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畫舫有難

第18章 畫舫有難

北辰燁正立在那艘極美的畫舫前頭,紫金玉冠,玉帶楚腰,眉宇間寫着矜貴與懶散。秋風掠過,浮動他斑斕衣袂,意態風流。

而在他後面,女子裙裾微動,風擺清荷般的顫,卻是葉容安。

這是一組比阿妍和北辰煜還要奇妙的組合。

北辰煜捏著骨扇的書略略一頓,然後不著痕迹起身,漫步至畫舫前頭,清風朗月般一笑:「五弟也是頗有雅興。葉小姐也在?」

葉容安從北辰燁身後走出,俯身行禮:「容安見過四殿下。」

儀度翩翩,落落大方。

阿妍見裝死不成了,只得走了出來,衰衰地沖北辰燁行了個禮。其實她心裏有點納悶,按理說北辰燁現在應該忙得不可開交才是,怎麼也有閒情逸緻約了紅粉佳人來郊外游畫舫。

北辰燁鳳眸里魅色流轉,目光有意無意從她身上滑過,有着一種實質感。他看着北辰煜,牽起一抹懶散的笑:「既然這麼巧,那麼四哥應該不介意我和葉小姐與你二位一起游湖吧?」

「五弟…」北辰煜知道他這個弟弟慣常是不按常理出牌,此刻見他提出這麼個要求不由懷疑。

「四哥,」北辰燁依然是漫不經心的態度,「我的畫舫漏水了。」

「」北辰煜的嘴角抽了抽,被北辰燁的厚顏無恥驚著了。

如果畫舫真的漏水了,北辰燁和葉容安能面不改色有的沒的說這麼久也算是天賦異稟。如果沒有,葉容安能面不改色聽北辰燁胡扯這麼久也算是天賦異稟。綜上所述,阿妍給天賦異稟的葉小姐點了一個贊。

*

遠山,玉湖,寒橋,畫舫。

爐香裊裊,氤氳了舫內人身姿。

紅木小几上此刻放了棋子,是黑白暖玉製成的,泛著潤澤的光暈。葉容安和北辰燁正在對弈。

阿妍抱着點心在旁邊慢慢吞吞地吃,覺得北辰燁這孩子不錯,耍得了賤裝得了逼,既能跟兄弟斗圖,也能跟佳人斗棋。

就在阿妍神遊天際之時葉容安已是放下了手中棋子,嫣然一笑:「容安認輸。五殿下棋藝精湛,容安不敵。」

葉容安棋藝在帝京的貴女中頗副盛名,但沒有跟北辰燁對弈過,因而也不知道他究竟棋藝如何。起初念及他為皇子而她是臣女,葉容安下得頗有些心不在焉,總想着萬萬不能贏過北辰燁讓這個心思奇詭的皇子不痛快。可是,沒走幾步棋葉容安就發現北辰燁沒有她想得那麼廢材,她心一驚準備好好下卻發現早已回天無力。

北辰燁的指間捻著一枚白色棋子,他的鳳眸微微眯起,把玩著棋子對北辰煜說:「四哥可有興趣替葉小姐完成這一局?」

北辰煜正倚靠在榻上,手裏執了一本泛黃的古卷,他聞言薄唇微勾:「有何不可?」

葉容安朝他柔情脈脈地笑了一下,然後讓開位置。

她默了一下,然後站到了北辰煜身邊。

孰輕孰重,一眼可知。

安國公府是北辰煜的外祖父家,葉家與北辰煜向來是利益相關。而葉容安,作為安國公府的嫡出小姐,自小就是家族內定的四皇子妃,雖然這些年景熙帝遲遲不肯下旨冊立她,以至於她熬到了如今這個尷尬的年紀,但是葉容安早已以四皇子妃的標準要求自己。北辰煜跟她也算青梅竹馬,自小感情就勝於常人,可是今天她發現北辰煜跟溫妍在一起的場面卻也分外和諧,似乎與和她在一起時也沒有什麼不同……

葉容安心底莫名其妙就有了一些膈應,不自覺的,她的目光就偏離了棋局,來到了阿妍身上。

阿妍正在剝從南邊進貢的蜜橘,忙得不亦樂乎,看起來無知無害。葉容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覺得匪夷所思,就這麼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憑什麼可以吸引當朝皇子的目光?

就在這時,妍姑娘突然在百忙之中抬頭,沖她笑了一下。葉容安猝不及防,心中不由一凜,但好在宅斗多年面子技巧高超,她立刻回了阿妍一個和善且高雅的微笑。

阿妍在心裏輕輕一哂,這個葉家小姐,又不著痕迹埋汰了她一回。一個笑容,也可以體現氣質彰顯身份的啊。

經過這麼一個小小的插曲,葉容安的心思總算是安安穩穩回到了棋局上。

黑白棋子,一來一回。北辰燁和北辰煜都唇畔輕牽着,一個沉魅,一個溫雅。沁著冷香的風從開着的窗灌了進來,廣袖微曳,迤邐風流。

郎獨其艷,絕代風華。

葉容安看着,漸漸地,麵皮子綳了起來。因為她發現,北辰燁的棋藝要比她想像中的好得多。剛剛不僅僅是她沒有好好下,其實北辰燁也沒有好好下。他根本就是在陪她玩玩,而不是把她當做一個真正的對手。她突然覺得,自己一直引以為傲的棋藝似乎也沒有什麼。

