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鄭擎走的奇快,好在祁嫣不是真正弱柳扶風的深閨女子,勉強還能跟上。

青雲院廊下,染月和紅綃早已等在那裏。

雖然勉強跟上,但祁嫣還是有些微喘,紅綃連忙上前幾步扶着她。

「少夫人你沒事兒吧?!」紅綃擔心的道。

祁嫣微微緩了一口氣,微微咬着牙道。

「我無事,餓了,回去吃飯!!」

帶着些惱怒越過鄭擎,徑自向里走。

紅綃連忙跟上,心裏一陣難過,少夫人如此好的性兒子,卻被世子欺負的氣成這樣!

染月看着被少夫人晾在後面的世子爺,看着少夫人背影,一貫淡漠的眼中似有些別樣的情緒。

心思微動迎上去道。

「世子爺也餓了吧?!您是回青竹軒還是和少夫人一起,奴婢方才見了,少夫人房裏的午膳很是精緻呢!!」

已經走到廊下的祁嫣聽到染月如此說猛的回過頭,眸底難掩微微的錯愣看了看染月,又看向鄭擎。

鄭擎亦看着她。

「好!」

默了半晌,鄭擎看着祁嫣薄唇輕啟淡淡的吐出一個字。

音色依舊冷,眸色依舊淡,祁嫣卻聽出了一些別的意味。

故意的?!這人有這麼無聊嗎?!這鄭擎着實讓人越來越看不透了,祁嫣微微吸了口氣,忽的笑了,笑得奼紫嫣然。

「好!妾這就回去準備!」

回頭領着紅綃繼續往裏走,自己一餓著就心情不好的毛病還是沒變,不淡定了!

青雲院的下人這兩天從上到下都有一種沒睡醒的感覺,他們都以為老死在外的少夫人回府了,少夫人進宮了,少夫人封官了,今日更甚,世子和少夫人一起用午膳了。

屋內,染月紅綃侍立在側,祁嫣早起就沒吃任何東西,雖然餓了,但胃口不大,早已經吃的差不多了,而鄭擎依然一口一口一板一眼,似帶着絲慢條斯理。

祁嫣也不急,端著茶盞慢悠悠的陪着。

終於鄭擎放下筷子,染月忙奉上茶盞,鄭擎也慢慢的品著。

祁嫣心裏微怒,這廝沒完了是吧?!同時又有些疑惑,這人今日是怎麼了,究竟有何為,隨即又釋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耗著就耗著,比耐心比定力本姑娘還怕你不成?!

兩人就這麼慢條斯理的對坐着。

染月紅綃卻站不住了,紅綃偷偷嗔瞪了染月一眼。

染月默默吸了口氣開口道。

「昨兒從宮裏回來得晚,今日又起了個大早,爺回青竹軒歇個晌兒吧?!」

就是紅綃不給她使眼色,染月也想早點把世子爺哄回青竹軒,方才她可沒錯過少夫人眼裏的惱意,世子爺如今就是真有什麼不一樣的心思,也得慢慢來不是!

「今兒就在這兒歇了!」

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卻險些把染月紅綃嚇了個跟頭。

祁嫣手裏的茶盞也險些滑到地上,幸虧及時穩住。

染月回神,心裏甚是焦急,自己今日初時確是有心試探,可方才也是真想着將世子爺哄回青竹軒,可世子爺已經如此說,少夫人可不似從前,若是今日鬧僵了,自己豈不是弄巧成拙!

祁嫣的心思紅綃最是知曉,聽世子爺如此說,卻又不知該如何阻攔,滿眼擔心的看着祁嫣。

祁嫣此時卻來了興緻,今日一日,鄭擎此人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倒真想看看他究竟要如何?!

「好!妾這就讓人安排服侍爺歇著!」

祁嫣巧笑着道,抬手示意紅綃不用擔心,進去準備。

「不用她們,你來便可!」

鄭擎垂眸,又是清清淡淡的一句話,說罷徑自起身向內室走去。

「少夫人!」紅綃失聲道。

祁嫣先是一驚,接着心裏一沉,細想鄭擎有幾次看自己的眼神,眸底似有什麼……!突然有了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緩緩吸氣穩住心神,抬手示意紅綃不必擔心,跟着鄭擎進了內室。

「世子今日這番是何意?!可否明示?!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猜度!」

進了內室,祁嫣站在鄭擎身後道,儘管盡量控制,但還是不可避免的帶着一絲惱意!

鄭擎突然轉身,右手猛的扣住祁嫣頸項,眸色冰寒暗沉看着祁嫣的眼睛!

「你不是她!!」

看着眼前這雙錯愣驚懼,又快速平靜的眼眸,鄭擎更加篤定,她不是她,絕不是她,開始就有疑惑,只是懶得深究,從前也曾有過這麼一次,他鄭擎殺人……!如果她不是鄭家的恩人之女!

那是他唯一一次正眼看她,他記得那雙眸子,絕不是眼前這雙!

依舊是清清淡淡的四個字卻讓祁嫣如墜冰窖,從穿越之初自己就費盡心思,儘可能讓自己身上的變化都合情合理,她不想被人當成妖孽,不想……。

可是不想卻被人看穿,他是如何看出來的?!難怪今日他看自己的眼神總是那麼……!!

祁嫣的後背沁出沁涼的細汗,眸色卻不敢有絲毫的變化,對着的這雙眼睛太過犀利,自己此刻有任何的變化都逃不過。

現在最好的應對就是裝作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可是……!

方才聽到那四個字自己一瞬間的驚懼根本無法掩飾,他說的是你不是她,而不是你是誰,是篤定,不是疑惑!

「世子爺,少夫人!」內室外傳來紅綃的聲音。

祁嫣心裏一凜,機會來了,努力平靜的看着鄭擎,果然鄭擎緩緩的鬆開手。

「何事?!」祁嫣勉強穩住心神問道。

「回世子爺,少夫人,蘇媽媽派人說是方家小侯爺在西院鬧起來了,請世子爺和少夫人快過去!」

紅綃在門外回道,一改平日的沉穩,語速有些快,心裏暗自慶幸出了這麼一樁事,心裏還真是有些感激那個平日讓人甚是討厭的方小侯爺。

祁嫣一愣,方子狂在西院鬧起來了?!方子狂雖囂張跋扈,做事卻自有其分寸,今日卻上門鬧事,恐怕絕不會無的放矢無理取鬧。

鄭擎卻是眸色一沉,紅綃話落,已舉步向外走去。

祁嫣略一猶豫,也跟着走了出去。

跟出去的一瞬間祁嫣心裏已經有了應對,方才之事自己只當從未發生,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將自己穿越以來所做之事又在心裏飛速的過了一遍,並無甚錯漏,心下更加篤定,自己現在所應該做的就是依然故我,不做任何改變,否則……!

外面秋陽似火,看着走在前面的鄭擎,想起方才那雙冰寒暗沉的眸子,祁嫣心裏卻是一陣陣發冷。

同時也不得不感嘆此人心思之詭譎,洞人之犀利,他是如何知道的,祁嫣百思不得其解。

是有前人可尋,還是他自己憑直覺洞悉,如果是前者,自己為何並未發現任何痕迹,如果是後者,那就……太可怕了!

自己似乎是把這個人想的太過簡單了!

到了西院祁嫣心神已經徹底恢復如常,進門前鄭擎回頭看了祁嫣一眼,眸色深深,祁嫣已能坦然回視,不在露絲毫情緒。

兩人無聲對峙,祁嫣反而心下大定,管你如何知道的,又能怎樣,本姑娘就是不認,你奈我何?!

兩人四目相對無聲勝過千言萬語,院內卻嘈雜的如雞飛狗跳聲。

兩人各自斂眸舉步入內,卻被院內的情形驚散了所有情緒。

祁嫣環顧一圈,微微蹙眉,這方子狂真是不屈自己囂張狂妄之名,這哪裏是上門來鬧,抄家也不過如此!

前院內缸倒樹歪,殘枝碎瓷一片狼藉,遠遠的還能聽到後院傳來打砸和女子的爭吵尖叫聲,十分混亂嘈雜。

「世子爺,少夫人!」蘇媽媽快步迎了出來!

