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吃後悔葯嗎?

第67章 吃後悔葯嗎?

會議結束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過。季修白回到辦公室,早已有人在那裏等候。他摘下眼鏡,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鼻心。

他難得流露出的疲態讓對方有些遲疑,但仍是如實彙報著自己所掌握的情況。季修白面無表情地聽着,直到對方提到陶隱時,他打斷道:「他之前去的地方,見到是什麼人?」對方支吾了一下,說道:「說是某部的秘書。但是那個人因為作風問題早早地退了,而且現在在人也不在國內。」

「就沒有見其他人了?」

「據我所掌握到的情況,是沒有的。」那人掏出小本子翻了翻,又說道:「您之前讓我去了解的老一輩關係,因為當時負責那片區拆遷的部門是臨時抽調的,不是很好找。但我還是了解到了一些情況,那個老爺子的同門中有一位的姻親曾在帝都擔任要職。」

季修白撩起眼皮看了對方一眼,很輕描淡寫的一眼,但威懾意味十足。那人不敢再賣關子,說了一個名字。

男人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不自覺地輕輕一點,目光中流露出些許驚訝:「是這位……倒真是沒想到。」

「我也覺得很意外,不過這位幾年前就去世了。不說人走茶涼這茬,就說這老一輩的交情,也早就斷了。就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年輕一代是完全沒有往來的。就算想去搬救兵,估計也不是找這一支,可能是別的七拐八彎的關係,但也都靠不上就是了。」

將人打發走後季修白燃起一支煙。騰起的灰白煙霧他有了片刻的恍神,他看向窗外,六十七層的高度可以將這個城市的大半夜景盡攬於眼底。夜色霓虹下的喧囂浮華,與他身後的一室寂靜形成了鮮明對比。

煙霧撞向冰冷的玻璃,很快就四下散開。隱隱綽綽間,季修白似乎又看到了那張年輕的臉龐,還有那雙平靜到冷漠的眼睛。

他似乎一點也不驚訝自己的到來。或許他已經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即使掙扎也是無用,索性就坦然以對。

這樣的冷靜而理智,與他的年紀閱歷不太相符。倘若只是萍水相逢,他應該會很欣賞這個年輕人。然而,他們之間的齟齬決定了彼此的敵對關係是不可逆轉的。

其實他沒必要走這一趟。

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像個心智未成熟的男孩似地去戰敗者面前炫耀,嘲諷對方的不堪一擊——何況他用的手段並不光彩。

但他還是去了。他想看看陶泓一心一意要保全的男人,在最狼狽最落魄的時候會是什麼模樣。

惡意出於憎恨,亦根源於嫉妒。

「出於朋友間的道義,她拜託我幫你一把。你在這裏有什麼樣的需要,都可以和我說。我也會安排最好的律師,爭取為你打好這場官司。」他看着對面垂首的人,「雖然你的朋友也很儘力,我也相信你並不缺錢。但是人脈這樣東西,不是用錢能買來或是用兄弟情誼之類的廉價情感可以打動的。」

「她拜託你幫助我。也拜託你來見我?」

「我從不拒絕她的要求。」

對方終於抬頭看他,面色平靜,然而眼裏卻閃爍著輕蔑與鄙夷,「別藉著她撒謊,這樣不好。你來無非是想告訴我,她已經回到你身邊。如果你想問我對此有什麼想法,我的回答你一定滿意。」說完又垂下眼,說道:「她早已經擺脫你的陰影,現在又因為我折返回去。」

他撫著鑲著黑曜石的袖扣,緩緩說道:「陶泓是孩子心性,雖然喜歡新鮮事物,但熱情總有限。在外面玩過了一圈,最後累了總是要回家。」

邵硯青看着他,嘴角噙著一絲古怪的笑容:「從第一次見面,你和我說那些故事的時候,我是很羨慕的。到後來知道你是誰,我仍舊羨慕著,並且嫉妒。但是到現在看來,你所謂的情深似海、生死與共,不過是自欺欺人。」他像只好奇的貓一般將身體往前探了探,臉上帶着淡淡譏嘲神色,「我不信你沒有覺察到,還是你裝作不在意。她雖然和你周旋著,但是真心地討厭你。」

季修白面色平靜,然而內心卻是怒濤萬丈。這個看起來木訥又不擅言辭的男人,刻毒起來的時候是直接往人痛處捅刀子。一下一下,毫不手軟。哪怕那把刀的刀柄也開了刃,同樣會將他割得鮮血淋漓。

