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講一個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哦不.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有兩個人.一個叫方.一個叫圓.某一天.或許是未來.或許是現在的一個時刻.兩個人向某個不知名的神明乞求愛情.

或許是神太閑了.神問他們.你們想要什麼樣的愛情.他們說.像我一樣.

然後故事開始了.圓得到了一份圓形的圖紙和一支筆.彷彿永動機一般的無盡的圓滿的愛.而方得到了一份方形的圖紙和一支筆.

「畫出來吧.圓.它就是你的了」

「畫出來吧.方.它就是你的了」

圓看着這份圖紙.卻始終找不到落筆的起點.方看着這份圖紙.落筆了.一條筆直的直線往前划著……

一天過去了.或許是很就過去了.

圓依舊沒有落筆.方一直往前划著.

圓很羨慕方.羨慕他一直在愛的路上行走着.自己卻只能在起點徘徊.

圓拿出圖紙.向方請教.我該如何下筆.

方看着圖紙.長嘆.我本該拐彎.卻又該如何拐彎.又如何回到原點.

后來.方的墨水用盡了.沉默的站在直線的盡頭.圓一直在徘徊.不肯下筆.

本來.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

多年後.方的孩子把方的圖紙交給了圓.圓看着圖紙.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裏.圓畫了一個六邊形.八邊形……

但是.神並沒有給圓這種選擇.

圓懷揣著一切.卻再也走不出來.

有些貪婪的方.有些可憐的圓.還有從來都不認真工作的神.

這是迷茫的你們的故事.我卻不太清楚該說些什麼.稍稍的有些失落.誰都得到了也失去了幸福.

直到最後的最後.什麼也得不到.誰都一樣.

二十年有悲也有悔.有傷也有淚.能一言蔽之的.都是感傷的廢話.寫啊寫啊.都成了未來的累贅.后來的后來.才明白.鼠目寸光.或許.是褒義的.

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方的和圓的.誰又懂呢.

仔細想想還是感覺很愚蠢.特意從將要沉眠的時刻爬起來.明明這種舉動並不明智但還是做了.用時髦的話來講似乎是這並沒有什麼卵用.然而實際上也並不想說些什麼.可能是不寫東西手就會犯賤吧.偶然想起自己曾經的手稿.如今存活在世上的.應該只有一份吧.我還是對這些繁雜而荒蕪的事情感覺無比的扯淡.人的記憶是會不斷地銷蝕掉的東西.何況我本身就是擅長遺忘的人.而留下來的只是殘渣.我承認的感情是憑依在記憶上的東西.而如今我只剩下空殼一樣的情緒.我在思考着該用何種方式來闡述這些情緒.或者說.本身闡述這些就是沒有意義的.隨着記憶的殘損.這種感情逐漸的變淡.變形.如今細細想來.甚至連笑話都算不上.沒有了憑依的感情就像是空中閣樓.輕而易舉的就否認掉了.那麼.究竟什麼是冷酷.或者說.麻木是什麼東西.說實話.這不是什麼值得疑問的東西.僅僅是思考就會不知所措.儘管還有些許的在意.不過我敢肯定.即使真的到了結局我也不會有太多的想法.或者說本身就是無所謂的.這是所謂的淡定.反正是無所謂的東西了.我只是想說點什麼.儘管組織不出來言語.因為我組織出來了.只能是什麼也寫不出來.

幼年時曾做過很多無意義的掙扎.如今的我看來那是毫無意義的.聽說世上成功的人都是那種不太聰明的人.只有這種人才會一根筋的走到死.擁有所謂的鍥而不捨的精神.然後成功了.那些真正聰明人.是知道成功所付出的代價如此之大.並不是所有人都會成功.其間概率之低令人望而生畏.聰明人總是在隨波逐流.自娛自樂.想想自己也不什麼太聰明的人.莫非也有成功者的潛質.然而仔細想想.自己卻只是隨波逐流的人.難道自己是真正的聰明人.很明顯不是這樣.那隻剩一種答案了.真正的蠢貨.被自己邏輯擊敗了是一件哭笑不得的事情.但是寫下來卻沒有絲毫的感覺.