「怎的就鬧成這樣,三叔三嬸呢?!」一行往裏走祁嫣一行忙忙問道。

按說有方氏和三老爺在,方子狂再狂妄也會有所收斂,怎麼也不至於如此

「三夫人這兩日身子不爽利,今早從東院回來,頭晌三老爺就帶着三夫人,還有六爺五姑娘去郊外莊子了,說是要住些日子!」

難怪,說到這裏祁嫣哪裏還有不明白的,對方子狂為什麼鬧上門來也猜出幾分!

「可知道是為了何事?!」鄭擎眸內寒氣森森,冷聲問道。

祁嫣和蘇媽媽都猜到此事因何而起,卻是不能說。

鄭擎腳下微頓回首,看着兩人,祁嫣垂眸。

蘇媽媽無奈只得道:「世子爺進去就知道了!」

說罷也垂眸不在多言。

鄭擎又看了一眼祁嫣,快步向後院走去。

倚翠軒外,比之前院更加壯觀,雙目所及院內東西無一處完好,一院子丫鬟小斯都躲在角落瑟瑟發抖,不少人臉上都帶着傷。

姜丹鳳被搡歪在正房門口,尹姨娘跌坐在另一側,屋裏依然不斷的有東西扔出來,夾雜着瓷器碎裂和物體倒地的聲音,二爺鄭倫躲在廊柱後頭,探頭探腦的不敢出來,臉上似也帶着傷。

方子狂大刀金馬的站在院子中間,手裏掐著馬鞭,旁邊站着兩個身着掐襟箭袖姿容俏麗英氣勃勃的婢女。

腳邊跪着一個被打成豬頭的丫鬟,看穿着應是元平侯府的一等大丫鬟。

「世子,四弟,你可來了!!他們方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姓方的,我們鄭家跟你沒完……!!」

二爺鄭倫一見鄭擎連滾帶爬的跑過來,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然後回頭沖着方子狂跳着腳叫嚷道。

「啊!呸……!!」未等鄭倫說完方子狂衝過來一口吐到鄭倫臉上。

指著鄭倫鼻子罵道:「是我方家欺人太甚,還是你鄭家欺人太甚,我方家還沒怎麼樣呢,你們鄭家一個奴才都敢對姑母不敬,還說什麼我們方家要完了,小爺我今兒問問你,我們方家怎麼就完了?!你沒完,小爺我還沒完呢!!今兒小爺就到皇上那要個道理!!我方家的女兒可不是隨意讓什麼人都能欺辱的!」

聽到這裏祁嫣瞭然,果然,方子狂這一番大鬧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方子狂,鄭家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拿來做敲山之石!!」

方子狂話落,鄭擎冷聲道。

方子狂冷笑一聲。

「鄭閻王,治家不嚴這趟渾水你鄭家不想趟也得趟!」

鄭擎眸泛冷怒,周身寒氣四溢,方子狂也不遑多讓。

「方小侯爺不覺得有時候風動比雨至更好嗎?!!」

兩人一觸即發之際祁嫣淡聲道。

方子狂看着祁嫣,眸色一愣轉為猶思,風動,雨至!

昨夜姐姐雖有驚無險,可是他心裏這口氣始終咽不下,晌午又聽到姑母之事,心裏的火便再也壓制不住。

就想着將此事鬧大,讓天下人都知曉,他們方家人從不會委屈求全,無論是誰敢欺負方家女兒,他方子狂都敢讓他雞犬不寧!

可這個女人一句風動,雨至卻讓他心生茅塞頓開之感!細思此話並非全無道理!

此事若真的按著自己所想繼續鬧下去,分寸一個掌握不好,只怕不好收場!

「世子夫人如此說是想對今日之事有個說法了?!我只怕這鄭家的事,你這世子夫人做不得主!」

方子狂看了眼鄭擎對着祁嫣道。

「此事方小侯爺就不必擔心了,小女子做不得主,這侯府自有能做得主的人!」

祁嫣嘴上如是說着,卻垂眸不看任何人,有些話她點到即可,至於如何……。

鄭擎看了祁嫣一眼,對着蘇媽媽沉聲道:「將依翠軒上下所有人帶到墨雲院,派人去請侯爺!」

蘇媽媽應是,方要退出去,鄭擎又道:「把郡主也請來!」

蘇媽媽愣了一瞬,再次應是,匆匆退到門口吩咐下去,各自行事。

有僕婦魚貫而入,或拖或拽或攙或扶著倚翠軒上下人等往外走。

姜丹鳳和二爺鄭倫臉上有些發懵,也覺出今日這事兒不是小事,想掙扎撒潑卻又不敢!

「方小侯爺可要同去,想來侯爺與方老侯爺幾十年同袍情誼,一定會給方家一個滿意的答覆的!」

祁嫣看着方子狂淡淡的道。

「不必了!」倚翠軒內快步走出一婦人,五十歲左右,面容平常,身形卻矯健,對着鄭擎和祁嫣施禮,不卑不亢卻又不失恭敬。

嘴上也絲毫不拖泥帶水道:「少夫人,今日之事雖大,但也算內宅之內,我家太夫人既然將京城侯府內宅交於我,還是我老婆子跟着去聽個明白吧!」

看到此婦人紅綃知道祁嫣應是不識得,忙上前附耳道。

「這是方家京城府邸內宅管事邱嬤嬤,是方家太夫人跟前最得臉的人!」

方家太夫人,方氏的母親,方皇后的祖母,跟前的人見識果然不俗。

祁嫣頷首還禮客氣道。

「嬤嬤請!」

然後又道:「請方小侯爺去偏廳,奉茶!」

蘇媽媽應是著人下去。

祁嫣鄭擎在前,邱嬤嬤隨後一行人往東院走。

一進墨雲院前廳,元平候也是才被從梧桐院請回來,堪堪坐下,雲郡主也是,兩人臉色都不好看。

去傳話的人不知詳情,只說是方家小侯爺在西院鬧起來了,祁玉娘母子也都跟了過來。

祁玉娘母子,鄭青蘭姐妹,鄭倫姜丹鳳尹姨娘站在一旁,門口地上跪了一地的丫鬟小斯。

元平候不明所以,但看到邱嬤嬤臉色好看了些,當年方氏議親送嫁都是這位邱嬤嬤,元平候自然是見過的,也知道其在方家的臉面,語氣平和道。

「好好的子狂怎麼就鬧起來了,究竟是為了何事?!」

邱嬤嬤上前施禮道:「侯爺恕罪,這事兒還得從我這老婆子身上說起,我家姑奶奶身邊兒的一個管事兒嬤嬤是老奴的表親,頭晌回去了,開始只說是姑奶奶並姑爺出城賞景,用不了那麼多人服侍,她得空便回去看看,老奴看她神色不對,便問了幾句,沒想到三句話她便漏了底,哭着問老奴皇上是不是真的厭惡了皇后,厭惡了方家,方家是不是真的要完了?!」

「老奴聽完大驚,便呵斥她不得胡說,根本是沒有的事兒,她不但不信反而說,元平候府上下已經傳遍了,還說頭晌從東院回去,路過倚翠軒,倚翠軒內一個丫鬟衝撞姑奶奶,她不過呵斥了一句,那丫鬟便說方家是秋後的螞蚱沒有幾天蹦噠的,還張狂什麼?!嘴裏不乾不淨還說了好些,氣的姑奶奶落淚,這才出城去,與其說是賞景,倒不如說是躲出去!這府里已容不下我們方家人!」

「趕巧老奴兩人的對話正被我家小侯爺聽到,我家小侯爺的性子侯爺是知道的……!」

邱嬤嬤還欲繼續說下去,元平候卻已臊的無法在聽下去,抬手道。

「不必再說了,請偏廳稍候,本侯一定會給方家一個滿意的答覆!」

邱嬤嬤自然知道適可而止,躬身施禮退了出去,她要說的已經說完了剩下的就只等著看戲了。

邱嬤嬤退出去后,元平候臉上紫黑看着雲郡主半晌常常一嘆,咬牙道。

「郡主,你真的是替本侯管的好家啊!!」

雲郡主昨夜回去大發雷霆險些將紫雲軒拆了,周嬤嬤問明原委心裏長嘆,用了一夜掰開揉碎的講才讓雲郡主明白了幾分。

此刻雲郡主雖然心裏依然有些不以為然,但是也知道這些話現在傳出去好說不好聽,更何況傳到方家耳朵里,如今方家又這樣鬧上門來……!

