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番外一

春暖花開,風和日麗,難得的好天氣。

御花園中,十四歲的少年穿過一路繁花,衣角翻飛,身姿俊挺,皮膚亮白如雪,丹鳳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好一個鍾靈毓秀的美少年。

路過的宮侍都忍不住駐足觀望,為他的風姿所折。

更有不少宮女作西子捧心,痴痴囈語。

「小殿下越發俊俏了。」

「要是他能看我一眼,死也值了!」

「小殿下今天也帥帥噠!」

「聽秦相說,小殿下頗有宸王年輕時的風采,陛下真是好福氣!」

「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她們口中的小殿下正是宋堯,十幾歲的少年身體開始抽條,加之勤於習武,早就甩掉一身肥肉,變得身姿挺拔,加之那一張得天獨厚的秀美面龐,清貴的氣質,殺傷力簡直百分之兩百。

他肥胖的時候,尚且討喜,如今這般漂亮的容貌,溫良無害的性格,簡直是人見人愛。宮中稍微年輕點兒的宮女,沒幾個不喜歡他的。

要說容貌,厲榕在年輕一輩里,應是首屈一指,只他在的地方,光光容顏便能讓人黯淡無光。

這一點,宋堯望塵莫及。

可厲榕的性子太過陰沉,脾氣也陰晴不定,得罪他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宮裏的人都怕得罪他,隨時小命不保,當生命受到威脅,誰還會關心對方長得如何,只會叫人看了害怕。

相比起來,容顏美麗又平易近人的宋堯就顯得可愛多了。即便對着卑微的乞丐,他也不吝嗇自己的笑容。即便面對再花痴的宮女,他也不會失了偏偏風度。

出身顯貴、才貌雙全、又平易近人,簡直叫人尖叫啊!

事實證明,好的脾性確實能加分不少。

即便他容貌遜厲榕一等,卻已有不少人奉他為京城第一美少年了。若說京城中年輕一輩,最令人看好的青年才俊,無疑也就是他了。

這樣的風頭,比起年輕時的風宸,也不逞多讓了。

此刻,他目不斜視,將這些仰慕的目光自動過濾,一路疾馳,抵達太子東宮,才停了下來,整理了一下衣角,熟門熟路地走向書房。

書房門口,亘古般地佇立着一尊門神,身着標準的侍衛服,俊臉冷酷,高大的身材竟比他還要高出一個頭。

這是兩年前來到厲榕身邊的侍衛—德昭,武藝是小路一手教導,身手據說極好。他一直想與之過招,不料人家根本就不搭理他。倒不是如何冷傲,只是,除只聽從厲榕的命。而融融,才不會陪他胡鬧。

目光一轉,見廊角出走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一襲淡青衣裙,容貌不說頂尖,倒也清秀可人。難得的是她周身的氣質,明明是一株青蔥嫩芽,給人的感覺卻淡淡的,冷冷的,看你的時候,眼神輕飄飄的,彷彿什麼也不放在心上。

天知道,她的視線一落在那人身上,就再也轉不開,她也會害羞,會緊張,只是她的溫柔,獨獨只給一人。

可惜,那是她的主子。

兩兄妹都這麼死心眼!

