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她知道門外的是他，卻沒有上前應門。
既然他在她跟母親之間又做了同樣的選擇，現在再找她說什麼都顯得蒼白的可笑。
曉薇，我永不負你。感人的承諾還言猶在耳，怎麼才過了一夜，她就又從天堂掉到了地獄？而且摔得比上次更慘更重……
笨蛋鍾曉薇，再心軟啊，再相信他啊，再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啊！全都是自找的，怪不得別人。
鍾曉薇生氣的用手抹去臉頰上的淚水，懊惱的蜇回沙發上坐下，強迫自己不要去在意樓下的人影。
「轟！轟隆——」一陣陣雷鳴在空中炸開，沒多久，窗外傳來一陣陣沙沙聲響，空氣中隨即傳來一股下雨的氣味。
鍾曉薇的心猛的抽緊，但仍堅持坐在原位沒有任何動作，直到雨勢越來越大，嘩啦啦的宛若倒水般落下，由細雨變成傾盆大雨，她開始坐立難安，低咒了聲，還是忍不住走到窗邊撩起窗帘。
她只是因為雨太大，怕雨打進來，所以才走過來關窗戶的，絕對不是因為想要看看他還在不在……她自欺欺人的在心中想着，可當視線觸及那道依然佇立在原地，幾乎被雨水覆蓋的身影時，卻完全忘了要關窗這那回事，原本就抽緊的心開始隱隱作痛。
該死，他現在是在演哪一出愛情戲？想學人家男主角用苦肉計嗎？
可惜他沒有搞清楚，這種戲她看多了，絕對不會再入戲！
鍾曉薇強迫自己收回視線，像是在逃避什麼似的用力關上窗戶，慌亂的放下窗帘，似乎這樣就可以假裝自己對雨中的那道身影毫無感覺，一點都不在意。
「轟——轟轟——嘩啦啦——」窗外雷雨交加，好像要把整個天空墜落似的。
鍾曉薇用雙手掩住耳朵，不斷告訴自己不要管他的死活，等等他就會離開了。
可想歸想，身體卻好像有自己的意識般站了起來，不顧腳踩的傷還沒有完全痊癒，快速的拿起傘就往外沖，等她發現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已經站在濕淋淋的陶世桓面前，將傘往他的頭上遮去，「你快走吧，我不想被人看到或拍到我的經紀人站在我家外面淋雨。」對，她只是怕記者渲染這段緋聞罷了。
「曉薇……」他低沉的嗓音帶着濃郁的痛楚，幽黑的眸子佈滿了血絲，臉頰濕溽一片，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無法承受他顯露出來的沉痛，將傘塞入他手中，踉蹌的轉身想逃。
「別走，拜託聽我說。」陶世桓顧不了拿住傘柄，一個跨步從後方緊緊抱住了她。
「放手。」她掙扎着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害怕自己再度心軟。
「曉薇，我沒背叛我的承諾。」
鍾曉薇的身子僵了僵，「你精神分裂了嗎？難道你忘記之前才在你媽面前趕我走？」
「我不是趕你走，我只是怕我媽情緒不穩定，會做出讓你更難堪的事，所以才讓婷婷先帶你離開。曉薇，我已經堅決的告訴她了，我這輩子非你不娶，就算她再用相同的手法威脅我，我也不會屈服。」陶世桓將臉自後方埋入她的頸窩，低聲問：「可是，如果哪天她真的把我們的關係跟你私下的形象全都攤在陽光下，你會不會怨我？會不會後悔？」他怕自己不值得她放棄夢想。
他的聲音充滿了她未曾聽過的恐懼，讓鍾曉薇胸口難受的揪緊，「你把我當成怎樣的女人了？如果我擔心這種事情，一開始就不會跟你在一起。」她轉過身面對他，在看到他臉上的狼狽神色時，原本絕望的心又化成了一灘水，紅着眼眶道：「陶世桓，你已經錯過一次，若這次再因為同樣的理由背棄我，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
「曉薇。」陶世桓緊繃的情緒放鬆了下來，在雨中緊緊擁住了她，捧起她的臉，感動的道：「相信我，不管有任何阻礙，我都會替你擋下，不會讓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傷害。」
「不對。」她搖搖頭，淚水混著雨水溢出了眼眶，「我不是脆弱的菟絲花，我不要你替我擋下所有阻礙，我要跟你一起攜手面對各種磨難，再苦也不分開。」
「嗯，一起面對，再苦也不分開。」陶世桓深深的凝視着眼前神色堅毅的絕美臉蛋，滿腔的濃情密意再也無法壓抑，低頭覆住了她的唇瓣。