早起周嬤嬤還勸着她,放低身段和侯爺認個錯,先哄著侯爺回心轉意再謀其他。

可不想今日卻出了這樣的事,侯爺方才一句話,分明已是氣急,失望至極。

雲郡主心裏難過又氣又急,怒視姜丹鳳。

姜丹鳳心裏一直有些懵,平日裏掛在嘴邊打哈取樂的閑話今日怎就惹出這樣大的禍事。

本還想着有雲郡主撐腰,可此刻連雲郡主也這樣看着自己,心裏一慌嚇得跪下哭天搶地道。

「侯爺表姑母明鑒,不過是一個丫頭子和一個嬤嬤起了爭執,順口胡謅了幾句,怎的就變成欺負她方家人,早起在院子裏,二妹妹不也說四弟妹巴結三嬸,馬屁拍到馬蹄子上,怎的她說就沒事,到我這就變成了天大的禍事,分明是有人看我礙眼,拿我做筏子……!」

姜丹鳳一行說一行指著鄭青蘭,眼角卻看着祁嫣。

祁嫣只垂眸不看她,心裡冷笑,這姜丹鳳想禍水東引,可今日之事恐怕誰也躲不過。

聽到姜丹鳳如此說鄭青蘭低垂眸底的得意瞬間轉為驚慌失措。

祁玉娘忙跪地道。

「侯爺恕罪,青蘭年幼無知,聽下人傳什麼她就說什麼,是妾教導無方,妾當時就打了她一巴掌,也讓她給三夫人賠了禮!」

鄭青蘭見母親如此,瞬間似明白了什麼,連忙跪下哭着道。

「父親,女兒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鄭青竹和鄭鈺也跟着跪下求情。

元平候先是臉色再一變,見祁玉娘母女如此,才稍稍又好些。

沉吟了下肅聲道。

「此事茲事體大,不是認個錯就能了結的,掌家御下教女不嚴者禁足一個月,青蘭青竹罰抄女戒百遍!」

元平候話落,雲郡主登時紅了眼眶,撲倒旁邊周嬤嬤懷裏落淚,昨日夜裏也說禁足,但畢竟是私下裏說,也是在氣頭上,今日卻是在眾人面前,這讓她以後如何還有臉面掌家御下!

姜丹鳳也落淚,似受了天大的冤屈。

只祁玉娘母女安然受了。

見祁玉娘母女如此,元平候臉色又好看了些。

祁嫣心裏暗嘆,論宅鬥技能,雲郡主除了身份略顯優勢外,其餘的連戰五渣都算不上。

元平候處罰雲郡主自然是做給方家看的,如果只處置個隔房的侄媳婦實在顯得沒有誠意,處罰祁玉娘卻是做給侯府下人看的。

可雲郡主卻看不透元平候這層苦心。

「嫣然」

祁嫣正想着,聽到元平候叫自己,上前一步施禮應道。

「侯爺。」

元平候接着道。

「現在既然是你掌家,剩下的事就由你處置吧!」

祁嫣頓了一下,心知自己無法推脫應了聲是。

祁嫣轉過身,看着門外跪着的一眾僕婦丫頭小斯,跪在前面被打成豬頭的丫頭最為顯眼。

祁嫣方才路上聽紅綃說才知道,這丫頭名喚翠喜,是姜丹鳳身邊的大丫鬟,最是得臉,平日裏狐假虎威,很是會拜高踩低這一套。

話說元平候府內這樣的下人還真不少,前有紫黛,司畫,如今又出了這麼個翠喜,鬧出這麼大的風波。

如不下狠手整治,只怕是……將來不知還會惹出什麼禍事!

想到這裏祁嫣心裏一嘆道「今日之事甚大,不嚴懲不足以警醒人心,侯府內所有牽涉之奴僕便全都發賣了吧!」

祁嫣話一落,滿院子的下人無論是站着的還是跪着的皆驚愕的看着她。

全都發賣,這少夫人未免太狠了,就算未曾牽連的也不免心有戚戚!

「全部發賣西北!」

一眾人等還沒有回過神來,又聽到世子鄭擎冰寒著聲音道。

這回不止是驚愕,而是驚嚇,西北,苦寒之地,這些人雖都是侯府的下人,可都是內宅的,不說養尊處優,可屬實都不曾吃過什麼苦的。

聽到發賣西北,自然惶惶,有膽小的丫頭子直接哭了出來。

「不許哭!」祁嫣蹙眉厲聲道。

「身為侯府之人不知謹言慎行,鄭家清譽因你們受損,侯爺世子的臉面因你們受污,郡主身份貴重,卻因你們受過,未將你們全部打殺已經是鄭家慈心,你們還有何臉面哭,有何臉面怨?!!」

祁嫣玉面含煞,聲音肅殺,墨雲院裏所有人皆一震,元平候面色稍霽,這祁氏越來越讓人刮目相看。

一眾下人哭的不敢再哭,皆低下頭,剛才心有戚戚者有的也不免面露愧色,細想想少夫人說的是實情,犯下這種大不敬的錯,又惹下這樣的禍事,未將他們全部打殺了已是寬宥!

祁嫣頓了下接着道。

「侯爺今日既然許我掌家,今日侯府就再立條規矩,他日若有再犯者以此為戒,發賣西北,到時我不管你們是哪一房哪一院的,有臉的沒臉的,若是不能為主子着想,也不配主子給你們的臉面!!」

祁嫣一行說一行觀察滿院下人的臉色,見他們不再面容戚戚,心內稍安,今日一下子處罰這麼多人,只怕有人會心灰,更怕心生怨念。

「奴婢等謹遵少夫人訓誡!」

蘇媽媽吳三娘子等帶着一眾下人躬身恭恭敬敬的道。

看到蘇媽媽,吳三娘子等人如此祁嫣心安了不少,這侯府內還沒亂的沒了章法,否則……!

打發了下人,姜丹鳳鄭倫灰溜溜的跟着蘇媽媽回了西院。

雲郡主一直神色愣愣,周嬤嬤扶着她回紫雲院,元平候嘆了一聲也跟了過去。

祁玉娘眸色微動,蹲身恭送二人,又和祁嫣道了聲辛苦,然後也帶着一子兩女往外走。

祁嫣轉去偏廳,邱嬤嬤那裏還得她去善後。

走到門外的鄭鈺轉身看着祁嫣的背影若有所思。

眸光稍移,正對上鄭擎的。

兩雙眸子一冷漠,一孤傲。

送走了邱嬤嬤,墨雲院只剩下了祁嫣和紅綃兩人。

「世子呢?!!」

兩人一行往外走,祁嫣一行問紅綃。

「奴婢看着往紫雲院去了。」

祁嫣點頭。

「世子和五爺平日裏關係如何?!」

祁嫣淡淡的問著。

方才轉入偏廳之際,見鄭鈺似回頭,兩人可不見有什麼兄友弟恭之態。

「世子爺性子冷,五爺性子傲,兩人自小便不在一處!」

果然,祁嫣挑眉接着問。

「侯爺更偏愛於誰?!郡主,祁玉娘,世子,五爺?!」

「侯爺性子中正,對郡主素來敬重,對玉姨娘雖不算特別親厚,也不曾冷待。」

「世子和五爺,世子自幼入宮伴讀,在侯府的時少,小的時候五爺在侯爺眼前多一些,似也親近些,長大後世子十四歲第一次跟着侯爺去了西北,從此侯爺對世子親近,更是愛重!

