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吃西瓜冰嗎?

第69章 吃西瓜冰嗎?

回到浮城時已經是深夜。

浮城人不似北上廣那般熱衷於夜生活,多數到了點就摸回家睡覺。過了十點后商業街的客流也驟減,商家紛紛準備打烊。

邵硯青將車子停入地下車場,回身看後座的人。陶泓披着毛毯斜倚著熟睡,他熄了火,車內燈亮起,映照着她的面龐。眉頭舒開很放鬆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著。

小廚子這時才覺得有絲疲憊,像是經過長途跋涉后終於到達目的地,終於修成正果的那種滿足的疲倦。

到底是回來了。

陶泓在邵硯青開車門的時候就醒過來了。她賊心眼多,半眯着眼睛裝睡,等小廚子躡手躡腳地要過來抱自己的時候,忽地將身上的毯子扯開,打了個呵欠:「睡飽了好舒服。」

可憐小廚子雙手攤開做鏟人狀,結果只鏟到空氣。

由地下車場步行回去還有一段路,邵硯青原本想抱着她回去的小算盤落了空,不過陶泓這時剛睡醒還犯著懶,整個人像沒了骨頭似地半掛在他身上。

軟塌塌,粘嗒嗒,膩人得很。

邵硯青從善如流地攬着她的腰,慢慢地溜躂回去。

離開好一陣子,家裏卻沒有什麼變化。只是走的時候院裏的樹葉凋落,這時雖然看着仍有些蕭索模樣,但卻是發出了好些新芽。

邵硯青去接她之前有回來過一趟,匆匆忙忙地轉了一圈,倉促間留下的痕迹現在也能看得到。

陶泓將傾倒的茶壺擺正,又拿抹布擦了擦桌子上風乾的茶水漬。房子久沒人住,桌面上積了浮塵,一擦就很明顯。陶泓抹乾凈一塊后覺得不妥,索性連桌子椅子一起抹了。長時間手腳沒活動了,現在舒展開來倒覺得有勁。

邵硯青下樓的時候就見她挺歡快地抹著傢具,嘴裏還哼著小調子,絲毫不見剛才病嬌林黛玉的模樣。等她準備去擰抹布的時候,他快步上前截走,輕斥道:「還病著呢,別碰冷水。」又趕她回房間,「洗澡水放好了,先去泡一泡。我去弄點吃的。」

陶泓拖着他的衣角,「我不想吃東西。你陪我上去。」邵硯青看她水汪汪的眼睛,瞬間就心軟了。

陪着她上樓,陪着她洗漱。

陶泓在裏間泡盆浴,他就搬把小凳子坐在外面,浴室的門沒關緊留了一條縫隙。熱騰騰的水氣混合著桃杏沐浴乳的香味流淌出來,將他的心也滋潤得像初春的田野一般。

上次聞到這味道是什麼時候?哦,那次是他們在廚房胡鬧完,她去洗澡他則洗手煮羹湯。她還蠻喜歡喝那湯的,哦,還有餡餅。

今晚也是可以煮一碗,但是這時候去哪裏買小黃魚?這麼長一段時間不在家,冰箱裏空蕩蕩地。正在苦惱的時候她就出來了,濕漉漉的頭髮披着,浴袍帶子紮成個鬆鬆的蝴蝶結。

邵硯青心醉得不行,嘴巴上還說着:「洗好了?我給你吹吹頭髮。」她倒是很柔順地低頭任他擺弄,長發由他指縫間滑落,絲絲縷縷地拂在他手背上,撓痒痒似地。

他屏息著為她吹好頭髮,這時便有些口乾舌躁。小廚子僵著身體,壓着聲音說道:「我還是下去弄點吃的。服務站的那個蛋羹你沒吃多少……」

她怎麼會放他走。

藤精纏繞着他的腰,將男人沉沉地墜住,「不許動。」順勢躺在他膝上,伸手去撫摸他的臉,「我還沒好好看你呢。」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徹底地放鬆下來。在這個熟悉的、半密閉的環境裏,他的氣息包裹着她,熄壓了了她心底里的最後一點不安躁動。

她喃喃道:「瘦了一點,不過更帥了。」

邵硯青啞然失笑。

她眯着眼睛再三確認,最後緩緩地吐氣,問道:「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見到他時心潮澎湃又緊張不安,一方面歡喜他的出現,另一方面又擔心他的處境。雖然季修白說過他的案子有人過問,說明情況有所轉機,但她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如何。還有,她更擔心他會再一次著了別人的道,錯上加錯。

由醫院出來的時候她還在忐忑害怕,直到上了高速,她慢慢地想清楚了。邵硯青雖然社會經驗少,但他做事很沉穩,在緊要的時候從不掉鏈子。他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混進來,必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

何況他還一點不緊張。你看哪部電視劇電影里有換裝了救人還帶齊茶具和點心碟的?戲里都沒這麼演的,何況現實生活里。想到這一層,她也就釋然了。

邵硯青不是做足了準備來帶她走的,他是掃平一切障礙后才來的。至於為什麼這弄得這麼迂迴驚險,陶泓想他大約又是被哪個神棍給坑了,覺得搞這麼一出挺浪漫的。她這麼想着,也就這麼問了,可是小廚子的回答卻是出乎她的意料。

