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春梅

我叫春梅，是壽陽郡主身邊的二等丫頭，平日裏負責郡主的衣物。外衣由繡房的人做，裏衣和小衣就由我來動手。

郡主不是個大度的人，在郡主身邊做事，一不小心，就會被責罵。有時候還會扣月錢，甚至遇上郡主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還能被拉出去胡亂配人。

我一直是戰戰兢兢地做事，但是，有時候也會惹郡主不高興。那次，我制的小衣，尺碼不對了，讓郡主有些生氣。被郡主罰了一天不準吃飯。

明明是郡主的身子清減了，還怪到我的頭上。唉，或許下人尤其不好做吧。家裏又來要錢了，爹娘說哥哥要娶親了，需要大筆的銀錢。

在他們眼中，我卻是家裏的支柱，缺什麼都過來找我要。可是，他們生我的時候也沒有給我一副好容貌，也沒有很好的腦子，只會一手針線。

而且，平日裏賣綉品攢下來的錢，我大多都帶了回去。可是他們好像依然不滿足，看着我一年能拿回去一兩銀子，不禁要求更高了。

「五兩銀子，你出上三兩，我和你爹……」

看着母親的嘴一開一合地動着，我不清楚，為什麼他們這麼疼愛哥哥，卻一點也不關心一下我。哥哥十七，該成親了。但是，我也十五了，別人家的女孩早就定親了，過了年也就該成親了。

可是，他們一直操心着大哥的婚事，一點點都不會考慮一下他們的女兒，也到了成婚的年紀。

一整天心不在焉，郡主的事情做不好，母親那裏還發話了，說是下個月不拿上三兩銀子就別回來了。我每個月才五百文，下個月就要這麼多，看來這個家，是不用回了。

將準備好的裏衣送到壽陽郡主身邊，就聽到有人問起：「夫人，您真的要把碧荷送到倉墨軒嗎？」

壽陽郡主在和春蘭說話，可是回頭看着我，問了一聲：「那小蹄子不是個安分的，但是模樣還不錯，也會伺候人。反正三少爺也要納妾，不如就給了他。春梅，看着你也不錯，改天也把你送過去吧。」

「……」正要說什麼，可是身邊的春蘭忽然插嘴。

「但是英國公夫人說，……」

「不必管她，孫女兒都還沒嫁過來，就想插手婆家的事情。我送人過去，正好全了大家的面子。彼此都好看一些，怎麼，你這麼關心倉墨軒還有三少爺的事情？是有什麼想法嗎？」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我馬上跪下來給壽陽郡主磕頭，說道：「奴婢是看着碧荷那小蹄子不但不感激郡主的提拔，還敢去勾引二老爺，替您不值。」

「你心裏想什麼，大概就只有你清楚了。下去吧，沒有我的傳喚，不準再進來。」

「是。」

我轉身走了幾步，到了外間，就聽到壽陽郡主冷笑道：「你說的是不敢，不是不想。看來你的心已經不在我這裏了。留下你也沒什麼用了，可是要給你安排個好去處才是了。你那麼喜歡男人，不如……」

回到房間后，我不禁為剛才的魯莽感到後悔。真是想錢想瘋了，壽陽郡主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她手下的人必須要很有用或者是對她很忠心才是。自己沒有什麼特別的本事，沒有李嬤嬤那麼玲瓏，能打聽到各種消息。

也沒有春蘭的精明細心，能管理好賬面銀錢，沒有……怎麼辦，郡主不會收拾我吧。

當我陷入沉思的時候，忽然我的喉嚨被掐住，然後嘴裏被塞了一個藥丸。

接着我就看到有人從我身後走出來，坐在床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想喊叫，可是卻發不出聲來，還有渾身發冷，慢慢地又開始發熱。之後骨頭裏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爬動一樣，感覺骨頭都要裂開一樣。

「不舒服吧，」當然不舒服，可是我又說不出來。我不禁想到，莫非這就是壽陽郡主派人來殺我的。這樣也好，說不定，我就能不回家，也不用每天提心弔膽過日子了。

那人走到我面前，蹲下，說道：「想咬舌自盡？還喊出來，恐怕不行，沒勁吧。你聽着，這種葯只有我才有解藥，只要你聽我的話，乖乖替我辦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答的，只是看着手裏的葯，心裏一直發怵。真的要把這個放到壽陽郡主的飯菜里嗎？該怎麼放呢？會不會被查到是我？會不會連累家裏人？

反覆思量了半日，終於下定決心，還是動手吧。那人開出來的條件太好了，而且，就算是不做，現在的日子也真的是不好過，真是不想再過這種家裏天天催著要錢，然後每天還要伺候一個陰晴不定的主子。