祁嫣心裏瞭然也默然。

「一會兒回去你就安排俏雲帶人回去河間接薛姐姐和鸞哥吧,今日西院鬧成這個樣子,正是好時機,倚翠軒經過今日此番怕是大多東西都不能用了,你回頭和蘇媽媽商量著置辦,儘快把院子拾掇出來,榮安院大庫房裏的東西有什麼能用的你做主便是。」

祁嫣轉了話題交代起接下來要辦的事,紅綃一一點頭應着。

祁嫣想了想接着道:「大姑娘身子還未調養好,再在祖宅住些時日也無妨,至於嬤嬤我還未想好,也不知道嬤嬤自己是什麼心思,是想在祖宅榮養,還是想再回侯府?!」

祁嫣心裏自然是想讓姚嬤嬤跟在她身邊,可是自己此番回府可並非姚嬤嬤和薛氏所想那般簡單。

紅綃自是知道祁嫣心裏所想,府里如今亂成這個樣子,只怕嬤嬤回來看着糟心。

兩人說着話回了青雲院,染月藍衣正在廊下侯著,前面發生的事兩人自然也是知道了,不過片刻功夫,如今府里已經傳遍了,如今府里各房各院的奴僕都是寒蟬若禁,如履薄冰,畢竟府里私下傳這些口舌早已不是一日兩日,沒說過自然也聽過!

染月藍衣迎著祁嫣紅綃進去,卻之半步跟在後面,門口有小丫頭挑着帘子,幾人進了屋內。

今日可是折騰了一天,祁嫣着實乏了,順勢歪在了臨窗的湘妃榻上,紅綃麻利的取過引枕讓祁嫣靠着,又矮身去了厚底絲履,讓祁嫣更舒服些,藍衣忙着端過一杯茶。

祁嫣眠了一口,輕輕的舒了口氣,放下茶盞抬頭看着染月道。

「方才墨雲院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奴婢知道了!」

染月躬身應着,垂眸掩去眼底的忐忑,這些事自己雖然未被牽扯,可是如今這情形,少夫人找個由頭打發了自己,名正言順正是時機。

祁嫣看着染月低垂的眼眸,自是猜到她心裏所想,淡淡勾唇接着道。

「你是老夫人身邊出來的,如今你又是這院裏的掌事娘子,丫頭婆子的規矩得管起來,咱們青雲院可萬不能出那翠喜之流,此中厲害你可知曉?!」

「奴婢知曉,奴婢醒得!今日起奴婢會嚴加管束她們!」

染月聽到少夫人先提了老夫人,便知道少夫人有心用自己,忙連連應到。

祁嫣點頭,輕嘆了一聲接着道:「我說了你是老夫人身邊出來的,自是最知道輕重,我是放心的,可是我也知道,老夫人身邊出來的都心慈,你也一樣!可是這心慈有的時候未必是好事,有些人縱着她,到以後怕是會反而害了她。」

染月心裏一驚自是知道少夫人所指是誰,抬頭見祁嫣只是淡淡看着她,眸色瀲灧純正,猛的驚覺少夫人說的是對的,自己念著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不忍心,自以為處處是護着她,到最後只怕會害了她。

「奴婢明白了!」染月再次躬身應道,心裏對這位少夫人又多了一絲恭謹。

祁嫣點頭抬抬手,染月躬身退了出去。

「少夫人這是要放心用她了?!」

待染月出去,紅綃開口輕聲問道。

祁嫣點頭,這染月不錯,知輕重,懂進退,安分守己,雖不可能像紅綃綠萼那樣對自己,能打理好青雲院,自己還是能省不少心。

祁嫣正想着,藍衣拿過一方鑲滿紅藍寶石的匣子遞給紅綃。

紅綃看到匣子似猛的想起了什麼事兒,連忙把寶石匣子打開放在祁嫣面前的小几上道。

「少夫人,這是南越使者送來的,特特囑咐奴婢一定要親手交給少夫人。」

不等紅綃說完祁嫣已經看到寶石匣子裏的東西,正是鍾離殤手腕上那枚造型奇異的手環,上面的血跡已經擦拭乾凈。

祁嫣抬手將匣子蓋好,遞給紅綃。

「你將這匣子拿給俏雲,讓她代我轉交莫雲先生,這本就是莫雲先生師門之寶,如此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是!」紅綃應着拿着寶石匣子出去安排諸事,只留藍衣服侍祁嫣歇著。

祁嫣着實乏了,可一時卻沒有睡意,這兩日事情一樁接着一樁,宮裏朝上侯府,皇家,方家,孟家,鄭家,待祁嫣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時已經暮色四合,晚飯時分。

「少夫人,起來用過飯再歇著吧!」

藍衣一直守在一旁,知道祁嫣未睡實輕聲道。

「嗯……」祁嫣應了一聲,懶懶睜開眼,接過藍衣遞上的茶水抿了一口,依然不願起身,趴在大引枕上犯懶。

藍衣抿嘴一笑,雖只兩日,卻多少摸到了這位主子的脾性,說話行事玲瓏圓融,偶爾似還會有些女兒家慵懶嬌態,讓人倍感親近,真真是再好相處不過了。

藍衣準備出去張羅擺飯,轉身差點撞上一個人,因祁嫣睡着,屋內的燭火只點了幾隻,室內有些昏暗。

待看清來人藍衣連忙斂身施禮。

「世子爺恕罪!」然後默默退至一旁,將剩餘燭火點燃,室內瞬間明亮起來。

祁嫣並未起身,依舊懶懶的靠在引枕上,看着鄭擎,鄭擎亦看着她,眸色似隨燭火晃動,忽明忽暗。

片刻,鄭擎緩步走過去坐在榻首,淡聲道。

「方家說了什麼?!」

祁嫣身上還有些懶洋洋的,漫不經心的開口。

「邱嬤嬤沒想到侯爺會處罰郡主表示很是過意不去,此事他們方家亦有魯莽不當之處,說明日會進宮稟明方皇后領罪,也會修書於方老侯爺細稟此事,由方老侯爺定奪如何處置方將軍向鄭家賠罪。」

祁嫣嘴上漫不經心,心裏卻並不輕鬆,今日元平候嚴懲侯府上下,方皇後方家投桃報李也必不會輕饒了方子狂,可無論如何,鄭家這臉面上是好看不到哪去的了,正如方子狂所說,治家不嚴,這臉面你鄭家不想丟也得丟。

果然,祁嫣說完,鄭擎的面上並未好看到哪去,反而更加陰冷了幾分。

「府里你欲如何安排?!」鄭擎垂眸把玩著榻几上的玉石小擺件接着問道。

「府里大小事務龐雜,是一定要有個妥帖的人打理的,我已派人去接薛姐姐了,至於其他,今日有了這樣一番殺伐手段震懾著,府里應亂不起來的。」

祁嫣用手指絞著引枕上的流蘇穗子,依舊回的漫不經心。

祁嫣說完等了一會,不見鄭擎說話,轉眸看向他,卻見鄭擎眸色深深正看着她。

祁嫣腦子這才徹底清醒過來,微微有些不自在。

輕咳了聲,微微正色道。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妾是絕不會讓侯府亂起來的!」

祁嫣說完認真的看着鄭擎,以示鄭重。

「如此甚好!」

鄭擎看了她半晌,忽然唇角微勾淡聲道。

祁嫣不悅的蹙眉,從他微勾的唇角似看到了嘲弄。

祁大姑娘不高興了,被他看去剛睡醒腦子不清醒樣子已經有些丟人了,這廝還敢笑自己。

待鄭擎起身欲走之際,祁嫣起身坐起來淺笑着道。

「已是晚膳時分,爺不若在這用過再回吧?!」

已經走到門口的鄭擎聽到這句話猛然回身看着祁嫣。

祁嫣笑着挑眉,本姑娘就是故意的,你待怎樣。

鄭擎看着祁嫣,聲色不動,片刻淡聲道。

「我用過了。」然後轉身出門,頭也不回的向後面青竹軒走去。

祁嫣忽然覺得心情大好,揮手示意藍衣擺飯。

這邊祁嫣方用罷,紅綃進來回下午善後諸事。

蘇媽媽看着,姜丹鳳已遷出了倚翠軒,回到原來的院子知春館禁足思過,倚翠軒紅綃和蘇媽媽也已經商量著著人收拾,俏雲也早已動身,這會兒只怕是早已到了祖宅。

紅綃回過話和藍衣服侍祁嫣早早歇下,一夜無話。

亦日一早,祁嫣起身,紅綃整理床鋪,藍衣出去廊下取水,開了門轉身又折了回來。

「少夫人,香菱在外面,來給您請安。」

祁嫣坐在妝台前,正對着銅鏡自己順發,聞言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後道。

「讓她進來吧。」

春困秋乏,祁嫣這幾日總是懶洋洋的,說話也透著慵懶。

藍衣出去,不一會兒回來,身後跟着香菱。

香菱手裏端著洗漱的銅盆,裏面盛着溫水,香菱端著銅盆規規矩矩的跪下道。

「奴婢給少夫人請安,懇求少夫人,奴婢只求待在青雲院服侍世子和少夫人!」

香菱的頭低的極低,看不見臉上的表情,聲音微顫。

紅綃和藍衣看了香菱一眼,三人同是府里大丫鬟,雖不在同一個院子,以前老夫人在的時候平日裏卻多有往來,誰什麼心性又怎會不知,想這香菱心裏必是極委屈不願的,卻又不得不低頭。

祁嫣轉過來看着香菱,示意藍衣給自己順發。

香菱說完半晌未聽見有人說話,手上的銅盆也不見有人接,心裏恨極,自己在郡主跟前也不曾受過這樣的委屈羞辱,可如今卻不得不……!

