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抽好

未等顧客回應，頂着一頭速食麵小卷黃髮的收銀大媽，迅速抽走那修長的手指間夾着的十元人民幣，摁進那台只當做錢匣子使用的收銀機里，隨後塞回一個一元的硬幣。

不耐煩的朝木朵揮了下手，「往前走走，」又一秒不停地對着她身後的人說道，「七塊五……」

收銀台就在超市門口，木朵看着那隻手的主人隨手將硬幣放進褲兜，走出大門。木朵只微微一愣，已經被身後付錢的人往前推了幾步。

掃過手裏的可樂，木朵瞬間清明，趕緊快走了幾步攔在那個無意間替她付了錢的雷鋒同學身前，「等等，給你錢。」

木朵把手上拿着的五元錢遞過去，一抬頭，就望見雷鋒的真容——

顧慮。

他垂下眼瞼凝視着木朵，眉眼尾部輕挑。木朵抿抿嘴看着他，簡單的白色t恤，手腕上搭著薄款的長袖校服，方才買的麵包和飲料握在另一隻手上。

沒吃午飯嗎，看起來像是去打球了。

顧慮「嗯」了一聲，卻沒有要接過錢的意思，「周五有體育課，」雖然是在問木朵，卻更像是一句陳述句，隨即頓了一下，「幫我……帶瓶礦泉水吧。」

看着顧慮遠去的背影，木朵默默的把錢放回兜兜里，點點頭。

鄭妤和兩個男生在超市前面的空地上說笑，木朵拎着可樂的瓶口走過去，站在鄭妤對面的那個男生就迎了過來，順手摸了下木朵的腦袋，「晚上你大姨生日，去外婆家吃飯。」

木朵撇了下腦袋沒躲開，只努了下嘴，「嗯，晚自習請假嗎？」

「幫我一起請了。」周沖霄狀似隨口一提讓木朵代勞請假。聞言，鄭妤和另一個男生方超都竊笑出聲。

周沖霄伸出胳膊摟住方超的肩膀，手一個勁的往裏收緊，「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小爺是不待見辦公室那群老師。」

「是，是。你周大爺自然是要衝上雲霄的，我們一中這小廟容不下你啊。」方超身子都歪了一半了，還不忘和他抬杠。

說起「衝上雲霄」，木朵也勾起了嘴角輕笑。這是有典故的。

話說周沖霄和方超是理科11班的，正好在木朵他們班正樓下，方超是芋頭的男朋友，大家都習慣叫他超哥。而周沖霄是木朵大姨的獨生子，方超和鄭妤也是因為木朵和周沖霄的關係才勾搭上的。

周沖霄是貨真價實的學渣，門門差，小動作還特別多。高二那會兒，一幫子的男生大半夜不睡覺爬牆出去通宵上網，還不巧被抓了。

11班的班主任陳亮外號地中海，是一個中年禿頂套馬桿般的細條糙漢子，拿着厚厚的生物參考書拍在桌上，恨鐵不成鋼的對着周沖霄吼道，「你父母給你取名沖霄，是讓你衝上雲霄，不是讓你衝出去通宵！」

於是，好一陣子，學校里和周沖霄認識的男生見面就埋汰他，「晚上去通宵嗎？」

木朵回到教室的時候，邵茜茜正趴在六班正對的走廊護欄上和一個女生說着什麼，直到午休的鈴聲響起才急匆匆的跑回教室。

邵茜茜打開可樂咕嚕了兩口，喉嚨口好生刺激了一會兒才戳了一下木朵的手臂，取下她耳朵上帶着的耳塞，滿臉的興奮，「我現在可以打包票，顧慮要轉來我們班。」

木朵從茜茜手中拿回耳塞，不置可否。她還知道，顧慮會在周五之前轉來。

聽完木朵簡單的敘述完中午顧慮的雷鋒行為，邵茜茜激動的抓着她的手臂直晃，「這就是緣分啊！」木朵啞然，顧慮只是沒有兩塊零錢吧。

接下來的整整一個午休，邵茜茜已經把兩人從一見鍾情的邂逅開始，妥妥的編了一個完整的愛情故事，有虐有愛，跌宕起伏，還有家族仇恨。當然，最後顧慮抱得了美人歸，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木朵側過腦袋枕着手臂，目光掠過同桌春意盎然的臉蛋，看着窗外午間的明媚陽光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人很奇怪。當一個名字偶然受到你的重視闖進你的腦海之後，就會突然的變得頻繁起來。就好像，是你驀然給一群腦細胞交待了工作，讓他們開始關注這個人。