宋堯的視線略略在她臉上一掃,很快別開了眼,對德昭點點頭,抬步走了進去。

兩人連一個眼神也沒有交接,或者說,有意錯開了。

天知道,這曾是他喜歡過的女孩子。

他太羨慕她看向厲榕的目光,那麼一心一意,柔情似水。

可惜……

少女腳步亦是一頓,一年前的一幕,不期然閃過腦海。

少年慕艾,幾人又時常玩在一起,相處得多了,自然會有一些小心思。

她,愛慕主子。

也許,從很小的時候,第一次見他就喜歡了。

為了能夠留在他的身板,她才咬着牙關練武,學習各種技藝。

太子殿下的婢女,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勝任的。

直到兩年前出關,再一次見到那人,她歡喜都要哭了。

終於,夢寐以求了。

可是,他身邊還有一個宋堯。

宋堯,對她不一般。

他總是愛逗弄女孩子,你越是不搭理他,他往你跟前湊。

她知道宋堯是個顏控,別看他對所有人都溫溫和和,長得好看的,他眼光都會不一樣。她自認長得不是太好看,跟兩位主子比起來,更是雲泥之別。

主子說,宋堯從小就有這麼個臭毛病,叫她不要搭理。

見他總喜歡纏着自己,她也沒有多想。

許是覺得她新奇吧,她跟一般的宮女不一樣,是女皇殿下為太子培養的。

就跟小孩子看見了新玩具,玩膩了,自然也就不會糾纏了。

她反而厭煩他這麼個多情的性子,覺得舉止輕浮,真不知道那些小宮女為何一個兩個被他迷得五迷三道。

直到有一天,她因犯錯被主子賞刑杖,她自己不覺什麼,宋堯倒急的跟什麼似的,不但攔下了她的刑罰,還說要去主子那裏給她討公道。

她勸他不要多事。

他卻說,「別怕,我護着你,融融不會拿你怎麼樣的。」他摸摸她的頭,眼底柔光直到很久之後依舊清晰可現,「你也是,不是你的錯,說清楚就好了,巴巴地討打,傻不傻?」

她那時,只覺他奇怪,「惹主子不高興,就是我的錯,該打。」

他恨鐵不成鋼,到底是捅到主子那去了。

主子看了他們二人一眼,只說了一句話,「宋堯,我把宣敏給你。」

此話一出,兩人愣在當場。

他那打發小貓小狗的語氣深深地刺傷了她,更多地確實惶恐。

見宋堯獃獃地也不說話,她只覺得害怕。

她當時怎麼做的呢?

她拔出長劍,以死相逼。

宋堯眼睛都紅了,也不知是驚的還是氣的,門外的哥哥也震驚地看着她,勸她不要衝動。

只有那個人,依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看着她猶如在看一個物件。

那一刻,她就知道,即便她真的死了,也不會在他心裏激起一絲波瀾。

儘管如此,她還是不願意離開他的身邊。

最終,是宋堯最先妥協,他扯出一個乾笑道:「融融,宣敏本就是娘親給你培養的人,跟了我不太好吧!再說了,大家一起長大,憑我們的小友誼,給來給去多傷和氣。我要跟宣敏玩,天天來你這不就行了。」

他總是知道什麼場合說什麼話,恰到好處地化解他人的尷尬。

她聽了這話,只覺心中苦澀。

朋友這種話,也就宋堯能說得出來,主子,可沒有他們這樣低賤的朋友。

果然,主子只是沉默,並未說話。

宋堯趁此機會奪了她的劍,擲在地上,佯裝責備道:「宣敏也是,我們開個玩笑,你還尋死覓活上了,下次不準這樣,知道沒有。我拿你當朋友,很珍惜的朋友,別叫我傷心。」

他說的真誠,卻不知道,他看着她的眼神,有多麼叫人傷心。

他或許,真的有那麼一點兒喜歡她,除了愧疚,她什麼也給不了。

他那麼一打岔,主子也不再提將她送人的話。

只是,至此,宋堯卻與她生疏了。

見了面還是會打招呼,偶爾也玩笑幾句,到底跟從前不同了。

那流淌在二人之間的小曖昧,那關切地夾雜着淡淡情愫的眼神,她再也沒從他眼中看見過。

少年初識情滋味,來得快,去的也快。

他是天潢貴胄,她是地上泥土,生來就不般配,就算要栽跟頭,也不該是她這樣的對象。她頂多是他命里的一段小插曲,初聽時,傷感一陣,也就煙消雲散了。

直到宋堯走進屋中,宣敏才不疾不徐地繼續往前。

她是為主子送糕點來的,卻將托盤給了自家哥哥,「勞煩哥哥送進去吧!」

德昭沒說什麼,爽快地點了頭。

除卻保護主子,聽從命令,他幾乎沒有什麼好奇心。

書房內,與他同歲的少年正埋頭於書案,隨着年歲的增長,宋汐已經將一些奏摺給他批閱了,一些事情,也試着讓他跟隨秦明去處理。

這是對繼承人的磨礪,厲榕自然很清楚,他很珍惜這些機會,那股子認真勁兒,流露在這張漂亮的臉龐上,真是格外讓人心動。

察覺到他的到來,厲榕抬眸瞥了他一眼,隨即垂下目光,繼續自己的工作,一幅見慣不怪的模樣。

若說這宮中,還有誰與他最親近,無疑便是宋堯。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不會把這位兄弟往外推了。

