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陳浩的橄欖枝

第一百零二章 陳浩的橄欖枝

近期,朱宏照比較煩,在常務副市長的位置上已經幹了四年,明年是換屆之年,說不想再往上走一步那是假話,大丈夫活在世上,圖個什麼,還不是追求功名利祿,干一番不同於常人的事業,目前他是正處,向上再跨一步就是副廳,雖然是省管,但這一級的任命省里還要聽市委書記的意見,只要復歸官場的小圈子,膨脹的心性又依然如舊,

市委書記是顧彪,本沒有什麼阻礙,但從上屆昭陽出去的兩個人來看,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鄭爽和陳平的安排最終還要省里決定,一個市委書記決定不了比較重要的任命,

好多縣市黨委和政府一把手都不和,這在昭陽是個例外,前任鄭書記和陳市長無論在什麼問題上,意見總是驚人地一致,陳平就是鄭爽的影子,身子和影子在任何情況之下都是源與流的關係,都是不可分割的,誰要是人為分割這種關係就是不懂哲學,不懂辯證法,不懂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他們能夠雙棲雙飛,不能說沒有這個因素在起作用,

宏照感覺鄭爽在關鍵時候不幫他講話是正常的,無論他與鄭爽如何交好,也只能排在陳平的後面,就好像火車車廂,你本來排在後面,想某一天排到前面,除非前面的車廂出了問題,可事實是,車頭和前面的車廂如膠似漆,只要車頭一聲吼,陳平總是第一個跟上,

上一趟火車是趕不上了,如果這趟再趕不上,可能就趕不上下一趟的飛機了,這在官場上太常見了,宏照不是一個安於命運的人,一直不是,他做過小學代課教師,受過諸多屈辱,這些經歷讓他隱忍,更讓他善於使用「以靜治動」的策略處理紛繁複雜的問題,

他之所以讓章**找安如康,其實就是設個套讓鄭爽鑽,只要有人進了套子,一定就是一窩子,安如康這個傢伙表面上溫順,其實心機很深,當初他在擔任鄉鎮黨委書記時「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做秀功夫很讓人折服,到了城區以後,為了一套「將軍樓」分房,他送了兩萬塊錢就輕易如願了,在當時讓好多正科級幹部眼紅得冒血,當然,現在的安如康不是原先的安如康了,現在的安如華什麼沒有,別說房子,身邊女人就有一打,哪個女人名下沒有一兩套豪宅,

若是鄭爽無情對他,他朱宏照或許會使用一些手段,撕開安如康這個缺口逼他就範,到那個時候,取他如囊中探物一般,

其實他只需要鄭爽幾句公允的推薦,這種推薦只能給一個人,給了陳平,他就沒有了,

事過境遷,鄭爽和陳平已經得道成仙,他又能奈之何,當真紅下臉嗎,想想算了吧,

路一鳴和許峰的到來曾經激起他的排斥和抵觸,為了消除他的負面情緒,顧彪跟他講,讓下半年讓你來海鹽主持地稅局的工作,話說了半年多了,這句話始終沒有兌現,十堰區區委書記秦鍾坐到了這個位置上,據說上任之前,秦鍾還牢騷滿腹,

官場的變化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官聲是個充滿激情的地方,沒有激情就沒有妄想,沒有妄想就沒有爭奪,沒有爭奪就沒有變化,歸根結底,官場的變化不管好醜都是激情在作怪,

這天,宏照下着四國軍旗,他的手機響了,屏幕顯示的是陳浩,陳浩遠在雲南,幾年前為了磊磊的複員的事情他們幾乎今天通話,時間一晃幾年,竟然很少電話聯繫了,

陳浩在電話中的聲音很響,炸得他耳朵發癢,他說已經轉業到地方,目前分在省委組織部,宏照沒會過神來,口中機械地應答道:「太好了,恭喜恭喜,過幾天,我到省城為你接風,」

電話中傳出陳浩的笑聲:「等下次省委組織部有會議,我來請你,」

此時,宏照才緩過神來,明白了陳浩在組織部的意思,還是省委組織部,幹部考核加官進爵的重要部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宏照不禁竊喜:「如果首長有空,我明天就登門道賀,」

那邊回答:「好的,明天晚上,不見不散,」

電話掛了,宏照眼前頓時浮現出多年前的雲南之行,那次疲憊的夜行,那個古老的謙樂村,那些樸實的村民,一件件,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

