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有妖 名喚梓啟(三)

妖界有妖 名喚梓啟(三)

冥雅的住處不一會兒便到了,與柳鈺料想中一樣,此處正是玄王生前住過的院落。

柳鈺拉住冥雅的袖子,指著玄王的那間房,語氣不咸不淡:「我可以住在那裏么?」

「不行。」冥雅果斷拒絕,「我會給你安排其他房間。那間房是留給梓啟師兄的。」

「可是辛梓啟他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柳鈺留了個心眼,偷偷觀察著冥雅的面部表情。

她先是雙眉緊皺,一副就要發火的模樣。后又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生生將就要噴出來的火焰給咽回去,隨之替換上一臉的黯然神傷。

稍微調整了一番自己的情緒,冥雅又淡然著一張臉,轉而拉起柳鈺的袖子,帶着他遠遠離開。

「總之,這間房是絕對不可能再住人的。你說萬一……」冥雅頓了頓,隨即展眉輕笑:「萬一梓啟師兄他回來了呢……」

柳鈺心中頓時莫名湧上一陣酸楚。

那時候,他死得義無反顧。卻沒想到,原來還有這麼多人在等着他回來。

青雲,輕雲,還有現在這個拽着他拚命遠離那間房的冥雅,他們都在等着他回來啊……

可是,要告訴他們嗎?

辛梓啟,其實早就已經回來了。

冥雅最終還是給柳鈺安排了一間離玄王屋子遠遠的房間。

天色逐漸變暗,妖界的夜晚與人界的夜晚也是差不多的,萬籟俱寂。

妖界也能看見月亮,而且,比在人界看到的月亮還要大,要亮。柳鈺想起幾千年前,玄王、雪妖和雪狐總喜歡在月亮最圓的那一天聚在一起,談天說地,討論著未來那遙不可及的模樣。

月亮最圓最大的那一天,人界把它叫做中秋。後來玄王變成辛梓啟來到楚源山餘暇派的時候,每個中秋,同門師兄弟姐妹們都會聚在一起,賞月吟詩。可他天生對吟詩作對沒什麼興趣,只能在一旁當觀眾。

那時候,冥雅總喜歡拿着兩塊月餅,拉着他坐到比較安靜的地方,然後遞給他一塊月餅,跟他講一些聽起來很無聊但卻是人間最樸實溫暖的話。

跟他回憶過去,跟他笑着看同門在不遠處的表演,還會時不時地透露出幾句「我以後一定要和梓啟師兄永遠在一起」這樣的話。

只是那時候的他,並不曾注意過這個幾次向自己靠近卻又總會被自己推開的姑娘。

柳鈺靜靜地坐在窗前,抬頭仰望着妖界上方比記憶里黯淡了許多的月亮,許久,他嘆了口氣,滅了燭火躺在床上準備入睡。

那時候身邊總是會有很多張笑臉,可不知不覺中竟成了孤身一人。

翻來覆去,柳鈺始終合不上眼,於是披了件外衣出門準備溜達溜達。

不知不覺中,他竟又來到了那間玄王曾經住過的屋子。

屋中燈火通明,還有一人的身影映在房門上,清晰可見。

柳鈺準備悄悄靠近,貼在門口看看房裏的狀況,然而餘光一瞥,卻見另一人正從不遠處急急趕來。於是他屏息往草叢中隱匿了身形,看着那人推門而入,踏進玄王房內。

再次悄悄地觀察了一番四周,靜謐無聲。柳鈺終於離開草叢,幾步竄到門口,將窗紙戳出一個小洞,而後屏息觀察屋裏的情況。

與他料想當中一樣,房內那兩人分別是冥雅和宸汴。

他們站在玄王曾無數次躺過的床榻前,各自沉默著,不發一言。

許久,宸汴終於是憋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

「聽說,你今日帶回來一個人界少年?」

「是的。」冥雅淡然回答,神色看不出一絲波瀾。

「你不是不知道,人是不能留在妖界過夜的么?當初玄王殿下收留你,純屬是因為你曾是他的師妹,於情於理才不會趕你走。」宸汴已經換了臉色,有些怒色地盯着冥雅。

「我自然知曉。」冥雅始終沒有抬頭看他,目光一如既往地落在她梓啟師兄曾睡過的床榻上,「可那個少年,他是來找梓啟師兄遺失在妖界的遺物的。而且……怎麼說呢,我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梓啟師兄的氣息。」