香菱咬唇將眼底的淚意逼回去,端著銅盆發酸的手臂又向上抬了抬。

祁嫣看着香菱勉強抬高的手臂再次緩緩下沉,才曼聲道。

「你實在不必在我這如此委屈自己,你要知道你的留與不留不在我,你這個時候最是應該在青竹軒的,若得世子心悅,便是十個香菱我也容得!」

香菱身子一顫,心裏更加發恨,若能得世子心悅,自己有怎會在這受這等委屈,入青雲院已有半載,卻跟個擺件玩意兒一樣,不過是個擺設,自己才想着先服個軟兒,在徐徐圖之。

「不過有句話我要說到頭裏!」祁嫣不管香菱心裏如何想接着道。

「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管你得不得世子心悅,都得按我的規矩來,不過你大可放心,我的規矩最是簡單不過,安分守己盡心服侍世子,我這一不需要日日請安二不需要立規矩,只一點,規矩,心規矩,手規矩,別做自己不該做的,想自己不該想的,不然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有的是手段讓人規矩!縱是死個人也有百種不被察覺的方法!」

說到最後,祁嫣的聲音驟冷,透着絲絲寒意。

香菱嚇得猛抬頭,卻見祁嫣已經再次轉回身,一行對着銅鏡攬鏡自顧,一行漫不經心的吩咐紅綃。

「送香菱姑娘回去,順便換些水來。」

「是!少夫人。」

紅綃應着,把雙腿發軟的香菱拖了出去,交給守在外面的小丫鬟便不再管了,該說的少夫人已經說了,再不知好歹,就是自尋死路了。

紅綃換了熱水再次折回屋內,一行服侍祁嫣梳洗,一行笑着道。

「少夫人這回怕是把她震住了,奴婢見她腿都軟了!」

祁嫣自己凈了手,凈了面,細細抹過自製的香膏才淡聲道。

「誰耐煩嚇她的,是她自己想找不自在罷了!你家少夫人我可是忙人,可是沒有那麼多時間應付她。」

紅綃藍衣自然是笑。

「昨日尹氏似並未一起在墨雲院?!」

看到香菱祁嫣便想到尹姨娘,她們可算是同為鄭家妾侍,鄭家的妾侍似都有些手段,包括祁玉娘。

「昨日蘇媽媽忙亂中忘了拘她,她似乎也覺出事兒不好,自個兒也未跟來,回了自己的院子裏閉門不出了,如今鬧成這樣,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會輕易出來了。」

紅綃一行準備祁嫣今日的衣飾一行回道。

然後看了看沙漏算著時辰接着道:「看這時辰蘇媽媽快過來了,怕是有好多事兒要跟少夫人您討主意呢!」

祁嫣聽了一笑。

「跟我討什麼主意?!老夫人去了兩三年了,郡主萬事不理,這府里若一直等着我拿主意,怕早不知亂成什麼樣子了,都是心裏有數的!」

她才懶得管這些祁嫣揮了揮手接着道。

「紅綃去安排下,用過早飯我帶藍衣回趟祁家,你出去的時候到世子院子裏說一聲。」

紅綃笑着應了一聲出去安排,真真是沒有比她家少夫人活的再通透的了。

用過早飯蘇媽媽果然過來了,只開了個頭便被祁嫣一句話打發了。

這一句話便是,你家少夫人我未學過管家,自是什麼都不懂的,但卻懂得有功賞,有過罰,你便讓各方管事記住這一點便是。

說完這一句話祁嫣便帶着藍衣徑自出去了,只留蘇媽媽站在原地愣神兒良久。

來到二門上,馬車早已停在那裏,紅綃早已來知會過了,這二門上的管事兒還是李福,可是如今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更何況昨日之事,這些人縱是有郡主依仗,此時也半點不敢怠慢,更別提心生齷齪。

只是站在馬車旁的月生着實讓祁嫣微愣,不過轉瞬又有些明了。

由著藍衣扶著上了車,出了二門。

鄭家祁家離得本就不遠,不到小半個時辰也就到了。

福叔福嬸兒和錢世鈞夫婦一早得了信兒,早已侯在廊下,遠遠看到侯府的車架便快步迎了上來。

祁嫣帶上幃帽,扶著藍衣下車,福叔幾人笑着見了禮,簇擁著往裏走。

如今的祁家百草堂何止是門庭若市,一早門外便排了長長的人等著求葯問診。

這些人開始只是好奇能讓這祁家百草堂大管事,大先生親自等候出迎的是什麼人。

待有明白人看清楚喊了一句:「妙手娘娘!!」

半條元寶街都沸騰了。

四下的人流蜂擁而至,這場面着實將已步上台階的祁嫣嚇了一跳。

好在這些人並未上到近前,只是在不遠處站着,滿臉敬畏的躬身施禮,更有甚者一些年歲稍大的婦人更是跪下頂禮膜拜。

「謝妙手娘娘救命之恩!謝妙手娘娘救命之恩!!」聲音此起彼伏。

在他們眼裏這個女子與天人無異。

祁嫣先是嚇住,接着是感動,連忙回了一圈禮,嘴上忙忙道。

「各位鄉親父老萬不要如此,這可要折煞小女子了,祁家世代行醫,救死扶傷本就是醫者本分,各位相鄰如此大禮小女子萬萬承受不起,都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錢世鈞和福叔都是最知道祁嫣性情的,忙快步步下台階將幾個年歲最大的扶起來,嘴上也是如是道。

眾人雖然起來,卻依然不願離去,錢世鈞的夫人低聲道。

「少夫人咱們還是先進去吧!」

祁嫣點點頭,又一一施了一圈禮

進了祁家大藥房。

這些人見妙手娘娘已經進了祁家,才慢慢的緩緩散去。

錢世鈞和福叔目送眾人散去才一起回去。

此時元寶街口良久之前停著的一輛青布小車也緩緩離去,馬車上一個輕軟卻淡涼的女生緩緩道。

「嬤嬤,你說我要是行醫是否也能有如此民望?!」

「那是自然!!」一個老婦的聲音回到,語氣裏帶着倨傲。

「姑娘自幼得老太爺真傳,自是有這個本事,不過咱們是什麼樣的身份,又怎麼會像她們一樣,給這些販夫走卒診病!」

老婦人語氣里滿是鄙夷,隨即話鋒一轉接着道。

「不過老奴這幾日已經掃聽清楚了,這祁家這藥房加上河間那個藥廠如今何止是日進斗金,姑娘若有這些在手,他日入王府,便是做不得正妃又如何,有這樣的金山銀海縱是誰,也不敢慢待姑娘!」

「嬤嬤經久識廣,說的自是對的,可咱們這眼前可是有個礙眼拌腳的石頭,着實惹人厭的很。」

「姑娘既說了礙眼拌腳惹人厭,咱們將她搬了去就是了嘛!」

老婦人說的甚是輕鬆混不在意,卻讓人感覺徹骨的陰刻!

