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張明德只得了康熙一句不咸不淡的誇獎,連半點賞賜都沒有便灰溜溜地回到直親王身後,恨不得舉著袖子把臉埋進去,不讓任何人記住他張明德究竟長什麼模樣。他知道現在還心有餘悸,皇帝剛剛看他的眼神實在是太毒辣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巴巴跟着直親王進宮根本就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我還以為這是有多大的本事,原來不過是個雜耍的。」宜妃笑着瞥了惠妃一眼,「不過直親王費盡心思尋了這麼一個人來逗皇上開心,也是有心了。皇上看在直親王這一片孝心上,不如給這個張明德一份賞賜吧。」

算上如今被關在冷宮的烏雅貴人,榮妃、惠妃跟宜妃這四人從二十幾年前就開始你爭我斗,如今烏雅貴人落下馬開,榮妃早就不復盛寵,惠妃這些年纏綿病榻,也就只有宜妃還保持着她爽朗大方的性情,就算這話說的不好聽,可也沒見康熙有任何不悅的神色。

「既然宜妃都這麼說了,就賞他白銀三十兩吧。」康熙側過頭來對李德全吩咐了幾句,便不再多看張明德一眼。

「直親王也忒糊塗了。」田佳氏放下手中的糕點,捏著帕子擦了擦嘴角,才宛然笑道,「這麼一個上不了枱面的東西,也就只有直親王當成是國之棟樑,也不想想一個雜耍藝人能有多大的本事。瞧著皇上的意思,壓根沒把這個人放在眼裏……」

「你是喝多了糊塗了吧,直親王豈是你能隨便議論的。」瓜爾佳氏連忙截斷了田佳氏的話頭,「我陪你到後頭走走,醒醒酒吧。」

田佳氏並未推脫,看了婉寧一眼之後便起身跟瓜爾佳氏一道離開。

「我跟她認識這麼久,還從未見她說過這樣的話。」納喇氏微微蹙起了眉,「直親王是怎麼得罪她的?」

「要我說,哪裏是得罪了她,分明是得罪了誠郡王吧。」索綽羅氏道,「我聽我家爺說,直親王跟誠郡王在朝堂上越發不對付,一件小事兒都要吵得不可開交的,可見兩家關係該有多差了。」

「原是這樣。」納喇氏心中清楚,男人的喜好厭惡很大程度上能直接影響女人的喜好,怪不得這才一段時間沒見,田佳氏對直親王就這麼大意見,現在仔細瞧著也可以發現,直親王福晉跟誠郡王福晉兩人雖然臉上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樣,可實際上眼底里都藏着對對方的一份不屑跟討厭。

「罷了,朝堂上的事兒也不是咱們可以多議論的,」婉寧夾了一塊紅燒黃魚擱在碗裏,才輕聲道,「管好咱們自個兒就行了,仔細禍從口出。」

「婦寺不得干政」的石碑也不是為了開玩笑而立起來的。索綽羅氏自知失言,便連忙岔開話頭:「那也是。聽說皇上還有意為皇孫這一輩中適齡的女孩兒選婿,也不知道是哪幾家的兒郎能得到皇上的青睞。」

十公主許配給科爾沁台吉多爾濟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兒,現在皇孫里適齡的女孩兒無非就是直親王家的三格格、四格格、雍親王家的大格格以及瑚圖裏了。

想起雍親王家的大格格,婉寧倒是想起那時候雍親王福晉跟富察氏走得還很近,似乎是要為兩家兒女結親,可到了後來似乎就沒了聲息,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差錯,看樣子回去之後還得叫人好好打聽打聽才是。

這一次萬壽節,除了張明德這個「意外」之外,一切還是風平浪靜地過去了。獨獨叫人驚訝的是皇上居然看中了土謝圖的一個年輕人,竟要破例留京任御前侍衛。仔細詢問之後才得知那年輕人居然是土謝圖部汗王的幼子額圖渾,雖然比不得前頭兩位兄長替土謝圖汗王料理部中諸事,但也算是個年少有為的人。而最主要的是,額圖渾是土謝圖汗王繼妃所出,雖然是嫡出的兒子,可在部里的地位卻不如原配兩個嫡子,所以被留在京中對土謝圖汗王來說雖然是一件臉上有光的事情,卻並沒有太往心裏去。

