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這一夜,絕不止林海與賈敏夫妻夜談能談得十分投機。

元春也是將門之女,秉性脾氣與姑媽賈敏足足有七八分相似。新婚之夜,她嬌羞歸嬌羞卻不扭捏,最後……便是她不難受,尹澤美不勝收。

本就喜歡元春,尹澤在饜足之後,就異常地好說話。

他抱着他的小媳婦仔細囑咐起來,「父王和……那女人那裏禮數不出錯就成。父王再糊塗也要臉面,也不會為難兒媳婦;那女人說什麼你只當放屁。」

瞧瞧,熟絡起來就不大介意粗俗了。

元春撲哧一笑,「嗯,聽你的。」說着伸手捏起了尹澤的大臉,揉捏到下巴的時候被冒出的鬍渣扎了手,她還驚訝道,「啊呀,鬍子長得真快。」

尹澤故意用下巴蹭了元春的手心半天,直到元春佯怒,捏住了他的鼻尖……二人笑鬧一會兒,尹澤才又說起正事,「自小大哥和我相依為命,我從見你第一眼便知道你是個不凡的,你親近兄嫂就成,別當眾跟我父王硬頂,其餘的都隨你開心。」

元春不會假惺惺地勸上幾句兄弟和睦,而是笑道,「你的異母弟弟我不必放在心上?欺負他們也行?」

「全隨你心意。」

元春大樂,「你也忒痛快。他們若是惹了我,我就讓你去揍他。」

這樣的玩笑話異常對尹澤的胃口,「好!」

玩笑過後,小夫妻倆終於說起正經事。

尹澤十分信任自己的小媳婦,「我哥和我都在軍中待了些年頭,偏巧都在六皇子麾下,於是跟六皇子……很處得來。」

元春笑了,「不止是很處得來吧。」新婚之夜,丈夫就坦誠交底,她心裏也是甜得不行。

尹澤毫不猶豫補充道:「當初在浙江查抄孫二的私庫,大哥瞧見了你……咱們姑父。」

這個「急轉口」元春聽得舒坦,「姑媽跟我說了,就是因為見了這一面,姑父對咱們婚事很是滿意。」

元春真是再明白不過,她能嫁給宗室,跟她爹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爹賈政在姑父舅舅全不搭理的情況下,面對上司的明示,也不敢再糾纏,而是老老實實地上摺子辭官。

聽說此事,元春和大哥賈珠全都驀地鬆了口氣。

尹澤一聽,好嗎媳婦比我還實誠,他立時決定再多說幾句,「大哥跟太子不大投脾氣。以後……也還兩說呢。二皇子和六皇子將來肯定差不了。」

這麼點事兒還得磕磕巴巴,元春勾住尹澤的脖子,小兩口幾乎貼在一處:真是出得我口,入得你耳。

「我在宮裏的時候,就覺得東宮待人……也就那樣。皇後娘娘去得早,以後的事兒確實難說。」

尹澤很是贊同,「太子對我們這些兄弟實在冷淡了些。」

在尹澤想來,太子自懂事起便是儲君,驕傲一點沒什麼,但架子比聖上更大,態度比聖上還不客氣,就別怨兄弟們沒人跟你一條心。

我們也是皇族,何必~自~賤?非得熱臉去貼冷屁股。

自古至今,有親娘護著且成功登基的太子都寥寥無幾,那沒親娘護著的……就更不用說了。

這是元春不大看好太子的緣由之一,至於緣由之二,那就是太子太依仗勛貴武將了,始終不大用心拉攏文臣,竟還堅持對心腹「用人不疑」,只管下令只看結果,不管過程如何實施,更是鮮少另外派人監督,孫家才仗着太子名頭這麼多年橫行無忌。