「我勸你還是不要想太多了,玄王殿下他已經不在了。就算他還在,也一樣不會多看你一眼的。」宸汴轉過頭去,神色黯然道,「我從妖界到人界,跟了他幾百年,除了雪狐,我沒有見到他對誰真正走心過。你何苦為難自己,以後,就不要天天來這個房間睹物思人了吧。」

說罷,宸汴轉身準備離開,剛走兩步,卻又再度停下來:「那個人類,明日便送他回去。至於玄王殿下的遺物,有我們來尋找就足夠了。你要知道,你現在是妖后,更要遵循妖界的規矩,不能帶頭破壞。」

……妖后?

柳鈺心中一震,不由得下意識往後倒退一步,或許是走神間發出的聲響有些大,宸汴一下子便注意到門外的動靜。

「是誰在門外?」說話間,他身形一閃,剎那便站定在柳鈺身前,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摁到門上:「你是何人?」

柳鈺使勁反抗,卻掙扎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宸汴手下一用力,柳鈺登時感到腦袋一暈,差點昏厥過去。不過現在也暈暈乎乎地,差不多可以見到閻王了。

「鬆手!」迷糊間,聽到冥雅焦急的一聲呼喊,隨即柳鈺脖子上那股力道被人卸下,身體朝後翻進一個柔軟的懷抱中。

「你沒事吧?」耳畔傳來冥雅溫柔的詢問聲,柳鈺艱難睜眼,笑着朝她搖搖頭。

努力調息了一會兒,柳鈺終於恢復正常,藉著冥雅的手臂站起身來。

「你莫非就是冥雅今日帶來的那個人類?」宸汴望了他一眼,隨即雙手抱胸倚靠在門上,目光放向不遠處的夜空。

「是我。」柳鈺輕咳一聲。

「那我們方才在屋中的對話你應該也聽到了,明日就準備一番,回人界吧。」

「回去也是可以的,只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弄清楚一件事。」柳鈺轉頭,隨即對上了冥雅的眼:「我記得不錯的話,辛梓啟對我說過的那個冥雅是個善良的人界小姑娘,可為什麼你現在成了這副模樣,而且……我剛才聽見他喊你妖后?」

「妖界不可一日無主,所以玄王殿下走後,妖界的小妖們便推舉我成了妖王,讓我代替玄王殿下繼續守護妖界。」未等冥雅開口,宸汴反倒先一步回答了柳鈺的問題,「可我自知自己遠遠及不上玄王殿下,躊躇間,冥雅卻再一次來到了妖界,並且表示自己希望陪我一起守着妖界。我自然知道他對玄王殿下的情深意重,不想讓她失望,便與她商量了一番,封她做我的妖后,以最有資格的身份,替玄王殿下繼續守着妖界。」

「想要守護妖界,以人類的軀體怕是做不到的吧?」冥雅笑着撫了撫柳鈺的髮絲,「這個妖界,對梓啟師兄來說很重要,妖界若是大亂,梓啟師兄無論身在何處都不會心安。現在他不在了,我必須要盡自己一份綿薄之力,替他守護。」