「按著皇上的意思,怕是要將直親王家的三格格許配給額圖渾了。」婉寧雙手奉了杯茶給胤禩,才道,「今日進宮去給良妃娘娘請安時,娘娘也提點了一番。」

「大哥曾經對汗阿瑪說過要將三格格許配給策妄阿拉布坦,汗阿瑪哪裏會准許?那個額圖渾看着性子穩重,如今又是二等御前侍衛,也不失為良配。」胤禩啖了口茶,「汗阿瑪今天下旨,要親自為十妹送嫁,又點了太子、十三跟十五伴駕,未來這一陣子我也要跟幾位兄弟住進宮中協理政務了。」

「那也是應當的。」婉寧道,「爺的衣裳都收拾好了嗎?」

「福晉已經遣人收拾妥當了。」胤禩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汗阿瑪回京之後選秀便要開始。前幾天汗阿瑪跟我提起,說這次選秀想給弘旺指個側福晉。」

側福晉?婉寧想了想才道:「可是十八阿哥病逝不足一年,弘旺是小輩,現在就指婚側福晉是不是有點……」

「汗阿瑪的心思誰能了解呢?」胤祄是沒了,可皇室宗親里適婚的子弟也不少,總不能又攢到三年後再賜婚吧。胤禩道,「好在汗阿瑪心中有分寸,賜婚的旨意先下,成婚還得等明年。我想着後院已經改造完成了,就讓弘旺現在搬過去住吧。」

「也好,爺跟福晉說過了嗎?」

「已經說過了,等過陣子尋個合適的日子便叫弘旺搬去。」胤禩揉了揉額角,「弘旺身邊除了福晉派去的陳嬤嬤之外也就兩個小太監跟着,我還想着叫福晉藉著這次小選挑幾個合適的奴才去服侍。」

「爺跟福晉做主便是。」婉寧是打定主意不插手弘旺的事宜。胤禩跟富察氏去管還名正言順,畢竟一個是阿瑪一個是嫡母,而她只是一個側福晉,跟弘旺的生母又素來不對付,就不參合進這件事情來了,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問題,又有人藉機說她的不是。

胤禩也是這樣的想法,遂道:「此事福晉會安排好,你只需在旁看着就是了。」

「妾身明白的。」婉寧端了碟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放在胤禩跟前,「一切全屏爺跟福晉做主。」

等著康熙送嫁歸來,已經是六月下旬,秀女初選的結果也已經出來。富察氏一母同胞的弟弟今年剛好適齡,阿爾達也有意叫自己的女兒幫襯留意著合適的姑娘——他們父女倆都不太相信西林覺羅氏的眼光,為此富察氏還特意進宮去求了良妃,也算是求個安心。而弘旺在六月初已經幫到被改名為「致遠閣」的後院居住,江氏跟宋氏都被安排進院子裏伺候,又有新進府的奴才們要安排妥當,富察氏可謂忙得腳後跟不着地。這一切都料理妥當,富察氏一口氣送了下來,身子便倒了下去。

