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當朝容安王傅九容的婚訊傳出的同時,前朝皇室餘孽楚曦謀反,集結部分兵力在商都自立為王,自封為楚王的消息亦傳遍了整個龍城,不僅如此,楚曦更聯合大宛國二皇子,開始大肆侵襲商都的周邊城鎮,勢力日漸擴大……

姜離每日忙着處理這件事,也就無心顧及其他,即便是傅九容一連五日都稱病未上朝,她也未過問半句。

直至第六日,傅九容終於出現在她的御書房內。

從他進來御書房以後,姜離的眼睛始終未看向他,在他開口說完第一句話后,她驀地抬頭,灼灼雙目直視着他,聲音尖銳而激動:「你說……你要辭官?」

傅九容低着頭,讓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一字一頓地說:「是。」

姜離抿唇直盯着傅九容。

自從他主動請旨賜婚,她已經有整整五天未見過他了,更沒有與他說過一句話。此刻他終於出現在眼前,開口卻說他要辭官……

「理由。」

大殿裏的空氣凝滯了好一會兒,姜離開口道:「我要一個解釋。」

盡量剋制住不去看她的臉,傅九容低着頭,垂下的發擋住了他的表情,姜離唯有聽得他的聲音緩緩響起:「臣已經厭倦了這官場生活,只想帶純然去清靜的地方,就此共度一生。」

「你是為了央純然而想要辭官?」姜離的聲音夾雜着怒氣,猶帶着不敢置信。「就為了一個央純然,你要拋下所有,寧願辭官與她歸隱田園?!」

她死死盯着傅九容,似乎要看清楚他的每一絲表情,聽清楚他說的每一個字。

垂在袖中的手重重一顫,很快又恢復平靜,傅九容閉了閉眼,沉聲應道:「……是。」

「你……」

姜離想說什麼,一開口就發覺自己的聲音竟在顫抖,餘下的話便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在金陵城時,她獨自在龍泉寺等著傅九容,從下午一直等到夜晚,她被寒氣凍得渾身僵硬,然而她覺得,那時候再冷,也比不上此刻她的心冷。

傅九容回到龍城后就態度大變,她不怪他,只當給他自由。

他主動請旨,要她賜婚給他和央純然,她成全他。

他要她忘記往昔對她的所有溫情,她便不再想起,每日任由繁重的朝政將自己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一連多日不上朝,她知道他是在避開自己,既然他想避,她也就真的不過問他的任何消息……

此時此刻,他卻告訴她,他已經厭倦了一切,要帶着央純然歸隱?!

外面明明是春日暖暖,她卻覺得渾身如墮冰窟,心口一陣一陣的抽痛,幾欲讓她窒息。

「你可知……你剛剛說的話代表着什麼嗎?」儘管心如絞痛,她竟還能保持鎮定問出這句話,姜離覺得她都要忍不住佩服自己了。

「臣心知肚明。」

「你放得下這裏的一切?」她問。

傅九容看着從窗欞透進來的陽光,沉聲應道:「臣已經決定了。」

姜離看着他,唇剋制不住地輕輕戰慄著,她顫聲問:「傅九容,你當真什麼都放下了,什麼都不管不顧了?」連她也不管了么?

午後的陽光從殿外穿進來,傾瀉了一地,傅九容正好背着光站在下面,明晃晃的陽光十分刺眼,使得姜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的唇微微翕動着,他沉悅的聲音聽在耳中格外清晰。

他說:「自從臣決定娶純然的那一刻,所有前塵往事,臣便都統統忘記了。」

姜離想質問他是否當真什麼都忘了,話到了嘴邊,卻又不得不獨自咽回去,只餘下口中一片難以言明的苦澀。

傅九容的話已經說到這種地步了,她想……即便她再問什麼,也都是徒然了。

即使她不願意承認,每日都用繁重的朝政來麻痹自己,此刻她也不得不逼迫自己認清楚事實:傅九容真的什麼都拋下了,他不要她了!

