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終章

話才說完,大夥兒又都笑了,坐在一畔的沈晚芽抬眸瞅著站在她身旁的男人,與他相視會心一笑,而他們失笑的原因,只有他們自個兒心裏清楚。

好夫君哪!那可不是一開始就是呢!

沈晚芽笑嘆了聲,回頭看着她的兒子,人家常說兒子像娘親,可是,她家的兒子不知道究竟是像她,抑或是與他的爹親相像,就像叔爺形容的一樣,他們問家的男人孩提時,一個個都是宛若玉琢般的人兒,眼前,她那剛滿月的兒子白皙得就像塊通透的玉。

而唯一肯定的,是孩子的眼睛像他的親爹,琥珀似的淺淡眸色,幾乎可以篤定長大後會跟他的爹親一個樣子。

看見眼前無比熱鬧的場景,沒由來的,她心裏覺得一陣酸楚,眼淚忍不住就要掉下來。

問守陽看見她眼眶都紅了,沒好氣地笑說道:「怎麼了?今天是洗兒會,是大喜事,做什麼要掉眼淚呢?」

沈晚芽抬眸瞅着她的夫君,紅紅的眼睛噙著淚水,也同時有着笑意,「我也不懂,心裏明明是高興,卻直想掉眼淚。」

「是因為太過欣喜所以才掉淚嗎?」問守陽曲指為她拭去滾落頰畔的淚珠,薄唇勾起淺笑,「好,如果是喜極而泣的眼淚,我允許你可以哭。」

「這麼霸道?那我偏不哭了。」她瞠了他一眼。

「好,不哭也好,正好遂了我的意。」他笑聳了聳肩。

聞言,沈晚芽哭笑不得,柔眸瞅著面前的男人,終於知道他真正的心思,知道他是捨不得她掉淚的,不過是說反話來激她而已。

見兩顆豆大的淚珠子又從她的頰邊滾落,他笑嘆道:「別哭了,再哭下去,他們又要說是我欺負你了。」

「你這是惡有惡報,誰教你以前老是欺負我。」

「他們都不知道,現在是你在欺負我。」他撇了撇唇,似笑非笑,說話的語氣含着煞有其事的委屈。

沈晚芽被夫君的表情給逗笑了,白潤如玉的臉蛋泛起一抹羞色,就在這時,洗完了盆,眾人出聲騷動,鳳九娘以錦布包住了孩子,由問延齡親自主持操刀剃掉月兒的胎髮。

她忍不住轉眸,緊張地看着那剃刀落到她兒子的頭上,心裏是一陣緊張,不過,儀式終於安然結束,她望着眾人圍繞着她的兒子,爭相著要抱他,他小少爺倒是一臉鎮靜,似乎天真塌下來了也壓不到他身上。

這時,在眾人之後的門外,男人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看見秦震就站在天井中央,沉黝的眼眸直往她這個方向看過來。

今天,她兒子滿月的「洗兒會」,原本是由陶朱爺要親自過來送禮祝賀的,不過因為臨行前被事情耽擱,所以就由秦震代他將賀禮送來『宸虎園』,雖然代表陶朱爺來送禮,可是這場「洗兒會」他選擇了不參與,畢竟,是她與問守陽親生兒子的慶賀之典,他的心裏始終還是不能接受吧!

她看得出來,經過這些年跟隨陶朱爺在外歷練,秦震原本還有些大男孩氣的外表,多出了幾道屬於男人的剛硬稜角,只有看着她的那雙眼神依舊軟潤,期盼着她將眼光落到他身上。

曾經,他們是患難相挺的夥伴,倘若說送他離開身邊,她的心裏沒有失落,沒有半點悵然,那是騙人的。

可是,她相信秦震跟隨陶朱爺經商,在五湖四海之間闖走,絕對會比一輩子都待在她身邊,喜怒聽憑由她來得好。

問守陽循着妻子的目光,也望向了門外,看見了倒映在她瞳眸深處里的男人,他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們二人相視着彼此。

