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捉蟲)

第一章 (捉蟲)

正文定稿版

林銘玉從姐姐院裏出來,院外與幾個丫頭說笑逗樂的小廝饅頭忙停了說笑,迎上來。

林銘玉邊走邊問:「爹回來了嗎?」

饅頭笑答:「大爺,老爺落衙回府就去了書房,現下大管家伺候着。您是回冬青院還是……?」

林銘玉腳步一轉,饅頭會意,話就沒有再問下去。

冬青院挨着林海住歸梧院,林銘玉到書房前,管家林楓對他作了個手勢,意思是有客到。林銘玉點點頭,林楓提高音量稟告:「老爺,大爺來了。」

「進來吧。」林銘玉進入書房,瞧見林海坐在客廳首位,下首坐了一個年輕的客人,微傾著身體,顯得恭敬而有教養。賓主相談甚歡,見到林銘玉進來,自然地停下談話,臉上都掛着笑。

林海慈愛地看着么子,招手把人叫過來:「銘玉,快來見過你堂兄。」

林銘玉茫然行禮,對這突然冒出來的堂兄十分不解。林海是正兒八經列侯嫡系,在本家地位超然。但他醉心官場,林家族長一職便落到旁家去了。除了年節往來孝敬,林海很少參與族中之事,因而林銘玉與族中子弟交往也不多。

眼下不年不節的,這位堂兄所為何來?

林銘玉一拜未完,客人忙攔住,親熱地拉起他的手,笑道:「原來這就是林叔叔最小的公子銘玉,多聽族長稱讚,今日一見,果然人物俊秀,與叔叔一般無二。」青年奉承一番,又介紹自己:「我單名一個銳字,年十九,還未曾有字。忝為七房長孫,族中排行第九,你不妨叫我九哥。」

林海笑:「正該如此。銘玉,你堂兄年紀輕輕,已有功名在身,明年春闈便要殿前策應的,你可與他多多請教功課,於你學業必然有益。」

林銳忙稱不敢,態度落落大方,與林銘玉切切拉起家常。敘了一回話,林銳站起身對林海行了一禮:「叔叔,侄兒先告辭了。今日之事,侄兒必不敢忘叔叔恩德。」

林海扶起他,「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去吧,平日有閑,只管來家裏耍,與你兄弟多親近。銘玉,送送你九哥。」

林銘玉莫名地跑了一回腿,望着林銳的馬車走遠,轉身回到書房。林海站在書案前,拿起一疊紙細看,林銘玉湊過去看,見是字跡十分工整雅緻的一些作文,順勢看了幾行,覺得遣詞造句無不平實又句句在理,通情達意處看得人十分舒適。

林海留心看林銘玉反應,見得看得認真,不由得眼中滿意更甚三分。

看了作文,林銘玉忍不住問:「爹,本家多久沒有親戚上門,這位堂兄……」狐疑地看眼老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呢?

林海把文章放下,踱步到桌前,指一指桌上茶寮。林銘玉乖乖上茶,林海臉露笑意,細細說與他聽:「說起來,咱們林家祖上門楣光耀,嫡系傳下來只剩下咱們這一枝。本房子嗣單薄,到我這一代,只有你姐姐與你兩條血脈。旁支子息稍豐,出眾者少而又少,不出十年,林家就要大不如前。」

林海嘆息一聲,想起祖上崢嶸,如今日薄西山,很是唏噓:「你年紀還小,但要知道,咱們林家的榮耀全系在你身上。但俗話說得好『一個木頭三個樁,一個兄弟三個幫』,林家這一輩,能有出息的,你九哥林銳得數頭一份。方才的文章你看過,是你九哥近來的課業,憑這一手功夫,來日金榜題名不在話下。我觀林銳此人,精而不貪,狡而不奸,是個可以用上的人才。今日他求到我門上,於我只是一句話,於他卻恩同再造,有這份恩情在,哪怕我不在,日後你們兄弟也好說話。」

林海語重心長,林銘玉聽了心裏只是怔愣。

穿到紅樓方一月,成為林海九歲的嫡子林銘玉,他覺得故事開頭便與紅樓相去甚遠,林海的命運大概也與紅樓之中的短命不同,未曾料到,林海竟然想得這樣遠,為着有朝一日,他不在了,林家姐弟無依無靠,現下就開始施下恩情。一時心裏亂麻麻的,只看着林海發愣。

林海以為自己的話把孩子嚇著了,想着兒子之前大病,身體痊癒不久,這些話對他還是重了,心念及此,拉着他的手,輕輕拍拍,笑道:「你別胡思亂想,爹就是這麼一說。來日之事誰也無法預料,譬如你先前大病,把爹爹和你姐姐嚇得不行,如今也活蹦亂跳。正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今爹爹告訴你,也就是提醒你以後為人處事,多留一個心眼,能結交之人盡量結交,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爹爹年紀大了,能陪得你們十年二十年,陪不得一輩子,你是我林家唯一的嫡子,林家的頂樑柱,你姐姐以後終得靠你才有個依恃,你的責任重大,爹爹不得不早早就把壓力施於你身上。銘玉,男子漢大丈夫,不怕遇到艱難,只怕自己沒有面對困境的勇氣,無論何時何地,你都要勇敢去爭取。這句話,是爹爹對你最大的期望。」