此後,再不會有人溫柔細心的記掛着她的一切;

不會有人不顧生死護她周全;

更不會有人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

他已經決意帶着別的女子就此離去,從此花開花落,自看似水流年。

姜離垂目,嘴角努力勾起一絲笑容,一字一句道:「朕……明白了。」那笑容,卻苦澀無比,比哭還要難看。

傅九容沒有看她,抱拳道:「既然如此,臣先行告退了。」

說完這句話,傅九容就悠然轉身離開,態度淡得近乎冷漠,彷彿他與她從未發生過什麼事情,真的就只是普通的君與臣。再無關聯。

姜離同樣沒有抬頭看他,她呆坐在龍椅上,耳邊聽着他的腳步聲一步一步遠去,最後徹底再也聽不見了。

陽光順着地板傾瀉了一地,從大殿門口慢慢映照到大殿正中央,桌案上,香爐里的檀香也已燒盡,最後一縷白煙繚繞着消散在空中,好像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姜離卻依舊坐在龍椅上,一動不動。

期間,晃兒好像來過,還對姜離說了什麼,姜離沒有心思去聽清,只憑着意識「嗯」了聲,以至於晃兒走了她也不知道到底說的是什麼事情。

直到……

卿不離出現在大殿門口。

有半個月沒見了,卿不離依舊是那個卿不離,依舊穿着一身紫色錦袍,除了從前總隨意披散的頭髮用玉冠一絲不苟地束起,俊逸的臉上表情依舊冷淡,那雙宛如罌粟花一般美的暗紅色眸子正直勾勾盯着她,嘴唇動了動,似想說些什麼。

腦海中隱隱閃過晃兒方才的話,姜離依稀記得,她說的是卿不離來了的事。

前兩天還收到卿不離傳來的信,他說他很快就會到她這裏來,大宛國如今鄭處於多事之秋,爭鬥不斷,姜離本以為他只是隨口一說,卻不想是真的。

「卿不離。」她對他微笑,抬手,沖他招招手。

卿不離也難得沒有反抗,乖乖順着她的意走到她面前。

她坐在龍椅上,看着他站在自己身邊,隨手一撩衣擺,在地上尋了個位置便坐下。

「你應當是匆匆忙忙趕來的,這一路上不累么?」她問。

她沒有問他為什麼會突然來,也沒有問他是為了什麼而來。

他搖搖頭:「不累。」

「你來了有多久了?」她又問。

「有一會兒了。」他答。

姜離眨了眨眼睛:「那你也聽到他說的話了?」這個他指的是誰,姜離和卿不離都很清楚。

卿不離輕輕「嗯」了聲。

他的確是在很久以前就來了,也聽到傅九容與她的對話。

「是不是朕做錯了什麼?」她抿唇笑笑,想盡量裝作無所謂。

卿不離沒有回答,手指猶豫着撫上她的臉,說:「不要笑了,很難看。」

姜離一愣,卻也沒有推開他。

他凝視着她的臉,手指在她眼下的烏青色上輕輕撫過,有些心疼。

這些日子以來,她大概沒有一天睡得安穩。

想着,他手上的動作越發輕柔,撫摸着她的臉,動作溫柔得彷彿對待這世上的唯一珍寶。「你什麼也沒有做錯,所以不要多想了。」

姜離聞言,猛地抬頭直直盯視着他:「真的嗎?」那雙眸子黑白分明,澄澈得找不到一絲雜質,竟似天真無邪的孩子一般。

他心中一陣悸動,忍不住伸手將她從龍椅上帶了下來,將她攬入自己懷中,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着她的後背,安慰道:「真的。」

姜離溫順的靠在他懷中,聽着他的心跳聲,沒有掙開,嘆了口氣,問:「你有朝一日會不會也這樣背棄我,離我而去?」

卿不離沉默了一瞬,爾後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才終於出聲:「我曾說過……黃泉碧落,我都願追隨你。」

她心中一震。

許是太久沒有好好休息過,此刻在卿不離懷中,聽着他的許下的承諾,姜離覺得一陣安心,閉上眼睛靠着他,任由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朦朧……

許久都沒有聽到姜離的聲音,卿不離暗感奇怪,低下頭一看,才發現她靠在自己懷中緊閉着眼睛,原來是睡著了。

指腹摩挲著滑過她睡著了也不曾展開的眉頭,停頓了一會兒,他伸手替她一點一點撫平眉心的褶皺。

想起趕來龍城時,一路上聽到的流言,卿不離皺緊了眉頭。

當朝九王爺傅九容主動請旨賜婚,要迎娶自己府中收留的孤女央純然,這個消息很快就在坊間傳遍了。

卿不離最初聽到時,全然不信,可當他趕到宮中,聽到的比流言還要讓他震驚。

傅九容不止要另娶她人,還甘願為了那個女子辭官歸隱!

