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胃裏一陣翻天覆地的翻湧……
第二天，顧向北去公司上班，笑笑回家去看雲箏。
雲箏身體好了許多，臉色也越來越好，不似前幾個月的憔悴蒼白，如今臉色也逐漸恢復了紅潤。
笑笑坐在沙發上給雲箏捏著肩膀，「媽，我好想你啊。」
「想我？」雲箏笑了笑，沒有回頭，聲音淡淡的，卻很暖。
笑笑停下手上的動作，從背後抱住雲箏的身體，呼吸著專屬於母親的身上淡淡的香味，很清新，很好聞，似乎下一秒就可以安心得讓人即將睡去旎。
她閉着眼睛，長而卷的睫毛緩緩地顫動，想起這些日子裏的驚心動魄，越發用力地抱緊了雲箏，聲音啞啞的，「就是很想你啊。」
她多怕，她在被綁架的時候，怕的不僅僅是會再也見不到顧向北鞅。
她更怕的是，如果她不再了，那麼雲箏怎麼辦？
她親愛的媽媽，已經沒有了爸爸的陪伴……要是再沒有了她，那該是怎樣的孤獨，餘生該是怎樣的凄苦……
「媽，我好想回來和你住。」
笑笑把臉貼在雲箏的背上，聲音低低的，似乎是從胸腔發出來的聲音。
雲箏握住她的手，笑着搖了搖頭，聽着笑笑的這些傻話，眸子卻是越發的溫暖，「傻瓜，都嫁人了，顧向北他能同意你搬回來和我一起住嗎？」
「可我真的好想你。」
「想我就多回來看看我，」雲箏目光微微地閃爍，像是看清了什麼又像是不想再去糾結了，只是低低地嘆了一口氣，帶着近來從未有過的雲淡風輕，側過臉來深深地看着笑笑，言語溫情，「只是現在你都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做事情可別那麼衝動，凡事要多考慮幾下。」
說完她就伸手刮上笑笑的鼻尖，「我還得慶幸你沒了那風風火火的性子，不然得給我找來多少的麻煩？」
是啊，她以前，可是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性格。
只是性情大變，也不過只是一年的時間。
「那我不是長大了，變乖了嘛？」笑笑難得撒嬌，語氣裏帶着她似乎還是女兒時的嗲氣，惹得雲箏開心地笑。
莫名的，聽着笑笑這突如其來的話，雲箏心底升起一股情緒。
淡淡的，卻直衝上心肺。
「是，你是長大了。」
雲箏扯唇嘴唇緩緩地說道，「可是你永遠是我最疼愛的那個女兒。」
無論曾經如何，現在如何，將來如何，她都是是那個被她疼著愛着的女兒。
到了午飯時間，笑笑還是沒什麼胃口，幾口米飯下肚就不想再吃了。
雲箏看見她這個樣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笑笑，你身體不舒服？」
笑笑就著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逐漸緩下心口的悶氣和無力感，眸色淡淡的，長而卷的睫毛無力地顫動着，臉色蒼白，帶着一種特有的虛弱。
「沒什麼，就是吃不下飯，可能是最近胃口不好吧？」笑笑低低地說道。
雲箏皺了皺眉，「胃口不好？」
「厭食嘛，我以前也偶爾會這樣的，媽你又不是不知道。」笑笑勉強挑了下眉，臉上繼續露著蒼白的笑，聲音低沉好聽。
雲箏點點頭，「有時間去醫院看看，找醫生要一點開胃的葯，你看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笑笑笑着聽着雲箏的嘮叨，忽然覺得時間靜好。
從前總是覺得父母嘮叨極其煩人，可是真當自己逐漸遠離父母的懷抱，還有那些日日都有的吵鬧的時候，內心卻無比的懷念，甚至想要回到當初。
其實被嘮叨，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不是嗎？
飯後，笑笑陪雲箏在秦宅的院子裏散步。
池塘被重新打理過後又重新恢復了當初的模樣，細小池塘，上面飄着幾片剛剛落下來的葉子，微風吹過，葉子如同小舟一樣在湖面飄蕩，笑笑和雲箏的影子倒影在水面上，十分和諧美好。
「媽，你當初為什麼那麼反對我和顧向北在一起？」踩到一顆碎石，笑笑忍住腳心的疼痛，握緊了一點雲箏的手，帶着一絲疑惑，輕聲問道。
有風吹過來，她長長的頭髮隨風翻飛，好看至極。
雲箏在她身旁不急不緩地繼續前行，臉色發涼，聲音輕飄飄的，「你說呢？」
「是因為他名聲不好？」
最初知道顧向北這個人，不是因為他的工作多麼出色，在雲城多麼多麼能幹，而是因為……聽說他好女色。
她最開始一直都是這樣以為的，所以當顧向北最初找到她的時候，她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甚至連多看他一眼的想法也沒有。