如今孫家倒了,太子又轉而信任起了容家……不知太子是否能改正,但元春真覺得聖上未必能有這份耐心。

因為其餘皇子已經長大成人了。

這番心裏話現在不好跟新婚丈夫直言,元春想了想,等生了孩子……就差不多啦。

話說元春這番見解若是讓賈敏知道,只會大感欣慰:沒白照拂侄女一場。

前世元春全是憑着一己之力,為榮國府續了數年的壽命,不然新君登基之日便是榮府敗落之時。那個時候,榮府上下竟沒有一個男人能指望得片刻,也正是因為在水鏡之中看到這番情景,賈敏就特別心疼元春,哪怕元春也為王夫人說服,選了寶釵作弟媳。

卻說尹澤元春小兩口一夜和睦,第二天起早給公婆敬茶,更是沒得說……小兩口是聖上賜婚,寧王妃真要刺元春幾句也得仔細思量一下。

她也只能笑眯眯地問上一句,「賈二老爺可好?」

元春言笑晏晏,就跟沒聽出婆母的弦外之音一樣,「家父很好。」

王爺在側,寧王妃就不好繼續扯下臉問:你父親因着孫家而丟官心情怎麼能好?

因為王爺曾經和孫老太爺交情不錯。

元春本來為了對付這個婆母還提前準備了好些話,萬沒想到這麼一句過後就偃旗息鼓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她便拉住尹澤問,「王妃怎麼這麼『溫良』?」

尹澤哼了一聲,「父王在。」又悄聲道,「過幾天她就自顧不暇了。」

元春笑問,「是不是大哥得勝過來,必有所回敬?」

「果然瞞不住你。」

寧王妃兒子雖小,卻早早都奉承起了太子。

寧王府本就頗有家底,以前捉襟見肘那是因為養了一支精銳衛隊,後來跟錯了主子而被削得極慘,府衛沒了,采邑也少了一多半,但日子反倒寬裕了——只因為不用再養兵。

正是家有餘錢,這筆錢還讓寧王妃把持住大半,寧王妃才會打起讓自己的兒子來恢復寧王府昔日榮光的念頭。不過孫家說倒就倒,寧王妃和她的兒子很是有點心虛,就沒多大精神再打壓元春這個新兒媳婦。

卻說元春成婚回門之後又特地和大哥賈珠一起到姑父家拜訪,賈敏又囑咐了侄子侄女好些話。林海則花了點功夫好生掂量一下這個內侄女婿:尹澤雖然不如他哥尹鴻精明,但勝在十分能聽取他人建言。

數日後,林海賈敏也整理好行裝離京赴任,而賈璉亦帶着鳳姐兒一起前往西南。賈珠這回沒和姑父姑媽一起離京,而是在家裏多住了一個月。

賈璉遠行赴任,媳婦王熙鳳也跟着一起南下,自然帶走了好幾個用熟了的管事和下人。元春出嫁,也帶走了她的幾房心腹。

於是榮府得用的管事立時就有些捉襟見肘,不是人數不夠,而是能人一下子變少了。賈珠深知自己父母信任的心腹都是什麼德行,譬如母親的陪房周瑞家的,賈珠就很瞧不上。

即便如此,周瑞家的也曾在他和妹妹元春面前抱怨過王夫人日子過得如何憋悶,以及姑奶奶賈敏如何不把王夫人放在眼裏。

姑媽和母親合不來,這起子小人不知從中出了多少力!

如今他們成婚的兄妹三個全都離家,只留媳婦李紈一個,賈珠自然有許多話要提醒。

李紈什麼事兒都愛明哲保身,這一點賈珠忍了又忍,終於找了個機會跟媳婦好生說了說。

李紈也是滿腹委屈:丈夫不在,面對婆母總是欠了分底氣。

賈珠聞言……有點不理解,「你擔憂什麼呢。咱們有蘭哥兒,上面還有祖母看着。」想了想又直白道,「兩位老爺都無官職在身,咱們這個國公府就是空架子,不清整也不成了。縱然我下一科中了進士,也不過是七品亦或從七品的小官,熬到五品知府還不知要多少年,有些威風就不要講究了,也講究不起。」

李紈沉默許久,才道,「老太太和太太那邊……」

「老太太和太太那邊自有我去勸說。大伯那邊的用度你不用插手,只每月交給大伯母就是,記着做好交接。」

李紈應下的同時也不掩震驚之色,「兩房各用各的,這是要分……不成?」這就要分家了?