乍然聽到這事情,他驚得完全忘記了反應,獃獃在外面站了很久,直到傅九容走了,晃兒過來時看到他,驚詫之餘忙跑去向姜離稟告,他才完全慢慢清醒過來。

想起在金陵城時,傅九容送為他送別到城門外,他把那面代表着卿氏皇族的令牌交給他,讓他有朝一日若是姜離需要幫忙,就託人將令牌帶給他,他不論什麼境地都一定會出手相助。

只是,相對的,若是傅九容這麼做了,他就必須離開姜離,生生死死,永不再見!

傅九容當時沒有接那令牌,他怎麼說的?

他說:「無論你怎麼想,唯獨阿離,我覺不會放手!」

他明明這樣說了,為什麼還要背叛姜離?

容安王府

央純然聽着管家的嘆息,柳眉輕蹙:「王爺還是不肯出來么?」

自從上午從皇宮回來,傅九容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間里,一直到天黑,他都沒有出房門半步,無論誰叫他他也沒有反應。

「王爺他最近到底怎麼了?」管家飽經風霜的臉上滿是擔憂。

央純然咬咬唇,沒有作聲。

傅九容最近着實奇怪,做的事情他們也看不懂,還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好像……他很快就會離開他們一樣。

「不如,讓我去勸勸王爺吧。」沉吟片刻,央純然忽然說道。

管家遲疑地看了看她,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嘆道:「那老奴先下去了,有什麼事情隨時叫老奴。」

央純然點點頭。

管家很快帶着其他下人離去,央純然轉頭面向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婢女明珠,輕聲道:「明珠,你也下去吧。這裏我一個人就行了。」

「可是小姐你……」明珠猶疑着看了看央純然的眼睛。

知道她是擔心自己看不見,央純然莞爾一笑,拍着她的手安撫道:「王爺的房間我很熟,就算看不見我也記得。」

「這……好吧。」

明珠拗不過她,只得聽她的話先退下。

庭院中很快就只剩下央純然一人,她深吸口氣,緩步走到傅九容的房門口,沒有絲毫猶豫,就直直推開了房門--

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央純然忍不住蹙眉。

地上幾隻空酒罈胡亂堆著,濃濃的酒氣瀰漫在整個房間內。

幾步以外,傅九容慵懶地倚靠在窗下的軟榻上,如雪白衣隨意披在身上,束髮的發冠也不知丟到哪裏去了,長長的黑髮順着軟榻鋪撒開來,甚是旖旎。他的手中拎着一隻酒罈,正斜倚在榻上,對着窗外的明月獨酌。

意識早已朦朧,眼前的事物都變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明,傅九容閉了閉眼,疲軟無力的手一時沒有抓緊,那隻酒罈「哐當」一聲摔在地上,順着地板骨碌碌滾到軟榻下去了。

這聲響也驚醒了央純然,她低聲喚道:「王爺,我進來了。」

傅九容聽到了,卻沒有動。

窗外,一輪明月掛在夜空中,傅九容微眯着眼睛靠在榻上,看着明月兀自出神。

央純然來過傅九容的房間,他房中的一切擺設她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她很輕易就避開了桌椅等,緩步來到了傅九容的面前。

「王爺?」

她的眼睛看不見,只能憑着微弱的氣息,去感覺傅九容所在的位置。

央純然正想再靠近軟榻一點,不料腳下放着好幾隻酒罈,她正好踩中,腳下一個重心不穩,直直朝傅九容倒去……

「呀!」低呼一聲,央純然撞到了傅九容的懷中。

傅九容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白衣女子正好倒在自己懷中,面如冠玉,長眉朱唇,眉眼如畫,分明是姜離的模樣。

