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輕嘆,她又道:「三個月前,我曾經生了一場重病,是一名姓葉的神醫幫忙治好的,算來他與王妃是同宗,我見王妃臉色不好,要不要請他來看看,或許能保得母子平安。這是葉神醫的住處和新院子的地契,先交給王妃了。」說完,她站起身,朝她行了個禮后,便轉身離去。

葉霜命人送客,直到看不見對方的背影了,她才扶著腰站起身來,讓墨菊把自己攙進屋裏。

這天,葉霜忙到很晚,但是沒有人知道她在忙些什麼,她把門關起來,直到夜深,衛昀康回府。

她像往常一樣粘人,抱住他的手不放,不斷同他聊天,明明他累得眼皮都快撐不開,她還是講個不停,他再也受不了睡著了,她便靜靜端詳他的容顏。

她想啊,真是糟糕,她已經不在他心裏了,她卻還是離不開這汪清水。

衛昀康隱隱知道事情不對勁,但他太忙了,忙到沒有時間多關心葉霜,只能三令五申,讓嚴嬤嬤時刻把人給他盯緊了。

就算沒有王爺的叮囑,嚴嬤嬤也會這麼做,都到這時候了,怎能出半點差錯。

皇太后把嚴嬤嬤召進宮裏,要她寬慰葉霜的心情,別讓賜婚的事影響胎兒。

葉霜聽着嚴嬤嬤的安慰,說來說去,還是那一套陳腔濫調。

葉霜聽着、笑着,她何嘗不曉得母憑子貴,何嘗不理解如果自己少貪心一點,只要名分、只要榮華、只要安穩,她就可以在王府度過一生。

只是……不甘心呀……

衛昀康回到府里,已經子時,他喝一杯濃茶,書房裏還有許多事情待辦,還有許多人等著見他,但是沒有看葉霜一眼,他無法定下心工作。

回屋裏,他俯看正在睡覺的葉霜。

她的肚子吹氣似的大得厲害,可是整個人卻像被妖魔吸光了精氣,變得乾癟枯痩,她的手臂青筋外露,雙頰凹陷,全身帶着不正常的蠘黃,墨竹說她的頭髮掉得厲害,懷這個孩子,讓她吃盡苦頭,偏偏在這種時候,皇上又來演這一出,是見不得他過幾天好日子嗎?

他不捨得她擔心,但她不哭不鬧,總是笑着說沒關係,可是他又何嘗不懂,她嘴裏說沒關係,心裏就真的沒關係嗎?

那天嚴嬤嬤告訴他儲夫人、儲三姑娘來訪的事,而她們的對話,墨竹、墨菊兩個人告狀似的,一字一句牢記,等着他回來一一轉述。

很完美的對話,每個字句都經過斟酌,好像什麼話都說了,卻又是什麼心事都沒有表達。

其實這件事他早已經知道,她的表現讓他的心情無比沉重,他但願她激動潑辣,寧可她表現出憤怒,甚至幾分瘋狂,可她表演完美,心寬得像個賢慧良婦。

她這是拚了命的剋制自己,不允許莽撞衝動現形,因為身分不允許她出半點差錯,所以她正在努力?

笨女人,在他面前,她不需要演戲。

何況她猜錯了,魚從來沒有離開過大海心裏。

那天,她明顯憋不住了,在書房外頭走來走去。

他讓她進屋,她猶豫半晌,話卻又吞回肚子裏。他擁她入懷,她說:「爺覺得怎麼做好,就去做,別顧慮妾身。」

一句話,沒頭沒腦的,他卻是再明白不過,她這是為他甘心委屈。

他對她心疼又心憐,他要到哪裏再找到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子?

好像從嫁進王府的第一天,她就立定志向,要站在他這邊,即使那個時候,他於她頂多是個不熟悉的紈褲子弟,是個被逼嫁的男人。

她說:「你是我的衣食父母,自然要靠攏。」

她說:「不站在老公這邊,難道站在隔壁老王身邊?我可沒有旋枝出牆的習性。」

她說:「喜歡你,比一點點多一點點,如果你不滿意這個形容詞,請你再努力一點點。」

所以他對她好,東一點、西一點、南一點、北一點,很多的一點點集合成一大點,他對她的好,把她的心佔滿滿。

她說:「愛比喜歡濃兩分,喜歡比愛淺一成,現在啊,我們之間的感覺是濃妝淡抹兩相宜。」

他聽不懂她的意思,到底他們之間是濃妝還是淡抹,或是介於兩者之間?所以他繼續用自己的方法對她好。

她有滿腦子的主意,有的好、有的不合宜,但只要她說出口的,他就讓下人照做,這是對她的寵,他喜歡看見她臉上的驕傲與成就。

她是個衝動的蠢女人,但是她很懂得觀察人心,所以明白他對她的每一分好,並給予回績。

那次她誇張地投入他的懷抱,嘆氣道:「我完了,我無可救藥了,我萬劫不復了。」

那麼沉重的形容詞,聽得他心驚膽跳,急急忙忙問她怎麼回事?