許是冥冥之中,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漫漫人生路,自己一個人走,未免太寂寥。

天時地利人和,有的人,就這麼走進了他的生命中,不是他主動靠近,而是主動靠近他的。

倒也,沒什麼不好。

他費盡心思想要靠近,和費盡心思想要靠近他的。

只這兩個,便幾乎耗光了他為數不多的感情。

這也,沒什麼不好。

讓宋堯失笑,他回味着他方才那一瞥,摸著下巴失笑。

這張臉,即便從小看到大,看了很多年,依舊讓人心動。

只是性子太過陰沉,只一個眼神都如此炫目,要是多笑笑,該是多麼令人心醉啊!

他的目光落到他滾了金邊的衣襟上,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與他不同,厲榕喜穿黑衣。

他記得,他小時候還穿的明黃色的太子服,金燦燦的像個小太陽。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身上的衣服就全變成黑色的了。

在黑色的衣料上綉金龍,以充太子袞服,虧他想得出來。

好在宋汐一向開明,不然,他非得被朝臣的口水給噴死。

雖然,也很好看,總覺得少了一份人氣。

如果他是三月的一縷和風,厲榕就像陰沉沉的雨夜。

「融融,大好的天氣,不想出去走走?」他大刺刺地走過去,雙手撐在書案上,低着頭,笑容明媚地看着他。

他匆匆而來,真到了,反而不那麼急了。

看着這樣的融融,就好想逗一逗怎麼辦,雖然,可能完全沒有效果…。

架不住他樂此不疲,越挫越勇啊!

這回,厲榕連眼也不抬了,業務嫻熟地在黃紙黑字圈點批紅。

宋堯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覺得他的字寫得越發好看,額,也越發凌厲了。

宋堯收回手,半轉過身,一屁股坐在他的書案上,很沒形象地摸著自己的小下巴,一雙眼珠轉的靈動,「哎,我這有個大八卦你要不要聽?」

別看他在外面一副完美無缺的樣子,那都是作給外人看的,一進了這個門,什麼禮儀啊,風度啊,統統都拋到天外去了。

厲榕瞥了他一眼,更準確地是看了一眼他坐在奏摺上的屁股,眼神沉了沉。

宋堯跟沒發現似的,自顧自道:「娘親似乎在外面養了人,今日正與人幽會呢,你爹也不知道從何處得知了,現去捉姦了,似乎是氣狠了,一點兒也沒避諱人。」

他倒不是故意打聽的,而是他人緣太好,多得是人向他獻媚,一有什麼小道消息,總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傳到他耳朵里。要不他怎麼這麼樂意裝假仙呢,這不挺有好處的嘛!

話音未落,厲榕手裏的奏摺「啪嗒」一聲合了起來,他抬起頭,眼光黑沉沉的,隱隱有什麼在裏頭醞釀。

「去看看?」宋堯邪氣一笑,眼睛裏卻沒什麼表情。

說到底,這也不是什麼光彩事。母親出了這樣的事,他做兒子的,不得去弄個清楚?

風宸那邊,他可是千方百計瞞着的。

&nbs——?

厲淳並沒有掩藏行跡,他們循着蹤跡而來,閑雜人等被屏退在院子外,見了二人,也不敢阻攔。

兩人遁著聲音往主屋裏去,一路看着這坐頗為「簡陋」的外宅,宋堯竟有些同情這位未曾謀面的外室。一路也沒見什麼稀罕玩意兒,奇花異草就不說了,假山上光禿禿的,早被風雨磨得不成樣子,池子裏乾乾淨淨,連條小魚都沒有。

唯一的稱道的就是潔凈,卻也顯得沒什麼人氣。

他可是見識過厲淳的寢居,怎麼奢華怎麼來,吃穿用度比起她這個皇帝,也是不逞多讓了。

如今這般養外室,不會把人養跑了?

轉念又想,財不露白,沒準這外室是存了心思賣可憐呢?

畢竟他娘可是皇帝啊,全天下最有錢的皇帝啊!

