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博麗神社雖然是幻想鄉僅有的兩家神社之一，然而與另一家香火鼎盛相比，這裏卻根本沒有人類前來參拜.

作為幻想鄉的秩序維持者，巫女靈夢雖然從來都只是作著將任性胡來的妖怪鎮壓的簡單事情，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人類的保護神.然而這位保護神卻是被人間之里的人們所深深的畏懼著而不敢稍微接近.這或許是因為神社總是會聚齊一些強大的妖怪，讓普通人不敢前來參拜.也或者是巫女本人對任何人都不冷不熱的排斥態度讓人無法接受.

抑或者…….只是單純的出於人類無法接受比自己強的人的嫉妒天性使然.

太過於傑出的人類，總是很難得到其他人的認同，尤其是不懂得放低姿態來滿足周圍人可悲的自尊感的人.這樣的人，結局一般是被讓嫉妒佔據了心靈的同族誹謗中傷，漸漸妖魔化，最終連人類的身份都得不到承認，就如同現在的靈夢.

人類畏懼著妖魔，然而妖怪只能抹殺人的性命，然而人類卻可以連根本的存在意義都抹殺掉.

所以說人類最應該畏懼的，其實是自己的同類吧？

總之，博麗神社是沒有人類參拜的慘淡之地，這是幻想鄉的常識.

不過，最近似乎有了一點改變.

「如是祈求，敬請神佑.」

「哈！」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七地用力的雙手合十，發出了「啪」的響聲.

「每天都來參拜，你還真是不覺得麻煩呢.」

博麗靈夢停下手中的掃帚，斜着眼注視着似乎很虔誠的在祈禱著的神厭七地，稍微有點厭煩的感覺.

雖然說身為巫女，有人來參拜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不過天天都如此的話，懶散的靈夢反而覺得相當的痛苦，所以最近連起碼的接待工作也乾脆不做了，反正對方也對此完全不在乎.

神厭七地，這是眼前人類的姓名.雖然只不過是普通的人類，但是在某些方面卻是相當可怕.

不久前這個人曾經找到了自己，因為是從外面被神隱進來的人類，所以保護他去了人間之里.那之後這個人就天天前來神社參拜了，如果是一般人，靈夢大概就會當成對自己的身體有興趣而故意來搭訕的傢伙打飛算了.不過這名人類每次都只是自顧自的參拜，連話都很少是由他自己主動挑起話題，初次見面宣稱要採訪自己的時候，還以為是個喋喋不休的羅嗦男子，現在卻總感覺這傢伙說不定其實相當討厭說話呢.

記者啊，果然沒有一個正常的嗎？靈夢如此想到.

然而，靈夢很快就沒時間去想這個問題了，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七地的動作吸引了.

「那麼，這是這次的納奉.」

七地從懷裏摸出一張紙幣，瞬間，靈夢的雙眼中放射出金色的光芒，頭上戴着的紅色蝴蝶結如同貓耳般激動地豎了起來.

「多謝惠顧了！喵！「

巫女一臉幸福的捧著納奉箱，愜意的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露出如同身在天國般的表情.

「你那台詞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場合啊？」

七地目瞪口呆的注視已經完全變成了招財貓的巫女.雖然同樣的態度已經看過好幾次了，不過少年依然被靈夢與平時判若兩人的態度嚇到了.

關於博麗靈夢，幻想鄉里流傳著一個奇怪的流言.內容大概是博麗神社的巫女是一個對金錢有無比**的傢伙，只要是為了金錢，什麼事情都可以乾的出來.甚至還有傳言如果給她塞錢十萬元就可以隨意使用巫女的身體，雖然實際上真的試圖這麼做的人無一例外的被打飛，但謠言卻似乎越來越厲害的樣子.總之在人間之里的謠傳中，博麗靈夢是一個為了錢可以出賣自己身體的無節操巫女.

出於好奇的原因，七地有偷偷的通過改變塞錢的數量來做觀察，得出的結論是：博麗靈夢確實是並不是單純的喜歡金錢，無論是一元，十元，還是一百甚至一千元，靈夢歡喜的程度都是一樣的.甚至有一次七地放了一張一萬元的金券，靈夢雖然開心，卻和平時塞錢十元的態度沒什麼兩樣

比如說現在，七地所放的納奉其實只有小小的十元，但巫女卻無比開心的露出和平時的冷淡完全不一樣的態度.

