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章 離間

119章 離間

心病非病,比病要命。

這一句是當初溫老夫子送給花羞的八字箴言,不是教她如何診病,而是告誡她需胸襟開闊,切莫工於心計,勞己累人。

皇甫彧說他有心病,這本不該告訴自己,花羞想,莫說二人初次相識,即便認識日久,也總歸非親非故,還是男女有別。

於是直言:「抱歉,本夫人略通歧黃之術,心病,我卻沒有心藥,請公子另擇名醫。」

說完離了鏤花椅,轉身欲出去。

「大夫人且慢!」

皇甫彧失聲喊道,待花羞轉頭,見他一雙大眼竟然起了霧氣,面上是萬般的懇切,手還遙遙伸出,一個挽留的姿勢。

惻隱心起,花羞勸道:「公子有心病自去與太宰大人和夫人說,與我這個毫不相干之人說不得。」

皇甫彧緩緩坐在鋪着厚厚椅搭的椅子上,彷彿整個人都陷進去,面色疲憊,頹然道:「家父遍訪天下名醫為我治病,眼見我一日更比一日憔悴,無一人能夠妙手回春,他怎知我並非真的有病,只是心氣鬱結,悶悶不得舒展,即便是神醫亦難治好……」

花羞第一次不禮貌的打斷別人說話:「皇甫公子,你的心事何妨說給令尊聽。」

皇甫彧搖頭:「他不能聽,他聽了,必然會氣絕身亡。」

花羞駭然睜大了眼睛,突然好奇,究竟他是懷着什麼心事,說出能把皇甫少驊氣死?

慢慢坐了下來。凝神靜氣的聽皇甫彧說。

這少年郎悠然長嘆,手在袖子裏摸著,摸出條絹絲帕子,粉嫩嫩的顏色,一看即知是女人之物,更何況帕子一角還綉著簇幽蘭,皇甫彧忘情的揚起帕子,杜若的氣息拂拂而來。

花羞大膽猜測,皇甫彧的心病,是暗戀上某個不該戀上的女子。

果然。皇甫彧道:「這條帕子的主人。便是在下的意中人。」

花羞明白,他的意中人定然不會是施錦瑜,然而,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還談著男女情事。花羞有些尷尬。不自然的把手縮進袖籠,道:「這樣的故事,即便公子不能說與太宰大人和夫人聽。也可以說與好友聽,實在不該說給本夫人聽。」

皇甫彧苦笑道:「除了您,誰都不能說。」

花羞奇怪道:「這卻是為何?我與公子,不過初識。」

皇甫彧拱手朝她,鄭重道:「我卻對大夫人慕名已久,定遠侯原配汪氏歿后,他不肯再娶,施家四爺耘莽賢弟已經告訴過我,太夫人左右為侯爺請了多少媒人,又看了多少閨秀,侯爺執意不娶,不料,卻突然歡天喜地且聲勢浩大的娶了大夫人您,認識侯爺的人都在猜測,究竟大夫人何許人也,讓侯爺一改初衷,甚至坊間傳言,說您三頭六臂的也大有人在,您既然如此神通,應該能治我這個心病。」

花羞婉拒:「既是心病,便是秘密,為人保守秘密很累,公子何故強加與我?」

皇甫彧眉毛一挑,剛剛還是暖如春三月,此時卻彷彿走入深秋,一臉冰霜,淡淡道:「既然大夫人執意不肯救我,我也不再為難你,夫人請。」

他說完請字,便慵懶的靠在椅背上,人本來就瘦,蜷縮下去,就佝僂成一團,如一堆枯骨,幾分恐怖些許可憐。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花羞狠心坐了下來,遲疑一番道:「公子請講吧,但凡我能幫到你,一定儘力。」

皇甫彧立即抬起垂落的腦袋,一笑,就多了些生機,若是壯實些,也算是個俊朗之人。

「我的心上人她叫紫嫣。」

皇甫彧開口敘述,不料卻被花羞打斷:「公子稍等,紫嫣這個名字恁地耳熟!」

皇甫彧苦笑道:「大夫人也聽說過紫嫣?」

花羞努力在記憶中搜索,卻打撈不出有關她的一切,只是對這個名字有些似曾相識。

皇甫彧忽然轉頭望着碧紗櫥,水皺紗影影綽綽,外面的景物不甚清晰,一團又一團的紅,應該是牡丹綻放,皇甫彧指著那些紅道:「本府原來沒有牡丹,自從紫嫣進門,因她喜歡,父親便在府里遍植牡丹,連我這裏都不放過。」

……自從紫嫣進門,因她喜歡,父親便在府里遍植牡丹……

花羞把這一段粗略想想都明白,皇甫彧的心上人應該是嫁給了皇甫少驊,造物弄人,怪不得皇甫彧鬱鬱寡歡,久而久之鬱積成病。

「怎麼會?」花羞不知該如何問,又實在覺得蹊蹺。

「大夫人想起紫嫣了么?」皇甫彧不答反問。

花羞點頭:「名動京師的春滿樓頭牌。」

皇甫哈哈一笑,過於突兀唬了花羞一跳,他的笑驟來驟去,此時卻陰沉着臉道:「我與紫嫣相好,想為她贖身然後比翼雙飛,那日我吃醉了酒斗膽向父親說明此事,希望他能讓我娶了紫嫣,不料沒過幾天,紫嫣卻成了我父親的妾侍,我起初還以為這是巧合之事,後來才知道,父親納紫嫣為妾,就是因為我與紫嫣相好。」

