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岱宗旨意

第五百一十九章 岱宗旨意

?陸府是翡翠森首屈一指的顯赫家族,但是比起權家的奢靡,陸府低調簡樸得幾乎沒有存在感。無論是陸辰,還是陸明秀,都不曾聽聞荒唐之事,其嚴謹的家風令人稱道。

陸府家主的書房,異常的樸素,甚至簡陋。

地上的木板處處可見歲月的痕迹,走在上面會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有幾塊木板和周圍顏色差異頗大,顯然是後來修補。木板泛著黑亮光澤,可見平時經常使用,並且經過精心打理。

書房的四壁,擺滿各種書籍,有些凌亂。

陽光從鏤空的木窗透射進來,在木板上留下一道歪斜的花朵影子。木窗上鏤空的花紋是一棵七片葉子的花朵,那是七葉花。在五行天剛剛建立的時候,曾經很是時興過一陣子,寓意家和業興。流行了大約一百餘年,便逐漸被更就加鮮艷漂亮的花式取代,如今很難看到。

一位大約五六旬的儒雅男子正在房間的角落,折騰著一架織機。看上去只完成了一半,周圍地面到處散落着形狀各異的部件。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滿頭大汗的男子頭也不抬喊了聲:「進來。」

推門進來的是余叔,他小心地看着地面木板。他對書房很熟,知道什麼地方剛剛被修過,什麼地方有隱患,落腳非常小心。

書房木板的修理,老爺素來親力親為,不讓別人插手。

身為僕人,時刻牢記不要給主人增加半點麻煩,是余叔這麼多年的經驗之談。

他輕手輕腳走到男子的身後,看着只完成一半的織機,笑道:「老爺可是說明天就能完工,看來似乎不妙。」

「完不成嘍!」

中年男子從地上站起來,身上隨處可見木屑,頗為狼狽。他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粉塵,接過余叔遞過來的濕毛巾,道:「這艾輝還是真有幾把刷子,針神峰古怪得很,好些地方讓人摸不著頭腦。可惜我家女兒也是個死腦筋,不肯把它拿回來給她爹研究研究。」

這位中年人便是陸府家主,陸辰陸明秀的父親,陸之安。

誰也想不到,堂堂陸府家主,竟然在家中試圖仿製針神峰。

余叔笑道:「小姐的性子,您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也是。」陸之安笑道:「她平時看上去倒是聰明得緊,其實是一根死腦筋。」

擦乾淨手,他把毛巾扔給余叔,大步走到書桌前。

拿起桌上已經涼了的茶,狠狠灌了一口,感覺胸中清涼許多,他才開口道:「昨天辰兒給我來信了,就一個意思,要徹查,辰兒這次是真急眼了啊。說吧,查得怎麼樣?」

余叔謹慎道:「從目前來看,峰少爺的可能性最大。」

「把你查到的都說一遍。」

「是。」

余叔斟酌了片刻,方開口道:「我們抓住一位草賊的餘孽,就是當時在小姐晉陞大師的時候刺殺的弓手。這傢伙嘴很硬,不管我們怎麼用刑,他都不說。後來還是秋少爺有辦法,用了幾種蠻荒深處出產的草藥,煉製出一種失魂丹,這傢伙才說的實話。」

陸之安不滿道:「鳴秋這孩子,回來了也不到咱家來,枉他小時候我那麼疼他!。」

余叔笑道:「在秋少爺眼裏,老爺的宅子可比小姐的綉坊差遠了。」

陸之安哈哈大笑:「說得也是。」

他止住笑,忽然問:「鳴秋沒有去看他師父?」

余叔看了老爺一眼,搖頭:「沒有。」

陸之安皺起眉頭,片刻才搖頭嘆息:「算了,他們師徒倆的事情,我不去摻和。你繼續說。」

余叔又看了老爺一眼,說出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峰少爺怕是對小姐有意。」

陸之安臉色沒有變化:「說下去。」

「從那草賊餘孽口中,他們是接到一筆大生意,對方付出大價錢讓他們攻打淺草城,並且俘虜小姐。按照原本的計劃,對方還會出一筆巨資贖買小姐。草賊非常重視這筆生意,加之與我陸府有仇,很上心。因為擔心走漏風聲,他們派出幾路先鋒探哨,沿途所遇之人都會斬盡殺絕,沒想到遇到艾師,反被艾師所殺。」

陸之安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余叔的語氣平緩,盡量不帶感情色彩:「當時峰少爺的火浮雲,正在前往淺草城的路上。從時間節點上來看,如果草賊按照原計劃進攻淺草城,峰少爺的火浮雲抵達時,淺草城應該是激戰正酣。老奴特意派人挑了幾位府內在草殺的成員側面了解了一下,證實峰少爺的戰部在抵達淺草城之前,安排了大量的奪城、破襲、解救人質的修鍊內容,非常有針對性。其中包括熟悉淺草城完整的城內地形,還有特殊的戰術等等。我們把這些戰術內容給草賊餘孽看過,他的反應很激烈。不過從修鍊的內容來看,峰少爺並無傷害小姐的意圖。」

陸之安點點頭,讚歎道:「峰兒謀慮縝密,很有一套,如果不是艾輝誤打誤撞,得手的可能性很大。明秀離家多年,與峰兒感情疏離,英雄救美雖然老套,還是很有效的。鳴秋當時不知所蹤,找個由頭拉近感情,可得先手。」