「嬤嬤說的是呢!只是這石頭搬開之前有些事咱們要好好謀划謀劃了……!!」

馬車漸行漸遠,只留一縷陰柔的風。

祁嫣並未在祁家待多長時間,只用過午飯便返回了侯府,一是祁家百草堂如今諸事已順,各司其職,祁嫣已無需挂念,二是祁嫣如今的身份實在不便在在外多做滯留。

回到鄭家,一進二門便看到紅綃在二門裏侯著。

俏月一早去祁家送信兒,這會兒便跟着祁嫣一起回來。

俏月是個跳脫的性子,看到紅綃等在那裏,率先跳下馬車跑過去抱着紅綃的胳膊笑道。

「紅綃姐姐怎的知道咱們和少夫人會此時回?!!早早便等在這裏?!」

祁嫣也扶著藍衣下了馬車笑着走了過來,紅綃笑着往前迎了幾步道。

「我哪裏知道你們幾時回,不過算記着時候差不多了,過來等等看罷了!」

祁嫣笑而不語,幾人簇擁著往裏走。

過了二門裏丁字夾道,紅綃上前道。

「少夫人,三老爺並三夫人回來了!」

祁嫣聞言腳下一一轉一行向西院一行道。

「怎的這麼快?!咱們過去看看三嬸。」

紅綃跟在後面接着回。

「昨兒侯爺從紫雲院出來便命蘇源去了城外莊子上尋三老爺,三老爺並三夫人一早便趕回來了,跟您出去前後腳的事兒,侯爺親自出來迎的,還有三爺也回府了,中午都是在墨雲院用的午飯,爺們好似都沒少喝,這會兒還沒散呢。」

紅綃說着話幾人已經進了北院。

夕月閣廊下守着的都是方氏身邊人,為首的正是方氏身邊兒的大丫鬟秋萍,這些人都是見過祁嫣的,遠遠的看見祁嫣幾人忙忙打發小丫頭進去通報,自己則快步迎了上來。

一行施禮一行道:「奴婢秋萍見過少夫人。」

「三嬸可在?!」祁嫣一行抬手示意秋萍起身,一行笑着問。

「少夫人裏面請。」秋萍起身引著祁嫣往裏走回道。

「您來的正正好,快幫着勸勸我們夫人吧,我們夫人這性子太善,從前只知道一味忍讓,如今鬧成這樣她心裏又不落忍!要奴婢說有什麼不落忍的,再不處置有些人的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幾句話幾步路已經進了夕月閣,三夫人方氏迎出來,未等祁嫣見禮便把她拉起來一起往裏走,嘴上溫聲道。

「早上回來便聽世子說你回了祁家,看你這樣子定是才回府便過來了,折騰一天了,怎的也不先回去歇歇!」

兩人一起坐在臨窗的湘妃榻上,有丫頭奉上茶水,祁嫣端起來抿了一口巧笑着道。

「心裏想三嬸了,便直接過來了!可等不得!!」

祁嫣說笑完微微正色,看着方氏牽強的笑意和明顯微紅的眼睛接着道。

「三嬸,莫要想的太多!」

祁嫣知道昨日方子狂將鄭家鬧成那樣,侯府里其他人不必說,雲郡主也因此受了罰,以方氏的性子心裏是不會好受的!方才秋萍也是如是說。

果然,祁嫣話落,方氏臉上本就強撐的笑意再也掛不住,側頭掩面泣道。

「都是因為我才鬧成這樣!!」

「三嬸萬莫要如此想,此事與你何干,說不得您才是最委屈那個,雖說是一家人,但有句話說得好,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憑她是誰犯了錯都是要受罰的,昨日之事退一萬步說,便是沒鬧起來,這些話若是傳了出去,元平候府成了什麼?!鄭家成了什麼?!豈止是比關起門來罰幾個折損臉面百倍,只怕是鄭家爺們都不要做人了!」

方氏聽祁嫣如此說轉過頭含着眼淚道。

「一早回來侯爺也是如此說,把我和你三叔很是訓戒了一頓,說自家兄弟有事為何不說,可還當自己是鄭家人,可還當侯爺是兄長,侯爺越是如此,我這心裏越是不好受!」

祁嫣聽着又勸了幾句,知道方氏如今也只是心裏過意不去。

方氏哭了一會,心裏的話都傾訴了出來,祁嫣的勸解又合理入耳,漸漸收了淚,心緒緩解了不少。

秋萍進來服侍方氏進去凈了面再出來,方氏臉上已不見牽強,開懷了不少。

「奴婢就說嘛!少夫人一來我家夫人一準兒就沒事兒了,少夫人是誰啊?!妙手娘娘,不止醫得了病,更醫得人心!」

秋萍有幾分綠萼跳脫的性子,見方氏沒事兒了,笑嘻嘻的跟着湊趣兒。

「你這話說的不錯,可方才在院子裏跟少夫人混說的那些話以後不許再說,若讓岳嬤嬤聽了去,仔細你的皮!」

方氏這會兒才想起來方才秋萍和祁嫣說的話,點着秋萍的頭審的她。

方氏素來脾氣好,語氣雖故作嚴厲,手勁兒卻也不大,秋萍笑嘻嘻的討饒。

兩人又家常了幾句,有丫鬟在外面傳話說,三老爺吃醉了酒回來了,祁嫣藉機起身回了青雲院。

回到青雲院,侯在廊下的藍衣便迎了上來,跟在祁嫣身邊小聲道。

「少夫人,世子爺回來了,似吃醉了酒,在屋裏歇著呢。」

藍衣的話方說完,屋裏服侍的染月聽到動靜也挑簾迎了出來,一福身一行引著祁嫣往裏走一行輕聲道。

「世子爺今兒可是醉的不輕,進屋倒頭便睡了!」

說着話進了屋,祁嫣就看到躺在羅漢床上的鄭擎。

面容矜貴身姿筆挺仰面而卧,一條腿微屈,白袍前擺一絲不苟附於身前,沒有一絲褶皺不見一絲灰塵,如果不是榻上之人臉色有些酒後的潮紅,祁嫣實在不信眼前是個醉酒之人。

而臉上的潮紅不但不見酒後狼狽,反而使得矜貴的臉上添了幾分紅塵糜艷,不得不說,難怪任誰見了這人都要說一句天上的人,連醉個酒也能醉出如此風情,實在是……撩人!

祁嫣心內感嘆,面上卻只淡淡的輕聲道。

「醒酒湯可備下了,這會兒睡着不能動,一會兒醒了喝點也是好的,免得頭疼,再讓小廚房準備些清淡的吃食。」

染月抿嘴一笑一一應了,這世子和少夫人越來越有夫妻的樣子了。

一福身轉身退了出去,又給紅綃藍衣使了眼色,紅綃和藍衣見祁嫣輕輕的坐在了羅漢床的另一側,對視一眼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祁嫣回身半卧在大引枕上看着另一側的鄭擎秀氣的打了個哈欠,心裏嘆氣,這人皮相長得實在是好看,可惜骨子裏是個煞星,可惜!實在是可惜……!

祁嫣想着不覺睡意襲來,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

就在祁嫣呼吸漸漸綿長之際,對面的人緩緩睜眼看過來,眸底一片清明。

不知過了多久,祁嫣睡得正覺香甜,忽聽到一陣歡快的腳步聲和童音,似是鸞哥的聲音。

迷迷糊糊的坐起來循聲望去,可不正是鸞哥和薛氏站在門口,兩人正欣喜的看着她。

「姑姑,鸞哥好想你!」

鸞哥朝着祁嫣興沖沖的跑過來,可沒跑幾步猛的站住,看着祁嫣另一側磕磕巴巴的道。

「四……四叔!!」

祁嫣這才看到鄭擎端坐在羅漢床的榻幾前,看樣子早已不知醒了多時。

薛氏也是才看到鄭擎,着實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施禮道。

「鸞哥莽撞失禮,世子莫怪!」

鄭擎撩袍下地起身還禮淡聲道。

「長嫂不必多禮,一路勞頓你們坐着敘話,我還有事。」

說着人已目不斜視的走了出去。

直到此時祁嫣還有些愣神兒,這人什麼時候醒的。

薛氏看着祁嫣懵懵懂懂的神色抿嘴會心一笑道。

「恭喜妹妹了!」

祁嫣見薛氏如此,便知道她想多了,卻也不知如何解釋,索性揭過,招呼薛氏坐下,又抱過鸞哥揉搓了一番,幾日不見還真想這個小傢伙了。

薛氏只當祁嫣麵皮薄,也就此打住,只笑着看着兩個人玩鬧。

祁嫣和鸞哥親近了一會兒便讓紅綃把他領到一邊去頑。

紅綃把鸞哥領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告誡鸞哥以後不可似今日這般莽撞,想起方才的一幕紅綃便覺得臉上發熱,鸞哥思念少夫人心切,直接便跑了進去,她們想阻攔已是來不及了。

只是這世子爺如今是懷了什麼心思,以前世子爺的心思她是再清楚不過了,郎心似鐵斷無轉圜餘地!可這幾日她卻有些看不清楚了!