手不自覺地收緊,將她緊緊攬入懷中。

猝不及防被他抱在懷中,央純然一驚:「王爺,你……」

對於她的聲音,傅九容恍若未聞,抱着她的手越發收緊。

他的力度太大,勒得央純然只覺得腰間一陣生疼,想推開他,又捨不得,只能就這樣任憑他越抱越緊。

傅九容緊緊抱着央純然,唯恐他一鬆手,懷中的人就會消失不見,口中喃喃喚着她的名字:「阿離……」

央純然渾身一僵。

心中傾慕的男子這樣擁抱着自己,本該是無比歡喜的事。她卻覺得,他的擁抱,讓人幾近絕望。

無力的閉了閉眼睛,央純然輕輕推了他一下,無奈嘆道:「王爺,你喝醉了么?」

傅九容抱着她,下頜擱在她的肩上,聽到她的話,喃喃道:「醉?是啊,我喝醉了。」

央純然無聲苦笑了聲。

「王爺,你認錯人了。」這一次,央純然用力推開了他。

許是她的動作過大,傅九容被她狠狠推開,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王爺,我是純然。」央純然一字一頓地說道。

傅九容先是一怔,旋即,眸子裏閃過一抹黯然。

「純然……」他輕聲喚着她的名字,似未清醒過來。

貝齒緊咬住下唇,央純然澀然一笑:「是,我是央純然。」

她看不到傅九容在聽到她的話后,臉上又會是什麼表情,只聽到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對她說:「純然,對不起,我喝醉了。」

央純然微笑着搖搖頭,沒有當面說破他這拙劣的謊言。

她跟隨傅九容這麼久以來,又怎會不知他的酒量非常好,甚至可以說是千杯不醉的地步。就這麼一點酒,又怎麼可能真的讓他喝醉呢。恐怕是……

酒不醉人,人自醉。

「既然如此不舍,王爺又何必自斷後路?」央純然靜了靜,還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惑。

既然有情,為何偏偏要做盡讓那人傷心的事情,讓她對他徹底死心?

央純然實在不懂。

傅九容聞言,唇際掠過一抹極輕極清的弧度,搖搖頭笑道:「這個世間,哪有那麼多容得了我選擇的東西啊。」

央純然疑惑不解。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的傅九容也有無法得到的東西?

沒有再說什麼,傅九容拂了拂袖站起身來,抬起頭環視房間一圈,眸子裏一片清明,哪裏看得見半分醉意。

「純然,現在回去讓明珠幫你收視好東西,我們要準備離開了。」須臾,他道。

「離開?我們要去哪裏?」央純然心中更是莫名。

「我們要離開龍城,越快越好。」

傅九容的語氣並不似開玩笑,央純然當下也顧不得問他是什麼原因,問道:「什麼時候走?」

「今夜就出發。」

楚曦的勢力又快又狠,不過短短三日間,就連破了商都緊鄰著的幽州、桐城,還有河州三城,更對仍在負隅頑抗的士兵們放話,只要他們肯投奔楚軍,他不止放他們生路,更可以將他們收為己用。

也正因為此,楚曦的兵力也日漸豐益,手中統領的五萬兵馬很快就變成了八萬。不僅如此,他更聯合大宛國二皇子的兵力,率軍在滄州城外十裏外,準備尋時機攻下滄州城!

消息傳來時,姜離正準備脫衣服就寢,聽到這消息,她當下顧不得其他,連忙吩咐內侍去通知朝中重臣,隨意穿好外衣就匆匆前往御書房,連夜商議平亂一事。

「皇上,滄州決不可破,若是連滄州都失守,那麼緊連着滄州的幾個都城恐怕都會接連被楚軍拿下!」丞相柳淮明擰眉道。

「臣也這樣認為。」軍機大臣顧青附和道。

原任的軍機大臣因為與叛軍楚曦聯手,在楚曦謀反那日便早早投靠他們,如今的新任軍機大臣是剛剛升上來的顧青,剛過而立之年,說話卻總是一副老頭子的口氣,為此經常被姜離和朝中大臣調侃。

何太傅聽聞這事也趕來了宮中,他一手撫著鬍鬚,沉聲道:「的確,滄州是連接好幾個都城的軍事要地,雖說滄州地勢奇特,易守難攻,但難保不會被拿下,老臣認為,還是要儘快派兵去滄州,在楚軍未得逞之前先行打敗他們!」

「既然如此,不如讓臣去平亂吧!」鎮南將軍封意亭抱拳道。

「這……」姜離猶疑不決。

滄州一事非同小可,如果不能儘快消滅楚軍,恐怕只會後患無窮!

