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殘命幾何
鬼王的聲音在酆都城中回蕩，只留下受傷的孟蘭和孟憲，青仙兒伸出手將孟憲扶了起來，孟憲捂著胸口，剛才拿一下，胸骨不知道碎了幾根，沒呼吸一次都想是有萬根鋼針扎在胸肺上。
孟憲將雷光劍回鞘，強行提起一口真氣鎮住胸口的傷勢，道：「我要去救她們！」
「你打不過他。」青仙兒搖頭，道：「我也打不過他，就算我們幾個一起上，也還是打不過他。」
孟憲眼神一橫，要朝着鬼王離開的方向追去，青仙兒手指點在孟憲的脖頸處，孟憲眼睛一翻，暈倒過去，被青仙兒扶住，孟蘭看着青仙兒，不知道怎麼開口。
青仙兒好像也沒有說話的興緻，扶著孟憲朝城外走去，道：「跟我來吧。」
孟蘭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兩人消失在漫漫大霧中。
……
依舊是那片混沌，但是那道人影越來越清晰，如果以前是有一層霧海擋在眼前，那麼現在就只隔着一層紗，只要伸手撥開就能看清那道人影，孟憲伸手，眼前場景猛地一變，黑暗如同潮汐般湧來退去。
淡淡的檀香在房間中縈繞，孟憲坐起身，這是一件竹屋，他記得昏迷之前嵐音和菲雨都被鬼王抓走了，雷光劍就放在床邊，孟憲提起雷光劍朝着大門走起，嵐音和菲雨還在鬼王手裏，他要去救她們。
走到門前，有人正在說話，孟憲停住腳步，透過門縫朝外面看去，這裏是鬼谷，說話的是青仙兒和圭閆，孟蘭和元回站在一旁。
青仙兒微微蹙眉：「沒有辦法了嗎？」
「魔尊真血霸道無雙，尋常人怎麼能承受的了。」圭閆道：「要是普通人，恐怕活不過三個月就會精氣耗盡而死，青姑娘的這位朋友有幸拜入太上門，有太上經溫養，這才沒有死去，我所料不差的話，這位孟少俠修行很不順吧，煉精化氣全被魔尊真血吞噬，不死已經很好樂，修行定是事倍功半。」
孟蘭開口道：「我聽嵐師妹說過，孟師弟入門的時候，半年時間在太上經上進步甚微。」
「不過也是奇怪。」圭閆眉頭微皺道：「不過也是奇怪，按理說，就算不死，修為也不可能再有寸進，不過我看那孟少俠氣息綿長沉厚，修為道行怕是已經比肩正道一流人物，想來是另有奇遇。」
孟憲吞過蝠妖的妖丹，窮奇精血蘊養，還子啊扶桑神樹上獲得了鳳凰的饋贈，怎麼看都不止是一種奇遇。
「不知道孟少俠有什麼奇遇，讓他不僅活了下來，修為還大進。」圭閆起身，摸著鬍鬚道：「我剛才給孟少俠把脈發現，他體內的魔尊真血已經盡數和血脈相融，如果沒有魔宗的無上心法調和，絕對活不過三年。」
「還能調和？」青仙兒道：「不是沒有辦法嗎？」
「那不算辦法。」圭閆道：「魔尊帝釋天開創的大自在天魔經已經在千年前失傳，就算是現在的魔道第一宗門，也只是有着半卷魔經，難以補全，就算是得到了那半卷魔經，也最多只能延長些時間，不能徹底解決。」
孟蘭有些不相通道：「前輩，孟師弟只有三年壽命了？」
圭閆點點頭，青仙兒坐了下來，元回懶洋洋道：「人生一世不見得要長久，我要是他我就滿足了，這麼年輕就有這麼高的修為，還能逍遙三年，多少人幾世也求不來這三年。」
圭閆拿起戒尺抽在元回身上：「臭小子，冒犯請顧念的事情還沒跟你清算，再敢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一道雷光劃破天際，青仙兒起身，孟蘭看着天空，面色一變道：「是孟師弟！」
孟蘭抽出仙劍，想追上去，青仙兒伸手攔住她，輕聲道：「算了，讓他自己靜靜吧，你把東西收拾一下，我們也走，我怕他今天夜裏還要找鬼王。」
衝出鬼谷，在這漫天迷霧中御劍而行，孟憲不知道方向，他也不想知道方向，原來自己的命途早就註定了，什麼逆天而行，什麼行俠仗義，都言好人不長命，難道這就是天命嗎？
不知飛了多久，孟憲停在一處山崖旁，周圍的霧氣已經不是那麼濃郁，孟憲盤坐在崖頂的一塊巨石上，眼前是連綿的雲海，雲氣翻騰生生滅滅，就像籠罩孟憲心頭的一片陰雲，佛家有雲，生亡之間有大恐懼，世上風流人物無數，又有幾人能坦然面對生死。
孟憲還有很多事情想做，給阿福老爹報仇，和小憲子一起去行俠仗義，在尚雲峰上和大夥一塊修行生活，經歷塵世種種，孟憲還幻想過自己能和太上祖師一樣，有一天能窺得長生大道……
現在這一切都是泡影，如過眼雲煙般嗎，對他來說都沒有意義了。