也就是說，靈夢所開心的僅僅是有納奉這件事，而不是金錢的本身.這，就是七地所得出的結論.

七地因為在外面與一位自稱是巫女的學妹關係很熟的緣故，大致能猜到靈夢的想法.靈夢大概是覺得作為神社來說，收到納奉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沒有香火錢的話，就是說明巫女的無能，所以才會對納奉如此執著的吧？

事實上即使是得到納奉的時候，七地也從來沒看到靈夢把錢用在自己身上過.她只會一次又一次的把全部金錢花在維修神社上，雖然隔不了多久神社幾乎就會被妖怪們拆一次.

就算一直過着貧窮的生活，靈夢也從來沒抱怨過.在本質上，靈夢說不定和自己一樣，完全沒有錢的概念吧？七地這麼想到.

「真是的！就算是再喜歡納奉也不要露出那種態度啊！就是因為你總是這樣，所以才會被誤認為無節操啊！」

七地不知不覺的用上了埋怨的口氣.

「你是不會懂的啊！」

「推動世界發展的，是金錢！」(相信這句經典名句很多人不知道出自哪裏，《GS美神》女主，順帶一提這是馬小玲的創作原型.)

靈夢像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體一樣挺著小小的胸部一副自以為了不起的樣子套用某本書的內容說道。（有人沒看過《學生會的一己之見》嗎？）

「這裏不是學生會，你也不是會長，以上！」

少年吐嘈中……

「說起來，你每次參拜的到底是什麼？」

靈夢稍微有點好奇，因為少年每次都很虔誠的樣子，但是從參拜的姿勢上完全看不出他的信仰.

「不願意回答的話就算了，我失禮了.」

少年思考的表情被靈夢認為是不願意回答，因而本質上對人很難親近的巫女迅速轉換回了平常的冷淡態度.

「啊啊！一收完納奉就變臉嗎？」

少年雖然這麼說着，卻沒有露出一點介意的表情.

「我只是在想要怎麼回答你的問題.」

「對了.」

少年注視着靈夢，微笑着問道.

「請先回答我，你所供奉的神是哪一位呢？」

「不知道！」

靈夢這麼回答道.

這並不是謊言，從成為博麗巫女的那天起，靈夢就沒有見到過神社所供奉的神靈，甚至連名諱都不曾知曉.神社之所以沒有人參拜，與這個也多少有關係.

「那麼，這也是我的回答了.」

少年這樣說道.

「知道了.」

靈夢這樣說着，不準備再繼續這個話題.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如果對方不想告訴你的話，最好不要去問.這是博麗巫女的處事哲學.

「哎呀呀！至少聽人把話說完啊！這是基本的禮儀是吧？」

面對巫女，七地感覺到一種熟悉的無奈感.這種感覺，從來都是由別人在他身上感覺到的，這次居然自己也吃了鱉.

「我洗耳恭聽.」

「我雖然會誠心的參拜，卻並不是對神.

七地露出緬懷的表情，講述道.

「我是個孤兒，有記憶的時候就沒有了父母，那時侯還沒有生存能力的我差點餓死在街頭.那時候，我曾經祈禱過神會幫助我，可是神並不能給我麵包，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就不再信奉神.」

為什麼？為什麼我會說出來的？雖然一副平靜的表情，少年的心中卻吃了一驚.早已塵封的過往，已經決意忘記的過去，為什麼會這麼自然的說出來的？已經習慣了用謊言欺騙別人的自己，除了那個人外應該再不會說真話了，本來是這樣.少年的心中充滿了迷惑.

不！不能再說下去了！停止！馬上停止！或者用自己最拿手的本領，說謊吧！對，說謊！

少年這麼想着，然而望着巫女那略顯冷淡的臉，卻不知不覺的說了下去.

「在我陷入絕境的時候，有一個人拯救了我，雖然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雖然那是個討厭的傢伙，明明是老婆婆還總自稱十七歲；雖然總是會找一大堆麻煩扔給我而自己卻悠哉悠哉去睡美容覺……！」

突然轉變成了莫名其妙的訴苦大會似的，七地咬牙切齒的說着.