「其實這件事交給九王爺來,定能順利大敗楚軍。」內閣學士陳慶雲突然插嘴道。

姜離登時愣在了原地。

如果是以前,傅九容定會頭一個自動請纓前去平亂,可現在……

想起壓在桌上的那封辭官的摺子,姜離自嘲地勾勾唇:「他已經辭官了。」

此言一出,整個御書房內一片死寂。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以至於所有人好半天都未反應過來。

「既然他一心要走,朕也不會留他,這件事稍後再議,目前還是繼續商議滄州一事吧。」姜離面無表情地說道。

「是。」

何太傅沉思良久,突然道:「依老臣看來,不如讓老臣去滄州吧。」

姜離皺眉看着他:「不行。太傅年事已高,此去滄州必定舟車勞頓,太傅若是有什麼不測,朕定會內疚一輩子!」

「那不如讓微臣前去如何?」軍機大臣顧青站了出來。

姜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

的確,顧青是個難得的人才,若是派他前往滄州,此行會很順利也說不定。

「朕還……」姜離正想開口,就被突然闖進大殿的小太監打斷了話:「皇上,不好啦!不好了!」

「放肆!皇上面前,怎麼能這麼沒規沒距!」何太傅瞪那小太監一眼。

「太傅,讓他先把話說完。」姜離揚手打斷他們。

小太監揚起慘白的臉,結結巴巴道:「皇上,九王爺……九王爺他……」

姜離心下一沉,忙問道:「他怎麼了?」

「九王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小太監更是慌張,額頭上冷汗涔涔。

見他如此,姜離好不容易才壓下心頭的煩躁,沉着嗓音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細細說來。」

緩了緩神,小太監匍匐在地:「九王爺走了!」

姜離眉頭一皺。

「什麼叫走了?」太傅何晟銘臉色不善,「把話說清楚點!」

「回皇上,各位大人,九王爺剛剛派人送來封信給皇上,那人說九王爺已經走了。」小太監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

聞言,殿中的眾位朝臣頓時議論紛紛。姜離淡漠地聽着一切,隔了好久才問那小太監:「信呢?」

小太監慌忙呈上。

姜離沒有看他,擺擺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奴才告退。」小太監頓時如獲大赦,趕緊退出大殿。

姜離看着手中的信封,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在輕輕顫抖著,緩了緩,才慢慢撕開信封,拿出裏面的信。

底下不少人偷偷瞅過去,想知道信上到底寫了什麼。

姜離看着紙上的字,久久無言,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表情。

傅九容給她的信上,只寫了四個字:保重,勿念。

看着那幾個字,姜離愴然一笑,說不清楚此刻是失望還是失落。亦或者,兩者兼有。

他要辭官,她也就不攔他,卻不想……他甚至不願意多留一刻,迫不及待就走了。他可有想過,她看到這信時會是什麼心情?

或許這些日子心痛得太多,此刻反倒沒有什麼感覺了,姜離撕了那信,看着那些雪白的紙片被風吹着散落了一地。

眾人低着頭站在殿中,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出。

姜離似乎未察覺到這靜得過分的氛圍,啟唇道:「朕已決定,御駕親征。」

話音還未落下,就引來眾人的反對,尤其是太傅何晟銘。

姜離揚手打斷還欲開口的太傅,揚聲道:「朕意已決,明日一早就啟程。」說罷看也不看眾人一眼,負手走出大殿。

卿不離一直在外面等著姜離,見她出來,什麼也沒說,靜靜跟在她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長廊下,前面一段路太黑暗,姜離正想放慢腳步,側首卻見卿不離手中多了一隻燈籠,也不知是從哪裏拿來的。

卿不離提着燈籠走在前側,姜離看着他的背影許久,忽地開口,說:「卿不離,朕要親自去滄州。」

「哦。」卿不離淡淡應了聲,不見其他反應。

姜離偏頭看着他:「你不反對?」

「你想去哪裏都沒事,我定會追隨你左右,護你周全。」

姜離張了張嘴,突然間不知該如何把這話接下去。

眸光游移着落在他手中的燈籠上,比不上傅九容曾送給她的一池紅蓮那麼驚艷,微弱的光朦朦朧朧的,卻將前方那條黑暗的路慢慢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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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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