「孟憲！」一道驚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孟憲回頭看了一眼，竟然是夢幻玉，身着一身黑色長裙，看上去就像九幽之下的黑蓮，孟憲沒有應她，轉過頭閉上眼，心頭像是壓着一座大山，隨時都會窒息。
淡淡的幽香鑽進鼻孔，夢幻玉做到孟憲身旁，孟憲睜眼看了她一眼，又閉上了眼，雲海翻騰，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坐着。
伴着那陣陣幽香，孟憲的心裏漸漸平靜下來，夢幻玉抱膝看着前方的雲海，良久之後才緩緩道：「你怎麼了？」
「我快死了。」鬼使神差的，孟憲開口回答了，連孟憲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回答夢幻玉。
夢幻玉眼睛一縮，慢慢又放鬆下來，道：「現在沒死不是嗎？」
「十二歲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知道殺我全家的就是我師父，那時候我想做的就是傻了她，」夢幻玉抬起頭，長出了口氣，幽幽道：「我忍了這麼些年，真的能殺她的時候，我又下不了手，我也想過去死，在礦洞裏，你捨身為我擋了那一下，那時候我才知道，這世上還是有人願意為我去死的，孟憲，我喜歡你。」
一雙柔夷抱住孟憲的手臂，孟憲身體顫了一下，夢幻玉柔聲道：「你放心，你要是死了，我會陪你的。」
是否有人會在沒有盡頭的黑暗迷霧中為你點上一盞明燈，靜靜的為你守候，在命途盡頭為你止步……
孟憲抽出手臂，雷光劍出鞘，孟憲大吼一聲，體內真氣滾動，一道衝天劍芒朝着雲海落下，斬出一道千丈劍痕。
孟憲大口喘氣，翻騰的雲霧將劍痕彌合，孟憲回頭看了一眼夢幻玉，拄劍道：「夢姑娘，我是正，你是邪，總有一天我們會刀劍相向，我……活不了多久了，在我有生之年，夢姑娘只要願意改寫歸正，我會用性命為你擔保，我們……我們……」
「誰讓你擔保了！」夢幻玉面色一沉，冷聲道：「你去給你那個小師妹擔保吧，我是魔女，受不起你孟少俠的性命！」
「你……」孟憲一愣，夢幻玉變臉比翻書還快，孟憲不知道說些什麼。
夢幻玉冷笑道：「是不是說到你心坎上了，你去找你那哥嵐音師姐啊，上次我就不應該救你！」
「我和嵐音沒什麼。」孟憲隨口說出來一句，連忙道：「夢姑娘，我不是那個意思。」
夢幻玉盯着孟憲的眼睛，道：「那是什麼意思？！」
「我……」孟憲一凝，想着自己的時間也不算很多，有何必和夢幻玉吵呢，面色一黯道：「好吧，隨夢姑娘你怎麼想，我還要去救人，夢姑娘你隨意吧。」
「救人？」夢幻玉秀眉一皺，道：「你要去陰山鬼王那兒去？」
孟憲腳步頓了一下，沒有說話，抽出雷光劍準備御劍而去，回頭道：「今天我和夢姑娘說的話，還望夢姑娘能為我保密。」
「你要去了，我保證你馬上就得死。」夢幻玉走到孟憲身旁，道：「不要說你，就算是我關師伯都不是陰山鬼王的對手，你現在去，就等於去找死。」
孟憲猶疑了一下，劍訣一動，雷光劍橫在身前，夢幻玉伸手拉住孟憲道：「我也要去！」
孟憲低頭，夢幻玉和他對視着，孟憲道：「夢姑娘，這次很危險，況且我師兄他們可能也要到酆都城了，要是被他們看到了，我……」
「我要去！」夢幻玉緊盯着孟憲的眼睛。
……
酆都之後那篇山脈中，這裏的陰氣比起酆都還要濃郁多倍，山中有鬼王的洞府，連接着地下的陰脈，這篇山脈中不知道聚集了多少鬼物妖魔，都在陰山鬼王麾下。
酆都還是以前一樣，街上行人稀少，客棧酒店的客人也很少，昨天夜裏發生在大街上的大豆所有的百姓好像都沒看見一樣，大街被打掃乾淨，告示欄上的通緝令還在貼著，所有的客棧酒家都不敢做他們的生意，孟憲和夢幻玉來到酆都城后的山脈的時候，暮色已經降臨，不少的鬼物都已經出現，在山脈外圍巡邏，在這一代銀山鬼王就是絕對的霸主。
「那不是你們太上門的人嗎？」兩人躲在一株大樹上，夢幻玉指著前方，陰霧濃郁，只能隱約看到幾個背影，看服飾好像都是太上門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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