寫到這裏.已經過了零點了.我坐在四四方方的小地方.看着熒屏.或許是因為過多的興奮驅逐掉了睡意.或許是諸多的改變讓人有些許的不知所措.然而這並沒有太多的意義.我喝了很多水依舊渴的厲害.過去的我喝了很多的水.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這不代表着我未來可以不喝水了.這是一句廢話.我想表達點什麼.卻表達不出來.或者說.這比喻本身就很糟糕.幸好寫這些也不指望表達給誰看.

儘管我這樣說了.但是寫出來了還是會發出去.依舊是要給別人看的.不管怎麼說.都太做作了.言語的優越性就在這些似是而非的地方.總是能找到更加便利的解釋.總是能為自己帶來更加美好的.然而.這並不壞.我喜歡能讓人過得更好的東西.

所以很多無聊的思索是沒有意義的.除非它能讓我過得更好.我花了數年得到了這句人生第二大廢話.依舊是沒什麼卵用.

曾經的我拼了命的去追求.在深夜驚醒過來.只發現自己依舊是一無所有.既然捨棄掉了重視的東西.那就再也回不來了.既然遺忘開始了.那就再也無法阻止了.何況.我本身就沒有阻止這件事.因為既然要遺忘.首先要把這件事變得不重要.那是不重要的事情.並不太清楚.

曾經我以為自己在王烽面前是一位失敗者.直到失敗了后我才知道.本身追逐幻影這種東西就是一件無法成功的事情.然而.最失敗的事情是直到我失敗了我才意識到這是件註定會失敗的事情.然而.我並不清楚我要表達什麼.因為我也無法評定什麼才算是失敗.

似乎我得到了曾經我想要的足以面對各種坑爹事情的性格.然而並沒有什麼意義.因為沒有重視的東西.所以怎麼樣都是無所謂的.捨棄掉了或許是沒用的玩意.似乎是節操掉盡人清爽的節奏.世上的人都是千奇百怪的.不過奇不奇怪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如果一定要去闡述.這都是輕描淡寫的東西.作為奇怪的人.會把這些無所謂的東西記錄下來才能彰顯出自己的奇怪.不過這已經足夠奇怪了.

我昨天在美國的街頭無意中的遇到了一個以前的熟人.說是熟人.我卻已經忘記了他的名字.就叫他A君吧.

這是我小時候的一個追求者.小時候的感情卻是好笑的緊.就好像我對王烽的感情.哪怕到了現在依然是覺得好笑.可是即使是這般地好笑.我卻依然還是不舍.

昨日又看見了A君.這廝活了這麼大.人生各事差不多都經歷了個遍.如今混得人模人樣.平生愛喝咖啡.有事沒事就捧著杯子喝個沒完.熟悉各種咖啡品種.他自己也說道.憑着咖啡.他能聞香識女人.圈裏人聽了.都說這人痴性.是個怪胎.

A君小學算是差生.是那種光有聰明勁卻不求上進的人.好奇心重.家長越是禁錮.就越想往外闖.五年級.學會了抽煙、泡網吧.放了學就招呼著一大幫兄弟姐妹朝着網吧蜂擁而去.小學五年.家長老師都結成了統一戰線.A君還是負隅頑抗.在及格線徘徊的前提下.硬是把當時各大網遊玩了個遍.小學畢業那天.平時見到見不到的大哥大姐齊聚一堂.A君慷慨掏錢.大家在找了個網吧包廂泡了一天一宿.傾吐著這些年的不快、酸楚、怨懟、戾氣.A君回憶道.當時場面很h.他還特意點了幾包煙.不過只有幾個大哥抽了口.他沒動.后來又上了幾瓶啤酒.觥籌交錯一陣.場面頓時變得曖昧低迷起來.每人都有各自的心曲.不單單是揮霍青春的寂寞.更有長期和壓力對抗之後剩餘的疲憊.A君覺得.這算不上離別.大夥兒一塊是挺熱鬧.卻少了那份即將再見的凄涼感.

A君上初中時.小學認識的幾個大哥進了勞教.幾個往日囂張的大姐也沒了蹤影.到了初中.A君才發現.小學認識的那些混道兒根本不值一提.上面更有能叱吒風雲的神人在.A君身材矮小.又不是練家子.除了會撿幾塊板兒磚.能像模像樣地做出拍人的狠表情.啥也不會.又長了一張人盡可欺的臉.似乎註定了只能處於下層地位.優生的不屑.老師的忽視.家長的謾罵.扭曲的周圍社會像一個強力的黑洞.幾乎就要將A君的人格撕碎.在被收了幾次保護費之後.兩手空空的A君被人揍暈在學校以北的一條衚衕里.日落西山.A君在醫院裏里清醒起來.目之所及.只有父親厭棄的嘴臉和母親紅腫的雙眼.以及蒙在口罩下醫生護士深藏不露的眼睛.他這才才發現自己身後早已空無一人.無論是有形的無形的人.早已棄他而去.