賈珠面色嚴肅,緩緩地點了點頭。

其實在賈璉離京之前,兄弟倆就真格動手了:兄弟倆仔細查過這數年間的榮府的往來賬目,不光是賈政打點孝敬花去了十餘萬銀子,賈赦也先後從公中拿走了十多萬銀子——這一大筆銀錢絕不是用在了吃喝玩樂了,赦老爺享樂花費另有賬目,跟這十多萬銀子數目根本對不上。

賈珠和賈璉把二位老爺的心腹管家全都拷問了一遍,得到銀錢去向——不得不說,在兩位老爺都沒了官職在身之後,縱然是積年心腹也有暗中投靠少爺的心思。畢竟人往高處走,這話不是隨便說說的。

橫豎對着姑父姑媽也不怕家醜外揚,兄弟倆把管家們的口供交給姑父林海。

林海也不含糊,一封書信送出去,託了熟識的御史打聽了一番,得了回信兒便立即派人傳來消息:賈赦和賈政共同的一條「大門路」都直指孫家。

說起消息靈通,除了聖上的密諜,就屬都察院和吏部官員了:孫家倒台,不知多少案子都堆在了都察院,而官員罷黜則必要經過吏部……

得到消息,賈珠和賈璉一個扶額無言,一個猛地站起來圍着他哥轉圈子:不祥的預感應驗,說什麼也得做些補救措施。

兄弟倆思來想去,還是跟祖母以及妹妹元春和盤托出。

兩個兒子的前程到此為止,可她還有出色的孫子孫女,賈母說什麼也不會讓「瓦片」磕傷了自家的「玉牌」。於是賈珠他們幾個的主意,賈母默許了。

事已至此,分家不至於,尤其是時機也不好:孫家事發聖上處置起來未見牽連之勢,自家先有大動作倒好像不打自招。

因此,大房二房銀錢用度徹底分開,勢在必行。但這份前因後果,賈珠還不想細細說給他媳婦:論才智論果斷,媳婦李紈全不如弟妹王熙鳳。

王熙鳳發覺父親斷了仕途,大伯父忙於上進,無暇照顧……或者說,基本指望不上,而丈夫賈璉領了五品武職,且是實缺,上面又有親舅舅照拂,哪怕西南生活遠不如京城熟識安閑鳳姐兒也毫不猶豫地追隨丈夫而去。