「就算是這樣,你現在又能做什麼呢?」他雙手交握置於膝上,放鬆的閑適姿態:「年後我會安排她出國治療。婚禮不急着籌備,但手續可以先辦,方便她入籍。」

季修白將身體往後傾了傾,臉上掛着淡淡微笑,「倘若我沒記錯,邵先生說過自己很擅長等待。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真的準備用一生的時間來求證。」

看不到人,打聽不到消息,僅憑着回憶和思念來支撐,又能支撐多久?漫長的等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的結果終歸是無望。

邵硯青沒有回答他,可他卻明明白白地在對方眼裏看到了答案。

他冷笑一聲,站了起來:「很好,你就在牢等到死吧。」

凌晨一點,季修白的車子駛入私家車道。不經意抬眼望去,主卧室仍是燈火通明。

陶泓還未休息,捧著一本書在看。她最近有些精神衰弱,老也睡不好覺,半夜驚悸醒來,渾身都是冷汗。

季修白一靠近她便皺起眉頭,用書捂住口鼻,「你抽煙了。」生病的人對煙味比較敏感,這時頗為嫌棄地揮揮手,「走開,真難聞。」

她這挑剔的模樣卻是讓季修白很受用,彷彿又恢復到往昔的親密,而時光沒有在他們之間劃下絲毫間隙。

沖完澡出來,見她仍專註地捧著書看,他上前抽走,「太晚了,去休息。」她抬頭看他一眼,很淡漠的眼神,「睡不着。」

「睡不着。」他重複著,「晚上睡不着,白天睡得像只小豬。」

被他點破了她也不心虛,爽快承認的同時伸手要拿回書,「我白天睡得太多,所以晚上就睡不着了。」

季修白冷笑:「你只是不想和我躺在同一張床上而已。」見她冷了臉,又輕笑一聲:「怎麼,不愛聽?那我說些你想聽的。我今天去了看守所,見了邵硯青。」

她的手按在書脊上,再沒有進一步動作,「你去見他做什麼?」

「我為他安排了一位經驗豐富的律師,不過似乎他並不領情。到底是太年輕了些,還是孩子心性,不識好歹。」

「你什麼都不必做。」靜靜等候着轉機到來之前,她乞求着不要節外生枝。

季修白看着她的眼睛,「你在擔心什麼?他已經落到這個地步,難道我還會落井下石?嗯,在你心裏我大約就是這樣不擇手段。」他忽地笑起來,說道:「我告訴他,很快我會帶你到國外定居,不再回來。你猜他怎麼說?」

陶泓定定地看着他。

那是和那個男人相似的眼神,相似到他肝膽欲裂。季修白揮手將她捏在手裏的書打飛出去,臉上的笑容微微扭曲,「他無可奈何。到最後,陪在你身邊的只能是我。」

陶泓偏過頭看他,輕聲說道:「我不懷疑你說這話時的真心,但是往後?我對你不抱什麼信心。我愛過你,也因此深深了解你。同甘共苦,患難與共,這些不是問題。哪怕是一隙間的生死抉擇,你也不會猶豫。但是如果讓你真正陪着我經歷病痛,隨着時間的推移一點一點地消耗著時間精力。倦怠、疲勞、失望、沮喪、擔心、害怕,這些都會讓你比我更先一步崩潰。你熬不住的,我知道——」

「你的結論下得太武斷。」他打斷她,「你憑什麼這麼認定?」

她沉默地看着他。

季修白滿心的煩躁,神色陰鬱,「我不行,他就可以?等到他坐完牢出來,還會是你所熟悉的那個人?你這樣有信心。」不待到回答,他伸手將她一扯,姿態強硬地命令道:「愚不可及的想法。」

陶泓被他按倒在床上。他很快也躺了下來,只是隔着一層蠶絲被,沒有更多的接觸。他伸長手臂搭在床頭,閉上眼睛說道:「睡覺。」

顧慮着她還在治療期,這些日子他倒是很安份,從未逾越雷池。但她仍有戒心,輕易不敢閉眼。等到確定他熟睡了,她也被睡意侵襲,終於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香甜,醒過來時已經是次日近午。陶泓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陽光由窗枱灑進房間,而季修白正背對着她沐浴在這樣耀眼的光線中。

大腦仍有些混沌,她靠在床頭,努力讓自己快一些清醒。而當她的視線與他對撞時,卻意外地看到對方眼裏的慍怒不甘和疑惑。

似乎,好事未成。

她的思緒漸漸清明,同時有隱隱的期待在心底破土發芽。

真的找到那個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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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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