只是後來，她實在是沒有辦法，還是去找了顧向北。
一轉眼也已經好幾個月了，時間真快，快到她已經喜歡上顧向北，再不像最初那樣的討厭和排斥。
如果……如果沒有遇到顧向北，她的人生，又會是怎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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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聲不好？
雲箏無聲地笑笑，眼底閃過一絲嘲弄，「也不全是因為這個。」
笑笑愣了一愣，追問，「那還能因為什麼？」
還能因為什麼？
心頭如同被一塊巨石壓着，雲箏乾澀的唇瓣張了又閉，不曉得應該要怎麼開口。
還記得當年她發現笑笑有了男朋友的時候，她幾番追問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當時笑笑只有十八歲，她是不想笑笑那麼早談戀愛的，於是她便讓笑笑將顧向北請到家裏來，見一面，對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可是最後，笑笑帶回來的答案是，「他說不來了。」
不來就不來，可能是顧向北未卜先知，知道她是想讓兩人分道揚鑣也說不定。
後來，她偶爾會開始跟蹤笑笑，終於有一次，她見到了那個一直活在笑笑口中的男人。
玉身修長，顧向北只是靜靜站在那裏，身上都彷彿被陽光暈染，好看得不似真人。
笑笑一身長裙，黑髮翻飛，奔跑着撲進那個人的懷裏，後者緊緊抱着她，垂眸一吻，溫柔得如水一般。
後來，笑笑出事，她和秦少雲接到電話趕去醫院，見到的卻已經是渾身是血的女兒。剛到醫院的時候笑笑還是勉強清醒，緊緊抓着她的手，目光渙散。
「我好恨他……」
雲箏不知道笑笑和顧向北發生了什麼，不知道笑笑為什麼會出事，不知道那個『恨』字是什麼意思……
但是，那個他，定然就是顧向北了。
她本想，笑笑已經受了這麼重的傷，顧向北無論如何也會來醫院看上她一眼。
可是沒有。
她在病房外等了許久，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個所謂的顧向北來看一眼已經不省人事的笑笑……
他沒有來。
那個在笑笑口中一直都很好的顧向北，在笑笑生死懸一線的時候，不曾來。
後來笑笑失憶了，她慶幸，否則，她會對那個她曾經深愛的男人多麼失望？
可是她記得，她知道啊。
所以在顧向北重新闖入笑笑生活的時候，她一開始也是一千個不情願一萬個不情願，可到最後，還是敗給了笑笑，敗給了現實，敗給了顧向北。
只是顧向北對笑笑的好，她也都看在了眼裏。
心頭不是沒有過疑惑。
既然他這麼放不下笑笑，在七年之後還是找了回來，那麼當年，究竟為什麼會消失得那麼快呢？
甚至在雲城銷聲匿跡了好幾年，直到三年前才重新回到人們的視線里，成了那個無數人艷羨崇拜的顧家二少。
而笑笑，當時已不在雲城。
雲箏終究什麼也沒有說，手指緊緊握著笑笑的，溫暖觸著冰涼，心底閃過一絲的心疼，「不因為別的。」
雲箏將笑笑的身子扳過來，兩人四目相對，「我活了這麼久，自認為看人的眼光還不錯，所以當初你說你要嫁他，我怎麼也不願意的。那種含着金湯匙出生的男子，那種從小都不曾經歷過什麼的人，又怎麼會懂得如何去愛人呢？何況當初，誰知道他會不會愛上你，又或者，他娶你根本就是別有目的……」
笑笑靜靜地聽着，拉着雲箏兩人坐在院子裏的長椅上，身後是一片花圃，只是秋季已深，只有枯葉，沒有鮮花綻放，但泥土也散發着淡淡的清香，撩撥著人的神經。
「那現在呢，媽，你是怎麼想的？」
笑笑把肩膀靠在雲箏的身上，望着面前的綠色長青，輕聲問道。
其實之前雲箏答應去顧家吃飯，而且兩家人也都其樂融融，她當時就已經感覺到雲箏已經開始接受顧向北了。
雖然還是帶着淡淡的隔閡，可她就是知道，也許雲箏已經開始敞開心扉，願意以新的眸光來看待顧向北。
雲箏扯了扯唇，「我還能怎麼想。」
「木已成舟，我再怎麼想，也都是沒有用的，不是嗎？」
「哎，其實我也看出來了，你早就……一顆心都在他心上了，不是嗎？你這個孩子，喜歡就是喜歡，你喜歡他，我對他冷漠了一點你都會不開心，沒見過你這樣的，我看我是養了二十幾年的小白狼！」
說完，雲箏一根手指輕輕戳上笑笑的額頭，似乎是真的生氣了。
笑笑依舊扯著唇靠在她的肩膀上，也不躲開，手更緊的握著雲箏的手臂，「媽，我想，我是真的一顆心都遺落在他身上了。」