第二天中午,宏照把手裏的工作交待了一下,然後打了個電話給路一鳴,說上省城看個醫生,

路一鳴說:「我有朋友在省人民醫院,要不要我幫你聯繫一下,」

「謝謝了,我已經安排好了,今天去檢查一下,」

「那好吧,一路順風,身體最重要,工作天天有的做,」

宏照覺得路一鳴頭一次說了一句這麼有水平的話,

前兩天市委辦一個女同志仗着老資格仍舊上班遲到,被路一鳴撞見了,好一頓訓斥:「你現在公字型大小上班,要是在私企,早就開了,」這個老女人嘴也不饒人,耍起了潑,針鋒相對道:「書記你說得不錯,我是欺負公的,你是欺負母的,整個機關有多少人遲到你知道不知道,」一時間,路一鳴無言以對,

我欺負公的,你欺負母的,這句話迅速傳遍市委大院,一時成為笑談,

省城金陵與縣城昭陽何曾不是一樣,宏照看着鱗次櫛比的高樓,燈紅酒綠的街道,來來往往的車流,匆匆忙忙的人潮,覺得省城就是省城,規模和層次是不好比擬的,

剛才,陳浩打來電話說他已在「珍珠大酒店」等了,宏照催司機老陳腳底下稍微快點,不能讓領導久等,

沒多久就到珍珠大酒店門口,他對老陳叮囑了幾句上了電梯,從第20層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兩個漂亮的服務小姐,笑盈盈地問:「是朱市長吧,陳部長已經到了,有請,」兩個服務小姐把他恭恭敬敬領進了一個偌大的包間,

一進門,眼前一亮,玻璃與燈光的組合,可謂金碧輝煌,如同一座神秘的水晶宮,裏面已經有了好些人,其中有個人站了起來,宏照知道是陳浩,時光真能改變一切,就像一把尖刻的刀,在他的臉上寫下了太多的滄桑,不過又增添不少作為領導同志的英武之氣,

「陳部長好,」

「朱市長,多年不見了,」

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其餘的客人都是陳浩的朋友,陳浩徑直坐了上席,宏照被他拖着坐在身邊,金陵是六朝古都,請客不同於昭陽,主家坐上席,客人坐下席,有一種君王大宴群臣的味道,宏照見在座都是氣度不凡的客人,站起來謙讓,被陳浩抓住了胳膊,陳浩說:「我們既是老鄉又是老朋友,多年不見面,自然要坐在一起嘮嘮啊,」

陳浩端起酒杯說:「我們大家一起把第一杯酒敬給我的老朋友朱市長,」眾人立即起立,如眾星捧月一般,說實話在省城這麼大的場合,宏照還真沒受到過如此禮遇,心中不免有些緊張,立即一飲而盡,由於動作太急,酒順着嘴角溢了出來,陳浩笑了,又滿上一杯說:「這一杯為了多年的交情,我敬你,」

宏照現在還真不清楚陳浩的具體職務,那天電話中沒有好問,為了防止泄透這個秘密,他也沒有向任何人打聽,這是一種寶貴的資源,根據陳浩在部隊的級別,又過了那麼多年,現在轉業到地方起碼也是副廳吧,剛才服務小姐稱他為部長,應該是組織部長或者副部長,如果這樣,那可是個不小的官啊,

宏照連連說:「我敬陳部長,我敬陳部長,」搶先把酒倒進口中,

接着,座中賓客紛紛敬朱市長,他從稱呼上看得出來今天到場的全是頭面人物,在昭陽,別人敬酒他要看對方的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他會全部幹掉;身份比自己低的,喝半杯或象徵性地抿一下,今天在這兒,他算個什麼,宏照很有自知之明,好在他的酒量大,這點酒他還能頂得住,

一會兒功夫,兩瓶茅台空了,又上兩瓶,

宏照立即主動出擊,從陳浩開始逐一敬酒,交通廳的鄒董事長贊道:「朱市長真是好酒量,」

醬香型的酒,入口香甜,實則后力很大,四瓶喝光,宏照明顯有了些醉意,這時,陳浩說:「好,今天就喝到這兒了,上點主食,宏照你說,吃點什麼,」

宏照說:「隨便隨便,部長你定,」

「那好,就上糌粑和酥油茶吧,」

一個處長插了一句:「這可是好東西啊,今天我們又沾光吃到這美食了,要不是陳部長,珍珠大酒店就不知道開發這道主食,」糌粑和酥油茶是雲南民眾的主食,陳浩還保留着好多部隊的生活習慣,