太醫說是勞累過度,需要靜養。胤禩想了想,遂讓人將府中事務先交給婉寧處置。

「老八媳婦的身子着實弱了些。」良妃撥着手中的祖母綠圓珠手串,說道,「也罷,府里的事情你多擔待着。」

「是。」婉寧笑着道,「最近天兒熱,福晉又要忙裏忙外的,難免會累些。好在太醫說並不是什麼大問題,修養一陣子便可安然無恙。」

良妃點點頭,又道:「皇上昨晚跟本宮提起過,說相中了福州將軍馬耀之女馬氏為弘旺的側福晉,你回去好生打聽那姑娘的德行,等著複選的時候再與我一起相看。」

「是。」又陪良妃說了一陣子話,見她面露倦怠,婉寧才帶着玉蘭跟紫蘇出了宮。

「奴婢給側福晉請安。」剛回到韶秀院,連衣裳還沒來得及換,便見管嬤嬤走了進來,「富察家來人了,說是想來看望福晉。」

「哦,是誰上門來了?」婉寧抿了一口茶,問道。

「是富察大人的福晉跟一個看約莫十五歲的小姑娘。」管嬤嬤回道。

西林覺羅氏上門也就罷了,好歹是富察氏名義上的嫡母,那小姑娘是什麼人物?婉寧便道:「先請她們去花廳候着吧,我換身衣裳便過去。」這個時候富察氏應該吃過葯在熟睡,哪裏有功夫見她們。

「是。」

婉寧換了一件綉折枝玉蘭淺紫色的氅衣,想了想還是沒把頭上繁瑣的花簪步搖卸下,搭著玉蘭的手便往花廳走去。西林覺羅氏顯然沒想到是婉寧出面招待她們,愣了愣才趕緊起來給婉寧問安。婉寧回了半禮,笑着看了一眼西林覺羅氏身後的那個小姑娘,才說道:「夫人來得不湊巧,福晉服了葯已經睡下了,怕是沒辦法見夫人了。」

西林覺羅氏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不明顯的笑意,才道:「也是我來的時間不對。」

婉寧沒忽略掉她身後那個小姑娘迫不及待的神色,叫人上茶后才問道:「也是我許久不在京城女眷的圈子走動了,夫人帶來的這個小姑娘看着面生。」

「這是我兄長的女兒。」西林覺羅氏本不欲跟婉寧多聊,只是既然婉寧提起這個話頭,她也不能不介紹,「我兄長一直在奉天任職,不曾回京,所以側福晉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只是這丫頭今年已經十六,上回因為病了沒能參加選秀,今年年紀剛好,我嫂嫂便將她託付給我,叫我帶她出來走動走動。」

「原來如此。」怪不得一向跟富察氏不對付的西林覺羅氏居然會上門來,想來是想請富察氏出面給這個小丫頭尋個好親事吧。婉寧垂下眼眸抿了一口茶,似乎沒看見那個小丫頭被介紹之後愈發蠢蠢欲動的姿態。

「臣女西林覺羅氏馨蘭,見過廉郡王側福晉。」十六歲的小姑娘走上前一步,微微福身。這個年紀的女孩兒最是青蔥水嫩的時候,一身桃紅綉牡丹的衣裙襯得人越發嬌艷俏麗,髮髻上簪著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搖並一朵芍藥絹花,真真應了那句「人比花嬌」。這副模樣,美則美矣,卻不像是來探病的。

「果真生得好看。」婉寧忽然想起幾年前的一個情景。那時候尚未是直親王側福晉的納喇氏也是這個時候上門來,一襲華衣,風姿綽約。只是當時納喇氏瞄準的是胤禩嫡福晉的位置,也不知今日西林覺羅氏帶着自己的侄女上門,看中的又是什麼呢?

「既然福晉沒空接見,那我也不打擾側福晉了。」西林覺羅氏雖然有些遺憾,但還是起身說道,「先告退了。」

「福晉醒過來之後我會替夫人傳達您來過的消息的。」婉寧道,「紫蘇,替我送送夫人。」

「是。」紫蘇笑着將兩個西林覺羅氏一起帶了出去。

直到兩人的背影都消失在視野中,一邊的玉蘭才突然說道:「這位夫人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從前哪位官家夫人見到主子不自稱『妾身』,偏這位夫人,居然敢在主子跟前自稱『我』!」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婉寧微微眯起了眼,「回去吧。」

「是。」玉蘭扶著婉寧的手,「那主子要將今日富察夫人上門的事情告訴福晉嗎?」

「自然得說的。」婉寧道,「你待會兒就去跟福晉身邊的嬤嬤說說,她們自會轉述。」

「奴婢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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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側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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