「可是……我總覺得怪怪的，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我總是會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場景，對話，甚至只是一個輪廓，心就很疼……」
以前？
雲箏聽見這話，臉色微變，把笑笑從自己的肩膀上拉了起來，雙手按着她的肩膀，目光緊緊地鎖住了她，指尖顫抖，「你真的……有想起來？」
如果真的想起來的話，那麼笑笑……
可笑笑
搖了搖頭，「其實算不上想起來，只是幾句對白，幾個場景，算什麼想起來呢？我只是覺得奇怪，這麼多年了，那些記憶死都不肯回到我的腦海里，最近……我怎麼感覺它們開始蠢蠢欲動，像是要噴薄而出，讓我記起來當年似的。」
她笑着開口，每一個字句都是那麼的雲淡風輕。
既然她都這樣說了……
雲箏抿了抿唇，手指輕輕地在笑笑額頭上滑動，幫她撩開長短不一的頭髮，盯着她的臉，緩緩開口，「既然如此……」
她頓了頓，「既然如此，笑笑，我們去看醫生？也許，還有機會可以想起來呢？」
看醫生？
「你記得當年醫生是怎麼說的嗎？他說：我這是選擇性失憶……如果沒有受到巨大刺激，是很難重新想起來的。」
刺激……
她平平淡淡過了這麼些年，哪裏會受什麼刺激……
不過和顧向北在一起之後，這大大小小的刺激也就不少了……是因為這樣嗎？
她不懂，真的不懂。
笑笑搖了搖頭，甩掉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看着雲箏，低聲說道，「我也不想想起來……」
她總覺得，一旦想起來，有些事情就會變了。
她怕自己接受不了過去，她怕那些回憶超出自己的想像，她怕有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簡單……
所以，她寧願不要想起來。
時間飛快，顧向北下班之後親自開車到秦宅，笑笑告別雲箏，跟着顧向北一同回家。
當晚，笑笑一身白色的浴袍從浴室出來，髮絲沾著水，臉色蒼白。
顧向北放下手中的平板擰著眉走了過去，臉色不是一般的寒，白色如玉的手指覆上她的臉，聲如寒冰，「你怎麼了？在裏面待這麼久，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身體不舒服？
是有一點不舒服。
剛才胃裏一陣翻天覆地的翻湧，她在洗手台上面吐了個昏天黑地，卻還是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一種奇怪又奇妙的感覺從心底緩緩涌了上來……
笑笑抿著唇看着顧向北，緩緩地搖了搖頭，聲音啞啞的，「沒有不舒服……困了，想睡覺。」
她是真的很困了，很想睡覺。
顧向北深深凝視着她蒼白的臉，手指劃過她的耳畔，隔着不到一個拳頭的距離，對着她低低地道，「現在才九點……這麼困嗎？」
她以往一直都是看書看到十點多接近十一點的時候才會關燈睡覺的，今晚，是怎麼了？
笑笑搖了搖頭，笑着把他溫暖的大掌從自己的臉上拿了下來，揚眉，「嗯，就是困了。」
她話語溫柔，卻有着不容反駁和拒絕的味道。
男人盯着她看了好幾秒，終於放開她，輕輕吻了吻她的腮幫，聲音低沉如水，「好，你困了就睡覺。我去書房。」
他還有點工作沒有做完，前幾天陪她出國，回來自然是少不了的各種事情要做。
估計還要忙上好幾天。
笑笑乖巧地點頭，看着顧向北鬆開她的手，隨即拿起卧室沙發上的平板，轉身向門口走去。
修長的手指按上門把，顧向北回頭看了看她，似乎是在等她開口說什麼。
笑笑扯出一抹笑來，朝他揮了揮手，「嗯……你去書房工作吧，不用在這裏，我會好好休息的。」
「嗯，好。」
顧向北滿意地點點頭，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房門被男人刻意放輕地關上，外面走廊的紫色的光透著門下的縫隙傳了進來。卧室里的窗子沒有關上，一陣風吹來，笑笑覺得有些冷，便走過去關上了窗子，順便拉上了窗帘。
沒有了顧向北，房間顯得有些靜謐冷清……
笑笑換了一件白色的睡裙，關掉大燈，只留下床頭的一盞橙色的小燈，亮着溫暖的光芒。
身上是深藍色的被子，笑笑手指捏著被子一角，表情淡淡的，有些愣怔，渾身被溫暖的燈光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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