磅礴大雨中，他們緊緊相擁，雨水雖冰冷，心卻是滾燙的，在唇舌交纏中，嘗到了愛情的滋味。
鍾家。
鍾士松坐在客廳，眉頭緊鎖，一向溫和的臉龐佈滿了陰霾。
「若不是今天我為了安排世桓相親的事情去找他，還不知道你女兒又糾纏上我兒子，還住進他家，把我們都蒙在鼓裏，這像什麼話？」張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氣憤控訴。
鍾士松面色凝重，目光低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當年若不是她害我小產，我們早就有孩子了，好不容易我才把她這個狐狸精從世桓身邊驅離，沒想到她就是不放過我，這麼多年了還是陰魂不散，非要讓我難受。」張澪越想越生氣，朝鐘士松道：「我不管，你想辦法好好約束你女兒，否則別怪我不顧情分，給她難堪。」
「約束？感情是可以控制的嗎？」鍾士松突然開口。
「什麼？」張澪錯愕的看着他。
「如果可以控制，我們當年也不會背叛婚姻，偷偷在一起了。」鍾士松苦笑。
「那、那怎麼會一樣？」張澪緊咬下唇，不願意承認自己的愛情跟他們一樣。
「怎麼不一樣？不都是為了愛情甘願違反世俗的規範？」鍾士松直直的瞅著張潯，雖然他不知道當年自己對她的愛情有多純粹，但畢竟還是為了她跨越了道德的那條線。
「你到底想說什麼？你該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吧？難道你忘記了，我們的孩子是鍾曉薇這個狐狸精害死的？」張澪惱怒的道。
「閉嘴！她是我女兒，不是什麼狐狸精，你罵她這麼多年我都隱忍下來，為了安慰你小產的難過心情，我也一直冷落她，搞得我們父女感情疏離，現在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贖罪也贖夠了，若是你始終無法接受她，我們就離婚吧。」鍾士松再也受不了妻子的無理取鬧，把這些年來的悔恨跟悶氣全都發泄了出來。
「你、你要跟我離婚？！」張澪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我不想，但我不只是你的丈夫，也是曉薇的爸爸，我已經失職這麼久，該換我補償她了。」這些年來，每每想到女兒他就後悔不已，他不該在她需要他的時候將她推得遠遠的，讓她一個小女孩承受那些痛苦跟異樣的眼光。
「難道我們的孩子就不是你的孩子？！」她失控回吼。
「你高齡懷孕本來就不穩定，自己沒有好好保護孩子，還情緒激動的大吼大叫，會小產你也要負很大的責任，怎麼可以把罪過都推給孩子？」鍾士松終於把藏在心中許久的指責給說了出來。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滑過臉頰，張澪沒想到，原來他一直是這樣想的。
「這些年來，你總是在我耳邊絮叨會失去孩子是因為曉薇，你怎麼不好好反省反省自己有沒有盡到保護孩子的責任？況且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問你，世桓難道就沒有責任？我女兒這麼出色，每個男孩子都喜歡她，怎麼不說是世桓對曉薇糾纏不清，怎麼不去怪你兒子！」鍾士松豁出去了，再也不想為了維護家庭而傷害自己的女兒。
「好，你今天總算說出你的真心話了，一直以來，你愛的根本就是顏真真，我對你來說，只是個適合生活在一起的女人。」張澪哀怨的指控。
「怎麼又扯到她？你可不可以就事論事？」若早知道她是這麼不理智的女人，他懷疑自己當初是否還會跟她結婚。
「怎麼，說中你的心事了嗎？既然如此，當初幹麼要招惹我？幹麼要娶我？你就繼續追着她屁股後面跑就好了啊。」張澪想到自己付出這麼多，得到的竟然是這樣的回報，忍不住悲從中來，將臉埋在掌中哭泣。
「你、你簡直不可理喻！」鍾士松懊惱的低斥了聲，不願意再跟她做無意義的交談，起身離開。
「鍾士松，你不要走，你跟我說清楚啊，鍾士松！」張澪對着他的背影顫抖的嘶吼，可那背影卻沒有停留的意思，迅速的消失在大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