哎呀呀，怎麼總感覺超級像一個人啊？靈夢的腦子裏突然沒來由的冒出了某個性格惡劣的傢伙的身影.

我今天怎麼老是自爆啊？少年感覺非常鬱悶.

但是，反正都自爆了，再多說一些也無所謂吧？七地自暴自棄的想到.

「雖然是那樣討厭的傢伙，但是當被拯救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從此以後，我不信奉神，我只信奉她，她就是我的神！」

「不過，她曾經告訴我，自己以外的都不能相信.所以，我現在也不信奉她」

少年面色平靜的說着.

「我信奉她，但是因為信奉她所說的一切，所以我不信奉她.這是不是很矛盾？」

少年自嘲說着，嘴角露出諷刺的笑容.

「總覺得是非常糾結的故事啊！」

靈夢面無表情的回答道，那神情就如同聆聽信徒懺悔的神甫，僅僅是聆聽，而不會被感動.

「多謝誇獎呢，要是說糾結的話，我覺得你說不定比我更勝一籌呢！」

七地用調侃的語氣逗著巫女.

「明明連侍奉的神明都不知道，卻這麼執著自己巫女的身份，你也是個糾結的傢伙呢！」

「啊，我姑且當作是誇獎好了.」

靈夢不為所動，這種程度的調侃，早就習慣了，已經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哦！為我們兩個糾結的傢伙乾杯！」

少年擺出誇張的面部表情，大聲囔囔著.

「說不定，我們兩個天生合適做朋友哦！」

「抱歉，我不需要朋友.」

「太好了！我也不需要.」

結束了這番莫名其妙的對話，少年向靈夢告別，準備離開.

「拿上這個！」

背後傳來微弱的風聲，七地頭也不回的隨手一抄，將一個小小的香囊接到了手中.

「哦哦！這是定情信物嗎？」

七地誇張的說道，然後迅速在靈夢隨時準備發射的封魔針面前乖乖閉嘴.

「你是準備去紅魔館吧？帶上這個護身符的話，一般的妖怪不敢接近的.」

巫女冷淡的說道.

「啊，你居然會擔心我的安全，我還以為你隨時都是冷血無情的.」

少年露出意外的表情.一般人的話，這時候就該暴走打人了，不過靈夢卻沒有一點情緒變化.

更惡毒的辱罵都承受過了，這樣程度的調侃，對於靈夢而言連玩笑都算不上.

「畢竟是長期捐香火錢的客人，就這麼死掉的話以後就沒納奉了.」

雖然是冷淡的表情，但從來不管他人想法的巫女居然會特意解釋，這讓七地大吃一驚.

果然嗎？七地在心裏暗暗的嘆氣.

難怪我會不自覺的在她面前說出真話，原來是因為這樣嗎？在某種程度上，這位巫女很像是那位尊敬的「她」，雖然不近人情，卻意外的有溫柔的一面.所以我才會忍不住露出自己的軟弱嗎？

真是的！我還不夠成熟啊！

「雖然很感謝，不過如果你私自用這個為條件來替換我納奉時許下的願望的話，可不行啊！」

「那是什麼啊？」

「哇！這麼快就忘記了啊！」

七地猛的跳了起來.

「不是說好了，以納奉為條件，以後你去解決異變的時候都要帶着我作為隨軍記者的啊！」

「啊，那個啊？」

靈夢用無所謂的口吻說道.

「你自己想去送死的話我沒意見，不過我說過……」

「不會保護我的是吧？」

少年打斷了靈夢的話.

「我至少也是有自保能力的，所以到時候千萬不要拋開我一個人去解決異變啊！」

少年拉着靈夢的衣袖，突然做出一副怨婦的表情.

「嗚！你不能拋棄我！你這個忘情負義的……」

毫無疑問，少年正在被什麼奇怪的東西附身.

因此下一秒，少年被漫天的封魔針掃地出門.

「搞什麼啊？被打中的話會死的！我可是普通人類的啊！」

似乎為了回應少年的大吼，博麗神社的大門「乓」的一聲狠狠的關上，似乎不堪大力摧殘，老朽的木門發出了無奈的呻吟.

個性有共同點的人果然都是天生的仇敵嗎？」

七地小聲的嘀咕著，準備踏上前往紅魔館的道路.然而，他的注意力馬上被攔在自己面前的人吸引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