屋裏祁嫣將這兩日府里發生的事細細於薛氏說了。

雖然讓俏月去河間接的薛氏,可對於府里發生的這些事薛氏並不完全知曉。

聽祁嫣說完不禁咬牙唏噓。

「她也算是張狂過頭了!!!」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姜氏。

「說不得咱們還得謝謝她,」祁嫣挑眉淺笑,「沒有她淺薄張狂,鬧成這樣,咱們也不能得如此順利,如今府里爺們都知曉了其中厲害,她縱是有郡主這個表姑母做靠山,也別想再隻手遮天,咱們縱是不能完全掌控侯府,立足尚有餘地,侯爺重鄭家後嗣,鸞哥是長房長孫,如今又受教於時先生,他日不愁不受重視,有些事姐姐也要早做綢繆!」

祁嫣不想過多插手侯府之事,在她心裏,始終未曾將自己當做侯府之人,潛意識裏總覺著終有一日還會離開,可薛氏不同。

「妹妹說的這些,姐姐都明白,以前不是沒有那份心,而是姐姐不敢吶!保命尚且艱難,如今不同了,以後便是為了鸞哥,姐姐也是半步也不會退讓了!」

薛氏深吸了口氣看着祁嫣道,為母則強,為了她的鸞哥也容不得自己軟弱!

「這兩日祖宅一切可都好?!」

祁嫣說完了侯府之事,便問起了留在祖宅的諸事,雖離開不過兩三日,祁嫣心裏還是難免惦念,尤其是鄭青梅。

「都好!」薛氏知道祁嫣所想忙道。

「大姑娘這兩日已經好多了,早起走之前我還去看過她,再修養個把月便好的差不多了,到時天也冷了,正好接回來。」

「至於嬤嬤!」提到姚嬤嬤薛氏頓了一下。

「嬤嬤說侯府她便不在回來了,只說是她這個年紀也早該出府容養了……!」

祁嫣垂眸,和她心中猜想一樣。

兩人說着話,藍衣進來請晚飯,薛氏回府只把東西送回倚翠閣放下還未來得及收拾就被鸞哥拽過來了,晚飯就更不用說了,這會兒正好一起用了。

三人用過晚飯天色還不算太晚,祁嫣送薛氏和鸞哥回西院。

前面鸞哥和火兒嘀嘀咕咕,一人一犬很是開心。

自從鸞哥到了祖宅,火兒跟着鸞哥的時候倒是比祁嫣的時候多了,前幾日祁嫣回府也並未帶火兒一起,是今日才和鸞哥一起過來的。

祁嫣和薛氏兩人慢悠悠的在後面跟着,一邊閑話兒一邊消食兒,看着和火兒一起走在前面的鸞哥和俏月,祁嫣沉吟了一會兒看着薛氏道。

「姐姐初初回府,身邊兒怕是沒有幾個得用的人,便讓俏月先跟着你們吧!」

西院姜氏和尹姨娘都不是善類,薛氏鸞哥弱母幼子祁嫣實在放心不下。

「妹妹的心意我領了!」聽到祁嫣如此說薛氏連忙笑着道。

「可是妹妹身邊得用的人也不多,再者今早三爺給我送來了兩個丫頭並小斯,都是托底且有些功夫的,妹妹就放心吧!」

「沒想到三哥早已安排妥當了,如此我便放心了。」

「總不能事事都要你跟着費心!」

祁嫣話落忽聽得三爺鄭威的聲音,抬頭才看到不覺已經到了西院正門口,鄭威手牽着鸞哥正含笑看着她們。

「三哥這話未免有些見外了!」祁嫣一行施禮一行笑着道。

「妹妹教訓的是!」三爺鄭威亦笑着回禮道。

「還未恭喜妹妹,妹妹如今在朝,官居三品,我這個做哥哥的都是望塵莫及了。」

鄭威笑語晏晏,臉上比之前幾日舒朗了不少,前幾日他擔心祁嫣回府後境遇,卻不想這兩日有了如此多的變故,讓他安心不少。

「什麼在朝三品?!可是有什麼喜事我還未知曉?!」

一旁的薛氏聽鄭威如此說,嗔圓著雙眼看着兩人,有些難以置信,更多的是喜不自勝,她確信自己沒有聽錯,可是……這又實在是讓人……!

自古以來女子封官這是何等殊榮!!

薛氏一問祁嫣這才想起自己方才和薛氏並未提及封官之事,忙笑着道。

「皇上念及我父親與先帝的情誼,又憐我孤弱,才厚賜此三品殊榮,怎好和三哥這鐵血軍功相提並論!實在是羞煞我了!!」

「這麼說這是真的了!!恭喜妹妹,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薛氏抓着祁嫣的手,險些喜極而泣,薛氏雖看不懂朝局,看不出其中深意,卻隱約懂得這是今上再給祁嫣做主!

祁嫣薛氏在前,鄭威鸞哥在後,一行人一行往棲翠閣走,一行閑話家常。

「妹妹方才的話過謙了,平時疫和前日拜月朝會南越公主一案,妹妹將兩場驚天禍事消弭於無形,可不是我這一介蠻夫比得!今日家宴提及,便是二叔三叔也是連連稱道!」

聽三爺鄭威如此說,祁嫣轉頭笑道。

「都是家父所傳,機緣巧合都是天意功德!」

三爺鄭威淺笑,「祁先生大才,當年救鄭家於危難,幼時祖母常常提及!」

祁嫣含笑聽着,今日鄭威有些古怪,倒地想說什麼?!

只聽三爺鄭威頓了一下接着道。「當年祖母將鄭家的祖業留給妹妹,如今還有幾個鋪子在二哥手上,我今日已與父親說過了,明日便將幾個鋪子交還與妹妹!」

這幾句話,三爺鄭威說的甚是艱澀,實在是二爺鄭倫這幾年做的事實在讓人不齒!

「好!如此便勞煩三哥了!」聽三爺鄭威說到這裏祁嫣自然明白了,笑着應了。

頓了一下接着道:「這些事我是不懂得,明個兒三哥便連其他的一併交於薛姐姐吧!」

「好,這些事便不用你費心了!我會把這些事辦妥當在回河間!」

三爺鄭威說完見已到了禧翠閣門口拱手接着道:「我還有事,便不進去了。」

三爺鄭威如此說一是為了避嫌,薛氏是寡嫂,身為小叔薛氏的院子實在不宜踏足,有事可以在外面說,所以他才會在西院門口專程等候。

二是確實有事,這事便是到知春館將府里和外面鋪子的賬務拿過來,昨日元平候連夜著人傳他回府,雖未明說,卻是讓他回來處理此事,這也是給他們大房留足臉面。

祁嫣薛氏回禮,目送鄭威走遠方才進了棲翠閣。

院內早已收拾了,損壞的東西也都重新置換齊整,比之原來還要精緻許多。

祁嫣和薛氏轉了一圈,又閑話了一會兒,趁各院落鑰之前祁嫣回了青雲院。

回來路上俏月牽着火兒走在祁嫣身後說了一事。

莫雲先生過幾日也要搬來京城,並讓俏月傳話,要見祁嫣一面。

祁嫣面色不動點頭未語,示意自己知道了,心裏卻波瀾微興。

接下來的些許時日祁嫣實在忙碌,府里的事都交給了薛氏,自是不必操心,可是還有個三品醫政的官職在身。

皇上的旨意寫明是協理太常寺太醫院醫政,祁嫣自不必像其他官員日日上朝坐衙,可兩個月前那場時疫讓皇帝龍顏大怒。

太常寺太醫院首當其衝,天子一怒,雷霆萬鈞,一些人倒霉是少不得的,皇帝更是斥令整頓醫務。

可是這些太醫太醫令要麼不學無術,要麼只懂治病,哪懂這些醫政,如今的太醫院怎只是一個亂字而已。

新任太醫令是黎令清的關門弟子姓顧,名叫顧益生,性情極似其師,對醫道極是痴迷,此次任太醫令也是趕鴨子上架,黎令清硬壓到他頭上的,此人對醫術觸類旁通,對醫政卻是狗咬刺蝟,不知道從哪裏下口。

