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寂靜

十多公里，並不算太遠，奈何在這茫茫大山中，山道繞來繞去，平白多出一半路來。

陳堯山經常最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是為什麼老祖宗們，怎麼會將家安在這大山的最盡頭，而且村子所處的位置，還總是被雲霧給籠罩着。整條大山脈，就算自己的陳家村住在最裏面，距離最近的村子，也有差不多十里路。當然，陳堯山的疑問，陳大年往往丟下一句：「風水！」就不了了之。

「還風水呢，六七十年前還是五戶，現在還是五戶，也不見得多出幾戶來。」陳堯山有些不滿地嘀咕著，算下來，整條大山脈里，就自己村人丁最單薄。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可沒有少被人嘲笑。好在大山裏的人全是實在人，也沒有杖勢欺人的舉動。

大山重重疊疊，到處是原始的林木，參天巨樹，比比皆是。可能是土質的原因，一些山峰上被樹林覆蓋，一些山峰則是不毛之地。像是一塊沒有開發的處女之地，很多野生動植物充滿了大山裏，膽小的人，還不一定敢獨自走在這小道上，穿行於各座大山山谷之間。

陳堯山自然是不怕的，天生神力的他，曾經一人面對兩頭成年的惡狼，就是依靠着手中的大山刀，硬是毫髮無傷地將它們擊斃。這也是陳大年放心孫子出來的原因。

花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太陽高掛的時候，才終於是到達了大山脈里離陳家村最近的山溝寨上。

「奇怪了，這山溝寨可是十五六七戶人家，以前經過的時候，總能見到有人在田間勞作，今天怎麼連鬼影子也沒有見到一個？」陳堯山有些迷惑，望着山腰上的山溝寨。一塊塊梯田中，卻沒有半個影子。不要說人了，就是以前能聽到的狗吠和雞鳴，如今半聲也沒有聽見，整個山溝寨一片寂靜。

陳堯山搖了搖頭，自顧從山下的小道走過，喃喃喃自語說道：「可能整個寨里，全是去趕集了吧？」他也沒有多想，就是匆匆走過，在轉過一個彎后，就將山溝寨給甩掉，又是進入到茫茫大山當中。

如果說一二個村子一片無聲寂靜，還可以理解，可是連續好幾個村子，全是一片無聲，這就有些問題了。

做為大山裏土生土長的人，陳堯山對大山當然是非常熟悉，自從過了山溝寨之後，山上的動物們像是突然少掉了一半一樣，有些地方，甚至連一隻動物也沒有。往常樹林間的一片鳥鳴，現在卻是一聲也沒有聽到。好不容易見到一條野土狗，卻是匆匆鑽進到大山的密林里，連看一眼陳山娃也沒有。

陳堯山撓了撓頭，一時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了。心中奇怪的感覺，讓他還是將腰裏別着的大山刀給拿在手裏，警惕地望着四周。

到了下午三點，終於是走出了大山脈。站在最後一個山嶺上，望着下面一塊難得的小平原，入眼的是剛拋下去不久，才抽出一點綠的大片稻田。在這些稻田的最中央，是一片樹海，市集就在這一片樹海的裏面。隱隱地，還能夠看到一些樓宇。

陳堯山抹了一把汗，也不急於趕路，找了一塊大山石坐下，從小布袋裏拿出一大塊烙餅，從旁邊的小山泉里喝了幾口泉水，這才是啃起烙餅來。烙餅是用玉米粉和出來的，加上了一點野蔥花，味道絕對是吸引人。

吃掉了兩塊烙餅后，陳堯山這才是拍拍粘著野蔥花碎的手，大步向著山下面走去。山腳下，是一個有着五六十戶人的大村莊，姓李。出山的道，就從他們村口經過。

哼著小曲，走在已經不是山道的土路上，微風吹來，蕩漾著田間的稻苗。

原本應該很愜意的事情，可是陳堯山卻是突然眉頭皺了起來，因為在這微風中，他聞到了淡淡的臭味，還有一絲血腥味。大山中偶爾也能碰到一些動物們的死屍，這散發出來的腐臭味，就像這一般。

陳堯山向四周望了一眼，這裏地處一個小坡，一眼就可以將情況盡收眼底。可是任陳堯山怎麼找，也沒能找出臭味的位置。

又是一陣微風吹來，這一次的腐臭味，更加濃烈，絕對不是一二具動物屍體能夠形成的。更何況，這裏地處開闊，要形成這種腐臭味，最少也要幾十上百具像黃牛大小的高度腐爛的動物屍體才可以辦到。

陳堯山凝神遠望，在土路的遠方，倒是有幾個人影子在走動。只有離得太遠，根本就看不太清楚他們的樣子。除此之外，整條土路上了無一人。這種情況，在平時，是絕對不可能的。今天可是市集日，自己以前出來所見到的，整條土路上，都是人潮，向著集市涌去。

