落座。然後看那些各自虛情假意寒暄的美人陸續落座到自己滿意的位置，而所有皇子則是因節女眷在席而迴避了。

除了像他皇姐那樣不願遠嫁的一部分人外，也有部分的皇親國戚，他名義的堂表姐妹們這三夜恐怕是懷揣野心而來。而有心的那些姊妹多數抱着「越顯眼越好」的心思往皇位和使節團那兒附近顯眼處扎堆。

他樂得清閑地躲在鶯鶯燕燕中掩護自己。看來有意思遠嫁的人還不少。哼，說什麼曉以大義獻身聯姻這種話不管別人信不信，他是不行的。有時候，人的臉上那些不經意的神情會反映出他們內心最真實的情緒，就像現在這滿當的殿堂中，落座的公主郡主們，有的倨傲，有的雀躍，有的不甘，有的好奇，有的甚至在面對這麼大場面而感到緊張慌亂。

珺兒盡量讓自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靜靜地看着他人內心的暗涌翻動，然後，他躲在人群中悄然偷笑。

最為靠近皇位的兩位公主似乎在暗自較勁，僅是從神情上邊察覺那笑容下似乎已經刀光劍影了。不久后軒轅璿入座，滿堂肅然。

他落座后似乎很滿意，淡然的神情浮現出笑意，四下掃了掃，滿座群臣也再次開始笑談。自然冒名ding替的珺兒也無人注意到。

隨即帝王一掃藩臣那邊，面上有些疑惑：「這伽若可汗怎麼沒有出席？」話音剛落，使節團那站出一個矮胖的禿子，即使在帽子遮擋下，那頭ding側邊泄露出的反光還是暴露了他極力想掩蓋的中年謝ding，從而讓人感覺看上去有些滑稽。

那個使者臉圓滾滾，身上也是圓滾滾，遠看去就像是兩個球留着捲曲的蓬鬆鬍子，站出來朝軒轅璿行了個禮：「陛下，伽若可汗初到長安難免水土不服，身體抱恙。今日無法出席，今晚無法出席他略感遺憾，也對天*朝盛情感到歉意。」

「可請過御醫看診？」聽說新上任的伽若可汗不到弱冠之年，他還想今日見見是何許人也。

「已請過，也吃了葯，明日便無大礙。可汗說希望諸位不要顧及他而掃興。明日再正式與陛下見面。」使者的官話說得有些生疏的磕絆。

同時包括珺兒在內的幾個人都鬆了口氣。但所謂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還有倆天呢！

單是有笑的就有哭的，以幾個公主為首的其他在今日花枝招展打扮過的都不難掩飾失落氣悶。

……

軒轅沁在花同的打扮下從一個金釵絲羅的公主成了個木簪羅裙的民間丫頭。她拿過鏡子回頭問花同：「我這樣子像個普通丫頭么？」花同對於自己的勞動成果相當滿意，頻頻點頭。「公主你放心吧，最多像個偷溜出來的好人家小姐，不會讓人多想的。」說着催促她出發，軒轅沁左右看了了看有些不滿意，伸手從首飾匣中挑了支自己最喜歡的簪子悄悄戴上，往發間還攏了攏。確認隱藏在髮髻中后才隨着花同後頭偷溜出去。

有個人拎着個酒壺正好從她面前經過，偌大的皇宮，高鼻深目的西域人實在顯眼得讓她想忽略都難，禁不住好奇就瞥了倆眼。正巧那人也在看她，一臉的玩味，長得也算英俊，只是看容貌滄桑也過而立。

她知道這幾天使節團會在宮中活動，但這時候不該都在宮宴那兒么？再者，這個大叔盯着她的目光讓她有些不舒服，像是……算計什麼，讓她不禁有點發毛悚然。

「你看什麼看！」花同瞪了那男子一眼，拉着軒轅沁繼續走開，軒轅沁見他的目光仍舊跟着自己，不由得開口：「你是使節團的人吧，此時不在國宴上卻在這裏晃蕩什麼，如果不小心誤闖了什麼地方可會被捉起來治罪，還是快些回筵席上去吧！」

那男子拎起酒壺灌了一口，咧嘴笑着回答：「那種國宴多悶得慌，我偷偷跑出來喝酒自在多了。這外頭空氣好也清靜。再說了，小丫頭你不也是嫌這宴席無趣才溜出來的么？」他的官話講得流利堪比漢人，瞟她倆的目光帶着促狹。

花同拉着她一僵，就聽那男子又道：「今日宮宴，宮女們也就這時候出來忙裏偷閒吧？」復才鬆了口氣。

軒轅沁連忙答道：「是啊是啊，我們馬上就回去了，你可別和主管說啊！」這下趁那男子沒再多言便和花同倉促跑了。

那男子抓着酒壺晃了晃，望着倆人分明朝着宮門方向去的背影，自言自語：「這樣啊，這樣甚好……甚好……」話音剛落，身影一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只剩酒壺在原地晃了倆晃然後一歪……磕在了地上。

軒轅沁和花同終於是躲過了重重關卡，來到了長安城的大街上，和滿街讓她目不暇接的琳琅物什相比，適才發生的立即被拋諸腦後。

大約一炷香后……

沒有遲到宴食的倆姑娘各個手持不下十種小吃走在街巷中。毫無形象顧忌的吃的滿臉油。花同一臉淡然地品評這小吃，軒轅沁則是一臉的心滿意足。花同手中還夾着倆小面人，分別是她們的模樣。

走着走着，倆人都吃得差不多時天空中一聲響亮的「嗖」，一串火花筆直竄上夜空分割那夜幕暗色，隨即絢爛的彩色煙火陸續「呯呯」地綻放開，擁擠的人潮開始不約而同向上望去欣賞煙火，軒轅沁更是目不轉睛地生怕錯過一絲一毫的星火綻放。

其實她也不明白，在城樓高塔上時她明明離那些絢爛的花火如此靠近，那樣的清晰彷彿觸手可及甚至可摘星攬月般卻不及她此刻站在人群中遠遠望着來得讓她心潮澎湃、滿心歡喜。

在很多很多年後，她經歷了很多很多，再次和一雙兒女同看煙火雖然也是歡喜的，但是那個人離去多年後心底終是埋藏一絲寂寥。才明白，當時只是寂寞，而那個人的離去讓她也明白再也看不見十六歲這年能令她如此開心的煙火了……

「花同你看——」一轉頭卻沒了花同的身影，而手中緊緊牽着的另一頭，是一個陌生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