花羞唯有靜靜恭聽,問不出口,也不知如何安撫皇甫彧的情緒,再看他的臉色,彷彿被沉塘窒息一般,花羞急忙將他手中的絹絲帕子按在他腕處,以此隔開自己同他的肌膚,再探其脈搏,急促得彷彿要掙破肌膚而出,花羞道:「往事如煙,公子何必耿耿於懷。」

皇甫彧曉得她這樣做是為了什麼,是擔心自己出事,於是道:「大夫人放心,我很好,只是氣不過而已。」

花羞開解他道:「或許太宰大人有他的苦衷。」言下之意,紫嫣是風塵女子。堂堂太宰大人的公子娶個秦樓楚館的女子為妻,皇甫少驊便會顏面掃地,所以他納紫嫣為妾,或許是想絕了兒子的念想。

皇甫彧笑道:「大夫人果然聰慧,沒等我說,您已經洞悉了一切,可恨的是,那日紫嫣跑來找我,要我帶她遠走高飛,我不是不想。怎奈父母僅有我一個兒子。我走了,父母垂垂老矣之時,誰在他們面前盡孝,我沒有答應紫嫣。然而紫嫣卻被父親一頓毒打。說她是貂蟬再世。魅惑離間我們父子兩個。」

花羞邊聽邊思索,她雖然為閨中女兒,也略微知道紫嫣一些事情。更在來了京師之後,從昭君嘴裏聽說過,王孫公子拜倒在紫嫣石榴裙下者無數,怎知她身後沒有個王允,凡事都有可能,這樣說不是詆毀紫嫣,都因為皇甫少驊權傾朝野,樹敵太多,他剷除一個又一個,反之,別人亦想扳倒他,效仿王允,將紫嫣安插進太宰府,完全可能。

花羞厭極皇甫少驊,但可憐皇甫彧,於是道:「現下公子氣憤難當,像極了當年的呂布。」

她這樣一說,皇甫彧猛然看向她,滿臉不豫之色:「大夫人之意,紫嫣使的是離間計?而我,已經中計?」

花羞沒有言語,一臉的毫無表情。

皇甫彧當她是默認,拍著椅子的扶手霍然而起,做了個請的手勢:「大夫人請吧。」

下了逐客令,花羞不氣不怒,緩緩站起,淡淡道:「告辭。」

走出皇甫彧的房間,花羞仰頭望天,雲淡風輕,低頭看地,花草繁盛,正是人間好景色,空有庸人自擾之,喊了外面等候的杜鵑和翠黛,一同來到皇甫夫人接待她的花廳。

皇甫夫人不在,花羞就對個管事嬤嬤道:「煩勞嬤嬤代我轉告皇甫夫人,家有急事,就此離去。」

出了花廳,溫宵雲和張存孝一同迎將上來,花羞只道「回府」。

等皇甫夫人追出來,花羞已經出了太宰府坐上轎子,十九個護衛前呼後擁,離開這松柏蒼鬱之地,往長榮大街而去。

回到家裏,先去太夫人那裏回稟。

郝嬤嬤正與老太太相對而坐,一口一口的喂她吃桃子。

花羞看了心裏感嘆,權貴之人,手腳都成了多餘,唯一能用到之處,便是責罰下人們的拳打腳踢。

見她到,郝嬤嬤連忙施禮:「這一趟不輕鬆,我給大夫人燉燕窩去。」

一語道破天機,花羞笑,這個郝嬤嬤定非凡人,擺擺手制止她:「多謝嬤嬤,只是大熱天吃不下。」

太夫人指著郝嬤嬤罵:「你個老猢猻,偏心也掂量下,這節氣不如吃個冰過的瓜果更舒服。」

郝嬤嬤作勢打自己的臉:「老糊塗了不是。」

太夫人就呵呵的笑:「行了,少給我,要打就真心打,趕緊給大嫂拿桃子,才冰過,等下熱了就不好。」

郝嬤嬤轉頭去炕几上拿桃子。

太夫人由著玉綉給她擦手,問花羞:「皇甫公子的病,你可能治?」

花羞頓了頓,不好說實情,只含糊其辭道:「病的太久,治起來短時日也不能痊癒。」

太夫人聽着應該是能治好,歡喜道:「早一天晚一天不怕,能治那是極好的,如此錦瑜就可以出嫁了,快二十的女兒家,可愁壞了她哥嫂。」

花羞忽然想起紫嫣,皇甫彧對她如此痴情,施錦瑜嫁過去夫妻之間能和美么?皇甫彧所謂的心痛病,現下看來一半是憂鬱,一半也或許是故意拖延婚期,他不想娶施錦瑜,即便被逼娶進門,怕是像施耘天對秋娘,像臘肉似的高高掛着。

忽而笑了,笑自己杞人憂天。

正在此時,銅縷進來稟報:「高麗王子求見太夫人,還帶着六十四抬的聘禮。」

聘禮?太夫人愣。

花羞亦愣,他這是要求娶施錦珂,可是,他與施家已經水火不容,怎麼突然求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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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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