她卻說:「我掉進無底洞了,你可不可以拉我一把?」

「好端端的,怎麼會掉進無底洞?」他被她弄得滿頭霧水。

她摟着他的脖子,大大的肚子頂在兩人中間,她說:「我愛上你了,愛得無可救藥、愛得萬劫不復,哪天你不愛我,我只能墜入無底深淵。」

他大笑,因為她的話甜得讓他像是泡進幸福津液。

她不是個會說謊話的女人,又或者說,他是個能夠輕易戳穿別人謊言的男人,所以他知道,這個話不僅僅為着討他歡心。

他回答:「既然如此,就跌下來吧,再高也不怕,我會穩穩接住你,你只需要信任我。」

他說得很篤定,這是他的習慣,只說有把握的話,沒把握的,他就會在心裏藏着埋着,不讓人知道。

然後這個既衝動又大膽的女人,居然就這麼直挺挺地往後倒靠,半點準備也不給,也不想想自己懷着孩子。

他當然牢牢接住她了。

她轉過頭,往他臉上印上熱熱的一吻,說:「這是信任遊戲,我信任你,知道你不會教我傷心。」

被她親過的臉上帶着數不盡的甜蜜,他抬起臉,驕傲回道:「當然。」

他沒想過自己會因為她的一句話而驕傲,但他確實驕傲了。

她接着問:「我信任的男人,請告訴我,你愛我比較多,還是愛孩子比較多?」

這種話,讓他怎麼回答?

他只有遲疑一下下,她立刻嘟起嘴巴,轉過身去抱床上的玥兒,說:「好兒子,你爹只愛小寶寶,不愛我們,以後咱們娘倆得相依為命了。」

她誇張的模樣惹得他大笑。

她總有辦法逗他笑,就算在表真心,也要他笑得心花怒放,然後一次一次在夜深人靜時,悄悄地附在他耳邊說:「我真喜歡你真實的笑臉。」

是的,在她面前,他不再偽裝。

想到這些,衛昀康重重嘆了口氣,輕輕握住她痩骨嶙峋的手,他從不說沒把握的話,從不做不篤定的事,但……即使成功機率小到幾乎看不見光明,還是說了吧,讓她知道他正為這件事情而努力,他並非像外傳的那樣,歡欣鼓舞地迎接他的側妃,就算結果不如自己估料,至少他正在努力着。

眉頭皺緊,葉霜低吟一聲。

「怎麼了?我弄痛你了嗎?」他心急問道。

「爺……」張開眼睛,看見他的那一刻,她只想賴進他懷裏,好像只要賴得進去,天塌下來,都不會有事。

真是的,對一個變心的男人,這種無來由的安全感實在不適宜,於是她按捺住心頭的渴望,想把手從他掌心抽出。

衛昀康卻不允許,他蹙緊了兩道濃眉,問道:「說,怎麼了?」

「我想,我要生了。」

她的平靜卻換來他的驚懼。

【第十四章娘家是最強力的後盾】

一陣兵荒馬亂,穩婆太醫終於就定位。

衛昀康不顧嚴嬤嬤怎麼說,握住葉霜的手,堅持要守在她身邊。

眼看時間一刻刻過去,東方天色翻出魚肚白,孩子還沒有生下來。

穩婆在旁安慰他,說是第一胎沒有這麼快,但太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每把一次脈就搖一次頭。

催生葯喝過一碗又一碗,葉霜越來越痛,痛得汗水濕透了被衾,散發粘在凹陷的頰邊,狼狽極了,但孩子仍然遲遲不見動靜。

太醫在屋外急得團團轉,再次進屋號脈后,他再也壓抑不住了,低聲道:「王爺,請指示要保母親或孩子。」

他的話像一道響雷,狠狠劈上衛昀康的腦袋。

這是什麼爛選擇?他要孩子也要葉霜,他不允許他們任何一個離開自己,他們好不容易並肩走到這裏,怎麼可以在最後一刻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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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一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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