他說:「原本陶隱是要讓他送你回來的。可是我等不及想見你,又怕你在恢復期,我這麼突然出現會影響你的情緒。所以……」

「所以你就扮成醫生來送下午茶?」陶泓失笑,「你在想些什麼呀,就算我情緒激動,也是往高興的方向去。何況你就換了身衣服,難道你換了一身衣服我就不會激動了?你穿不穿馬甲我都認得你,瞎操心個什麼勁。」

邵硯青默了默,心想自己又被小舅子給領到坑裏去了。

陶泓想問他那些麻煩的事是怎麼解決的,可斟酌了半天也不知該從哪樣說起。直到現在她還鬧不清那晚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而季修白又在其中擔任了什麼樣的角色。想到季修白,她有些色變,可很快他的回答就將她心裏的不安壓了下去。

事情過去好一陣子了,邵硯青說起來的時候語氣也很平淡。那晚他出去給她買止癢軟膏,回來的路上見一對母子在攔車。他停下詢問是否需要幫助,知道孩子發燒了卻一直沒攔到車去醫院。他便調轉車頭送他們去醫院,恰好那晚主幹路水管爆裂不得不繞路,經過一處偏僻路口的時候有輛摩托車朝車頭直衝過來。他的車子屬於大型越野,很是耐衝撞。不要說騎車的人了,就連摩托車都散得七零八落。

「……我下車去要看對方情況,那人當時還有意識反應。我回車上去取手機要打電話,那個時候就沒見到那對母子了,我當時想他們或許是嚇跑了。當時想着先救人,也就沒往別的想。」他嘆了口氣,這時摸了摸了後腦勺,「報警電話還沒通呢,就被暗算了。」

陶泓心疼地摸他的腦袋,摸來摸去哪哪兒都覺得硬,「有沒有腫塊啊?現在還疼不疼?」他搖搖頭,「他們大概是不想要我命,不然會把我扒光了扔水渠里,到了早上就能收個冰雕。」見她的眼眶漸漸地紅了,也不想繼續說下去,「總之,現在找到目擊證人,該取的口供和證據也都有了。是對方要負主要責任,不用提起公訴。民事的部分對方撤了訴,和解金也都拿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其中的驚險又豈會是這麼簡單?那對母子開始怎麼也找不到,而死者一方又咬定了不依不饒,他那時正在看守所里接受着一輪又一輪的盤問,又受到多大的精神壓力?還有,季修白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絕不單純,他之前表現得那樣志在必得,又怎麼會輕易妥協讓步,這就么放過邵硯青?

事情沒有他說的這樣簡單。

陶泓不打算讓他這樣糊弄過去。邵硯青老實交代:「是你的功勞。」見她挑起眉毛,又說:「你讓陶隱去帝都找的那個人,最後是通過他的關係幫的忙。」

「果然是這樣。」她高興起來,「我也只是瞎貓碰死耗子,想着你外公認識某首長,可能還留着些舊關係。後來在字帖里看到了留下的地址信息,想就著或許能用得上。啊,我們該好好謝謝人家。」

小廚子卻這時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眯着眼睛說好睏好想睡覺。她雖然些疑問想問卻也是體諒他的,反正現在塵埃落定,總不會再橫生枝節。

兩個人腦袋碰腦袋,悄聲低語了幾句私房話,很快又安靜了下來,雙雙熟睡。

隔了很久陶泓才再一次見到季修白,不過是在某檔金融節目的報道里。她換台換得晚,漏過了前半截的報道,只大約聽到不法交易之類的字眼。他在電視屏幕里冷得像一塊冰,眼角眉梢都透著孤傲。

彼時她手裏端著西瓜冰,碗底的水滴匯在她的掌心,一片冰涼。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這個人,同時也將他的消息自然地屏蔽。不論恩仇,他仍是她生命中一個極特殊的存在。

網上關於他的消息不少,大多是提到他與朱家船運的交易涉嫌違法經營,被朱家老臣子們聯名上告,還因為旗下某上市公司涉及□□交易而被證監會立案調查。再往前翻看舊聞,霉運似乎緊跟着他,半點沒鬆懈。

陶泓關了網頁,對着窗外的景色發了一會兒呆。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小廚子在樓下喚她。她放下手裏的碗,起身走到小露台探身回應。

邵硯青叉著腰站在天井中央,正仰頭看她:「不是要吃牛肉麵嗎?我煮好了啊,再不下來吃就要糊湯了。」

她撲地笑出來,問道:「有放好多好多辣椒嗎?」

「有啦。重油重辣。」小廚子一臉不嗨森,跟着小聲嘀咕一句:「檢查結果剛好些呢,就要這麼重口味。」

「有大塊牛筋和牛腩嗎?」

「有,有一大盆任你添。」他聲音又揚高了些,「你下不下來啊!」見她搖頭晃腦地拿喬,終於不耐煩了,作勢要捋袖子上去抓人。

她哈哈大笑,「你這穿着背心呢,哪來的袖子給你捋。」

小廚子泄了氣,真是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這時拍了拍雙手,又攤開,像是父親在哄不懂事的女兒一樣,「乖啦,下來吃面。我煮得可好吃了。」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有細細碎碎的金芒落在他的身上、眉眼間。他仰頭看着她,滿足而又寵溺的神情。

一如既往。

她眨眨眼,笑了:「好啊。馬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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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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