林銘玉應了一聲,低下頭,心想林海的病情未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是一個深思熟慮,疼愛子女的人,若不是時日無多,斷不會這樣突兀急切地為他安排以後的人脈,自己發誓這一世是要當一個富貴閑人,為此,也該努力了。

林海以為他情緒低落,大為不忍,然而自己身體狀態日顯沉重,只是怕他們姐弟年紀小會害怕,才一直瞞着不說,銘玉是男孩兒,這些早晚要知道,在自己看得到的時候多學一些是一些。

理雖如此,到底一片慈父心腸,遂提高語調,興味十足地提起另一樁事:「說來還有一樁熱鬧事要與你姐弟說。轉月便是八月,你外祖母八月初二的壽辰,昨日來信讓接你姐弟過金陵陪她老人家過壽。先前你姐姐在她老人家身邊住了年余,熱鬧得很,如今歸家兩月,老人家也想得慌了,再者也挂念你的身體,聽得你好了,岳母想接你好生說說話。我已經答應了,難得你出一次遠門,中秋就在你外祖母府上陪老人家樂呵樂呵,禮品我已經吩咐給林楓,這兩日你們把自己的東西備好,我讓林聰陪你們去。」

林銘玉頗意外,叫道:「中秋我與姐姐不在家裏過,爹爹你怎麼辦?」

林海笑了:「傻孩子,爹爹自有同僚好友,往年也是先與他們過了,再歸家與你們過。再說闔府有這許多人,有吃有喝邀約作陪,爹爹怎麼就過不得了?」

林銘玉不樂意,然而有人比他話更快:「那怎能一樣?同僚朋友是爹爹的應酬,闔府人多,卻沒爹爹一個骨肉,我與弟弟不在爹爹身邊陪着,爹爹該多寂寞!」卻是林黛玉看飯時到了,來尋父親弟弟用飯,恰聽到這一段。

林銘玉幫腔,藉著臉嫩撒嬌:「姐姐說得對,我就不樂意去金陵,路遠得很,人也不熟。陪着爹爹過節,才是人月兩團圓,不辜負佳節美景。姐姐也別去,讓管家備份豐厚的禮品送去,外祖母府上高門貴第,自然是熱鬧的,咱們心意到了,外祖母也能體諒我們的孝心。」他才不去金陵,在姑蘇當他的土霸王多好,何必去賈府受那個罪。賈府之人,有那個是好相與的?那些個小心思,別人不知道,卻瞞不住多次穿越的他。

林銘玉早就立誓,這輩子就守着父親、姐姐好好過日子,有機會考個功名啥的,安安分分享受這一世人生。

林黛玉與弟弟同一立場,連連點頭。

林海頗為意動,心內大為欣慰,暗道兒女孝順若此,當父親的還有啥好求的?但回信已經送出去,岳母有命,看在早逝愛妻的份上,也不該違背。再者身體的問題還可以趁此機會好好瞧瞧,孩子們在身邊多有不便,因而板起臉喝斥:「胡鬧,你外祖母一片慈心,好意來請,你們怎能如此推脫?黛玉,你在你外祖母身邊那些時日,你外祖母待你如何?你就不想念她老人家?不想念姐妹們?」

黛玉低頭不說話,手指無意識地扭纏着手帕。今日管家抬了一個箱籠送到她院內,說是金陵榮國府姐妹們送來的小玩意兒,其中有一塊手帕上題著一首詩,她一眼便看出那是寶玉的筆跡,心內酸甜難言。想起回來之前,寶玉還一心想着別的女孩兒,心道,我就呆在姑蘇,偏不去金陵,讓你與旁人自去親熱。心內這般想,終究不痛快。

林海如何知道這一節,見女兒低頭,想黛玉一向敏感纖細,最是性情中人,必然是同意去的,又說銘玉:「銘玉,你小時候身體虛弱,為保你健康,未曾離開我身邊半步。如今你九歲了,還未出過姑蘇,如何知道外頭的風俗人情與姑蘇各各不同,你若見識過,定然不會後悔出門一趟。再說,你外祖母回回來信都提起你,想接你去住一段時日,你母親在時,也常說要帶你去金陵玩兒。你莫不是要違背你母親的意思?」林海又是誘哄又是威脅,甜餅棍棒一起下,鐵了心要把兒女送去金陵。

林銘玉嘆:傻爹爹,你以為是為兒女好,其實是把嬌兒稚子推狼窩了啊!

撒嬌耍賴不好使,還有姐姐中途倒戈,林銘玉無力回天,金陵之行勢在必行。但,就讓他這麼輕易放棄自己的誓言嗎?林銘玉偏頭一笑,計上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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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弟弟是只戰鬥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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