余叔不敢作任何評價,繼續道:「鄭曉曼的事情,也是突然有一天有神秘人找上門來,說能給她一個報仇的機會。草賊內部對此事極為反對,但是鄭曉曼執意復仇,一意孤行,他們無法阻攔。屬下想不明白,峰少爺為何要對艾師下手?」

陸之安淡淡:「嫉妒是毒蛇。你可曾見過明秀對誰這麼好?峰兒以養子身份而崛起,看似堅強,內心實則自卑敏感,不如明秀啊。辰兒性子太淡泊,明秀通曉事理,外柔內剛,若是個男兒身該多好!」

余叔附和道:「都是隨老爺。」

陸之安哈哈大笑:「你這個馬屁拍得火候真是恰到好處。」

余叔咧嘴一笑。

陸之安斂去笑容,嘆息道:「峰兒的短處,我豈能不知?然而府中勝他者誰?辰兒不問俗事,不沾煙火。明秀一心刺繡,對她師弟比對她爹都好。峰兒太着急了,倘若按部就班,陸府還不是交到他手中?明秀夫婿再強,也不姓陸啊!」

余叔不敢說話,垂手聆聽。

「艾輝讓你帶來的話,我雖然覺得他心繫明秀,情有可原,但還是狂妄了些。後來我就知道自己錯了。檸檬營地木牌血字未乾,如今天下何人敢輕視他?松間谷,藏猛虎。」

「剛剛傳來的消息,天外天前線大捷。天心城雖然宣揚三支戰部齊心協力,實際上,師雪漫的重雲之槍,才是取勝關鍵。看看,松間派根繁葉茂,人才濟濟,前途無量。明秀出自松間派,我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和松間派衝突?」

陸之安自言自語。

「鳴秋回來了,不管他和岱宗矛盾多深,但依然是岱宗的弟子。鳴秋又怎麼能容忍,有人打明秀的主意呢?」

他語氣感慨,眼中流露出一絲傷感:「太着急了啊峰兒,這裏面每個人,都不是你能招惹的啊!」

余叔心中也在嘆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老爺對陸峰寄予多少期望,並且為了培養陸峰,花費了多少心血和精力。

陸之安的神色恢復淡然:「把峰兒交給辰兒吧。峰兒到底是岱宗的記名弟子,不是我們能夠隨意處置的。他們師兄弟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解決。」

余叔恭聲道:「是。」

他正欲離開,敲門聲響起。

門外的護衛稟報:「老爺,海清大人求見。」

陸之安眼中閃過一道精光,主動推門而出。

台階之下,一位中年男子漠然而立,聽到開門聲,轉過身來。

陸之安拾級而下,臉上堆滿笑容:「稀客稀客,海清大人可是許久沒來寒舍了,來來來,裏面請,這次可要和大人好好敘舊。」

海清一向古板,不苟言笑,欠身行禮:「見過家主!敘舊只能下次了,這次海清給岱宗傳話。」

陸之安肅容躬身:「請大人示下。」

海清沉聲道:「岱宗說,陸峰有些事做錯,但自古兄弟不鬩牆,師兄弟又豈可互傷?剝奪陸峰草殺部首之職,入草窟三年,以示懲戒。是死是活,看他造化。「

陸之安恭聲道:「遵岱宗旨意!」

明秀織坊。

郁鳴秋看着鏡子中的男子,滿臉的鬍子茬颳得乾乾淨淨,長長的頭髮再次用紅繩束起,整個人看上去精神飽滿。

滿臉的滄桑消失,他彷彿看到五六年前的自己。

如果沒有血災,沒有後來的一切,現在會是什麼樣?

他自嘲地搖搖頭,把腦中的雜念甩掉。想到自己能住進織坊,他就精神抖擻,渾身充滿了幹勁,雖然是打着保護明秀的旗號。

魂牽夢繞的倩影,離自己如此之近,心還是空蕩蕩的房間,此刻卻灑滿陽光。

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衣領,容光煥發的郁鳴秋大步推門而出。

待會見到明秀第一句該說什麼呢?

技藝有點生疏啊……

從陸府離開的海清,行走在街道。

街道的行人沒有多看他一眼,誰也不知道,這個板着臉沒有護衛的男子,竟然是整個翡翠森的大總管。

穿過街道,繞過拐角,來到一處工坊的門前,停下腳步。他抬頭,匾上寫着「明秀織坊」四個墨字,字跡飄逸出塵。

海清不苟言笑的臉上露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容,旋即消失。

陸辰的字跡他太熟悉。

大門敞開,他正欲舉步進去,裏面熟悉的聲音傳來。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早起的蟲兒被鳥吃……咳咳,明秀早上好!」

他彷彿看到一位扎著紅繩,耷拉着眼睛眼珠子卻在機靈轉啊轉的少年,正在搖頭晃腦吟詩。

海清嘴角不自禁浮現一縷笑容,可是心中為何嘆息?

他舉步入內,熟悉的容貌映入視野,還和以前一樣。他的目光在郁鳴秋的背上停留片刻便收回來。

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看清來者,郁鳴秋臉上開朗的笑容消失。

海清面無表情:「好久不見,小秋,岱宗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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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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