初中畢業.A君過得無比凄慘.初中幾乎沒有幾個朋友.交往不深.推心置腹更是妄想.結業考試的鈴聲響起.在別人都抓起書包衝出教室時.A君只感到一片茫然.在被社會拋棄的背景之下.他不知將去何方.

就在當天.A君家中表面維持了許久的父母關係終於破裂.A君的母親帶着他改嫁.或許是時來運轉.A君母親嫁入了一個富豪家中.富豪身材魁梧.身家不菲.為什麼會看上A君的母親.A君至今也沒弄明白.富豪也帶了個拖油瓶.一個半大不小的妮子.眼裏常常對A君射出兇狠的光.怨恨他趕走了母親.搶佔了在父親心中的位置.富豪人心不錯.對待A君也很大方.出手闊綽.一張記在富豪名下的信用卡很快就發到了A君手裏.富豪不知出於何種打算.有心給A君鍍金.在他身上不計血本地砸錢.讓他身訓.讓他塑形.教他品味與審美.逼他學外一門外語.在一切停當之後.A君被遣送出國.

出國之際.他未曾說起.便有一大幫邀請賀電紛至沓來.在他成為富豪繼子的這三年中.物以類聚.因為身份的轉變.身邊重新聚集起一大幫人.舉手投足.吃穿用度.都是上流社會的風氣.A君心中惶然.在初中四年之後.他自認已明白世間冷暖.人情萬千.總有些變或者不變的世故.唯一值得珍藏的似乎只有自己的真心.當晚.A君被一伙人拉至本市星級酒店.要了一個豪華套間.名煙名酒擺了滿滿一桌.點了幾首歌.還叫了幾個小姐.穿着妖冶.身材火辣暴露的小姐花枝招展地向A君游來.A君初時抗拒.等到燈光暗淡下來.便不知不覺間和眾人一起沉醉在燈紅酒綠之中.任憑小姐攀爬到自己身上.只有在激情和放縱過後.A君在一堆殘酒中冷靜下來.此時的離別不過是長滿了虱子的華裘.飄揚美麗.卻總有原形畢露的一天.

在國外.A君把富豪給自己買的名牌全部深深壓在箱底.只留足了學費.平時求學一有罅隙.便去餐廳打工.和別人合租.對水電錢一分一分地算計.完全過着自費留學生的艱苦生活.母親特意打來越洋視頻慰問.彼時他正擦著盤子.手上滿是泡沫.腦門上滿滿的汗.他不在乎地用手一抹.沾了一臉泡沫.卻遮不住那個爽朗明媚的笑.日子雖然艱苦.但也充實.更重要的.是他見識了更為寬廣的人生.圍繞在身邊的人群似乎也在被他操縱.在他隨意轉換身份之際.變臉一樣換了一撥又一撥.

四年後.A君拿到學位回國.只叫了三五個朋友.在街頭一家普通的咖啡店喝了幾杯.談話之間.他不經意間表露身份.暗示他的家底豐厚.同坐的幾人初時訝異.之後便也笑着舉杯.幾人又說了離別之際最後的幾句話.在幾個簡單地擁抱過後.放下余香猶存的杯子.幾人最後在街頭路口分別.

沒有到機場送行.沒有燈紅酒綠的狂歡.更沒有網吧的叫囂和喧嘩.

A君每當回憶到這.總是下意識地咂咂嘴.好像當時的咖啡的滋味.能夠一直延宕到現在.

我對他說道.不過是一次又一次的離別而已.

A君搖搖頭.似乎在他心中.離別像是契機.見證著人生起伏潮落.回國之後.就業.結婚.又經歷了幾次離別.但那滋味也像陳年的茶.滋味也漸漸淡了.再也比不上國外那一次甘醇恬淡.我笑着問道.要不在出國一次.

他拒絕了.生活許久.他才明白他的人生只是在尋找.當一切塵埃落定.他的心便安然.正如他現在常說的.「吾心安處是吾鄉.」

那麼我想說.什麼地方又是我的心安之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