今天北辰燁突然邀她來郊外游湖,葉容安本是不願意來的,一方面她早已答應參加耿瑤的聚會,另一方面,她也不想跟除北辰煜以為的皇子走得太近。可是當時北辰燁意味深長說了句:「你想知道四哥今天會約誰游湖嗎?」

短短一句話,直擊她的命脈。

葉容安突然感覺自己有點悲哀。

阿妍吃完了蜜橘,也過來裝模作樣看棋。有道是「觀棋不語真君子」,阿妍覺得她現在特別的君子。

北辰燁看似漫不經心卻招式奇詭猝不及防,北辰煜看似溫文爾雅卻步步為營攻守嚴密。兩個人一來一往,速度都漸漸緩了下來,面色也都凝重了起來。

阿妍不懂這彎彎繞繞,只知道棋盤上的黑白棋子多了少,少了又多,到最後,幾乎是膠住了。

阿妍看看一旁的葉容安,發現她一臉的正經嚴肅,蔥細的手指甚至都在掐着手帕。阿妍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不能過於脫俗,於是默默將手中的果子放到了一邊的案上,作正經狀,看棋。

就在這時,北辰煜擱下了手中的黑色棋子,微微一笑道:「五弟,看來我們今天這局棋一時半會難以結束,不如改日再下,以免怠慢了兩位小姐。」

北辰燁唇角一漾,一抹笑意融了山水長天:「也是,兩位小姐想來也覺得無趣的很。四哥,我改日再與你一決勝負。」

阿妍在心中無力地想,覺得無趣的只是她,人家葉小姐看得可入迷了。

婢女進來撤了棋局,阿妍等人圍着紅木小几坐下,喝着婢女新上的茶。

葉容安掀開杯蓋,慢慢喝了兩口,然後對阿妍笑了笑:「溫小姐,我似乎有些暈,你能陪我去外面吹吹風么?」

阿妍相信,葉容安絕對不是想單純地去外面吹風,因而也不會說出「頭暈了應該躺着啊」這樣的蠢話。她眨眨眼道:「好啊。」

葉容安立在畫舫前頭,迎著風,纖腰筆挺,一點都看不出來暈的跡象。

她曼聲開口:「這裏的景緻真好,其實到了深秋,漫山紅遍,層林盡染,亦是別有韻味。」

阿妍道:「想來葉小姐對這裏很熟悉。」

葉容安白玉面龐上帶着追憶般的微笑:「自幼時起,我便與煜哥哥時常在此游賞,或泛舟垂釣,或踏青縱馬,間多盛美之景。四時之致,朝暮之景,早已深刻於心。」

深刻於心的,不是景,而是景里的人,景里的情。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但是阿妍聽懂了。

其實,朝野內外對北辰煜有意的女子頗多,葉容安往常對此也是一笑置之。但是今天,她卻覺得她很有必要說些什麼。

「昔日我在民間時就聽說過不少四殿下和葉小姐的故事,青梅竹馬才子佳人,堪稱絕配,如今聽聞傳言果然不虛。」阿妍笑得一臉傻白甜。

「煜哥哥確實對我頗為照顧,可是傳言不免誇張了些。」葉容安似水長眸劃過柔情蜜意的波,「倒是我與溫小姐一見如故,不日我將在京郊的別院設宴,都是我們這些小姐妹的相聚,屆時明暄公主也會親臨,不知溫小姐可否賞光?」

阿妍:「……阿妍自當叨擾。」

阿妍的內心是惆悵的,她始終想不明白,這些帝京的貴女們是不是閑得發霉也錢多得發霉,動不動就要擺個宴席邀上熟悉的不熟悉的同類吃吃飯聊聊天,她可真是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

舫內,北辰燁幾乎要融在了榻上,他半真半假對北辰煜說:「四哥,葉小姐今天不高興了。」

北辰煜慢條斯理喝着茶:「容安素來通情達理,定會分得清孰輕孰重。」

「所以說四哥你不了解女人,再聰慧的女子遇上感情的事依然如同無知童稚。不是每個人都像阿妍那樣沒心沒肺的。」說到最後,聲音裏帶上了不甘無奈的意味。

「我倒覺得溫小姐是個心思剔透的人。」

「她如果知道你這樣誇她該嘚瑟了。」北辰燁語調輕鬆,「不過她正常起來也確實是只小狐狸,不過嘛……」

「如何?」北辰煜挑眉。

「不過四哥你就不要白費心思了。你雖然是一個很好的獵手,她卻不是一隻普通的狐狸。」北辰燁的神情依然是懶散的,可是沉魅的目光下卻是鎮重的意味。

「哦?如果你真對她有信心,此刻就不會在我面前說這些了。」北辰煜不以為意。

他語音剛落,卻有一個丫鬟匆匆忙忙跑了進來,神情萬分慌張:「殿下殿下,不好了!」

北辰燁眸底幽光一閃。

北辰煜沉聲開口:「別慌!出什麼事了?」

「船尾、船尾漏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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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約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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