自從拿到那個葯之後，我就一直在琢磨怎麼才能放到壽陽郡主的茶飯里。可是平日裏，壽陽郡主特別注意，連喝茶吃飯的時候，都要找人試一試菜的。

好容易今天找到了機會了，李嬤嬤神神秘秘地從後門摸了進來，而且她一進來，春蘭就走了。沒有春蘭，一切都變得容易一些了。

剛才春蘭放下的那杯茶，還有旁邊的茶點，都是下過料的。不知道效果會如何，我一直在外面看着。

當我看到郡主把茶水喝下去的時候，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然後，我聽到好像有聲音傳來：「組長，您確定真要把壽陽郡主弄死嗎？」我的聽力一向很好，方圓五里內的說話聲，我其實都能聽到。

「那葯只要入口，不管多少，肯定都會中毒的，死不死無所謂，但是不能讓她醒著。」

「組長，中毒之後會有什麼現象啊？」

「輕者昏迷不醒，重則死。」是他，就是他給我拿的葯。接着就是有人跳下樹的聲音。以及一陣低語，「倒是便宜她了。」

那人不光是讓自己下毒了，而且還自己過來看了。我不知道，壽陽郡主喝下去之後，什麼時候發作。但是，葯喝下去都幾天了，都沒有什麼動靜。

每天，我去上房的時候，都很小心看着壽陽郡主，觀察她的一舉一動。還有就是路過那棵樹的時候，我也會特別留心。果然，又讓我聽到了：

「下毒已經一段日子了，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夫人明日會毒發，一定安排好，把咱們的人都撤了，知道嗎？」

「公子身邊還有咱們的兩個魅組的成員，需要不需要撤回來。」

「撤回來，明日務必把宋浩留在府里。」

「組長難道不……」

「又不是我的兒子，我關心個什麼。辦事去吧。」

第二天都日上三竿了，壽陽郡主還沒有起來。我和春蘭過去上房了，我膽子小，而且心裏有鬼，怕被人看出什麼。身邊的春蘭，一個人走到床邊準備叫醒壽陽郡主。

可是喊了半天都沒什麼動靜，我就知道那葯是發作了。春蘭又上去輕輕地推了幾下，依然沒有什麼動靜。她馬上就心慌了，這是出事了啊。

然後，她馬上去找張嬤嬤。張嬤嬤是明面上管事的人，經歷的事情也多。她過去首先摸了一下壽陽郡主的鼻息，雖然微弱，但是還有氣息。

然後就派人拿了牌子去找了太醫過來，之後又吩咐小廝去找二老爺回來。自己則去了松柏院找了安國侯夫人。

院子裏反正是鬧得人仰馬翻的，春梅也被派去守着院子，看到二老爺回來，馬上把他帶到正房。

然而，我看着大家都忙忙碌碌，心裏是又擔心又暗喜。壽陽郡主八成是不行了，那人說過，等事成之後，就過來給她安排一個新的身份。

可是，那人到底是誰，他會怎麼把自己給帶出去呢？

「想什麼呢？」

「翠雲，你這是要嚇死我啊。」我撫了撫胸口，順了順氣，說道：「你怎麼這會回來了？」

「我昨兒去莊子上，給郡主找東西了。剛弄好了，準備給郡主送過去呢。」翠雲看了看周圍的人，不像平日裏有條不紊地做事。她們都看着很着急，快步走着，誰也不說話。

最後，還是宮裏的御醫來了，摸了半天的脈，說是壽陽郡主可能是中風了。

侯爺和夫人都不相信，又從外面找了不少名醫過來，都沒有讓郡主醒過來。

後來，二老爺和侯爺在屋子裏聊了一個下午之後，府里就沒有再給郡主找大夫了。

郡主的娘家，庄親王府，本來還派人過來看看。可是半個月後，不知道為什麼，沒人過來了。

後來，一個晚上，我睡到半夜，就被人推醒了。然後，出去就看到火光漫天。

「好像是庄親王府呢。」

「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庄親王府里放火，……」

迷糊中，我又回到床上休息，這和我也沒什麼關係。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我照常去了壽陽郡主的卧室，給她擦身換衣服。

「浩兒呢……」

忽然聽到這個聲音，我愣住了。這不就是給我那葯，還有在院子的樹上說話的人嗎？怎麼這會會出現在這裏？

接下來，春蘭出來了，見到那人忙行禮，道：「二老爺，您過來了。」

「恩，你下去吧。」

春蘭朝我這邊看了看，欲言又止，然後就低着頭退了下去。

「看你的樣子，你是知道了。」那人一副篤定的神情。

我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怎麼就這麼聰明呢。」

「為什麼？」我問道。

二老爺大笑，「你說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