這時,秦震的目光挪到問守陽身上,兩個男人相視無語。

最後,是秦震頷了下首,那含意彷佛是請求問守陽要好好照顧她,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現在的他,應該已經懂得先下手為強的道理,不過,凡事都已經太遲了,他想要的東西,已經不可能屬於他了。」看着秦震的背影,問守陽輕抿起來抹淺笑,渾厚的嗓音十分淡定。

沒料到她夫君會突然說出這些話,沈晚芽微愣了下,抬眸望着他,正好看見他俯落的目光,緊緊地釘住了她不放。

「你屬於我,今生今世,只能是我的女人。」

他低沉的嗓音宛如四月的春風,輕慢徐柔,拂過了她的耳邊,在她的心上泛起了難以止息的漣漪。

好半晌,沈晚芽回不過神來,她不自覺地伸出縴手,瞬即被他的大掌給覆握住,感覺著屬於他的溫熱強悍地透進她的肌膚里。

她的視線定在他握住她的手背上,注視着那修長且筋骨分明的肌理,久久,她笑了,笑聲如銀鈴般滑泄而出,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回過頭來看她。

原來,自始至終,她就被這個男人握在掌心之間。

只消他收攏了掌心,她想逃,也逃不出去。

她已經不知道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她的全副心思只能圍繞着他打轉,只能想着如何做得更好,好到讓他可以真心稱讚。

哪怕只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肯定,都值得她努力與等待。

即便那並不是愛,怕是連喜歡都稱不上,但她的眼裏只能看見他這個男人,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這些年來,她沒有愛上秦震,並不是沒有看見他待她的好,而是在她的眼裏,早就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注視問守陽以外的男人了!

而秦震與她之間,早在她選擇了『宸虎園』,選擇了與問守陽聲息相應,就已經註定了不會在一起的命運。

聽着她的笑聲宛如天籟,見着她的笑顏如嬌花,問守陽忍不住一時心旌神動,俯身要嘗吻屬於她全部的甜美。

就在他彎下身,嘴唇幾乎快要親到她的時候,忽然一頓,美眸淡淡地往一旁等著看好戲的眾人瞟去,出聲提醒道:「既然孩子已經洗完了身子,胎髮也剃了,那移窠了吧!」

意思很清楚,就是要他們識相一點,把他們兒子依習俗抱去各院房裏坐坐,他們也請順便離開,別在這裏打擾。

「不急不急。」鳳九娘立刻笑着搖搖頭,捉住問延齡的手,逼着他跟她一起點頭,「咱們可以看完再移。」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想錯過眼前這場夫妻晾恩愛的好戲了!

「誰允你們看!」話落,只見他外袍掀揚而起,掃起一陣大風,緩緩飄降覆蓋在他們夫妻二人身上,宛如一道簾幕遮住了眾人睽睽的目光,下一刻,他已經情難自禁,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唉呀!你這臭小子,這般小氣!」鳳九娘氣得大叫,差點想衝上前去找問守陽理論,卻被問延齡給眼捷手快地拉走,順便把一堆「外人」都給打發掉,就當做是這些年來欠他那侄孫的人情債,趁此機會還掉一些。

一吻久久方畢,人聲也散得差不多了,但被蓋在袍服之下的二人沉浸在他們的世界之中,渾然不覺。

「問守陽臭小子。」偏廳里傳來小八的聲音,「問守陽臭小子!喜歡小總管!喜歡!臭小子喜歡小總管!」

小八的聲音隔着袍服仍舊十分清晰地傳進他們耳里。

沈晚芽愣了一愣,看見問守陽微挑起眉梢,在衣袍的蔽蓋之下,外面的光線只能從下方透進來,令他一雙琥眸略顯黝暗,直勾勾地盯視着他,雖然沒有開口,卻勝千言萬語。

一瞬間,在她的心裏閃過一點靈犀,想起了那一日懸上他嘴角的神秘笑容,與他此刻的表情十分相仿。

難怪他沒有絲毫不高興!