帶着迷惑，等到經過這條村莊的村口時，村裏卻是傳來一陣惡臭，差點讓陳堯山將剛吃下去的烙餅給吐出來。

「這李家集也太不講究了，這麼臭，也不讓人打理一下，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住得下。」鄉下人，一點臭味倒也能夠忍受得了，可是像這種屍體腐爛的味道，卻是誰也忍受不住的。所以陳堯山忍不住對這李家集的人大大地鄙視地嘀咕著。

陳堯山才說完，只見到村口裏晃出一個穿着婦女裝的婦女人，也沒有看清臉，就見到她蹲在一個角落裏，臉朝着牆面，從地下撿起什麼東西來，開始啃食起來。她的衣裳有些破爛，上面像是染了點點烏黑髮乾的血跡。頭髮只有一半還被束帶束縛著，另外一半散披在肩膀處，怎麼看也像是流浪的乞丐兒。

「咦？這……這身影怎麼這麼熟悉？這衣服好像在哪兒見到過。」陳堯山並不想去猜對方在幹什麼，但是眼熟的身形，還是讓他止住步。再仔細地看了幾眼，陳堯山這才是記起來，二狗他娘出來找她丈夫的時候，不正是穿着這一身衣服嗎？怪不得怎麼這麼眼熟呢，差一點就要錯過了。

陳堯山也不去想二狗他娘為什麼會在李家集裏，見到爺爺吩咐的事完成，心情頓時大好起來，忍着這股臭味，跑了過去，對着二狗他娘的肩膀，就是重重地一拍，嘻笑道：「五嬸，可找到你了，你不知道，你這麼一跑出來，全村的人可是擔心着呢。怎麼？找到叔了沒有？」他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繼續學自己爺爺嘮叨的語氣：「沒事，也不早些回去，就是讓個人削口信回來，也讓大夥安心安心啊。」

五嬸猛個轉過頭來，呼地站了起來，隨着一股惡臭傳來，露出她的真面目。

「啊……」

陳堯山一聲尖叫，飛快地後退了好幾步，驚恐地指著五嬸，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只見到五嬸的左臉腐爛不見，露出裏面白中帶着黑斑的牙齒。烏黑的液體從她的嘴巴里流出來，在挪動的嘴巴里，還帶着一塊撕嚼著的物體，也不知道是什麼。她的兩隻眼睛呈灰色，沒有一點色彩。散披着的頭髮，上面粘滿了粘稠物，成團成塊地結在上面，只要一甩動頭髮，就會滴下一些液體來，說不出來的噁心。

隨着向下看，她的胸口血肉模糊一片，露出烏黑帶着腥紅的內臟來。她心臟位置，整顆心被掏了出來，不知什麼原因，卻是連着裏面的器官，被掛在胸口上，不斷地晃動着。再下一點的肚皮上，更是肚腸百結，有幾根拖拽着落到地上，貼滿了泥沙。

她的雙手慘白，指甲烏黑狹長，給人鋒利無比的感覺。此時她的一隻手上，抓着的，正是一根發黑的腸子，上面還滴著烏黑的液體。在她的腳下，也就是牆面的角落上，一具只剩下下半身的屍體，早就嚴重腐爛，發黑一團。幾隻蒼蠅在這半具屍體上飛舞，不時撲到屍體上，叮食著。

陳堯山現在的腦海里，完全是空白一片，他想不明白，五嬸怎麼會是這個樣子。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為什麼人變成了這樣子，還可以運行，這……這到底是什麼怪物？不會是爺爺常說的，被惡鬼給附身了吧？這……這如何是好？

沒有等到陳山娃有反應，五嬸已經是向著陳堯山走來，喉結處發出陣陣響聲。鋒利的雙手，將手中的腸子扔掉，猛地向著陳堯山抓過來。失去半邊臉面肌肉的嘴巴，張得老大，裏面長了一堆濃胞的舌頭捲動着，似乎想在陳山娃身上咬下一塊血來。

巨大的恐懼，讓陳堯山清醒過來，猛個被嚇退，嘴巴里大聲的呼喊起來：「五嬸，五嬸，我是山娃，我是山娃啊。你不是最疼我的嗎？我和二狗是最好的夥計。」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的陳山娃，幾乎哭出聲來：「五嬸，你這是怎麼了？」

可惜任憑陳堯山如何叫喊，這五嬸還是張著嘴巴，卷著舌頭向陳堯山追來。

令陳堯山恐懼的是，隨着自己的叫喊，並沒有將五嬸給喊醒，反而因為聲音的原因，讓整個沉睡的李家集熱鬧起來，從各個角落院子裏湧出了上百個人，彙集地向著陳堯山所在的村口走來。他們的樣子全都是怪異無比，或多或少地殘缺著，全是兩眼無神，張牙舞爪，不顧一切地向著陳堯山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