「所以你就妖化了?」柳鈺再度反問一聲,帶着淡淡的責備,「為了他,放棄修仙,反倒入了妖界,真的值得嗎?」

「你不是我,又怎麼會明白愛着一個人的感受呢?」冥雅拉起柳鈺的袖子,拽着他便要將他送回房裏,「夜深了,你還是快些去睡覺吧。」

柳鈺就那樣獃獃地任由冥雅拉着他前進,心中卻早已經天翻地覆。

愛一個人的感受,他又何嘗沒有體會過呢?尤其是,看着自己深愛的那個人,每天眼裏心裏裝着的都是另一個人。

冥雅,我比誰都清楚你的感受啊。這份痛苦,我也比你要早體會到得多。可我現在放下了,而你卻為何還是固執地原地踏步。

以前總是你追着我的步伐一步一步無怨無悔地跟着我,任由我一次又一次地笑着將你推開。

我知道那時候的你一定很委屈,那麼現在。換我來追隨你。

辛梓啟沒能給你的幸福,讓我來一點一滴地給你可好。

「你等一下。」柳鈺忽地掙開冥雅的手,冥雅一驚,回過頭來疑惑地望着柳鈺。

卻見眼前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睜著一雙比夜晚還要漆黑一倍的墨色瞳孔,站在自己身前,無比堅定地望着自己。

「冥雅,辛梓啟沒能給你的幸福,我來替他還,好不好?」

柳鈺言罷,冥雅一愣,沒有作答,四周安靜了好一會兒。

「噗……哈哈哈……」忽地,冥雅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自顧自笑了一會兒。見柳鈺還是嚴肅地望着自己,沒有一點開玩笑的神色,只得止住笑聲,而後清了清嗓子:「柳鈺小弟弟,你也是知道的,我喜歡的是梓啟,沒有其他人了。況且,你比我小,我實在是無法想像自己依偎着你的模樣啊。」

「我只比你小了三歲。」柳鈺仍舊嚴肅著一張臉,「現在是現在,不出三年,我一定會長得比你高。那時候,你由我來保護。」

「回去睡覺吧。」冥雅忽然正色道,而後轉過身去背對着柳鈺:「明天就回人界。我現在是妖后,自己會保護自己,怎麼都輪不到你來的。」

「是不是修鍊了妖法,成了妖就可以留下來了?」柳鈺又問一聲,隨即不等冥雅回答,率先抬腳朝自己房間的方向跑去,「你放心,我一定會留在妖界保護你的。」

「……笨蛋。」冥雅望着黑暗中逐漸消失的人影,不由得輕喃了一聲。「即使再相像,你也不會成為梓啟師兄的。因為他……不可能會將我裝進他的心裏。」

柳鈺跑回房間以後,並沒有多慮其他,而是一心一意地盤腿坐在床上,閉眼回想起曾經身為玄王時候修鍊過的妖術心法。

只要修鍊成妖,就可以留下來了吧。

只要留下來,不管有多困難,冥雅,我一定會再度成為能夠讓你依靠的人。

你能夠和宸汴一起替我守護妖界,我自是很感動。但那都是我走了以後的事情了,現在,我回來了。

妖界,我自是會繼續守護。而你,這次我也定不會再辜負。

一晚上下來,雖說現在這幅軀體完全適應不了複雜多變的妖法,可終究努力沒有白費,再加上玄王那會兒基礎打的紮實,現在的柳鈺終於還是掌握了一些基本妖法。

以至於,第二日冥雅與宸汴見到他的時候,都沒了理由趕他走。

因為柳鈺已經不再是普通凡人柳鈺,而是繼冥雅之後,第二個擁有了妖化之軀的人類。

「我說過,我會想辦法留下來的。現在,你相信我會成為你的依靠了吧?」

在冥雅與宸汴幾次商討完終於決定留下柳鈺的時候,柳鈺對着冥雅笑得一臉燦爛。

「留下來便留下來吧,不過保護我什麼的,還是等你有了那本事再說。」冥雅的態度還是那般淡然。

柳鈺並沒有多麼失望,畢竟他知道打動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甚至,不可能成功。

但他,不試一試怎麼知道呢?眼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繼續一邊回憶從前的心法,一邊讓自己的法力慢慢恢復,直至到達原來的巔峰,讓那個叫做辛梓啟的人真正地回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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