那當然是因為小八說的那些話,不是胡亂去向誰學的,而是從他這主子的嘴裏聽到的!

「聽見了嗎?」他笑着問道,臉上的表情就像個愛惡作劇的大孩子,「臭小子喜歡小總管,那小總管呢?也喜歡臭小子嗎?」

沈晚芽忍住不笑出來,故意繃住了嬌顏,「小總管不喜歡臭小子,她當小總管時,是真的不喜歡臭小子。」

「那現在呢?」就算他已經知道答案,也想勒索著再聽一遍。

「難道臭小子變成笨小子了嗎?這麼簡單的事情也想不懂。」她偏不想讓他心愿得償,話聲剛落,她便以柔嫩的唇吻住了他的,而在下一刻,卻被他給反過來攫吻住。

在他寬大的袍服之下,兩人糾纏在一塊兒,再難分你我。

半晌,沈晚芽喘息著,偎在他的懷裏輕聲道:「那天,叔爺親口對我說,這些年來他太虧待你了,決定從今以後要好好疼愛你以做為補償。」

「疼愛我?他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嗎?跟他說我心領了,我問守陽已經是個大人了,不需要被人疼愛。」他沒好氣地笑哼了聲,覺得她的說法簡直是侮辱他到了極點。

「真的?不需要被人疼愛了?就連我的疼愛,你也不需要?」

「我--」他瞇起琥眸瞅着她。

沈晚芽笑瞇瞇的,裝作沒瞧見她男人充滿危險氣息的臉色,低頭假裝很認真研究他襟領的刺繡紋路。

「那好,我剛好可以省心,本來還想跟叔爺一氣,跟他一起好好疼愛你這個性格彆扭偏差的男人,如今你說不需要,我剛好可以把省下來的功夫和時間,好好拿來疼咱們的兒子。」她聳了聳纖肩,在他面前做出最燦爛的笑臉,但嘴裏促狹的話可是半句也沒少說。

說完,她已經掀開大袍要逃開,才沒笨到話說完還留在原地,不過就在她轉身要跑時,已經被他給揪回懷裏。

「不,我想通了,我想叔爺的一番好意,如果拒絕的話會對不起他老人家,所以,就讓咱們兒子代替我去讓叔爺好好疼愛,既然兒子可以享有叔爺全部的疼愛,那你的部分呢,就全部都給我吧!看在我退而求其次的份上,你就好好疼愛我吧!」

「你這才不叫退而求其次,你根本一開始就說不要叔爺補償的疼愛,我不管,我就當你不想讓人疼了。」她笑着大力搖頭,硬是不肯依他。

「好好好,那不然換個說法。」他雙手捧住了她的頭,這讓她只能定定地正視他的雙眼。

沈晚芽眨了眨美眸,看着他的眼神,甜得就像蕩漾在她眼眸深處的是濃得化不開的蜜糖,藏着沒說出口的心意,已經是不言而喻。

「以前是我欺負你,現在是你欺負我,既然咱們之間是一報還一報,那就繼續一報還一報吧!我對你有多好,你就對我多好,公平吧?」

「那要是我還想繼續欺負你呢?」她故意做出無辜的表情,「那你也會把我欺負回來嗎?你能忍心嗎?」

「我不能嗎?」他挑起眉梢反問,琥眸閃過惡劣的笑意,「以前有以前的欺負方式,現在有現在的欺負法子,親愛的娘子,該怎麼辦呢?為夫我已經是躍躍欲試了呢!」

沈晚芽有些詫異地眨眨美眸,彷佛看見了從前的問守陽,她那總是壞心,以欺負她取樂的爺。

但是當她踮起足尖,湊首吻上他的唇時,在他的臂彎之中,她能夠肯定,這一刻緊擁住她的,是這天底下最深愛着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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