這兩個月來太醫院醫政整改之事毫無進展,他的恩師太常寺卿黎令清將這些事甩給了他就不管了,顧益生終日一籌莫展,毫無頭緒。

可算皇帝又封了個三品醫政使,而且這新頂頭上司又是名滿京城的,頗具傳奇的妙手娘娘,第二日顧益生便來到元平候府遞了拜帖。

即是公事又是外男,祁嫣在墨雲院偏廳見他,顧益生二十七八左右,生的儒雅清秀,舉止略有些局促,一副書獃子樣,見到祁嫣不過是一個不過二十歲美嬌娘,更是窘的耳朵都紅了,磕磕巴巴好不容易說明了來意,把旁邊的染月紅綃都逗樂了!

祁嫣笑着應了,如今她既擔了三品醫政的官職,在其位謀其政也是職責所在。

送走了顧益生,祁嫣便將自己所知所想悉數羅列整理出來,從疫情的預防,上報,防治到藥品的監管監察,行醫人資格的培訓考核等等等等……!

每隔一日便出府到太醫院和顧益生還有幾位相關的醫政官員和太醫逐一商討。

如此過了十餘日,九月初一,一本太常寺呈上的關於整頓醫政的奏摺出現在皇帝楚睿的書房的御案上。

皇帝楚睿只略略的看了看,臉上便龍顏大悅,對着下面道。

「阿擎,你這位夫人實在是了得,心思細緻謹慎,才學宏博,若為男子,必是朕的肱股之臣!」

說着將手裏的奏摺遞給身邊的***,***雙手接過步下御階交到鄭擎手中。

鄭擎打開看了看,眸底波光微動,嘴上卻不置可否,正想呈回去,卻被身邊的人搶了過去。

「鄭閻王你看完了,也給我們看看,我可是好奇的緊,這上面寫了什麼能得皇上如此讚許?!」

說話之人正是鳳脩,旁邊兒還有左清風,左清風的母親是老安平王之女,老安平王是庸帝的幼弟,庸帝在世時封其為安平郡主,身份說起來比之鄭擎的母親雲郡主還要貴重。

今日恰逢初一,幾人一起進宮請安,正好都在御書房。

鳳脩打開奏摺,左清風也湊了過去,一看之下兩人都是面色微肅,上面所書無不思慮嚴謹,條理清楚,有些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清平河邊,時疫過後朝廷徹底清理河道,加寬河堤,如今清平河邊的官道甚是寬敞平坦,遠遠只見三人騎馬緩緩而行,路上行人紛紛避讓,正是方出宮的鄭擎鳳脩三人。

「我說鄭閻王,我總覺得你家這位夫人有些……!」鳳脩撇撇嘴接着道。

「要我說不是背後有高人指點就是妖孽附體,你要小心啦!!」鳳脩尾音拉的長長的。

鄭擎眸色一銳,猛的看向他,寒芒暗涌,未等開口旁邊的左清風連忙道。

「鳳候,這世間不乏見識廣博,聰慧絕倫的女子,不可如此菲薄!!」

「左清風,我就知道,一見到不同尋常的女子你就會想起你那位至今還不知所蹤的紅顏知己!!都走了好幾年了,你還惦記着呢?!」

「鳳候!慎言!!」

左清風怒聲道,眸底涌動極其痛苦之色。

鳳脩的嘴實在討嫌,左清風本是替他解圍,他卻把左清風也扯了進來,還專往人家的痛處戳。

見左清風如此,鳳脩方驚覺自己過了,連忙拱手道。

「算了算了,是我錯了,我這人就愛信口胡謅,你們都別與我計較,一會兒我請喝茶,賠罪!!」

鄭擎左清風面色依然不渝,卻也沒在說什麼,三人來到清平茶樓,掌柜的見了遠遠的迎出來,吩咐小二牽馬,自己恭恭敬敬的引三人上樓。

這三人來自然是要最好的雅間,喜歡喝什麼吃什麼掌柜的自然也是瞭然於心,不用三人開口就已安排妥當,然後又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鄭擎左清風相對而坐,兩人因方才之事都不搭理鳳脩,自斟自飲。

鳳脩見兩人都不搭理他,只得自己坐到窗前,百無聊賴的看着外面。

突然鳳脩咦了一聲,指著對面道。

「你們看看那人是誰?!」

清平茶樓呈大半環形,坐在窗前不但可以看到樓下散座,也可看到對面房間。

鄭擎左清風兩人循聲看過去,只見對面房間窗前坐着一男子,一身黑袍,清瘦冷俊!

「這是何人?!」左清風見比人一身布衣卻難掩其氣度,不禁問道。

「月前皇上聽聞有天機閣人住在河間,派端王去請,端王爺這個月可是去了三次,三顧茅廬也未能請其出山,不想今日卻出現在京城,不知是何意?!」

「就是此人?!」鄭擎問道。

鳳脩一笑,「前次我跟着去湊熱鬧,見過一次!」

鄭擎和左清風聽聞此人便是皇上心心念念的天機閣人都走到窗前。

正在此時鳳脩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手指稍偏指著對面,嘴裏磕磕絆絆的道。

「哎!哎!鄭閻王你看你看,那個不是!那個不是……!」

說了好幾句也未說清。

鄭擎和左清風快步來到窗前,順着他所指,只見對面樓梯上一女子正拾階而上,女子一身天水碧的素色衣裙,頭戴同色帷帽,看不清面容,身後跟着兩個一模一樣的雙生婢女。

左清風不明所以,不過是幾個女子,這鳳脩何至於如此。

回頭看向鄭擎,卻見鄭擎臉上雖依然淡漠,眸色卻極冰寒,一時愣住。

左清風與鄭擎自幼相熟,見他如此便知道他怒了,而且不是一般的怒氣!

鳳脩卻一臉興味的嘻笑,眼中閃著濃濃的八卦氣息,指著對面前面的女子對左清風道。

「那便是我方才說的那個不是有高人指點就是妖孽附體的那個女子,只怕是被我不幸言中了!」

鳳脩一行說一行搖頭晃腦的嘆氣,狀似嘆息實則樂禍。

鳳脩說話聲音不小,對面窗前男子似有所感,抬眸看過來,幾人無聲對視。

半晌,對面響起了敲門聲,莫雲緩緩收回目光,驅動輪椅離開窗前坐回桌邊。

雅間的房門打開,祁嫣帶着俏雲俏月走了進來。

祁嫣抬手交疊施男子禮恭敬道。

「莫雲先生。」

莫雲客氣回禮,已不似初次見面時滿眼審視,做了個請的手勢淡聲道。

「請坐。」

祁嫣坐下開門見山的道。

「不知先生見我有何事?!」

莫雲倒了一盞茶緩緩推到祁嫣面前,嘴裏曼聲道。

「今日見你有兩件事,第一件是要告訴你我已接受皇帝的旨意入主神機營。」

祁嫣微愣,心裏疑惑,這件事月前林七娘曾與她提過,只說莫雲無意出世,但不知今日為何又同意了,但祁嫣沒有問。

莫雲頓了一下,拿出一個錦盒打開再次緩緩推到祁嫣面前接着道。

「第二是想當面表達謝意,謝過夫人為師門除去叛者,尋回師門之寶,解師尊畢生之恨,這枚手環即是夫人尋回的,就贈與夫人,算是天機閣的謝禮!」

祁嫣看着錦盒裏面的手環,和原來的並不十分相似,不僅尺寸小了很多,上面的紋飾也不盡相同,繁複的紋路,鮮明的色彩,很是類似後世的掐絲琺琅手鐲,又多了些許異域的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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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醫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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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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