如果以前李紈要求跟賈珠一起隨姑父姑媽一家遊歷增長見識,賈珠不會拒絕。

至於現在,就沒必要了。因為距離下一次春閨還有兩年多一點,算上提早回京準備還有路途耗費的時間,賈珠在西北最多待上一年。

不過見識了江南的繁華,尤其是親身感受到了江南官場的氛圍,那麼前往西北體會一下邊關「風~情」,賈珠求之不得。

他有預感,不僅姑父要在西北待上數年,連他中進士之後恐怕也會讓聖上派向西北為官。

賈珠在一個月里重新安排了家中管事,又讓父母知道兩房用度分開——他們樂不樂意都沒用,因為老祖宗賈母當着一家人拍了板。諸事已了,賈珠啟程離京,趕往西北。

長安離京城,可比杭州近多了。

尤其是西北邊關多戰事,為了調動兵力和糧草方便,長安到京城的官道修得寬闊又平坦,於是賈珠這一路趕來不比乘船順着運河艱難多少。

總之,賈珠來到長安城中姑父家中安頓下的第二天,長安城下了第一場雪。

杭州的冬天是濕涼,長安的冬天就是乾冷。

一家子圍坐在烤爐之前,架子上的鹿肉嗞嗞作響,頭一回在西北過冬的黛玉和珝哥兒都十分興奮,尤其是珝哥兒就差在雪地里打滾了。

捏了捏弟弟紅撲撲的小臉,黛玉還抬手給珠大哥哥倒了杯酒:她雖在姑蘇出生,人生十來年都在江南度過,但還是覺得長安這邊的冬天更舒服愜意一點。

因為腳底下地龍燒得旺極了,她整個人從腳暖到頭。

賈珠一飲而盡杯中酒,瞥了眼正對飲的姑父姑媽,才低聲笑問,「怎麼了?妹妹有心事?」

「有點悶。」

「聽說史家表叔來西北都快半年了,妹妹若是悶了,可以找湘雪妹妹說話。」史湘雪便是史湘雲的堂妹,兩人年紀其實只差三個月。

史鼐如今正是從三品的陝西指揮同知,他來西北上任帶了家小。史鼐兒子好幾個,女兒卻只有一個。

平心而論,賈珠覺得這位史家表妹比榮府中暫住的湘雲妹妹更有眼色也更明白事理。可惜除了湘雲表妹,親戚之中也沒誰肯嫁給弟弟寶玉了。

至於黛玉,家世拉得越來越遠,都快稱得起雲泥之別了,寶黛配這種白日夢賈珠向來不做。

黛玉答道:「見過兩次。湘雪妹妹身子弱了些……」她越說聲音越小,「不能陪我出門騎馬……」

賈珠大笑,「原來是這種『悶』。」眼見着黛玉撅了嘴,連忙道,「好,等雪停了,大哥哥陪你騎馬四處逛逛。大哥哥我也是頭一次來西北。」

黛玉聞言,也提起要求,「潼關,定軍山,五丈原……都得好生去瞧瞧。」

前世女兒每到冬天就咳嗽不止,這輩子卻嫌無人陪她騎馬出遊……賈敏覺得更該多做些積德之事,好生感激一下上天。

實際上真正能做到安民濟民富民之中哪一樣,賺得的功德都夠一輩子花銷。

江南乃是富庶之地,百姓安居樂業,縱然林海傾力作為,效果也未必明顯:不過協助二位欽差皇子,清除孫二的勢力,也得着了些許功德回饋己身。

否則林海如此勞頓奔波,一年之內從南到北,再從北到西,怎麼連多躺幾天修養一下都不需要?

到了苦寒的西北……施展手段的餘地就更大了。

賈敏這般思量著,便打定主意散席後跟林海說道說道。

吃了點鹿肉,再喝了些酒,林海周身「火力」四處奔涌,胸腹間陣陣火熱,「敏敏,給我泡完涼茶來。」

看了半天書信,到了安歇之時依舊殊無睡意,他自然得想點辦法。

現成的涼茶自然是沒有的,但是祛火的藥材賈敏這足足幾匣子,她隨手給林海弄了碗薄荷茶,就抱着手爐坐在他對面,「這一時半會兒睡不着吧?咱們說說話。」

林海痛快點頭,「知無不言。敏敏若能把我說困了再好不過。」

賈敏一把捏住林海手臂,用了點勁兒,斜眼笑眯眯問,「這樣更清醒了沒有?」

林海「嘶」了一下,「明天休沐,我怕什麼。」

果然是酒壯膽氣,平時老爺都是軟語求饒。賈敏便問,「老爺打算怎麼回復容家?」

太子妃之父容敬如今已然升任陝甘總督,乃是林海的上司之一。

不過容敬跟孫二之間,差別就是正經的「雲泥之別」:林海到任,孫二就不管不顧地先敵視起來;但容敬就會先試着拉攏一下,就算沒拉攏成也不會輕易撕破臉大,但穿小鞋就無可避免了。

也正是因為容敬不好對付,對容敬的拉攏,林海態度始終十分謹慎。

既然敏敏問出口,林海也透露了一點~隱~秘,「等六皇子到來再說。」

賈敏看過水鏡,這些年朝中大勢可都記在心裏,聽聞丈夫又「老實交代」,她自然也不甘落後,「聖上開始防著容家,也防著……」她往東一指,「那一位了?」

林海低聲嘆道:「誰讓容家在西北待得太久呢。」誰說容家就不能是第二個孫家?西北邊關重地,定當慎之又慎。「只是咱們也得小心,省得……沾上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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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賈敏齊家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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