隨便從她嘴裏扣扣,也夠他揮霍一輩子了。

這麼一想,那一丁點的同情心也沒有了。

因大門被踢爛,屋子裏一覽無餘。

最勁爆的抓姦場面已經過去了,場面卻還有些混亂。

地上有瓷器的碎片,伴隨着一些水漬,再看看坐在桌邊,一臉興師問罪的厲淳,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帥的。

說不準,這門都是他踹的呢!

雖說武功廢了,這兩年強身健體的湯藥沒少喝,踹個門還是沒問題的。

宋汐已經穿好了衣服,頭髮卻是披散的,臉色比往常要紅潤,眼睛裏的水光也多了些,一看就是做了某種運動后獨有的姿態啊!

只是那臉色,可不怎麼好看,瞧著有些無奈,又有點兒委屈。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某種情慾過後的淡淡氣味,順着門口往外飄散,宋堯聳了聳鼻子,眉頭就是一皺。

娘親這是玩真的?

他伸長脖子,想要看看那姦夫的模樣。

可惜娘親把人給擋住了,只能看出那姦夫穿了一件單衣,連外衣都么來得及穿啊!

這模樣,厲淳踹門的時候,不會是光着的吧!

想着那場面,宋堯咽了咽口水。

他幾乎可以想像,接下來在這個大家庭里將掀起怎樣一場狂風暴雨。

一旁的融融,臉色可不比他爹好多少,眉頭皺的都快夾死蚊子了。

宋汐猶豫再三,艱難地開口了,「淳兒,你聽我解釋。」

厲淳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你說,我聽着呢!」

明明是沒什麼表情的臉,宋堯卻彷彿能感覺到醞釀在平靜的外表的腥風血雨,讓人緊張得呼吸都開始困難。

不愧是融融他爹,這氣場,換了自家老爹來捉姦,也不一定有得。

這時,她身後的姦夫突然身後將她拉到了身後,自己挺身上前,「我來告訴你為什麼!」

這下,他的面目徹徹底底暴露在宋堯眼裏。

宋堯可真正被驚呆了!

即便衣衫不整,披頭散髮,也無損他溫和俊雅的氣質,平和的眼神下,暗藏的是洶湧的鋒芒。

這,這,這不是他乾爹嗎?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

還是他乾爹!

他退走幾步,上前再看。

還是他乾爹!

雖說兩人也有數年未見面,但他小時候,確實是寧璟帶大的,是以一眼能認出來。寧璟疼他,這聲乾爹也不是白叫的。

再看融融,也是一副震驚的樣子,卻沒有他那麼誇張。

也是,他對寧璟的感情,遠不如宋堯那般深厚,此刻的心情,也遠不如宋堯那般複雜。

宋堯有點想哭。

這樣的場面,其實不適合他們兩個晚輩在場的,太打長輩的臉面。

他今天之所以將融融拐來,其實也是存了給厲淳助陣的心思。

雖說他與厲淳不親,隨着年齡的長大,因為着風宸的關係,他甚至不太喜歡這個人。可是,當面臨外敵的時候,他還是會選擇一致對外。

相信,裏面那個人也是這麼想的。

他們這樣的家庭,維繫起來,本就不容易。

以厲淳霸道的性子,能和他們父子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好幾年,本就是一個奇迹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插進來任何一個人,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們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庭,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散了。

雖說他對現在的家庭關係也不是很滿意,好歹父母雙全,沒爹沒娘又是另一回事。

孤故而,今日,定要不惜一切打發了那外室,捍衛家庭的完整。

在兩個兒子面前,娘親也不會沒有顧忌,他這是給厲淳增添底氣來了。

可這,都建立在外室是個無關鍵要的人身上。

如今,這個人成了他乾爹,這可咋整?

聯合二爹對付乾爹?

好像有點不孝。

撮合他們,成全乾爹?

不不不,這樣親爹那邊怎麼辦?

他還想偷偷解決這個事情,不讓親爹傷心呢!

目光落在宋汐那張糾結的臉上,宋堯止不住幽怨了。

娘親啊娘親,你什麼人不好惹,偏招惹了我乾爹,這不是存心給兒子出難題么!

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要偷吃也跑遠點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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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梟后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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