宏照趁上主食的空隙,對陳浩說:「陳部長回地方上幾年了,」陳浩哈哈一笑,說:「我是前年從雲南回來的,早就想找你,一直沒時間,現在我的崗位確定了,所以約你,以後我們可要常來常往啊,」

宏照感覺自己的疑問還沒有解決,笑道:「我也是經常想念陳部長,去年春節我拜訪過伯父伯母,那時沒聽說你要回來,」

陳浩握住宏照的手說:「感謝你多年來對我父母和兄弟的關心和照顧,他們都對我說了,以後你就看我的吧,我不會對不起老朋友的,」陳浩酒似乎有些多了,接着說,「我現在省委組織部做黨組書記,兼副部長,有些事我還能說上話,」

宏照一聽大喜,緊緊握住陳浩的手用力地搖著,想說什麼但什麼都沒說,太激動了,有了陳浩,路一鳴算什麼,根本不要仰他鼻息過日子,

鄒總把糌粑和酥油茶端放到陳浩面前,說:「朱市長,陳部長可是大幹部啊,正廳,年輕,還有好幾步要走的……」

陳浩身體朝後一仰,說:「你別拍馬屁,都五十了,還年輕,我就是想踏踏實實認認真真為老百姓為國家多做一些事情,也不枉領導和同志們的信任,也不枉來人世間一趟,」

鄒總帶頭,席中響起七零八落的掌聲,

有陳浩坐在宏照身邊,他信心滿滿的,省里有陳部長,市裏有顧書記,即使將來路一鳴不推薦他,也無濟於事,宏照咬緊牙,心裏說:「明年一定要上,」

他說:「我出去打個電話,讓司機放車過來,」陳浩要留他,他婉謝了,說明天一早有個常委會,要當晚趕回去,

這樣與眾人一一握手道別,互留了名片,

上了車,老陳精神頭很足,明顯已經睡了一覺,看到宏照精神亢奮,便問:「朱常委,今天有什麼樂事啊,說說噻,」

宏照罵了一句:「你這個混蛋,想知道什麼,」

「有沒有美女相伴啊,」

「放屁,我朋友是大幹部,哪是我們這些七品芝麻官的檔次,」

「什麼大幹部,」

「很大,就是不能告訴你,」

「常委,憑良心我口很緊的,這麼多年了,你居然還不相信我,」

「相信你老母豬都會上樹,」這句話是從香港電影中學來的,經常被宏照掛在嘴邊,當然只是對關係非常好的人說,這話讓司機更加興奮起來,

「老闆,今天有什麼賞賜小的啊,」

「一條香煙,」

「不會吧,老闆,你也太摳門了吧,」

宏照哈哈大笑,說:「你這小子,油嘴滑舌的,看我回去不好好揍你,」

其實宏照從內心喜歡這個油嘴滑舌的老陳,七八年相處下來,感覺他雖然嘴油,但車子開得穩,嘴巴管得緊,從來不會在外面亂說什麼,

有一次他說:「老闆,你放心,即使我老婆我老子我老娘也別想從我嘴裏套出什麼,我生是老闆的人,死是老闆的鬼,」

有一次,陳平向他打聽宏照的去向,他沒說,陳平罵他,他還是說不知道,后來陳平對宏照說:「你這個司機小陳,嘴上鎖了,根本不把我這個市長放在眼裏,」

陳平叫他小陳,可宏照叫他老陳,這是一種尊重,老陳不喝酒,只抽煙,閑下來就陪宏照打籃球,兩人如影隨形,宏照做什麼事從不瞞他,宏照對他說過:「老陳,你放心,我會對你負責的,」

老陳是個乖巧的人,說:「只要老闆不甩了我,讓我永遠為你服務,就心滿意足了,」

老陳的老婆不上班,酒店、浴場、麻將是她的全部生活,工資歸工資,收入超過工資不知多少倍,凡是鄉鎮幹部要接近常委,必須先接近司機,錢、物、卡就會紛至沓來,

宏照看不上眼的禮品,尤其是煙酒,家中已經堆積如山,再帶回家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在宏照眼中,用不到的東西就毫無價值,既然消受不完,不如賞給老陳,一個月下來,宏照賞賜的煙酒上萬元,絕不在話下,所以,老陳認定了宏照,跟定了宏照,小徐知道宏照老闆是個大手筆,

陳平的司機除了鄉鎮的些許孝敬,什麼也沒有,陳平會裝B,連司機都被他矇騙了,在外面盡說陳平的壞話,說陳平是個呆貨,做官不收禮還做什麼慫官啊,下面送的煙酒都不收,害得他做司機也沒什麼好處,主子不收,奴才哪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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