上了高二后，學校硬性規定要求住校。而且上課時間，除非是生病，寢室里是不能有人的。

從木朵外婆家到一中走路半個小時左右，周沖霄磨蹭著時間不想回去上晚自習，就拒絕了家裏大人送他們去學校的好意，木朵陪着他慢悠悠的走回學校。

周沖霄一手插`進褲袋，一手搗騰着手機，「新女朋友。」

周沖霄翻出一張照片遞到木朵面前，木朵看着屏幕上撅著嘴、瞪大眼睛、齊劉海、剪刀手的姑娘只「哦」了一聲，似曾相識，還不只一個長這樣。

「好看嗎？17班的。」周沖霄把手機放回褲袋，攬過木朵的肩膀，立馬換了個問題，「冷不冷？」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木朵只比周沖霄小几個月。上初中前，她還比他高。可後來，周沖霄就像是被塞了一卡車的牛奶似的，噌噌噌的往上長，現在木朵只到他的肩膀那塊兒了。

木朵張張嘴，輕聲說道，「還好。」也不知道是回答前面那句還是後面那句。

周沖霄從兜里抽出一包煙，單手掀開蓋子。下一秒就到了木朵手上，「不準抽。」

周沖霄挑眉，「快去找個男朋友管着去。」瞧著前面就是學校大門，周沖霄抽出木朵手裏的煙盒放回袋子裏，又順手拿出閃著亮光的手機。

「要吃什麼嗎？待會兒和方超他們去吃夜宵，給你送來。」周沖霄一邊說着，一邊回著方超的短訊。

「寢室還有牛奶。」木朵應道。

「夠高了，小朵兒。」自從周沖霄的身高慢慢超越木朵后，她就開始了早晚兩瓶牛奶的生活，堅持了好多年就成了習慣。人沒再增高，倒是皮膚和牛奶一樣白潤細膩，也不知道那麼多牛奶是不是發揮了作用。

瞧著前面就是女生寢室，木朵停下步子蹙起眉頭囑咐他，「不準抽煙。」

周沖霄無奈，狠狠的揉了下木朵的發頂，「我想想，我們這幫人里也就顧慮不抽煙了，我盡量少抽。回去吧，早點睡。」

木朵坐在床沿嘴裏咬着牛奶的吸管，晃蕩着腳丫子，半晌吐出幾個字，「不抽煙好。」

邵茜茜正拿毛巾裹着濕漉漉的頭髮過來，鬱悶的眯着眼抬頭問道，「什麼抽不抽煙，我們班男生還剩幾個不抽的。」

木朵吱吱吸完最後幾口，瞄準地上的垃圾桶丟過去，又利索的爬下床，捏了下茜茜的臉蛋，甜美笑開，「所以剩下的都是國寶。」

邵茜茜靠着爬梯擦頭髮，笑容滿面，在木朵看來甚至有絲猥瑣之意，「他們是不是國寶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顧慮一定是國寶。」

木朵一怔，難道顧慮有在學校的廣播台大肆宣揚過他不抽煙？！

「你沒看我發你的短訊嗎？顧慮晚上可是在我們班自習的，下課的時候門口滿噹噹的女生啊。以前顧大帥哥高高在上不可染指，現在墜入凡塵那麼多如狼似虎的花痴女，可怎麼是好啊，」邵茜茜變臉似的換了一副痛心的面孔。

轉而又一臉的驕傲，眉毛高高揚起，「你都不知道晚上連蔣佳麗都去和顧慮搭訕了。」

木朵擰著毛巾，介面道，「佈置作業？」

「……」命中。邵茜茜頹喪，和木朵這廝簡直不能玩耍。

木朵寢室有四個人，混合寢室，另外兩個是五班的。短髮小個子的叫鄒靈靈，長發1米7的叫張燕。

今晚的卧談會顧慮無疑就成了唯一的主題，木朵拿出手機，看到那條來自茜茜的短訊「朵！你居然錯過了顧慮的第一夜！」

第一夜……木朵對這般措辭無言，默默退出短訊界面，玩起3d版的貪吃蛇遊戲。

木朵半睡半醒的時候，聽見鄒靈靈嗲嗲的為顧慮抱不平，吐槽着她聽來的小道消息。只可惜瞌睡蟲瘋狂襲來，她也只能蹭著被子睡去。

睡前的記憶就只停留在她說，「都怪那個17班的女生纏着顧慮不放，毀了他大好前程……」

而第二天，木朵就見到了那個被標記為「顧慮擋路石」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